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父亲将外室母女迎进门,我带着娘跑路 我可不想给他们陪葬
发布时间:2025-09-21 22:58 浏览量:2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苍白的面容褪尽血色,悲戚渐渐凝结成霜雪般的恨意。
谁能料想十余载的举案齐眉,竟是场精心伪装的骗局。
除却父亲那副虚伪至极的面孔,何尝不是母亲太过纯善?她始终沉溺在父亲编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谎言里,将全部身家性命托付于人。
「眼下该如何是好?」
母亲嗓音沙哑,恍若梦呓:「若你外祖尚在人间,定不容我们母女受此折辱……」
我忙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母亲勿忧,外祖虽已仙逝,我们还有舅舅这座靠山。」
提及远在江州的舅父,母亲神色骤然凝滞,恍惚间忆起往事。
舅舅原是外祖的螟蛉义子,八岁那年被外祖从雪地里捡回钟家,自此视如己出悉心栽培,早将偌大家业托付于他。
即便隔着千山万水,舅舅的关怀从未间断。
每月总有江州来的信笺与成车的礼物,他在上京的产业里也留得有忠心的管事,只为护我们母女周全。
可惜梦里我们只顾着以泪洗面,尚未传信求援便被老夫人与方姨娘断了生路。
我垂眸盯着跳动的烛花,眼底泛起森森寒意。
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想来她们早已筹谋多时。
帐外更鼓声声,我未曾察觉母亲袖中攥得发白的指尖,更未瞧见她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5
我特意叮嘱母亲,让她在房中安心静养,切莫见客,尤其是老祖宗派来的那些个眼线。昨夜梦境犹在眼前——明日老祖宗定会差人夺了母亲的掌家之权,借着母亲病体沉疴的名头,将人捆了送去城郊别院。
说实在的,那劳什子管家权我半点不放在眼里。母亲陪嫁的三十六抬嫁妆才是真金白银的命脉。李家虽顶着百年书香的名头,内里早被蛀得千疮百孔。这些年若非母亲用嫁妆填补亏空,这偌大的侯府怕是早成了空壳子。
母亲在银钱上向来大方得很,每月从她私库流出的银钱,足够养活三五个七品官的家小。老祖宗恨她入骨却不得不忍着,毕竟谁会让财神爷受委屈呢?可如今时移世易,李莹那贱丫头一来,倒叫他们瞧见了新门路。
舅舅手底下能人异士不少,这不,我前脚派琳儿送信,后脚她就带着回信和两个相貌平平的婢女回来了。信中揭开的秘辛倒叫人脊背发凉——那方姨娘原是父亲恩师的掌珠,自小与父亲青梅竹马。当年她嫌父亲功名未就,转头嫁了高门显贵。谁料新婚未满周年,夫家就因贪墨案被抄家流放。
父亲暗中使了银子,将方姨娘从教坊司赎出来,安置在京郊尼姑庵里。自此每月初七,父亲必定要往庵堂走一遭。这般偷香窃玉整一年,方姨娘便有了身孕,生下个痴痴傻傻的女婴。说来蹊跷,半月前这痴儿突然开了窍,不仅出口成章,更有些惊世骇俗的奇思妙想,连父亲都赞不绝口。
更离奇的是,上月李莹随父亲赴长宁侯府宴饮,竟与那位小侯爷相谈甚欢。有了侯府提携,父亲官运自然亨通。想到梦中李莹那双似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我攥着帕子的手不自觉收紧——这妖孽般的转变,怕不是黄鼠狼拜月得了道行?
6
祖母果然派了两名婆子,趾高气扬地来到我母亲的院子里。
我冷笑着将府里的账册和对牌扔在廊下。
「大小姐这是何意?」
那婆子看似恭敬,实则鼻孔看人。
在梦里,就是这两个逢高踩低的老虔婆,将我娘捆到庄子里,甚至为给方姨娘表忠心,没少给我娘吃苦头。
「打!」
我轻启唇瓣,身后两个高壮的丫鬟立即冲出来。
她们各扯住一个婆子,一连甩上数十巴掌。
动作干脆利落。
我满意地笑了。
舅舅手下的人,都非庸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丫鬟,竟是个练家子。
这一刻,我莫名闪过疑惑,也不知为何这些年,娘亲刻意远离舅舅?
