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迷魂香

宋仁宗天圣五年，江宁府清河县有个名叫周文渊的年轻书生，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聪颖过人，博览群书，尤擅诗词歌赋。他生得眉清目秀，气质儒雅，年方二十便已中得秀才，在当地小有名气。

这年清明，周文渊独自一人前往城郊踏青。行至西山脚下，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古朴雅致的宅院，白墙灰瓦，门前两株垂柳依依。周文渊颇感好奇，他在清河县生活多年，竟不知西山有此宅院。

正思忖间，宅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位身着淡绿罗裙的少女。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肤若凝脂，气质清丽脱俗。她手中提着一只花篮，篮中盛满各色鲜花。

周文渊一时看得痴了，竟忘了非礼勿视的礼数。那少女见他呆立不动，掩口轻笑：“公子可是迷路了？”

周文渊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施礼：“小生周文渊，今日踏青至此，见此处宅院雅致，不免驻足观赏，惊扰姑娘了。”

少女还礼道：“小女子姓柳，名依依，就住在此处。周公子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喝杯茶歇歇脚。”

周文渊本欲推辞，但见柳依依明眸善睐，言辞恳切，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宅内布置清雅，庭院中奇花异草遍布，香气袭人。柳依依引周文渊至一凉亭坐下，亲自沏了一壶香茗。那茶汤清澈，香气奇特，周文渊从未闻过如此异香。

此乃家传秘制的‘清心茶’，有提神醒脑之效，公子请尝。”柳依依笑道。

周文渊品了一口，只觉清香沁人心脾，连日来读书的疲惫一扫而空，不禁连声称赞。

二人相谈甚欢，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竟发现志趣相投，相见恨晚。不知不觉，日已西斜，周文渊这才惊觉时辰不早，起身告辞。

临别时，柳依依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香囊递给周文渊：“此乃依依亲手所制香囊，内有特制香料，名曰‘迷魂香’，有安神助眠之效。公子日夜苦读，想必用得着。”

周文渊接过香囊，只觉异香扑鼻，不禁心神荡漾，连声道谢后离去。

回到家中，周文渊对柳依依念念不忘，眼前总浮现她那清丽面容和嫣然笑意。当晚，他将香囊置于枕边，果然一夜安眠，梦境甜美。

自此，周文渊每隔三两日便往西山拜访柳依依。每次去，柳依依都会以清心茶招待，临别时又赠他一些迷魂香。周文渊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种异香，若是闻不到，便心神不宁，读书也难以专注。

更奇怪的是，周文渊的身体日渐消瘦，面色也变得苍白。家人请来大夫诊治，却都查不出病因，只说是思虑过度，开了些补药了事。

这日，周文渊的好友李慕白前来拜访。李慕白是当地有名的才子，与周文渊既是同窗又是挚友，如今已在县衙担任文书一职。

一见周文渊，李慕白便大吃一惊：“文渊兄，数月不见，何以憔悴至此？”

周文强笑道：“或许是近日读书太过用功，休息不足罢了。”

李慕白皱眉摇头：“我看不像。你眼下发青，面色苍白，倒像是...”他欲言又止。

“像是什么？”周文渊问道。

“倒像是被什么邪物缠身的样子。”李慕白压低声音，“不瞒你说，我近日在处理县衙卷宗时，看到一些奇怪记录。西山一带历来有些诡异传说，尤其是关于一座神秘宅院和一位柳姓女子的...”

周文渊不以为然：“慕白兄多虑了。柳姑娘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怎会是邪物？那宅院我也常去，并无异常。”

李慕白仍不放心：“我认识一位高僧，法号慧明，在城东静安寺修行，精通佛法，能辨妖邪。不如我陪你去见他一面，求个心安？”

周文渊本想拒绝，但见好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忍拂其好意，只得答应。

三日后，二人来到静安寺求见慧明法师。慧明已是古稀之年，须眉皆白，目光却炯炯有神。他见到周文渊，眉头顿时紧锁。

“施主身上有一股奇异香气，从何而来？”慧明问道。

周文渊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此乃一位朋友所赠迷魂香。”

慧明接过香囊，仔细闻了闻，面色凝重：“此香非同寻常，内有曼陀罗、罂粟等致幻之物，长期嗅闻会损人精气神智。更可怕的是，其中似乎还掺入了一种老衲从未闻过的异香，似有非人间之物。”

周文渊大惊：“法师此言当真？可赠香者是一位温婉女子，为何要害我？”

慧明闭目沉思片刻，道：“施主可否带老衲去那宅院一看？”

