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逝世30周年|张爱玲的“亲戚宇宙”:一部家族创伤史
发布时间:2025-09-08 12:24 浏览量:2
《金锁记》中如谶语般的那句:“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但是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而距张爱玲于美国逝世,如今已整整三十年。
张爱玲以一种幻灭的视角,将家庭内部最真实也最不堪的血淋淋的人性斗争——无论是父权制家庭中父亲的暴力,多子家庭中姐弟间的龃龉,母职与女性解放之中母女间的拉扯——赤裸裸地在我们眼前展现。她如潘多拉一般揭开了魔盒,用冰冷、极致、艳丽而又克制的文字,写下了一切。我们与她笔下那些作恶的亲戚、被迫害的众生之间,那层看似遥远的距离,不过是一种幻觉。我们一开始以为自己是读者,在审视张爱玲的故事。宏大的时代背景、过于强烈的戏剧冲突似乎拉远了与真实的、当下的生活的距离,然而张爱玲所写的从不是具体的人或事。她将自己的家族,她所见、她所闻,最终缓缓地拼成一幅文学拼图。她是在用自己家族的砖瓦,构建了一面映照出我们所有人的镜子,并借此书写出了那个真正令人胆战心惊的不祥的征兆——那便是长久以来,被温情脉脉的道德叙事所覆盖的、最真实的东西。我们或许就是张爱玲,身处在自己的家庭之中,体验着强度不同但性质相似的情感拉扯;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就成了她的父亲、母亲、弟弟、姑姑。那些关于人性的内部战争,是永远存在的,它如影随形,如附骨之疽,附着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之中,无处可逃。傅雷曾点评张爱玲,“青春、热情、幻想、希望,都没有存身的地方”,“没有波澜的寂寂的死气”。但倘若张爱玲如此确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终将走向幻灭,为何她的笔又近乎偏执地反复书写着这些注定要凋零的关系?这种执着,是否本身就暗示着一种矛盾的“坚信”?或许,在她对人性最彻底的悲观之下,依然埋藏着对情感最本能的探寻与渴望,也或许幻灭是对“不幻灭”的另一种渴望的表现。这也可以从张爱玲对于自己显赫家世中风风雨雨的处理态度里看出:《孽海花》里编造的关于她祖父祖母的爱情戏剧,她陆续进行了不少“打假”工作。里面提到的二人琴瑟和鸣,才子佳人;祖父被祖母写的诗打动,视她为红颜知己;晚年相伴相依,共作诗集,实际上她提到祖母并不太会作诗,而当时要嫁给比她大近二十岁的祖父做填房,只是奉李鸿章之命罢了,心里也未必乐意。在她生前最后出版的书《对照记》里,她写道:西谚形容幻灭为“发现他的偶像有黏土脚”——发现神像其实是土偶。我倒一直想着没有黏土脚就站不住。我祖父母这些地方只使我觉得可亲、可悯。她还写:“我爱他们。”即使在她出生前,她的祖父母早已双双去世。彼时,她也即将死去,却仍在书写对于“幻灭”的理解,并借用黏土偶这样的比喻,来表达她心中的幻灭实际上透露着深刻的不幸与温情,也让已经成为历史的纸上人能够多一些人味儿。她曾对胡兰成在信里写过:“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虽然语境不同,但时过境迁,无尽的幻灭中,总有这么一份苍凉的慈悲在其中,让张爱玲的传奇在三十年后的今天,或者又一度风云变幻的明天,随着月亮落下又升起,永不完结。
- 上一篇:陕西咸阳曾经诞生过的世家大族知多少
- 下一篇:苏晚晴的商海浮沉录——煤城丫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