那两名婆子被打蒙。
待她们反应过来,肿着老脸,想要号叫时,两名丫鬟直接塞了她们一嘴泥。
我回过神,嫌恶道:「拿着东西,快滚。」
看着她们连滚带爬的背影,我并没有出气的痛快。
最后的主谋,才是最大的麻烦。
「小小姐,您放心,周管事已经给家主送了信,相信家主得知大小姐与小小姐有难时,定然马不停蹄赶来上京。」
许是见我皱着眉,小丫鬟挺直背脊对我道。
我微微舒了口气。
有她们在,我也有了底气。
不一会儿,李莹突然出现了。
明明比我小一岁,就连身高也比我矮上半截,可却一副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姿态。
怎么看,都十分的怪异。
尤其是她看我的目光。
像是不屑,像是在看蝼蚁。
「我与你不一般,我的志向,从不在内宅。李家在我手中,会发扬光大,会拥有无上的权力与富贵。
「你若肯安心做你的闺阁小姐,我还能认下你这位姐姐,你与你娘便能享受我带给你们的荣华富贵。
「只一点,你们若敢对我娘不敬,别怪我不客气,我这人向来护短,也最恨雌竞那一套。」
她话中,浓浓的嘲讽与不屑:「我爹娶你娘,不过是被你外祖父所逼迫,我爹与我娘,才是真心相爱的。
「无爱的婚姻才是错误的,不被爱的,才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雌竞?
第三者?
她说的每个字,我虽听进耳里,却全然不知所云。
见我没有反应,她翻了翻白眼,一脸嫌弃。
我身后的两个丫鬟撸了袖子,悄声问我:「小小姐,打不打?」
身为外室女,即便认祖归宗,也不过李家的庶女,可就这样的人,在将来却能搅动整个上京的风云,在几位皇子之间左右逢源。
不由自主地,我想到从前看过的一些志怪话本子。
说的便是有些痴傻的人,会在一夕之间,变得极为聪慧,行为举止都与先前全然不同。
只因是妖怪上了身,利用人的身子四处作乱。
我虽不信鬼神,可也知这李莹,绝非是从前痴傻的李莹。
一想到梦里李莹,乃至整个李家的结局……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李莹以为我被她所震慑,她抬着下巴,傲然地转身离去。
「站住!」
7
我冷声喝到。
她回头,挑眉,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我目光落在她发髻上。
管你是人是鬼。
自私薄情的爹可以让给你。
但我与我娘的东西,哪怕一丝一毫,也决不相让。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向她,抬手,一把扯下那枚赤金宝石金簪。
她捂着发髻吃痛惊呼,瞠目怒道:「你疯了,竟敢这样对我?」
我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你可知,在我们这儿,你这样出身的人,都叫什么?」
我贴近她耳边,好心告诉她:「——野种。」
「你!」
我学着她那副眯眼傲慢的眼神,扫视她浑身上下的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对身后跃跃欲试的两个丫鬟道:「都给我扒了!」
当李莹披头散发,只着里衣,带着愤恨与不甘离去时,我突然觉得,天降的神女,也不过如此。
我这般做的后果,自有预料。
夜幕降临,我端着给我娘熬的药膳,正要进我娘的院子时,我爹沉着脸而来。
他身着崭新的绯色官服,官威赫赫。
看见我,他不由分说,一巴掌甩到我脸上。
耳畔嗡嗡作响,脸上一片火辣。
反而让我有了未曾感受过的清醒。
只是可Ṱū⁺惜,花了半日才熬好的药膳,毁了个干净。
「不孝不悌的废物!
