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家规:不嫁商贾不为妾,然而宫中封我为贵妃时,我毅然选择入宫
发布时间:2025-09-07 18:41 浏览量:3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崔氏家规:不嫁商贾不为妾,然而宫中封我为贵妃时,我毅然选择入宫。完结
崔氏家训有言,崔家女子不嫁商贾,亦不为妾。
因此,当册封我为贵妃的圣旨传来时,世家大族皆以为新帝借此羞辱我族。
然而,我却甘愿与家族决裂,乘坐那顶简朴的小轿入了宫。
只因我已历经两次生死,此乃我第三世重生。
01
冷汗浸湿了我的背脊,我又一次被拖拽出那个无尽循环的噩梦。
梦境里,我两段失败的前世如同画卷般反复上演,与此同时,一个空洞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冰冷地宣告着:“抓住它,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是清河崔家的长房嫡女,崔淑宜。
第一世,我遵从父母之命,嫁给了与崔家世代交好的谢凭轻。他踩着我丰厚的嫁妆,借着崔家这棵大树的荫蔽,甚至拿着我呕心沥血写下的策论,在朝堂之上步步高升。而我,却在谢家那个不见天日的后院里,被婆母磋磨了整整十年。
最终,送我上路的,是我一向疼爱的亲妹妹,崔淑然。她端着那碗黑漆漆的毒酒,脸上淬着恶毒的笑意,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语:“姐姐,人人都夸你聪慧过人,可又怎么样呢?最后赢得还不是我。”
直到那时我才恍然大悟,那个表面温顺乖巧的妹妹,内心深处早已被嫉妒的毒蛇啃噬,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我的魂魄在世间滞留了七日,亲眼目睹了更让我锥心刺骨的一幕。谢凭轻罗织罪名,构陷崔氏意图谋反。他用我崔家上下二百六十八口人的鲜血,铺就了他通往权力巅峰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崔淑然。
她因“大义灭亲”,检举有功而幸免于难,风光无限地坐上了丞相夫人的宝座。
我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怨恨,在一片血色中重生,回到了与谢凭轻定亲的那一天。那是我的第二世。
我跪在父亲的书房,地板的冰冷透过膝盖刺入骨髓。“父亲,女儿不想嫁。”
父亲放下手中的书卷,满脸不解:“谢家与我们是世交,凭轻那孩子无论是学问、样貌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你究竟有何不满?”
我能有什么理由?我无法说出未来那血淋淋的真相,那些尚未发生的背叛与屠杀,在任何人听来都只是疯话。
父亲的眉头紧锁,语气严厉起来:“莫非你是嫌弃谢家如今家道中落?我崔家的女儿,岂能做那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女儿不嫁。”
我的忤逆彻底激怒了父亲,他对我动了家法。厚重的板子落在腰间,每一次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可这点痛,比起前世在谢家那十年的煎熬,比起崔家满门覆灭的锥心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如此,父亲还是要我嫁。
无奈之下,我只能抛下所有礼仪教养,以死相逼。他这才暂时作罢,将我禁足。
没过多久,一道圣旨打破了崔府的宁静,新帝要册我为贵妃。
谁都知道,新朝的根基不稳。先帝本是草莽出身,靠着十年征战才夺了这天下。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们,骨子里都瞧不上这“泥腿子”皇室,不肯为其效力。新帝刚刚继位,后宫空虚,只有一位从龙之功的皇后。这道旨意,显然是想通过联姻,向世家示好。
可他们或许不知,我崔氏有百年家训:不嫁商贾,不为妾。不幸的是,在父亲眼中,这位新君,两条都占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竟冷酷地要求我自尽,用我的命来保全崔家所谓的百年清名。
02
我拼尽一切才换来这重活一次的机会,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窝囊地死去。
我跪在地上,死死抓住父亲的衣摆,仰头哀求:“父亲,您就真的要逼死女儿吗?”
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脸色又冷了下来,眼中的恼怒几乎要喷涌而出。“你若早些听话嫁给凭轻,何至于有今日这般局面!”
可那样的活着,比死了又能好多少?
或许是我先前的反抗彻底磨灭了他心中仅存的父女之情。他冷漠地唤来管家:“清文,大小姐不愿自己动手,你替我送她一程。”
我愣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母亲发出一声惊叫,冲上来护住我:“你疯了吗?那是我们的女儿!”
大哥也急忙劝阻:“父亲,万万不可啊!”
年幼的小弟更是吓得大哭,紧紧抱着父亲的大腿求情。
我下意识地看向崔淑然,只见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她跟着众人跪下,口中却说着诛心之语:“父亲,难道姐姐一人的性命,比我崔氏百年的清名还要重要吗?”
