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一半时,外室装虚弱请夫君过去“我又不是大夫,叫我做什么!”

发布时间:2025-07-17 01:00  浏览量:1

大婚的吉日近在眼前,前一日我却意外听闻了一则隐秘传闻——季如方竟在府外安置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外室,且二人早已育有一子。

那孩子,如今已到了七岁的年纪。

令人诧异的是,在这漫长的七年时光里,上京城中竟无半点风声走漏。

然而,就在我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节骨眼上,那孩子的乳母竟抱着孩子,昏倒在我家门前。

我站在门内,望着门外晕倒的孩子,赶忙吩咐人请了大夫来给他诊治。

这时,那孩子的奶嬷嬷哭哭啼啼地朝我嚷嚷起来,唾沫星子乱飞。

“这可是镇国公府国公爷的亲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京城里谁人不知,我是镇国公府即将迎娶的国公夫人。

这嬷嬷这般自报家门,分明就是故意来闹事的。

我沉着应对,任由那嬷嬷撒泼耍赖,就是不接她的招。

最后,那嬷嬷见挑不起事端,干脆耍起了无赖。

她想激怒我,让我报官,把事情闹大。

到时候,这孩子的身世在公堂上一曝光,镇国公府和永安伯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我爹是翰林清贵,为了保住自己的清名,肯定也会主动找国公府退婚。

这样一来,那外室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连面都不用露,这桩碍眼的婚事就黄了。

她自己全程隐身,却能坐收渔翁之利。

季如方要是问责她,她只需哭哭啼啼,掉两滴眼泪,再说是自己主动报的官,就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要是换作别的天真贵女,只怕早就闹起来了。

等回过神来,名声和婚事都没了,后半辈子恐怕就只能老死家中了。

我厉声喝道:“来人,把这闹事的婆子给我捆起来,送到国公府去!居然敢当街造谣国公爷在外面有子嗣,我倒要看看长公主会不会饶了你!”

季如方的母亲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

陛下登基后,她又成了独一无二的长公主。

满京城里,恐怕再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尊贵的女子了。

我让人把婆子和孩子这两个烫手山芋一起送到了国公府。

既然是季如方管不住自己惹出的麻烦,自然得让他们国公府自己去解决,这种破事儿我可不想沾边。

那婆子一路大吵大闹,被小厮捂住嘴,无情地拖走了。

到了国公府,见到长公主后,那人按照我教他的话,一五一十地把这嬷嬷和孩子的来历说清楚了。

“殿下,我们小姐说了,国公府名声金贵,不容奸人玷污,殿下明察秋毫,小的也不打扰了。”

长公主赏了他一些碎银子,还托他给我带回了一只凤钗,感谢我维护国公府的名声。

她是在深宫里长大的,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这妾室闹这一出的目的,自然瞒不过她。

外面传来消息:

“国公府抬出来一具被打得七窍流血的尸体,正是今日在门外闹事的婆子。没多久,那孩子也被送出来了,没见到有伤势,只是晕了过去。”

我握着那只金碧辉煌的凤钗,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一激灵。

看来,长公主还是很在意这个孩子的。

我把婆子和孩子一起送过去,一方面是想借长公主的手,敲打敲打那个不安分的外室。

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她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态度。

如今我既然知道了,日后也有了应对的办法。

我应约去郡主府上看戏,却碰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自从我落座后,她的目光就一直紧紧地盯在我身上。

她长得娇艳妩媚,虽然和在座的世家贵女坐在一起,但却隐隐透露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

这位姑娘眼角眉梢都带着勾人的轻佻,发髻也是妇人的样式。

她扭着腰肢走到我身边,跟我旁边的姑娘说了几句话,两人便换了位置。

戏看到一半,她突然摘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我们中间的小几上。

然后用指腹轻轻一推,送到了我面前。

“沈姑娘应该认得此物吧。”她眉眼间隐隐带着得意。

我瞟了一眼,确实认得,这是代表季如方身份的玉佩。

季如方的父亲在平叛剿匪时牺牲了,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了京城里年纪最小的国公爷。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唤我元娘就好。”

我扫了一眼目光躲闪的郡主,看向元娘:“你既然让郡主把我诓了出来,想必是找我有事,那就说说吧。”

她姿态悠闲地笑了笑,仿佛她才是季如方明媒正娶的妻子,“日后我与你总是要在国公府相见的,找你来是好意,我提前来认认脸。往日只是听国公爷提起,今日相见,倒觉得你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无趣。”

我勾唇笑了笑,这样低劣的挑衅,听一句都让人头疼。

我不再理睬她,反而专心致志地看起台上的戏来。

郡主府的戏班子果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不知道国公府的戏班子会不会更好呢?

