韩偓旧地重游,悲吟一首七律,意象交织,满纸尽是抚今追昔的怅惘

发布时间:2025-07-27 14:56  浏览量:1

唐代诗歌在华夏诗坛中堪称珍品,整个唐代不仅涌现了很多杰出的才子、传世的佳篇,而且也为后世留下了一些宝贵的文化遗址。曲江是唐代长安城的著名地标,既是皇家游赏胜地,更是科举文化的象征。雁塔题名、杏园关宴,这些精彩故事依然被后人津津乐道。

唐代的新科进士必在曲江之畔设宴庆祝,彰显功名荣耀;文人雅士也常聚于此赋诗唱和,成为盛唐繁华与文治的缩影。晚唐一位才子也曾在此感受过沉淀的唐风,可是多年之后,当他重访故地,忽然感觉恍若隔世。下面一起欣赏韩偓的诗作:

重游曲江

唐末 · 韩偓

追寻前事立江汀,渔者应闻太息声。

避客野鸥如有感,损花微雪似无情。

疏林自觉长堤在,春水空连古岸平。

惆怅引人还到夜,鞭鞘风冷柳烟轻。

诗的大意是:

伫立在曲江汀边,追忆过往旧事。正在江上劳作的渔夫,大概都能听见我的一声声叹息。我满腹忧愁,就连远避游客的野鸥也仿佛深有感触;可是损毁花瓣的微雪,却好像毫不在意,令人感觉冷漠无情。

透过稀疏的树林,可以清晰地辨明矗立的长堤;春水空自漫涌,与古老的滩涂齐平。惆怅牵人,不知不觉间,夜幕便已经降临。鞭鞘在风中摇曳,带来了一丝凉意;笼罩柳林的轻烟,在暮色里悠悠飘荡。

韩偓,晚唐诗人、政治家,童年时就曾即席赋诗、惊动四座,姨父李商隐赞其雏凤清于老凤声。他历任翰林学士、兵部侍郎,因为力保唐昭宗、抵制朱温专权,被贬流放福建,最后终老异乡。

韩偓历经黄巢之乱、目睹唐室倾覆,当他再次伫立曲江,眼前的景物都承载着时代创伤与个人记忆,满纸尽是抚今追昔的怅惘,读者似乎也能在景物与心境的裂隙间,感受到一个王朝谢幕时的隐痛。

曲江这片水域曾是大唐盛世的露天舞台,进士宴饮、仕女踏青,无数鲜活的生命,在此交织成盛唐气象的生动画卷。而当唐末的战火将长安城付之一炬,朱温弑唐的阴影又同时笼罩了中原大地,曲江早已褪去昔日荣光,沦为了荆棘满城春的荒陂。

开篇毫不掩饰地表达内心的悲愁,“追寻前事立江汀,渔者应闻太息声。” 韩偓身处天崩地坼之际,感事怀人,皆有深致。渔者作为江上的寻常过客,本来应与诗人的兴亡之叹无关,"应闻"二字极妙,个人的隐秘叹息,仿佛具有千钧之重,足以穿透历史的隔膜,让无关者也能感知时代的沉重。

避客野鸥如有感,损花微雪似无情”,颔联采用拟人手法。野鸥避客乃是出于本能和习性,诗人却赋予其一种灵性;雨雪折花不过自然现象,又被视作极其无情。诗人将主观情思注入客观景物,从而让物我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话关系。

当朝堂旧友或死或叛,就连避世的野鸥仿佛都能感知诗人的悲戚,该是何等深沉的孤独。而微雪的薄情,则是对现实秩序的隐喻,朝代的兴亡从不会顾及个人的哀痛,只会冰冷地碾压一切美好。这种对腐朽事物的无情,恰是对新生事物的有情。

联转而描写曲江景物,“疏林自觉长堤在,春水空连古岸平。” 稀疏的林木本无感知,此处竟然能自发地觉察到长堤的存在。长堤作为曲江的标志性建筑,曾是游人如织的通道,如今虽被疏林遮掩,但其轮廓仍在,恰如诗人心中未灭的唐室记忆。

而一个"空"字,则道尽了一切抵抗的徒劳。春水依旧连接古岸,却再无画舫笙歌,自然的永恒反衬出人事的虚妄,这种空无并非中断,而是永远消逝的繁华。如此物是人非的画面,不仅让韩偓感到悲戚,也会引起很多阅历丰富读者的共鸣。

惆怅引人还到夜,鞭鞘风冷柳烟轻”,最后两句以景结情。诗人好像不是主动陷入愁绪,而是愁绪如影随形,拖拽着他从白昼步入黑夜。这种被动感受恰是韩偓晚年生存状态的写照,他无力阻止唐室灭亡,无法改变流亡命运,只能被时代的洪流裹挟前行。

作为朝廷命官,韩偓曾跨马游街,鞭鞘象征其官僚生涯;而寒风则暗示了现状的落魄,昔日的金鞍骏马已换成风霜满身,这种反差传达出一种身份的断裂。柳烟暗指春日暖景,却在此处侵染了凄迷色调,轻柔地笼罩着水面,却又无法抚平作者内心的伤痕。

韩偓旧地重游,悲吟一首七律,意象交织,满纸尽是抚今追昔的怅惘。韩偓笔下的曲江景物,没有温庭筠式的浓艳雕琢,也不见李商隐式的朦胧象征,而是以近乎白描的笔法,让创伤在景物的描写中自然流淌,如此委婉的表达方式,比直抒胸臆更显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