最终,我还是死了。
白绫勒紧脖颈,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胸腔仿佛要被那无尽的不甘与怨恨撑爆。
我没能看到这一世崔家的结局,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天下士子都在盛赞我的“气节”,痛斥皇室的残暴,逼死了一个世家最优秀的女儿。世家与皇室之间的裂痕,因此变得更深了。
我死后,父亲在谢凭轻面前满脸歉意,叹道:“天道不公,api;蜉撼树。”
谢凭轻则一脸大义凛然:“这乱世之中,总会迎来清明盛世。”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不知道,那位被他们鄙夷的新帝,恰恰是开创了真正清明盛世的一代明君。但这盛世,与我那固执守旧的父亲,和汲汲营营的谢凭轻,都没有半点关系。
可惜,我看不到了。我的第二世,活得如此仓促,如此无用,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身后名。
然而,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谢家前来商议婚事的那一日。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
03
与前两世的场景别无二致,谢夫人那张端庄可亲的笑脸,再次出现在我家门前。她那副慈爱的模样,任谁也看不出日后那刻薄寡恩的嘴脸。
娘亲在一旁轻声对我说,谢家虽已败落,但崔家会为我准备最丰厚的嫁妆,谢家孤儿寡母,我嫁过去便能当家,不必受后宅纷扰之苦。
谁能想到,我前脚刚踏进谢家门,谢夫人后脚就变了脸。她收走了我所有的嫁妆,美其名曰要为谢凭轻日后的打点做准备,却在我的日常用度上极为克扣。谢家没有多余的下人,寒冬腊月,冰冷的河水刺得我双手红肿溃烂。我每日还要去婆母房中站规矩,稍有不慎,便是罚抄《女德》到深夜。
我也曾向爹娘哭诉,可父亲却斥责我:“能嫁给凭轻是你的福气,莫要再如此娇气任性。”娘亲性格软弱,见状便也不敢再多言。而谢凭轻,他永远只会和稀泥,劝我“忍一忍”。
后来他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而我这朵曾经冠绝清河的崔家明珠,却在谢家那方小小的后院里,一点点被磋磨得失去了所有光彩。
此刻,谢凭轻就站在他母亲身边,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我心中了然,他对我,从来就没有半分情愿与爱意。但我自小所受的家教,也只让我奢求与夫君相敬如宾,从未敢妄想过什么恩爱缱绻。
他待我素来平淡,只有在我写出能让他扬名立万的诗词策论时,才会对我流露出几分虚假的柔情。
很好。这一世,没有了我,没有了崔家,我倒要亲眼看看,他谢凭轻能走到哪一步。
谢家走后,父亲果然向我提起了亲事。我深知抵死不从乃是下策,便佯装温顺地应了下来。随后,我偷偷买通了一位相熟的大夫,给自己伪造了一场大病。
大夫诊断说我伤了元气,恐怕难以长寿,且不易生养。我以此为由,向父亲提出退掉谢家的婚事。
父亲果然迟疑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然而,谢凭轻竟再次登门,当着父亲的面信誓旦旦,表明绝不会因此弃我于不顾,甚至发誓若我四十无子,他才会考虑纳妾。
父亲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与欣赏,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可即便如此,他仍在迟疑。
我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谢凭轻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父亲的迟疑绝不是在为我的将来担忧。第一世的经历告诉我,他并不在乎我过得好不好。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我脑中冒出——他觉得,以我现在的状况,已经配不上谢凭轻了。
但无论如何,他的迟疑,正是我需要的。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拖延时间。
因为我知道,那道来自宫中的圣旨,很快就要到了。
04
宫中送来的聘礼一抬接着一抬,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塞满了。金银绸缎,奇珍异宝,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我有些愣怔,上一世,可没有这般隆重的阵仗。
宣旨的太监朗声读完圣旨,整个院内鸦雀无声,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没有一个人上前接旨。
我扫视一圈,众生百态尽收眼底。父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怒不可遏;母亲满面愁容,不停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大哥一脸错愕,小弟则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一切。而崔淑然,她脸上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那藏在眼底深处的怨毒,是我从前从未留意过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能眼睁睁看着崔家满门走向覆灭。
在所有人僵持不下时,我深吸一口气,坦然地走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了那卷明黄的圣旨。
“臣女崔淑宜,谢主隆恩。”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清河崔氏的嫡长女,而是大梁的崔贵妃了。
我又转身对那位太监微笑道:“公公,可否劳烦您留下几位宫人,也好告知本宫一些宫中事宜?”
太监自然满口答应。如此一来,父亲便再无可能逼我“自尽以全清名”了。
回到内堂,迎接我的是父亲狠狠的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我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崔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他怒吼道。
我平静地捂着脸,回道:“父亲,抗旨,是灭族的大罪。”
他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女子就是女子,读再多的书,也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不堪大用。”说罢,又将怒气撒到母亲身上,指责她教女无方。
是了,前世父亲也是这么说的。我自小由他亲自教导,他后来自然能认出,那些让谢凭轻名声大噪的诗词文章,都出自我的手笔。可一向最重文人风骨的父亲,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因此看轻谢凭轻,反而对我说:“女子有才无处施展,如此倒也不算辱没了你的才学。”
幼时,他曾无数次称赞我的课业,也曾无数次感叹,为何我不是男儿身。那时的我,还不懂他话中的深意。
父亲最终撂下一句狠话,若我执意入宫,从此便与我断绝父女关系。
夜里,母亲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我嘴角的伤口上药,一边不停地为父亲说着好话。她更担心的是,宫墙深深,若我失去了家族的支持,未来的日子该如何立足。
崔淑然坐在一旁,心中所想却只有她自己。“姐姐你这样做,让我们崔家其他姐妹日后还如何议亲啊?”她怕我玷污了崔家的名声,影响了崔氏女的婚嫁。
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父亲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已不是崔氏女了。”
母亲轻拍我的头,叹道:“瞎说,你父亲那都是气话。”
可我知道,他不是。
临行前,他不许家中任何人来送我,以此向世人表明与我划清界限的决心。
可是,我的小弟却偷偷地跑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还带着体温的槐花饼,塞到我手里。那是母亲亲手做的。往年槐花盛开时,她总会带着我们一起去摘,做了槐花饼再分给我们。
他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大姐,娘亲说,你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揪,又想起了第一世的惨状。崔家覆灭,父亲悲愤之下自撞城墙,大哥也随他而去。而我这个天真烂漫的弟弟,竟被谢凭轻活活剥皮,做成了一面人皮鼓,在我的灵前一下下地敲响。
只因为小弟曾当面指责他待我不好,说他靠着吸食我们崔家的血肉才得以平步青云。
那一刻,我只恨自己不能化为厉鬼,日日夜夜啃食他与崔淑然的血肉。
前世,我错过了复仇的机会。
但这一世,我绝不会再放过他们。
05
宫中的生活,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新帝萧煜,在洞房花烛夜,与我共饮了合卺酒。他的相貌轮廓分明,带着几分武人的凌厉,可说起话来,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这道旨意,是母后背着朕下的。她听闻朕为了世家的事情苦恼,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她并不知道崔氏的家训。”
“朕知道委屈你了,但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皇后与太后读书不多,但她们心肠不坏,你莫要怕。”
世家们总在背后议论他出身卑微,得位不正,是个不通文墨、不识礼仪的粗人。可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他却给了我两世都不曾拥有过的尊重与温情。
就寝时,他躺在我身侧,隔着一拳的距离,轻声说道:“别怕,朕会待你好的。”
我恍惚间又想起了我与谢凭轻那冷清的洞房花烛夜。我咬紧下唇,在心中对自己说:崔淑宜,这一世,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次日要去向皇后和太后请安。到了凤藻宫,没想到太后竟然也在。宫内的摆设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有些随意,完全不似我想象中的奢华。
皇后与太后倒是盛装打扮,端坐在上首,只是那满头的金银珠翠堆砌在一起,品味实在有些……一言难尽。她们的表情看起来也并不是很高兴。
我依着礼数向她们行礼,却迟迟没有听到叫起的声音。世家女子的规矩自小就刻在骨子里,这点为难倒不至于让我出丑。只是我明白,皇后与太后若真要给我下马威,我日后的日子便不会太轻巧。
这一世的开局,似乎也并不容易。
就在我思忖间,只听旁边伺候的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太后才如梦初醒般开口:“哦,起,快起来吧,贵妃不必多礼。”
她随即解释道:“哀家是瞧着贵妃你这发髻和头上的簪子好看,一时看入了神,才忘了叫你起身。”
皇后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贵妃这礼行得可真好看,比宫里教习的女官都标准,本宫都看呆了。”她说完又觉得不妥,急忙补充道,“本、本宫不是拿你跟女官比的意思……”
看着她们一个手足无措,一个慌忙解释的模样,我心中不禁失笑。
倒真是……有点意思。
06
我才进宫没几天,就发现这内务府的猫腻实在太多。萧煜的后宫总共也没几个人,宫人管理却是一片混乱,连我这个贵妃的份例都有人敢动手脚。
这辈子我可不想再过那种委曲求全的日子了。
我直接押着内务府的管事太监,亲自去见了皇后。
皇后一开始还病恹恹地没什么精神,听我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她的眼睛却越听越亮。
等人被带下去之后,她目光灼灼地拉起我的手,兴奋地说道:“你这么会管家,那以后这宫务就都交给你了,好不好?”