「你妹妹刚归府,你不谦让她,爱护她,竟如此羞辱她。她比你小,就懂得振兴家族的道理,即便抛头露面也是为了家族荣耀与为父的官途。
「反观你,样样不通的废物,与你娘一般,只通晓女子间那点子争风吃醋。」
经历过梦里我娘死去的绝望,对于我爹厌恶的双眸,心底一阵刺痛后,再无波澜。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那个总是摸着我的发髻,慈爱的父亲,早就不复存在了。
只剩下眼前这个唯利是图,打杀妻女狼心狗肺之徒。
「——砰!」
身后,屋里传来响动,似乎是玉器碎裂的声音。
「李耀祖!」
我娘走了出来,消瘦的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平静地看着我爹,只有颤抖的声音,与通红的眼底,彰显着她此刻的强撑。
「和离吧!」
8
「还痛吗?」
我娘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为我擦药。
「不痛!」
我朝我娘撒娇,我娘的眼泪却夺眶而出。
「是娘太懦弱了,没有保护好你。」
我心里酸酸胀胀。
今日我娘的那声和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爹却不信。
这些年来,我娘对他百依百顺,以他为天。
他以为,我娘不过是因为方姨娘母女的到来,耍脾气,争风吃醋。
他以为,我娘爱他如命。
可我娘,同样是一位爱女如命的母亲。
他太过低估,他打我这一巴掌的威力。
他也彻底打断,我娘对他最后一丝情谊。
我娘性情虽温软,可若她下了决心,便绝不会回头。
就像当年她一意孤行,非我爹不嫁。
我故意挑衅李莹,最终目的,就是引来我爹。
这一巴掌,挨得值。
看着我娘梳妆台上,一枚摔得粉碎的玉佩,我缓缓笑了起来。
我依偎在我娘怀里,轻声说:「娘,女儿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相信我。」
要和离,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我爹刚升了官,此时闹出和离,与名声有碍,这在官场是大忌。
内宅女人的手段,才是密不透风的。
这也是在梦里,他默许祖母与方姨娘对我娘下手的原因。
自我从噩梦中醒来后,我从未想过要留在李家。
争风吃醋?
不存在的。
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带着我娘,彻底脱离李家!
梦里,李家后来的风光,得益于李莹的手里的稀世壮举。
更有长宁侯府小侯爷在一旁的忠心守护。
我垂眸。
既然李莹的野心这么大。
不如,我来推她一把。
9
我让丫鬟打了祖母身边的婆子,无疑是大逆不道。
翌日一早,祖母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出现。
「大逆不道的孽障,还不滚出来,给我跪下认错!」
门外传来祖母的怒吼声。
我挖了挖耳朵,连面都懒得露。
我的丫鬟冷冰冰回道:「我们姑娘何错之有?贵府尊卑不分,宠妾灭妻,我们姑奶奶和姑娘都被气病了,现在都躺在榻上,无法起身呢。」
祖母气结。
又畏惧两个会武的丫鬟。
最后竟连体面也不顾,站在外面骂了半晌。
对于祖母不痛不痒的谩骂,我毫不在意。
祖母虽收回我娘的管家权,但那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府上的账本册子,只有出,没有进。
李府所有的开支,全部源于我娘的私产。
这些年,祖母养尊处优,摆足了官家老太太的派头。
吃穿用度,皆是上乘,远非一般富贵家族能比。
起初,她还端着书香世家的架子。
看不上我娘浑身铜臭。
我娘阔绰惯了,随手拿出的东西,无不精致罕见。
从不屑,到心安理得地享受。
多年来的供奉,他们早已将我娘的所有,视为李府的私产。
至于我爹,自然是和我祖母一脉相承。
既享受了富贵,又渴望权势。
全天下的好事,都该落在他们头上不成。
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享受。
10
这日午后,我娘名下的两家铺子,被人找了个由头打砸了干净。
掌柜报了官府。
官府来了人,也不过走了个过场。
那几个找事的人,早已不见踪迹。
明眼人也能瞧得出,这是得罪了人。
我从杂乱的铺子里出来,马车就被人堵在巷子里。
「李家的……大小姐?」
马车外,男人的声音,阴冷,嘲讽。
我听出来人,正是长宁府的小侯爷周鹤。
我竟毫不意外。
这是给心上人报仇来了。
「呵……被人欺负的滋味,好受吗?」
见我没有反应,周鹤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如同吐信的毒蛇。
我死死攥住车壁,平静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侯爷既然爱管闲事,也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还有王法。」
「胆子倒不小,若是再敢欺负莹莹,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王法!」
扔下一句警告,他猛地甩起长鞭。
骏马嘶吼一声,撒了蹄子就跑,溅起的灰尘隔着车帘涌进Ţṻ₊了马车里。
我捂着帕子,白着脸,咳嗽了几声。
刚到府,就与李莹一行人擦肩而过。
见我脸色不好,她挑眉,露出个不屑的笑来。
「早跟你说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不入流的宅斗手段。
「乖乖做你的李家大小姐,不好吗?