元娘的目光一直在我脸上打转,没得到她想要的反应,她眼神暗了暗,忽然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这戏有什么好看的,我这里有一个故事,倒是比这戏还要精彩,姑娘想不想听?”

我不答话,她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父亲是大儒薛锦生,曾是先帝的太傅,我薛家也曾是这京城里人人高攀的百年世家。”

我抓了把小几上的瓜子,点了点头:“哦,被满门抄斩的薛家啊,你爹不是通敌被杀了吗?通敌就算了,还买卖粮草,耽误军情,可是饿死了不少将士呢,的确该杀。”

我摇着头看着她。

她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我疑惑道:“我说错了吗?”

她气极反笑,“我和季如方青梅竹马,他曾是我的未婚夫,我家出事之后这桩婚约就不了了之了,可他的心一直在我身上,多年来不曾娶妻!”

“这一次,若不是你救下了他的性命,你一个伯府的女儿怎能攀上国公府这样好的亲事!他对你只有恩情,没有感情。”

“是你抢了我的婚事!”

真是好没意思的话。

我丢了瓜子在盘子里,溅起来的一颗不小心砸到了她的脸上。

她恼怒道:“你夺了我的婚事便罢了,你还敢打我!”

我无奈地劝她:“姑娘,伯府门庭再小,也比你好啊。纵然是我做不了国公夫人,难道你还能做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身世如此,既然为国公府开枝散叶了,往后也能做个姨娘。若你安分守己,也能有个极好的晚年可享。”

话已至此。

若她听进去了我的话,我也愿留她在国公府好好养着。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若她不听我的劝说,上赶着找死,我除了为她备上一副好点的棺材,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嫁给一个不喜欢你的夫君,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叹了口气:“我是去做国公夫人的,不是去做暖床的奴婢,我要他的喜欢做什么呢?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只要他敬重我就好。”

她死死咬着唇,眼圈渐渐红了,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因她明白,季如方的确敬重我,就连下聘的大雁都是他自己亲手猎得的。

逢年过节,他也是极为恭敬地上门拜访我的父母,从来不曾摆过国公爷的架子。

婚约嘛,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

能够相敬如宾,互相尊重,已经是最好了。

元娘抹去眼角的泪痕,咬牙切齿地低语:“沈玉琼,我绝不会饶过你。若非你,嬷嬷怎会丧命,无论你认不认,你都欠我一条人命。”

我望着她趾高气扬离去的背影,心中只余一丝怜悯。

随即又觉得,这可怜之人,也自有其可恨之处。

离开郡主府时,郡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亲自送我出门。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国公爷是你表哥,将来我嫁给他,便是你的嫂嫂,我的孩子,便是你的亲侄儿。”

“他将来会承袭世子之位,也会敬你一杯酒,他身世清白,绝非什么乱臣贼子的后代。”

郡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待反应过来,连忙向我赔罪:“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日后定当上门致歉。”

次日,元娘如往常般前往郡主府找郡主嬉戏,却被侍卫拦在了门外。

她气得在外破口大骂,直骂到我头上,后来被季如方听见,反倒挨了一顿训斥。

七夕之日,我与季如方喜结连理。

刚拜完天地,元娘便带着孩子闯了进来,泪眼婆娑地跪在我面前。

她恳求我饮下她的妾室茶,给她一条活路。

她哭得梨花带雨,小脸绯红,模样好不可怜。

一旁的季如方紧握着喜绸,手指关节泛白,嘴上虽在呵斥,眼中却闪过一丝疼惜:“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出去!”

自郡主府归来后,我便查清了他们二人的过往,也算是一对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可惜世事难料,昔日贵女沦落风尘,再难续写琴瑟和鸣的佳话,更添了我这个不速之客,横生枝节。

她磕头如捣蒜,洁白的额头磕破了皮,点点血迹染在青石板上,两缕青丝垂落,既显可怜又添几分妩媚。

“够了!”季如方一把拉起跪地的元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元娘抹着泪:“夫君就算不顾念我,也该顾念孩子,若不给我个名分,珩哥儿如何入学堂读书。”

她又转身跪在我面前,“求主母娘子饮下妾身的妾室茶!”