我连忙正色道:“皇后娘娘,嫔妃至多只能协理六宫。您若将宫权尽数交出,传到外面,世人会说您失德的。”
皇后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小声嘟囔着:“我爹明明说,做皇后一点都不麻烦的。”
她的父亲是与萧煜一同打天下的开国元勋,这皇后的位置,只能是她来坐。
但为了我自己的日子能过得舒坦些,我还是决定亲自上手,帮她整顿这混乱的后宫。
萧煜来的时候,我正在教皇后如何看内務府那些弯弯绕绕的账目。她实在太容易走神了,一会儿看看窗外的鸟,一会儿玩玩自己的指甲。
她说,她父母自小便随着她的性子,让她学了舞剑、骑马,甚至还跟着父亲上过战场,唯独没教过她怎么管家。
萧煜看着皇后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却笑得很开怀。“皇后这下,可算是与朕同病相怜了。”
瞧出我的疑惑,皇后幸灾乐祸地解释道:“陛下年少时也没读过多少书,如今正被太傅压着,日日补课呢。”
没想到,萧煜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听闻崔氏家学渊博,不知朕可否也向贵妃请教一二?”
我眼神一亮,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萧煜为了广纳贤才,下令加开了三年恩科,但响应的世家子弟寥寥无几。
我有些讶异:“臣妾以为,陛下会觉得世家子弟都不过是些受祖辈庇佑的纨绔。”
萧煜浅笑道:“武将有武将的用处,文臣亦有文臣的职责。寒门子弟中不乏栋梁之才,但世家百年的底蕴和见识,同样是国家的财富。”
我顺势向他推荐了王家的幼子,王文元。王家在世家中相对开明,王文元又是老来子,家中管束不严,性子最为跳脱。只要派人去游说一番,再用话激他几句,问他是不是怕了那些寒门学子,以他的性子,必定会偷偷下场一试。
只要有了一个人开头,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谢凭轻这个人,最是在意名声,素来喜欢表现出一副不屑名利的高洁姿态。前世,他是靠着我的诗词文章先在士林中博得大名,宫中三请四请,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出仕。他未经科考,却被破格赏识,再加上崔家的鼎力相助,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世家新贵中的领袖。
但这一世,如果王文元一举夺魁,率先成为萧煜打开世家缺口的那把钥匙,谢凭轻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07
王文元果然不负我望,悄悄下了场,一举夺得了乡试头名。
王家不仅没有责罚,反而大张旗鼓地摆了宴席。这一下,不少原先还在观望的世家旁系子弟,也纷纷动了心。除了以崔家为首的几个最固执的清流世家,坚冰已有融化的迹象。
我处理完宫务,回到寝殿时,便看见萧煜正站在我的书桌前,手上拿着一张纸。
我心下一沉,忘了将我为殿试准备的策论收起来。
萧煜再如何平易近人,也终究是帝王,绝不会容许后宫干政。
他果然沉着脸转过身。我心中警铃大作,正准备请罪,他却开口道:“你藏拙了。”
他责怪的,竟是我从未与他探讨过这些经世济民之策。
他说,女子亦有不输男儿的智慧与远见。一个帝王若是自己无能,才会将国家的衰败归咎于女人,归咎于种种外因。
后来,他带我微服出宫,去了民间。我们走在田埂上,看百姓辛勤劳作。他告诉我,今年会试之所以出题“君为轻,民为本”,便是因为他亲眼见过百姓的疾苦。
这,便是前朝覆灭的根由,也是他与先帝毕生的夙愿。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闪耀,那光芒盛大而炙热。
虽然我第一世只活了短短十几年,且足不出户,但也知道那十年间四海升平,百姓安乐。可即便是那样的盛世,在谢凭轻和父亲那样的世家子弟眼中,萧煜依旧是个不值一提的草莽皇帝。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世家那份固步自封的骄傲与固执,是多么的可笑。
然而,就在我们回宫的路上,却突然遭遇了刺客。
混乱中,萧煜第一时间将侍卫都调来护住我,却没注意到他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空当。
眼看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就要刺向他,千钧一发之际,我想也没想就向他跑去。他却在我靠近的瞬间猛地转身,将我紧紧护在怀里,硬生生用手臂为我挡下了那一刀。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他抱我抱得很紧,神色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与后怕。
我听到他贴着我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呢喃了一句:“我不能……再害你一次了。”
我疑惑地抬头:“什么?”
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
08
自那以后,我与萧煜之间似乎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只是,我进宫已有一年有余,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皇后也没有。
她自然不会有。因为她与萧煜,甚至从未真正圆房。她的心上人早已战死沙场,她父亲说,他们家必须送一个女儿进宫,以安君心。她想,那就她来吧。
可她与萧煜实在太熟了,从小一起长大,她教训萧煜跟教训亲弟弟似的。大婚那日,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无法跨出那一步。
她总是不停地对我说,若将来我想做皇后,她便请辞出宫,去过那逍遥自在的江湖日子。
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的父亲手握重兵,她安稳地坐在这皇后的位置上,萧家与她家,才能彼此都放心。
朝中大臣开始提议广开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萧煜却以“世家尚未归心,此时选秀恐引不满”为由,将提议驳了回去。
他同我说起此事时,我却道:“陛下若想尽快笼络人心,选秀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他听完,竟气得拂袖而去。
我站在原地,一脸莫名。
皇后知道了这件事,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一副“你真是个傻瓜”的表情。“你呀,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
我愣住了。
皇后见我还是不开窍,只好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说:“淑宜,他喜欢你呀。”
喜欢?