「你是,斗不过我的。」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谁要和她斗了。
我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气得在原地跺脚。
11
我爹不肯签和离书。
周鹤为李莹出头,打砸我娘的铺子,这可不就是瞌睡时,送来的枕头。
恰好,我也收到舅舅的亲笔信件。
他已经在赶来上京的路上,并下令上京所有的人手,全归我调遣。
在信中,他再三强调,要我保证自己和我娘的安全。
我收了信件,看着我娘睡梦中紧蹙的眉头。
心底又泛起疑惑。
我娘与舅舅之间,好像有着很深的隔阂。
自外祖父去世后,我娘便与外祖家彻底没了往来。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我娘怨恨外祖父将家产都交给了养子。
只有我知道并非这样。
舅舅非常疼爱我。
每年都会亲赴上京,只为来瞧我一眼。
我娘虽知晓,却从未出面见舅舅。
只是叮嘱我,别在李家人面前透露风声。
舅舅独自打理钟家的产业,至今也是孑然一身。
从前我笑着问他,何时给我找个舅母。
舅舅笑着弹我额头,说等我以后长大了,就将产业都交给我,他想要游山玩水去。
这么好的舅舅……
我摇头,抛开纷乱的思绪,开始写信布局接下来的安排。
12
这些时日,整个上京城十分热闹。
众人都亲眼所见。
长宁侯府周小侯爷,与李府二小姐招摇过市。
周小侯爷更是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开心一笑。
很快,周小侯爷心悦李莹的流言,在上京城传了开。
流言甚嚣尘上,最为得意的,自然是祖母与我爹。
长宁侯府如日中天,若是攀上这棵大树,何愁前途。
哦,还有方姨娘。
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我的丫鬟琳儿气鼓鼓地回来。
「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白眼狼,受了夫人这么多年的恩惠,转头就敢光明正大地喊方姨娘为夫人!那将我们夫人置于何地!」
相比于热闹的前院,我与我娘的院子里,一片静好。
但一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方姨娘的眼线,整日在院外晃悠。
我娘的院子被两个丫鬟日夜坚守,密不透风。
她探不出来任何消息,只好吹了枕头风。
我爹再出现时,一张微醺的脸上,满是志得意满。
我娘隔着门扉,递过来一份和离书。
「签了以后,对大家都好。」
我爹黑了脸。
「钟梅,你别得寸进尺,这些年,我待你如何?即便你没能为李家传宗接,我也不曾怪过你。」
「要想和离,不可能!」
我爹拂袖而去。
我抱住我娘颤抖的身子。
「别急,娘,他会同意的。」
就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
13
上京的权贵世家,向来热衷于各种宴会。
就在一场诗会上,李莹凭借着几首诗句,大放异彩。
令在场的才子佳人们,无不被她折服。
自此后,李莹名动上京,获得才女的名头。
也是在这一场宴会上,李莹结识了二皇子。
身为当今帝后的嫡幼子,天潢贵胄,身份尊贵,向来受人恭维奉承,为人也桀骜。
要想入他的眼,可不容易。
李莹带来如此惊喜。
我爹如获至宝。
更是当着府上一众人的面,欣慰地看着李莹道:「我儿大才,前途不可估量。」
祖母亦是得意万分。
根本顾不上我与我娘这边。
李府一时间,门庭若市,风头无两。
宴请的帖子,如雪花般涌来。
可是,还不够。
李莹开始出现在各类宴会。
街边茶馆,酒楼,甚至花楼。
以前有周小侯爷鞍前马后。
如今多了一位天潢贵胄二皇子。
周小侯爷俨然成了他们二人的护卫。
一行人,走到哪儿,都是聚焦点。
我倒是好奇。
心上人攀上了更高的高枝,周小侯爷心底是何等滋味?