周文渊犹豫片刻，点头应允。

次日清晨，三人一同前往西山。然而奇怪的是，周文渊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座宅院。他们在西山转了大半日，只见荒草丛生，古木参天，哪有什么白墙灰瓦的雅致宅院？

“这不可能！我明明来过多次，就在此处！”周文渊焦急道。

慧明法师默念经文，忽然指向前方一棵古槐：“那槐树下有妖气残留。”

三人走近槐树，只见树下荒草丛中，隐约可见一些残垣断壁，似乎曾有过建筑。慧明蹲下身，拨开草丛，露出一块残破的石碑，上书“柳氏宅基”四字。

周文渊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慧明面色凝重：“若老衲所料不差，施主遇到的恐非人类。西山历来有狐妖迷惑书生的传说，这些妖物常以美色诱人，吸取精气修炼。”

周文渊仍不敢相信：“可柳姑娘她...”

就在这时，李慕白在草丛中发现了一物：“文渊兄，你看这是否是你的东西？”

周文渊接过一看，竟是自己日前赠予柳依依的一枚玉佩。玉佩旁还有一小撮白色的动物毛发。

慧明捡起毛发，仔细察看后叹道：“果然是狐妖。施主，你被妖物迷惑了。”

周文渊如遭雷击，踉跄后退，被李慕白扶住。回想起与柳依依相处的点点滴滴，确实有许多可疑之处：那总是弥漫异香的宅院、只在午后出现的柳依依、从不让他见到的家人...

“法师，求您救救文渊兄！”李慕白恳求道。

慧明点头：“狐妖最惧佛法与真火。老衲可设坛作法，逼那妖物现形。但需得施主配合，假意应邀前往，届时老衲自有安排。”

周文渊虽心中痛苦，但为性命计，只得答应。

三日后，周文渊依计独自前往西山。果然，那宅院又出现了，柳依依笑靥如花地站在门前等候。

“周公子，多日不见，依依甚是思念。”柳依依柔声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光芒。

周文渊强压心中恐惧，随她入内。饮茶闲谈间，他注意到柳依依今日似乎有些焦躁不安，不时望向窗外。

忽然，宅外传来慧明法师洪亮的诵经声。柳依依脸色大变，猛地起身：“你带人来了？”

话音刚落，宅院开始剧烈晃动，墙壁、家具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周文渊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站在荒草丛中，四周只有残垣断壁。眼前的柳依依面容扭曲，身体开始变化，最终化作一只白狐，眼中闪着凶光。

“为什么？我待你一片真心，你为何要害我？”周文渊痛心疾首地问道。

白狐口吐人言，声音却仍是柳依依的：“真心？人类何曾对狐族有过真心？百年前，你们周家先祖带人围剿西山狐族，杀我父母同胞，取皮毛牟利。我苦修百年，就是要让你们周家断子绝孙！”

周文渊震惊不已：“这...我从未听家人提起过...”

“自然无人提起！你们人类总是选择性遗忘自己的罪行！”白狐冷笑道，“这迷魂香不仅吸取你的精气，更会慢慢侵蚀神智，最终让你疯狂而死。就像当年我族同胞被你们逼至绝境一样！”

就在这时，慧明法师与李慕白赶到。慧明手持禅杖，口中念念有词，禅杖发出金光射向白狐。

白狐惨叫一声，被金光击中倒地，但仍挣扎着想要扑向周文渊。

周文渊突然喊道：“法师且慢！”

他走向前，对白狐深深一揖：“先祖罪过，文渊代其谢罪。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你杀我，来日我族人再来寻仇，仇恨永无止境。不如就此罢手，我愿为西山狐族立碑超度，年年祭拜，以慰亡灵。”

白狐愣住了，眼中凶光渐退，泛起复杂神色：“你...你真愿如此？”

周文渊郑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慧明法师叹道：“善哉善哉。放下仇恨，方能解脱。狐仙修行不易，莫要因一时执念毁却百年道行。”

白狐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或许你说得对。这些时日相处，我知你与那些残忍猎手不同...罢了，罢了。”

她吐出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此乃我百年修炼所得的内丹，置于清水中化开饮下，可解迷魂香之毒。之后你好自为之。”

说罢，白狐转身跃入草丛，消失不见。

周文渊依言化开内丹服下，顿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不适一扫而空。

此后，周文渊兑现诺言，在西山为狐族立碑超度，年年清明前往祭拜。他的身体逐渐康复，次年赴京赶考，高中进士，后成为一代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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