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古画奇案

发布时间:2025-07-04 14:20  浏览量:1

秦淮河畔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沈明堂撑着油纸伞,快步走向河畔的画舫。他的长衫下摆已被雨水打湿,但却浑然不觉,心里只想着那幅画。

来到画舫前,抬头就见一块"翠月轩"的匾额,雕花的窗棂间透出暖黄色的灯光。沈明堂收了伞,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掀开竹帘走进去。

"沈公子来了。"画舫主人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此人名叫王世昌,留着花白的胡须,见沈明堂进来,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王老,我想看看那幅画......"沈明堂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世昌微微一笑,从桌子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取出一卷画轴。画轴缓缓展开,一幅仕女图呈现在沈明堂眼前。

画中的女子身着淡紫色罗裙,倚栏而立,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她的眼神似嗔似喜,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最令人称奇的是,女子的裙摆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那蝶翼上的纹路清晰可见,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一般。

"妙,真是太妙了......"沈明堂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作,触手冰凉,却让他心头一热,"这画工,当真是出神入化。"

王世昌捋着胡须笑道:"沈公子好眼力,这画中的女子栩栩如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沈明堂看得入神,目光始终无法从画中女子的脸上移开。那女子的眼神仿佛有魔力一般,将他深深吸引。

"王老,这画......"沈明堂正要开口询问价格,忽然听到画舫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个彪形大汉闯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眉眼间带着几分戾气。

"哟,这不是沈大才子吗?"年轻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你也对这画感兴趣?"

沈明堂认得来者,正是本地官府赵师爷的儿子赵元朗。此人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城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赵公子。"沈明堂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心里不情愿的拱手行礼。

赵元朗大摇大摆地走到案几前,目光在画上一扫,顿时眼前一亮:"好画!好画!老头,这画我要了,开个价吧!"

王世昌面露难色:"赵公子,这画是沈公子先看上的,要不您再......"

"怎么?"赵元朗眯起眼睛,"难道本公子还出不起这个钱不成?"

沈明堂见状,连忙说道:"赵公子,这幅画是在下先看中的,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你看中的?"赵元朗冷哼一声,"真可笑,你这等凡夫俗子也配拥有这等好画?"说着,伸手就要去拿画轴。

“赵公子,念在你我同窗几年的份上,请成人之美!再说,那幅颜真卿的真迹我已经让给你了,你又何苦再跟我争夺这幅画?”

"沈明堂,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就凭你也想收藏颜真卿的真迹,老子告诉你,你不配!"赵元朗怒极反笑,随后又补上一句"给我打!"

几个大汉闻言就要上前,沈明堂连忙将画轴护在怀中,大喝一声:"你敢!"说着,怒气冲冲的推了赵元朗一把。

"啊!"赵元朗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刚刚触碰到画轴的手,忽然被冷不丁的推开了,整个人向后跌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勺磕起一个包。

赵元朗猝不及防,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铁青:"来人,给我把这画烧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画舫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赵公子请息怒,这画是老夫的,千万不能烧!"王世昌上前抢过画轴,轻声说道,"二位公子都回去吧,这画我不卖了。"

他轻轻一挥衣袖,一阵清风拂过,赵元朗等人就像被无形的手推着一般,踉踉跄跄地退出了画舫。

画舫外,几个人扭打成一团,沈明堂双手难抵四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

“你不好好在家读书,偏要出去招惹是非,那赵元朗的父亲在衙门当差,我们可得罪不起!”沈冬海见儿子清醒过来,忍不住叨叨了几句。

沈明堂欲言又止,满肚子的委屈。晚上,丫鬟按照夫人的吩咐,给少爷熬了一碗鸡汤,沈明堂随便喝了几口,就气呼呼的躺下睡了。

翌日清早,刚来府上没多久的姚文远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少爷!少爷!不好了!"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赵......赵元朗他......"

沈明堂心头一紧:"他怎么了?"

"赵元朗他......他死了!今早被家人发现倒在书房里,尸体已经冰凉......"

“赵元朗又不是我杀的,他死了,与我何干?”沈明堂表情凝重,不由的皱起眉头。

“少爷糊涂!昨天你们两个打架,少爷亲口说过您推了赵明朗一把!他的父亲可是县老爷身边的红人,你想想看,赵公子死了,你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姚文元语气急促,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依小的看少爷先出去避避风头,免得让衙们拉去打板子”。

沈明堂害怕了,父母不在家,也没人帮他拿主意,一想到要挨板子,赶紧收拾包袱走人。他骑着马来到城门口,忽然被几个官兵拦下,不由分说拉着他去了县衙。

“沈明堂,本官问你,赵元朗可是你杀的?”王知县一脸威严的看着跪在阶前的沈明堂,眼神中冒着寒光。

“大人,小的冤枉啊!我与赵元朗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沈明堂急得双手直冒冷汗,颤抖着声音解释道。

王知县冷哼一声:“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为何要背着包袱出逃?”沈明堂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赵元朗的父亲赵师爷站在一旁,恨恨的说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昨日你与我儿打架,曾用力将他推倒,致使他头部受伤,我府上的家丁可以作证!他的死与你有关,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赵师爷越说越生气,不顾官差的阻拦,上去就给了沈明堂一巴掌:“姓沈的,还我儿命来!”