可我这一世,不是为情爱而来的。我将萧煜视作可以并肩前行的知己,是能实现我政治抱负的伙伴。第一世,那篇让谢凭轻得到他青眼的策论,是我呕心沥血之作。萧煜用了整整十年,不仅将我纸上的构想一一实现,甚至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好。
我活得那般不值,却依旧感念他最终实现了我心中那个海晏河清的盛世。
萧煜最终还是没有同意选秀。但自从被皇后点破之后,我见了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一世我同谢凭-轻,大概从未有过真正的男女之情。崔家的家教,更不会教导女儿这些。我读了那么多书,活了两辈子,却始终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只是萧煜望着我的时候,那眼神总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09
这一年的春闱,谢凭轻终于下场了。
因为去岁恩科的状元,并非王文元,而是他的堂兄,谢凭文。谢凭文一举入仕,进了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翰林院。
谢凭轻这个人,向来不能容忍任何人的光芒盖过自己。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谢凭轻最终只名列二甲,连前三甲都没进去。
一时间,民间传言四起。
“听说了吗?那位崔贵妃,曾与谢公子议过亲。想必是陛下心生不悦,故意打压谢公子的名次。”
“可不是嘛,以谢公子的才高八斗,怎会连个探花都拿不到?”
“看来陛下说要笼络世家,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上一届状元、探花同出世家的盛景,再也不会有了。”
谢凭轻大概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名落孙山。他认定是我在背后捣鬼,所以想用舆论来逼迫萧煜,为他“正名”。
他不知道,我只是向萧煜推荐了几位心思纯正、为官踏实的主考官。在这些纯臣眼中,谢凭轻那辞藻华丽、空洞无物的文章,自然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我要釜底抽薪,将谢凭轻那看似坦荡的青云路,从根基处彻底斩断。
事实上,前世真正打动萧煜的,是我那篇冠着谢凭轻之名的策论,以及崔氏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名望。如今的谢凭轻,既无实学,又无崔家,自然再也得不到萧煜的青眼。
这次殿选,题目更加偏向实用,考的是对水利、农事以及赋税的看法。而世家子弟学问虽好,却大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百姓与帝王真正所想。
眼看事情从私情牵扯到朝政,越闹越大。萧煜却做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决定——他下令将所有殿选考生的试卷,连同题目,一并公开张贴,供天下人品评。
谢凭轻的那份试卷,果然引起了巨大的争议。读书人们依旧赞不绝口,认为其文采斐然,可那些真正做事的实干派官员,却都看了摇头。
萧煜借此机会,在所有人心中都留下了一个问题:他们十年寒窗,读书做学问,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凭轻一条路走不通,竟然又让他攀上了另一条青云道。
尽管科考失利,谢凭轻还是凭着那副好皮囊和风流才子的气质,得了当朝丞相千金的青眼。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他向来很讨女人喜欢。
丞相是前朝重臣中最先归顺新帝的,位高权重。他对这个老来女更是千娇百宠,有求必应。他拗不过自家女儿,竟拼着得罪圣上的风险,也要为谢凭轻铺路,硬是将他塞进了翰林院。
萧煜同我说起此事时,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丞相是朝中重臣,朕必须以礼相待。”
我明白,他在朝堂之上,依旧束手束脚。
而谢凭轻靠着裙带关系进入翰林院,自然处处受人排挤。但他极能隐忍,加上有丞相在背后周旋,处境倒也渐渐好了起来。
我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萧煜看着我,有些吞吞吐吐地问:“你……怎么看这个人?”
怎么看呢?
曾经同床共枕,如今深仇大恨。
最终,我只能淡淡地说一句:“臣妾与他,并不相熟。”
但我自然是“记挂”着他的。我必须为他,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大礼。
前世,他有一位红颜知己,名为红袖,是京城万花楼的当家花魁。据说是一位落难的官家千金,只卖艺不卖身,而谢凭轻是她唯一的入幕之宾。
世人对风流才子总是格外宽容,对这段“红袖添香”的佳话也是一笑了之。但自视甚高的谢母,却因此怪罪我抓不住夫君的心。京中所有的小姐夫人们,也都把我当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后来才知道,红袖与谢凭轻本就是旧识。
我永远也忘不了,在我病重缠绵病榻之时,谢凭轻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便将她纳为贵妾。她来见我时,故作惊讶地掩着嘴:“呀,夫人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了。”
那一刻,难堪的泥泞几乎将我彻底淹没。而民间的那些话本子里,却还在歌颂着他们之间“感人至深”的爱情。
可惜这一世,他们不会再有这样动人的故事了。
安乐侯的世子垂涎红袖已久,却屡次被拒。而就在不久前,谢凭轻在万花楼与红袖姑娘“一夜春风”的消息,传到了那位纨绔世子的耳朵里。他怒不可遏,一脚踹开房门,将衣衫不整的谢凭轻,从二楼径直扔了出去。
月亮一旦沾染了尘埃,便不再是遥不可攀的月亮了。红袖失去了她最大的价值,一夜之间身价大跌。
这一切,自然是我的手笔。我设计将谢凭轻引去万花楼,买通了另一个屈居红袖之下的姑娘身边的婢女。就在谢凭轻与红袖互诉衷肠之际,为他们送去了一杯加了料的合欢酒。再添油加醋地,将消息透露给了那位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纨绔世子。
如今,没了崔家做靠山,又断了丞相府这条路,谢凭轻,你还能去哪里,寻你的青云梯呢?