如今民风虽没有前朝那般苛刻,民间也无男女大防。
可李莹公然之下,与二皇子举止亲密,让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
转眼间,流言转了个方向。
二皇子对李莹一见倾心,有意要娶她为妻。
我爹和祖母,惊喜交加。
谁能想到,名不见传的李家,有朝一日,还能出一个皇子妃。
可李莹的身份,怕是给二皇子做妾都不够。
我娘就在这个时候,善解人意地,将和离书递了上去。
我爹怒不可恕,祖母的脸色难得缓和。
「和离可以,但你名下那些铺子……」
虽早有预料,我还是被祖母这般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哪里来的脸,竟肖想我娘的嫁妆铺子。
我娘无所谓,很是大方道:「西街那两间铺子,就留给李家。」
西街繁华,寸土寸金。
祖母一喜,极力压着嘴角的笑意。
她知晓西街那两间铺子的价值。
可她还不知道,那两间铺子,早就被她心爱的二孙女的裙下之臣,给打砸了个干净。
如今是个空壳子。
「但是,阿蓉我要带走。」
我娘又补充了一句。
祖母还没说话,我爹勃然大怒。
「我李家的骨血,死也只能死在李家。」
我按住我娘的手,对她摇头。
只要我娘彻底走出去了。
那我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李家血脉吗?
我想到梦里,我娘被人诬陷私通。
被我爹亲口下令,活活打死,最后一席破草席,扔去了乱坟岗。
梦里的那一日,我被困在屋里不得外出。
我爹突然出现。
他一身酒气,沉着脸,目光落在我脸上,如凌迟。
我被关得太久,饿得没力气了,只能爬下床,哭着问他,为何要这样对我和我娘。
我求他,放我出去,我想见我娘。
可他看向我的眼神,是浓得化不开的憎恶。
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
那一刻,我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我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从前爱护的我父亲,为何要这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后来,我想明白了。
他是怀疑我娘,更是怀疑我。
他怀疑我不是他的骨肉。
这无一例外,是方姨娘的计谋。
我娘自从嫁给我爹,便一心依附在我爹身上,眼里心里只有我爹。
我爹自然是清楚我娘的为人。
可是为何,我爹后来会笃定,我不是他的骨肉。
14
我娘离开的那天,是个顶好的日子。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我娘的嫁妆,一抬一抬地,从李家后宅抬出来。
祖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无数次想要阻止。
可箱子上,明晃晃刻着『钟』字,与李家无半分干系。
一旁的方姨娘,一脸的不甘心和怨恨,手里的帕子都搅成团。
这些年来,我娘名下的嫁妆铺子,经营得当,盈利颇丰。
这些,自是要原封不动地带走的。
我原想着,让人将我娘送回江州外祖家。
可我娘不愿意,她不愿意ẗṻ⁵离我太远。
无法,我只好任她留在郊外的一处别庄里。
等我将一切解决,我与我娘,就再也不会分开。
我爹娘的和离,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如今上京正上演一场好戏。
周小侯爷和二皇子为李莹,而针锋相怼,险些闹僵。
要知道,周小侯爷还是二皇子的伴读,俩人一同长大,关系亲厚。
二男争一女。
上京很多赌场甚至都开了局。
有人压二皇子ƭű₀。
有人压周小侯爷。
毕竟,周小侯爷与李莹曾经成双入对,同出同进,众人有目共睹。
李莹本就是个有野心的。
自然是选择了二皇子。
为此,周小侯爷与二皇子大打出手。
身为皇子,身边高手如云,周鹤自然败阵下来。
他带着伤,愤然离去。
可回了侯府,却被长宁侯动用家法。
长宁侯府再得圣眷,可哪有臣子与皇子抢女人的。
周小侯爷满身是伤,还被押着,跪地,向二皇子谢罪。
宫里的太后娘娘得知后,派了贴身大宫女,在宫门口处,拦住了我爹。
太后娘娘亲口训斥——
李家教女无方。
我爹惶恐,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跪地请罪。
ẗũ₆15
李莹可不知道我爹被太后训诫,险些吓破了胆。
她带着一帮拥护者,当街游玩。
就在此时,一位面容精瘦的游方道士,当街拦住李莹。
那道士手持拂尘,神情激动,虔诚地跪拜在李莹面前。
「天降神女!