堂上乱作一团,王知县也不好意思对师爷发火,只能暂时休堂,改日再审。沈明堂被关进县衙大牢,父亲沈冬海听到消息,偷偷的打点狱卒去牢中探望。父子二人狱中相见,抱头痛哭。

沈家虽然有钱,可不及赵家有势,案子反反复复审了一遍又一遍,为了尽快结案,官府没少动用大刑。

沈明堂知道,只要他签字画押,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着牙硬扛。

这日,沈冬海正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发呆,忽然大门里走进一个老乞丐,那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沈东海正在为儿子的事犯愁,但看到乞丐,还是顿生恻隐之心,吩咐书童姚文远去屋里拿二两银子来。

“老爷菩萨心肠,好人定有好报!老朽乞讨十几载,头一次有人给这么多银子!〞乞丐哆哆嗦嗦的从姚文元手上接过钱,转身向沈老爷施礼道谢。

“老人家不必客气,我沈家的香火就要断了,留钱又有何用?倒不如送给老伯,做点好事,也算是为沈家积点阴德!”说这话的时候,沈老爷目光呆滞,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乞丐眉头一皱,关切的询问起缘由。这事儿要是搁在平时,沈老爷肯定不会多说一句。眼下心中的烦闷,他竟毫无隐瞒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唉,老朽爱莫能助,实在惭愧,还望老爷保重身体!”老乞丐捋着胡须,长叹一声, 谢过沈老爷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这些天,沈东海没少往衙门跑,该花的钱也花了,该送的礼也送了,儿子依然被关在大牢里。要说这钱也没白花,知县大人暗中收了好处,案子没有急着判决,一直悬在那里,好歹为沈明堂赢得一线生机。

这日,沈东海正在为儿子的事发愁,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前两天,朝中大臣余秉义告老还乡归隐故里,此人跟沈家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不过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死马只能当活马医,沈东海想攀上余大人这层关系,希望他能在知县大人面前说个情,助自己一臂之力。

求人办事儿,哪有空手的道理?沈东海狠狠心,拿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打算出门去打点关系。

刚走出屋门,就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朝里张望,看到有人从屋里出来,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沈东海来到门口,看见小男孩子双手摆弄着衣角,怯怯地望着自己:“你这个小鬼,站在我家门口有什么事?”

小男孩鼓足勇气反问道:“你是沈老爷吗?”沈东海点点头,一脸的迷惑。

“有人托我捎个信儿,让你尽快去城西的破庙里,事关重大,越快越好!”话音刚落,小男孩就一溜烟的跑开了。

听到这里,沈东海已经没心思去找余大人帮忙了,怀揣着银票直奔城西而去。来到寺庙门口,只见庙门半掩着,门板上的朱漆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木质纹理。

他推门而入,就见庙里的神像早已残缺不全,只剩下半截身子,供桌上积满厚厚的灰尘,香炉倾倒,香灰洒落一地。沈东海环顾四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于是喊了一声:“有人吗?”

“是...…是沈老爷吗?老朽…在这里”,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从石像后面传来,接着又是一顿剧烈的咳嗽声。

沈东海来到石像后面,看见稻草上躺着一个病怏怏老人,“咦!老伯,怎么是你?”原来,这个老人正是前些天去沈府乞讨,沈老爷给过他二两银子的那个老乞丐。

在沈东海的搀扶下,老人强忍着病痛坐起来:“沈老爷,老朽跟你说个事儿,这件事可能关乎沈少爷的生死!”沈东海大吃一惊,听完老人的讲述,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昨日,老人忽然生病发高烧,浑身酸软无力,在破庙里躺了一天也没吃东西。到了晚上,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于是强打精神出去讨口饭吃。

当他路过“翠月轩”画舫时,忽然看见沈府的书童姚文元步履匆匆的走进画舫,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出于好奇,老人来到窗下,踮着脚尖儿朝屋里张望。

昏黄的煤油灯在桌角摇曳,灯芯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两人对坐在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偶尔抬头对视一眼,眼神中藏着说不清的深意。

老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两人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临出门的时候,姚文元说了一声,“爹,我先走了,回去晚了,怕那个老东西起疑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提高了声音,老人站在窗外听得真切。

沈东海喜欢古玩字画,可能是受他的影响,儿子沈明堂也对收藏有着浓厚的兴趣。以前,沈东海经常去翠月轩,知道掌柜的叫王世昌,两人经常在一起闲聊,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有个叫姚文元的儿子。

他们一个姓王,一个姓姚,又怎么会是亲生父子?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沈东海琢磨不透,只是隐隐觉得姚文远来府上当差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沈冬海有了主意。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沈老爷亲自去安康堂抓了草药,回家让妻子熬好后,偷偷的带着吃穿用度一并送到破庙里,姚文远对此一无所知。

翌日,沈东海拿出收藏多年的字画置于案上,一一观摩,最后又把姚文元叫到跟前,让他去街上的典当铺寻个价,问问唐伯虎的字画能典当多少银子?