10
谢凭轻倒台,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这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望着宫墙外的天空,我不禁想起了远在清河的家人们。
自我入宫,家中未曾捎来一字半句。我心下了然,此生能护佑崔家周全,便是我对他们最大的孝道。
该铺的路我已经铺好,但该讨的债,一笔都不能少。
我特意将从清河老家带来的木梳放在妆台最显眼的位置。果不其然,萧煜来时一眼便瞧见了,顺势问起了我的过往。
我垂下眼帘,语气平静地描摹着一幅大家闺秀的工笔画:“臣妾自小便被家族寄予厚望,每日的功课堆得像山一样高。”
“年岁稍长,便要跟着母亲学着打理家中庶务,人情往来,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父亲对我要求极严,而母亲……她能给我的,似乎也只有一碗碗温热的汤水。”
萧煜静静听着,却一语道破我深藏的情绪:“可你还是想念他们,对吗?”
所以,在我生辰将至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份天大的恩典——特许崔家入京,与我一聚。
然而,崔家的回信却说母亲身体抱恙,受不得长途颠簸。
我没料到,萧煜为了圆我的心愿,竟亲自去了一趟清河。
他回来时,事情是办妥了,可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他只是将我轻轻拥入怀中,低声承诺:“淑宜,从今往后,我会对你好,加倍的好。”
我心中一沉。以我父亲那刚愎自用的性子,想必在天子面前,也未曾收敛分毫。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崔家入宫的家宴上,连久不露面的太后也亲临了,这份荣宠,却只让我父亲愈发得意忘形。
“说起来,永乐十四年那次国宴,老臣也曾有幸参与,那场面,至今仍是记忆犹新啊。”他捻着胡须,满脸回味。
他口中的那一年,前朝为了彰显国力,广邀天下名士入宫,场面奢靡到了极致,礼数更是繁琐得令人发指。但在当时,无论是文人还是皇室,都将此引为“礼仪之邦”的盛世之景。
大哥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对父亲习惯性的顺从让他选择了沉默。
我放下玉箸,声音清冷地开口:“陛下心系万民,如今宫中用度,一应从简。父亲应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若非陛下勤政爱民,何来今日的河清海晏?”
父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碍于御前,他只能强压怒火,呵斥道:“为父是如何教导你的?朝堂政事,岂是你可以随意置喙的?”
我尚未回话,上首的萧煜却轻笑出声:“贵妃见识不凡,时常能给朕带来启发,这都是崔先生教导有方啊。”
父亲想也不想地回道:“她一介妇人——”
“够了。”萧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他直接打断了父亲的话,“崔先生最是讲究礼法。贵妃既已入皇家,那便是我萧家的人,先生的教导,也该到此为止了。”
他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在场之人都听得明白:我们之间,不再是翁婿,而是君臣。
父亲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敢再说出一个字。
气氛僵到冰点,太后适时地以身体不适为由,直接下了逐客令。
离去时,母亲频频回首望我,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而崔淑然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却像藤蔓一样,不住地往萧煜身上瞟。
父亲总觉得,我不嫁谢家,是攀龙附凤,贪图富贵。他却不知道,他悉心培养的小女儿,野心比我更大,也更有“出息”。
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好好“成全”我的好妹妹。
11
家宴过后,我单独留下了大哥。
“兄长可知,前朝之时,一亩田产出多少?”我抛出一个他从未思量过的问题。
他果然被问住了。
“前朝一亩地,出米一石。一个人一年,至少要吃掉两石米。”我轻叹一声,继续道,“可如今,在陛下的新政下,一亩地产出,能到两石。”
大哥眼中满是困惑,不明白我为何与他说这些农事。
我望着他,目光悠远:“天下百姓,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所求的,不过是能有一口饱饭吃啊。”
“兄长,你我自幼苦读圣贤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留下传世之作,名垂青史?还是为了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他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了我的用意。
他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妹妹,我明白了。回到族中,我会与先生们,与族中子弟,好好深谈一次。”
另一边,小弟幼仪倒是和萧煜很是投缘,甚至嚷嚷着要学武,将来要入伍从军,保家卫国。
我父亲听得脸都青了。在他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萧煜却不再给他留情面。
他笑着摸了摸幼仪的头,赞许道:“好小子,有志气。正是因为有将士们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我朝的文人,才能安安稳稳地在书斋里做学问。”
大哥也附和道:“幼仪之志,远胜于我啊。”
父亲作为一族之长,一生说一不二,不容许任何人违抗他的意志。可如今,他的子女却一个接一个地,走向了他最鄙夷的道路。我想,这对他而言,便是最诛心的报复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出言驳斥。反而话锋一转,流露出想在国子监谋个教职的意思,甚至打算在京中,为崔淑然寻一门好亲事。
于是,除了大哥先行返回清河,父亲和母亲妹妹都将在京中安顿下来。
这个反常的举动,也让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一直困扰我的答案。
京郊的一座禅院内,我无意中撞见,我那傲骨铮铮的父亲,正对着谢凭轻,行着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早就觉得父亲对谢凭轻的态度非同一般。我甚至曾荒唐地想过,他是不是年轻时与谢凭轻的母亲有过一段旧情,才会如此爱屋及乌,甚至在前世,不问缘由地一味让我忍让恭顺。
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可我父亲,连面对天子萧煜都敢摆架子,这世上,究竟是何人,能让他如此恭敬,近乎卑微?
他心中最挂念的,除了光耀门楣,便只有……前朝!
是了,就是前朝!
哪怕是再彻底的斩草除根,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形,让我不寒而栗。
12
等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宫中,崔淑然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些日子,她几乎日日都来请安。自打头一回进宫,她那双眼睛便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贪婪地打量着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我试探性地为她挑选了几户家世清白的书香门第,她果然都用各种蹩脚的理由推拒了。
她从小就爱与我争抢,事事都要压我一头。
在这后宫之中,她要如何压过我这个贵妃呢?
答案不言而喻,只有成为皇帝的女人。
所以,她每日借着请安的名头,不着痕迹地向我打探萧煜的喜好与行踪。
今天也是一样,算准了萧煜要来我宫中用膳,便赖在这里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我心中冷笑,索性派人将皇后一并请了过来。
我与萧煜还没说什么,皇后那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就已经忍不了崔淑然那副频送秋波、含情脉脉的做派了。
她用帕子掩着嘴,故作惊讶地问道:“哎呀,崔姑娘这是眼睛不适吗?怎么一直眨个不停?可要本宫为你宣太医瞧瞧?”
崔淑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地笑了笑。
皇后却不打算放过她,又自顾自地讲起了闲话:“说起来啊,本宫从前有个手帕交,她那个夫君,不知怎么的,就趁着她生病,跟自己的小姨子勾搭上了。本宫当时气不过,直接带人打断了那个渣男的腿。”
萧煜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皇后笑盈盈地望向我的好妹妹,问道:“崔姑娘,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罪有应得?”