「神女出现,佑国佑民,国之大幸!」
那日街头的盛况,越演越烈。
就连街上的小儿,嘴里都唱着神女出世,国之大幸。
我爹战战兢兢回府,原以为大难临头,正要回府对李莹发难。
哪知道,竟凭空闹出来个天降神女来。
我的丫鬟绘声绘色地学着探听来的消息。
我爹犹如油锅上的蚂蚁。
李莹却不以为然。
「爹,你就放心吧,我要么不要,要么,就要最好的!」
她话里的意有所指,让我爹惊恐异常,就连口齿都不清起来。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敢肖想二皇子,抑或是高门侯府。
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他也惊觉,这些时日以来,他太过得意。
全然忘了,一介五品官员府上的庶女,竟搅得二皇子和侯府世子大打出手。
引得宫里的贵人不满。
李家,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我爹越想越后怕。
天家的福气,也得要有命才能享受。
「爹,你别担心,我有的是法子。」
李莹笑意吟吟地指着自己的脑袋。
「这里的智慧,是用不尽的。
「我是不一样的。」
李莹说着,咯咯咯地笑起来,似乎是想到了那位奇怪的道士。
「天降神女。
「我还挺喜欢这个称谓。」
就在我爹终日惶恐不安的时候,一个消息又打得他措手不及。
江州富商钟家,因一批货物,犯了太子的忌讳。
太子殿下大怒。
钟家掌权人,已经被押往上京治罪。
原本与我爹没关系,毕竟我娘已经与我爹和离。
可有官员提点我爹,钟家所犯重罪,恐怕是要株连姻亲。
毕竟,钟家是我的外祖家。
只要我存在,李家就脱不了干系。
方姨娘向来善解人意,给我爹出了主意。
如果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那岂不是与李家毫无干系了。
「爹。」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他。
我爹,却厌恶地瞥开眼。
他让人拿来族谱,毫不犹豫地划掉我的名字。
不曾有一丝犹豫。
明明这一切,都是我亲手波助澜的。
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可心底,不免有些怅然。
16
不同于我娘,我离开的时候,连细软都没收。
李莹站在朱红色的门前,眯眼打量我。
目光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果真是个蠢笨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爱搞雌竞,也最讨厌内斗,你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偏要自作自受,如今落了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不如,你求求我,李家如今归我做主,你虽然做不了李家的大小姐,还能做个丫鬟呢。」
她说着,抿唇笑了起来。
我一直看不明白李莹,她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言所行,胆大又无畏。
好像游戏人间一般。
所以二皇子与ṱů⁾周鹤,才会被她所吸引。
可是,她也看不明白我。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只想带着我娘,离得远远的。
我抬头,再次看了一眼李府的牌匾。
啧了一声。
「好好珍惜,这李府嫡小姐的位置吧,毕竟来之不易。」
要不了几天,这牌匾都不存在了呢。
我毫不犹豫转身,脚下生风地离开。
我与我娘汇合。
她抱着我大哭。
在上京城,被逐出家族的姑娘,无疑是犯了品行不端的大错。
但凡生性高洁点的,还不如一根白绫,自我了断。
在生命面前,名声算什么。
更何况,我不曾做错任何事。
要错,也是李府的错,李耀祖的错。
蝇营狗苟,贪得无厌。
我安抚好我娘。
却见我娘魂不守舍。
我以为,我娘是因为我被逐出李家的关系。
可我细细看来,并非如此。
她紧蹙着的眉宇间,像是化不开的愁绪。
「娘,您怎么了?」
我娘朝ẗûₜ我扬起一个笑容:「没事……」
她嘴上说着没事,可笑容比哭还难看。
难道,我娘还是在担心我爹?