姚文元听罢,连连摆手,劝沈老爷千万不要把这么名贵的字画当出去,以后若是不能及时赎回,落在他人手里实在可惜。

沈东海摇头叹息:“眼下我需要钱打点关系,如果儿子的命没了,我收藏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姚文元欲言又止,没再说什么。当他退出书房时,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沈老爷把这些字画藏在八仙桌下的暗格里。

一个时辰后,姚文元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埋怨当铺的掌柜给的钱太低,当不了多少银子,还安慰沈老爷别着急,说他明天想去府城看看,说不准城里的掌柜识货,能多出点银子。

沈东海表面上显得很着急,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看来收网的时候到了!

当天晚上,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轻车熟路的推开沈老爷的书房,来到八仙桌旁,悄悄的打开暗格,伸手朝里一摸,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正迟疑间,沈东海带着几个家丁冲进屋子,蒙面人想跳窗而逃,却被众人拦住去路。

“姚文元,事到如今你还想跑?”沈老爷快不上前,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面纱,随后把他扭送到县衙。

此时此刻,翠月轩画舫里还亮着灯,王世昌正背着手,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每走几步,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瞥向桌子上的那个包袱。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传来一短两长的敲门声。王世昌欣喜若狂,一溜小跑过去开门,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来者不是姚文元,而是一群官兵。

王世昌措手不及,被官府抓个正着。随后,李捕头带人进屋搜查,看到桌子上的那个包袱,一并带回县衙。

来到衙门口,只见一个身影孤零零的跪倒在大堂前。王世昌只看了姚文元一眼,心就凉了半截。

李捕头把缴获的包袱呈到县老爷面前,包袱打开的一瞬间,一幅颜真卿的字画呈现在众人面前。沈东海看到后激动万分,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道:“大人,这幅画明明被赵府收藏,又怎么会落到他们手上?莫非……”

“莫非什么?”县老爷迷惑不解,连忙出言追问。

沈东海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犬子沈明堂酷爱收藏古玩字画。一个月前,他在古玩市场看到了这幅颜真卿的字画,当时想高价买下来,却被赵元朗横刀夺爱。吾儿气愤不已,回到家后,曾跟我提起过此事”。

县老爷沉思片刻,再次传唤沈明堂,根据他的供词,这幅字画确实被赵府收藏,可是赵元朗做事一向我行我素,作为父亲的赵师爷对此却一无所知。

县老爷开堂审讯,向跪在堂下的两个人问起这幅画的来历。他们一会儿说是买来的,一会儿又说是捡来的,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子虎寅卯来。

知县大人沉思半晌,觉得赵元朗的死可能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经过一番审讯,王世昌终于说出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幅画既不是捡来的,也不是买来的,而是王世昌从赵元朗手上偷来的。那日,沈明堂和赵元朗同时去了翠玉轩,两人因为一张仕女图争吵起来,无意之中提起颜真卿的字画。

王世昌得知这幅画在赵元朗手上,顿时起了贪心,当天晚上便和姚文元潜入赵府行窃,不料被起夜小解的赵元朗发现。两人急于脱身,便对他痛下杀手。

颜真卿的字画到手后,王世昌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另有所图,就是想得到沈老爷手上的那幅唐伯虎真迹,这也是他来齐县开画舫的目的。

原来,王世昌和姚文元不是本地人,而是在京城专门倒卖字画的古玩商。一年前,他们在古玩市场上闲逛,无意中听说那幅价值不菲唐伯虎字画落在一个齐县商人手里,于是就追到齐县开了一家翠月轩画舫,暗中打听这幅字画的下落。

沈明堂经常光临翠月轩,曾在王世昌面前提起过父亲收藏的那幅唐伯虎的字画,知道了宝物的下落后,王世昌便让义子姚文元以书童的身份进入沈府,暗中寻找机会把这幅价值连城的字画弄到手。

沈老爷做事向来谨慎,姚文元一直没找到宝物的藏身之处,直到沈老爷故意典当字画露出马脚,方才引蛇出洞,两人的罪行暴露无遗。

赵元朗死亡的真相被揭开,沈明堂被当庭释放。王世昌和姚文元盗窃行凶,依律判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个“贪”字要了两个人的命。

沈老爷救出儿子,心中大喜,跑去破庙答谢恩公,到那儿一看,老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