崔淑然吓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最终,她被皇后吓得连饭都没用完,便落荒而逃了,据说回去后还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这才哪到哪呢。
然而,当晚萧煜就将我按在床上,狠狠地“折腾”了一夜。
他咬着我的耳朵,声音喑哑:“崔淑宜,我也是个挑食的。”
“与其找皇后帮你出气,不如直接找我。”
“保证让你满意。”
……
再见父亲时,我故意拿崔淑然的婚事去试探他。
我列出了三个人选:声名显赫的清流名士,无实权的富贵勋贵,以及手握兵权的本朝重臣。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更倾向于后者。
即便那位将军是行伍出身,不通文墨,甚至相貌丑陋。
他的野心,竟然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
不知内情的外人见了,或许只会以为他是在为我这个贵妃女儿铺路。
只有我心知肚明,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谢凭轻。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另一个女儿的终身幸福。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或许,第一世崔家满门覆灭的罪名,并不完全是谢凭轻的捏造。
可是,既然他如此一心一意地为谢凭轻铺路,为何谢凭轻,最终却要反过来灭了崔氏满门?
13
我“好心”地告诉崔淑然,父亲打算将她许配给驻守京郊大营的马将军。
至于这位马将军是何方神圣,我建议她可以亲自去打听打听。
崔淑然再进宫时,一张俏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想来,她不只是打听到了,甚至还亲眼去“见识”了一番。
她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向我服软。
“姐姐,我……我不愿意……你,你帮帮我。”她拉着我的裙角,泣不成声。
我依旧笑得温和,如同她记忆中那个永远会为她收拾烂摊子的姐姐:“傻妹妹,姐姐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自然会帮你。只是父亲那边——”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忿:“姐姐若不是当初执意违抗父亲,又怎会有今日的好日子?”
“当初是当初,圣旨已下,父亲不得不从。”
崔淑然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安南侯府的世子陆明,生得英俊多情,最是喜爱有才情的女子,他时常会去城南的荟英楼参加诗会。”
这位陆世子,在前世可是“鼎鼎大名”。
他最擅长用甜言蜜语哄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名门闺秀,一旦骗得姑娘失了清白,被抬进侯府,便会立刻变脸,在床笫之间用各种手段折磨凌辱。
可他是安南侯府的独苗,这些腌臜事,一直被捂得很好。
直到后来,他娶了与侯府有重大利益捆绑的镇北将军的独女。那姑娘更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婚后竟与他一同凌辱那些侍妾。
最后,是一位侍妾抓住了机会,衣不蔽体地跑了出来,告了御状,这才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当时萧煜龙颜大怒,而谢凭轻转述给我听时,语气里满是啧啧称奇。
此时的陆明,虽与将军府的婚约已定,但在外依旧表现得对所有女子都怜香惜玉,甚至来者不拒。
在我有意的推波助澜下,父亲那边似乎真的已经敲定了马将军。
对于急于摆脱命运的崔淑然来说,陆明是她情急之下,能抓住的最好的选择。 以她的自负,她一定会认为,自己有足够的魅力能让陆明为她退掉婚约。
那边崔淑然正汲汲营营地为自己的未来奔走,这边萧煜也终于查清了谢凭轻的真实身份。
他是前朝太子身边一位侍妾的遗腹子。
当年宫中大乱,他的生母趁乱逃出,被刚刚丧子的谢母所救,便偷梁换柱,让他成了谢家的孩子。
我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父亲一定早就知晓此事。他将自己对前朝所有的愚忠和念想,全都寄托在了谢凭轻的身上。
在他眼中,那才是所谓的“正统”,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拨乱反正”。
一个前朝仅存的血脉,自然比我这个女儿家金贵得多。我不能为他实现光宗耀祖的抱负,不能让他的名字名垂千古,甚至不能延续他崔家的血脉。
他执意要我嫁给谢凭轻,不过是为了能更顺理成章、更好地扶持他罢了。
可笑我前世,还天真地以为是谢凭轻借了我与崔家的势,才得以平步青云。
事实上,即便没有我,父亲也会倾尽全族之力,为他铺就一条登天之路。
如今得知真相,我只觉得比前世更加心寒,更加不甘。
萧煜从身后轻轻环住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放心,若只是他一人,我保证,崔氏可保无虞。”
14
一个更惊天的秘密,随着调查的深入而被揭开。
谢凭轻,根本不是先太子的血脉。
他是那名侍妾与宫中侍卫私通生下的奸生子。
我实在有些等不及了,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我父亲在得知真相时,那张脸会是何等的精彩。
他为了这么一个血统不纯的奸生子,第一世,毁了我的一生;第二世,要了我的性命;这一世,又打算牺牲掉他另一个女儿。
而崔淑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本事”。
她怀上了陆明的孩子。
按理说,未婚先孕,最多一顶小轿抬入府中做妾。但安南侯府既要顾及我这个贵妃和崔氏的脸面,又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将军府。
父亲打死也想不到,崔淑然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崔淑然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语焉不详:“女儿错了,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是世子他……”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将崔淑然扇倒在地,又指着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母亲,怒吼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真是可笑。子嗣从来不是女子一人能生的,教导子女更不是母亲一人的责任,可一旦出了事,就仿佛与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半点关系了。
我带着他们,直接去见了萧煜,安南侯父子也早已等候在那里。
我端坐于上,淡淡开口:“陆世子,本宫的妹妹说她什么也不知道,是被你哄骗了,你对此,有何说法?”
崔淑然没想到我会当众将此事抖出来,一张脸瞬间吓得惨白。
安南侯世子也是脸色一变。
两情相悦之下有了私情,和设计哄骗崔氏嫡女、当朝贵妃的亲妹妹,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罪名。
他当场便从袖中拿出了崔淑然写给他的情信,与那方绣着鸳鸯的帕子作为物证。
父亲气得几乎站立不稳,只能躬身道:“是老臣教女无方,任凭侯府处置。”
崔淑然彻底慌了,她扑到我跟前,哭喊着:“姐姐,姐姐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看向一旁的老狐狸安南侯:“侯爷打算如何处置?”