这可不行。
我正了脸色,对我娘认真道:「娘,以后李家和我们彻底没关系了,以后不管李家出了什么样的事,你都不可以心软,更不能回头!」
我娘哭笑不得。
「娘不傻,李家这般待你,娘怎么会回头,娘巴不得他们不得好死!」
我娘脸上的怒意做不了假。
我也终于放了心。
17
自从我与舅舅道出,我要带我娘脱离李家的计划。
舅舅便无条件配合我。
恐怕没人知晓,江州富商钟家的掌权人,与当今太子殿下私交甚笃。
是的,绕了一圈子,为的,就是能彻底脱离李家。
将来不受牵连。
我爹生怕钟家犯了事,李家会遭受牵连。
却不知道,我是生怕被李家牵连。
毕竟有李莹这个不止何方的妖物作祟,李家的结局,早已注定。
是以,当神女出世,得神女者得天下的流言一出。
李家的死期,终于到了。
我派人给李莹造势,让她提前结识二皇子。
又让人散播天降神女的流言。
为的,就是这一日。
当今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众望所归。
可二皇子却与神女一见钟情。
甚至有意向圣上求娶李莹。
这不是暗指二皇子有异心吗?
二皇子恐怕肠子都悔青了,连连向太子表忠心,跪求认错。
前有二皇子与小侯爷大打出手。
后又挑拨太子殿下,与二皇子的天家兄弟情谊。
李莹的神女名头,最终被天子当众下旨。
祸乱朝纲,绝不姑息。
二皇子也被匆匆封了闲王,打发至偏远的封地。
李家被查抄下狱的那日,我做了满满一桌菜,以示庆祝。
能活着,真好啊。
18
李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牢狱。
圣上仁心,祖母年事已高,不予定罪。
我爹与方姨娘,却被流放至南蛮之地。
那里气候恶劣,长年寒冷。
也不知道我爹和方姨娘,能不能撑到南蛮。
我爹他们一行人上路那日,我去送了他们最后一场。
他再无往日的风度,身穿囚衣,满脸颓废,像一具行尸走肉。
见到我,他空洞的双眼迸出亮光。
「阿蓉,我的阿蓉,你救救爹爹!」
我爹朝我扑来,却被脚下的铁链绊倒。
「干什么!」
看守的衙役见状,一鞭子甩了过来,我爹单薄的囚衣上,瞬间溅出血印。
「阿蓉,你救救爹。」
我爹满脸是泪,狼狈地朝我伸手。
我掏出几块银子,衙役笑着接过去。
「姑娘有话,慢慢说,不着急。」
迎着我爹期冀的眼眸,好心提醒他。
「李老爷,你忘了,我可不是你女儿了,是你亲自将我逐出家门的。」
「是爹错了,被蒙蔽了双眼,爹错了,你救救爹。」
看着他身上的鞭痕,我想到的,是梦里阿娘。
他听信方姨娘的谗言。
认定我娘与人私通,认定我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后来,我想了很久。
为什么他能够轻易相信方姨娘的小计谋。
直到那日,我翻出这些年来,我与舅舅的书信。
满满一箱子书信,成了她设计的一环,她伪造我娘与我舅舅有私情。
我爹亲口下令,让人活活打死我娘,一席草席,将我娘扔进乱坟岗。
如果当初在李莹母女回府时,我不够警觉。
我与我娘,就会如梦中那般,枉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既然他这么喜欢戴绿帽子,那送他一顶又何妨。
「李老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不远处,站着两人。
是我娘,身后还跟着我舅舅。
我娘面无表情看着这边。
舅舅却分外乖顺跟在我娘身后,那双沉稳的眼神里,满满是压抑的爱意。
自从我舅舅出现后,他那双眼神就离不开我娘。
难怪我娘自从出嫁后,就疏远了娘家。
原来症结在这里。
我扬唇笑了起来。
素日里运筹帷幄、决胜一方的舅舅,在我娘面前,却像个温顺的大狗狗。
实属罕见。
想当年,外祖父收养舅舅,或许便是为我娘寻的依靠。
可惜当年,我娘却被我爹哄骗,铁了心,要嫁给我爹。
或许没有嫁给我爹,我娘会更幸福。
我爹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猛地瞪圆了眼。
他哆嗦着嘴唇,视线在我娘和我舅舅身上巡视,像是受到了极大屈辱,他目眦欲裂,恨不得扑过去。
衙役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几个鞭子甩过来,他蜷缩在地,就连话都说不清,嘴里发着无能狂怒的嘶吼声。
我一挥手,利落转身,朝我娘和舅舅奔去。
我们的幸福生活,才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