安南侯表示,已与将军府那边协商妥当,愿意让崔淑然以平妻之位入府,不过有个条件,必须让将军府的女儿先进门。
这倒也算公允。
崔淑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一定以为,自己这一局,赌赢了。
可她却不知道,从今往后,她会输得何等凄惨。
这等丑事,萧煜怕牵连我的名声,想下令压下去。
我却说不必了。
人死如灯灭,生前那些虚名,于我而言,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可崔淑然,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知道她是如何不知廉耻地爬进了安南侯府的门。
我要她在这京城的上流圈子里,永永远远,都抬不起头来。
15
谢凭轻大约是疯了,他不再像前世那般徐徐图之,而是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他为了那个本不属于他的皇位,联络了前朝的叛党余孽,同时,勾结了北越。
带来这个消息的,是皇后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郎。
一别经年,他们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他没有死。
他只是将计就计,去了北越,做了这么多年的卧底。
萧煜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皇后还蒙在鼓里。
他不敢说。他怕那个烈性子的女人,会直接抄起马鞭抽他。
我只好替他走这一趟,去了皇后的宫里。
皇后听完,先是愣了愣,随即,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笑着,泪水却簌簌地往下掉:“他没死……那真是太好了。”
至于其他的,她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皇后又哭又笑,非要拉着我住上一夜,说要跟我说说她和他的故事。
也正是这一晚,我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这些日子,我变得嗜睡易疲,闻不得半点油腥,连葵水,都迟了月余。
我瞧见桌上那盘平日里最爱的清蒸鱼,又忍不住一阵反胃。
皇后是过来人,见状满眼惊喜,立刻宣了太医。
果不其然,我有了身孕。
那一刻,我有些恍惚。我不知道,我究竟会不会做一个好母亲。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快,快去告诉太后和陛下!”皇后比我还激动。
我拦住了她,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想亲自告诉萧煜这个消息。
皇后笑得一脸狡黠,了然地点点头。
可第二日,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萧煜便面色凝重地告诉我,他要御驾亲征。
我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皱紧了眉头。
萧煜以为我担心,安慰道:“放心,我与父皇为此筹谋多年,此番必定能一举拿下北越。至于京中……我不过是把戏台子搭好,让某些人自己跳上来罢了。”
直到萧煜身披铠甲,即将出征的那一刻,我都没有告诉他我怀孕的消息。
入宫这些时日,一直是他为我遮风挡雨,站在我的身后。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他。
我不能成为他的软肋,不能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
萧煜走后,京中果然是风雨欲来。
16
我以太后的名义,将父亲“请”进了宫。
他一见到我,便眉头紧锁,开口就是斥责:“娘娘为何在此?这般行事,实在不合规矩!”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总比父亲您勾结叛党,意图谋逆,要合规矩多了吧。”
他脸色巨变,厉声喝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缓缓踱步,直视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问道:“在父亲眼里,血脉就真的如此重要吗?前朝的血脉才是正统,女儿不能延续血脉,便可以随意牺牲,是吗?”
“大胆!”他气得浑身发抖。
我懒得再与他废话,挥了挥手,让人将前朝东宫的旧人,与谢家的老仆一并带了上来,让他们一五一十地,将谢凭轻的真实身世,细细说与他听。
他的脸色,从铁青,到惨白,最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他摇着头,失神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我冷声道:“先不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前朝血脉,就凭他勾结北越,引狼入室,这等卖国求荣之辈,又怎配为人君?”
父亲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勾结北越?”
我嘲讽地看着他,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我不再给他任何机会:“交出叛党名单,你还可保住崔氏一族中无辜之人的性命。”
他却仰起头,仿佛找回了一丝可笑的尊严:“我崔氏一族,绝不依附叛党!”
“很好。”我冷冷一笑,“那从现在开始,大哥崔伯谦,便是崔氏的新任族长了。”
我将父亲软禁了起来。
我原本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萧煜的暗探,早已将名单查了个七七八八。
给他这个机会,不过是看在多年养育之恩上,全了最后一份父女情分。
萧煜离京半月后,想来已与北越交上了手。京中的谢凭轻,终于按捺不住,带着叛军,悍然起事了。
他们一路攻入皇城,竟是出奇的顺利。
太后带着我与皇后,端坐于大殿之上,与他对峙。
谢凭轻身后跟着一众前朝旧臣,看着我们三个女人,脸上满是得意与猖狂。
“大殿已被我的人团团包围。本宫乃先太子遗孤,今日,便是拨乱反正之日!”
他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迷恋:“崔淑宜,你本该是我的皇后,站在这殿上的,也该是你。现在,你可曾后悔?”
皇后在我身边小声嘀咕:“你不是压根就不想当皇后吗?”
太后闻言,轻轻拍了拍手。
下一刻,原本护在谢凭轻身侧的羽林卫统领陈文,突然调转剑锋,直指谢凭轻的咽喉!
殿外的羽林卫也霎时间涌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谢凭轻又惊又怒:“陈文!你敢背叛我!”
陈统领面无表情,声音铿锵有力:“我手下十二个弟兄,除了我,全都为了保护先太子家眷而死。我的恩,已经还清了。而我这条命,是当今陛下在战场上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眼见大势已去,谢凭轻却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好,好啊!让太后、皇后、贵妃与我一同陪葬,我即便是输了,萧煜他也别想赢!”
我们闻言皆是脸色一变。
就在这时,皇后身边的奶嬷嬷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后娘娘,奴婢有罪!奴婢……奴婢是前朝安插进宫的细作!”她老泪纵横,“可奴婢是看着娘娘长大的,娘娘待奴婢亲如家人,奴婢怎么忍心对您下毒啊!”
说着,她身子一软,嘴角溢出一口黑血。
“忠义难两全……这毒药,奴婢……便自己饮了吧。”
“嬷嬷!”皇后凄厉地大喊一声。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凤眸中燃着熊熊怒火,她恨恨地看向谢凭轻,随手抽出旁边侍卫腰间的佩刀,用尽全身力气,向谢凭轻掷去!
谢凭轻还未反应过来,便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那把刀,正中他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
我站起身,朗声道:“谢凭轻,事到如今,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的生母,当年与人私通,你不过是个奸生子!东宫旧人与谢家下人,皆可作证!”
谢凭轻的眼中,除了慌乱难堪,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竟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所以前世,他不只是拿崔家当垫脚石。他很清楚,崔家对他的支持,完全是建立在他那个虚假的身世之上。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父亲知道了真相,必定会遭到反噬。所以他才要先下手为强!
他强忍着剧痛想要站起来,可他身子还未站直,一支携着雷霆之势的利箭,便已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是萧煜。
他身着玄色铠甲,宛如天神下凡,从大殿门口,一步步向我走来。
17
得知谢凭轻兵败身死的消息,父亲在软禁的宫殿里,悬梁自尽了。
遗书中,他说他有眼无珠,追随错了人。
他从始至终,后悔的都只是谢凭轻并非先太子血脉,而不是他自己的谋逆之心。
我将他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哥。
陛下仁慈,不愿牵连崔氏的无辜之人,但父亲,不配入崔氏宗祠,不配受崔家后人供奉。
大哥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与不忍。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当初他与谢凭轻勾结,意图谋反之时,可曾想过我这个女儿的处境?可曾想过崔氏全族的安危?他可曾,有过半分不忍?”
难道我们这些人,就活该为他那所谓的前朝大义,所谓的“正统”,去牺牲陪葬吗?
大哥沉默了许久,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一切尘埃落定,崔淑然,便是我这桩重生心事里,最后需要了结的一笔。
我终于同意了她的请见。
她脸上有伤,眼中的光彩也已磨灭。一见到我,便想哭着朝我扑过来。
宫人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下。
“世子夫人还请当心些,我们娘娘如今有了身孕,金贵着呢。”
崔淑然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嫉恨。她低下头,用一种凄楚的语调说:“姐姐真是好福气。妹妹……妹妹如今可就惨了。”
我轻轻吹开杯中的茶沫,眼皮都未抬一下:“是么?”
崔淑然咬牙切齿地控诉:“那安南王世子,他……他就是个畜生!”
我打断她的话,语气平淡:“妹妹,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就算是跪着,也得走完。”
崔淑然愕然地抬起头,随即像是反应了过来:“你……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是你害我!是你害了我!”
我终于抬眼看她,勾起嘴角:“是又如何呢?”
“我要去告诉陛下!我要告诉他你这副蛇蝎心肠!”她疯狂地叫嚣着。
我微微一笑:“陛下说,念在姐妹一场,还让你顶着一个世子夫人的名号,已经是我太过仁慈了。”
崔淑然彻底傻了,她不解地望着我,喃喃道:“为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是啊,前世,我可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姐姐啊。
我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大概是因为……上辈子,你欠了我吧。”
皇后等回了她的少年郎,一日也等不了,就想跟人“私奔”。
萧煜最终还是成全了她,安排了一出“皇后病逝”的戏码,让她假死出宫。
那人将出任北境指挥使,皇后会换一个全新的身份,与他一同奔赴北境。
临走前,她一想到再也不用被那些繁琐的宫务折磨,兴奋得觉都睡不着。
她还当着萧煜的面,拉着我的手,大大咧咧地说道:“说真的,这宫里确实没啥意思,当皇后也没意思。哪天你要是也腻了,就带着我干儿子干女儿,来北境找我玩啊!”
萧煜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不会有那一天。”
皇后撇撇嘴,然后兴高采烈地,奔向了她的自由。
国不可一日无后,萧煜顺理成章地,册我为后。
由于我怀有身孕,一切从简,却也极尽尊荣。
大典那日,萧煜下令,让我从中宫门而入。
那是唯有元后才配享有的至高礼遇。
可如今,他赢了北越,肃清了前朝乱党,朝中大臣们对他愈发敬畏,竟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我与萧煜身着礼服,并肩立于高台之上,接受百官朝拜。
萧煜侧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一字一句,郑重如誓。
“梓潼,从今往后,朕将与你,共享这万里山河。”
18 番外 · 萧煜
母后很喜欢我为自己选的皇后,但她总说,皇后性子太过跳脱,不够稳重,时常念叨着,要再为我选一位端庄贤淑的世家女子为妃。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一个人。
清河崔氏的嫡长女,崔淑宜。
有一年,我微服路过清河,曾见过她一面。
她一身男装,混在一群学子中参加诗会,言谈举止,丝毫不输于那些自命不凡的男子。
后来,我在后巷听见她对自己的侍女抱怨,说这世道,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
那惊鸿一瞥,如烙印般刻在了心上。
可当时的我,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被母后念叨得紧了,竟不知不觉,念出了她的名字。
母后以为我心悦于她,竟擅作主张,直接下了一道封她为贵妃的懿旨。
等我派人快马加鞭去追回懿旨时,却得到了她为保家族清誉,已在家中自尽身亡的消息。
我这才知道,清河崔氏有祖训:崔氏女,不为妾。
是我,是我肖想了她,折辱了她。
我为此愧疚不已,这些年,对崔家多有照拂。
却没想到,竟亲手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她的父亲,竟妄图拥护那个所谓的“前朝遗孤”谢凭轻,颠覆我的江山。
而我在处置崔家时,才从下人口中得知,当年,是她的父亲,亲手递给了她那杯毒酒,逼死了她。
从那以后,我夜夜难眠。
我搜集了许多与她有关的东西,她的诗稿,她用过的物件。
在她死后的第十年,我发现,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
或许是上天垂怜,我竟然,重生了。
这一次,随着太后那道懿旨一同抵达清河的,还有我的皇后聘礼。
这一世,我会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她帮了我,也帮了皇后。
可我知道,她不爱我。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
直到那一次宫变,她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以为,我会再一次失去她。
那一刻的惊慌失措,让我差点在她面前露了馅。
不过没关系,我想,这辈子,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她为我生下了太子,我力排众议,封她为“圣后”,让她与我并肩,一同临朝听政。
朝堂之上,那些老臣们自然是争得脸红脖子粗。
但我已为此,铺垫了许多年。
我始终记得,前世卷宗里描述的,她那双黯然神伤的眼。
她有经天纬地之才,有治国安邦之抱负,她不该被困于这四四方方的后宫之中。
唯有无能的帝王,才会惧怕女子干政,忌惮外戚专权。
后来,又过了许久,久到我们的孩子都已长大,我终于鼓起勇气,忐忑地告诉了她,我重活了一次。
我告诉她,前世,是我间接害死了她。
她听完,愣了很久很久,直到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滑落。
她说,那其实,是她的第二世。
而她的第一世……她说得那么平静,我听着,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轻轻地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含着笑意:“真好啊,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爱了我那么那么久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