宾客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婆母旧病复发,被气得晕了过去,周围一片混乱。

我掀开盖头,大方得体地稳住了局面,命人将婆母抬下去休息,又派人去请太医。

季如方愣住了,看着婆母被抬走的身影,他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愧疚。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气恼地甩开元娘的手,“你到底要怎样!”

我不愿他们继续闹下去丢人现眼,在元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我命人呈上妾室茶。

“也算是个见证。”我扫视了一圈宾客,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元娘身上,请她下跪敬茶。

她原以为我是高门贵女,定受不了这等羞辱,会悔婚离去。

没想到我竟面不改色,甚至笑着接了她的茶,如此轻易地让她进了国公府。

“请夫人用茶。”她顾不得许多,只想尽快确定自己的名分,早日住进国公府。

国公爷的妾室,不比寻常人家的正妻差,总比往日无名无分的外室要好。

我饮完茶,摘下腕上的镯子,笑吟吟地为她戴上。

“国公爷早逝,国公府人丁不旺,只有夫君这一根独苗,你为家中添了长子,日后孩子交由我这个主母教养,我定会好好待他。”

我话音刚落,元娘便猛地甩开我的手:“不行!”

我的手背撞在桌子上,瞬间青紫一片。

有人愤愤不平:“一个外室也敢对主母动手!”

“还不是仗着国公爷宠爱,连老夫人都被气病了,还让她进门,真是糊涂!”

季如方脸色铁青,低声斥责:“元娘,不得无礼。”

元娘掩下眼中的愤怒与惊慌,红着眼眶向我告罪:“夫人对不起,珩哥儿还小,还是妾身自己教养吧。”

我捂住手上的伤口,“我是为珩哥儿好,他是男子,日后要参加科考,记入我名下对他只有好处。”

我与季如方的目光交汇,元娘哭着去拉季如方的手,“夫君,珩哥儿还小……他不能没有娘亲……”

季如方头一次没有顺着她,反而站在我这边,顺着我的话道:“就将珩哥儿记入夫人名下,来人,把小娘扶下去休息。”

元娘止住了哭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咬唇流泪,被扶了下去。

她离去时的最后一瞥,满是怨恨。

她七岁便入了教坊司,无父母管教提点,不懂高门大户里的勾心斗角。

她是官妓,即便季如方多方打点,为她谋得了良家的身份。

可她在教坊司的那几年,却是她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这也是珩哥儿一生的污点。

母凭子贵,同样,子也会因母受辱。

只有记入我的名下,珩哥儿的人生才会稍微顺遂一些。

可惜,元娘不懂这些权谋算计,她眼里只有情爱。

她只会觉得,季如方变了心,不再爱她。

我笑着端起一杯酒,向众人举杯:“因大婚之事,婆母日夜操劳,这才病倒,若有招待不周之处,玉琼在此先赔罪了。”

我看着季如方,他一直沉郁的眉眼有所松动。

被我用眼神示意后,他收起外露的情绪,与我一起端起酒杯,笑着附和:“招待不周,诸位见谅。”

众人一饮而尽,纷纷举杯言欢,言谈间皆是恭贺国公府大婚之喜。

当夜,我独坐至三更,季如方仍未归来。

珩哥儿被接到了我的院子里,元娘寻死觅活。

一会儿要上吊,一会儿要投河。

季如方派去的婢女将她看得紧紧的。

没想到还是被她找到了机会,用剪子刺伤了自己的胸口。

太医照顾完婆母,又被季如方请去照顾她,一直忙到现在,还没来与我圆房。

嬷嬷从一开始的焦急到失望,她安慰我:“姑娘,睡吧,国公爷不会来了。”

我摇了摇头:“今日是大婚之夜,他一定会来。”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季如方走了进来,拿起喜秤挑开了我的盖头,“阿琼。”

他神情疲惫,好在世家子的教养深入骨髓,与我有条不紊地喝了交杯酒,吃了生的饺子。

直至最后一步,圆房。

到一半时,元娘派人过来,说是自己伤口崩裂,让他去看。

元娘的院子闹翻了天。

季如方正为朝堂上的事烦心,听见下人禀报元娘又砸了屋子,眉间立时堆起不耐:"我是大夫不成?还能替她止血?"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元娘本就因月事淋漓请了大夫,他这一句倒像在推脱。

婢女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元娘在屋里摔得更凶。青瓷盏、玛瑙盘、翡翠瓶,但凡能摸着的物件全砸了,最后竟抡起鸡毛掸子抽向阻拦的小丫头。我安插在她身边的掌事婢女却悄悄退到门边,冲其他慌乱的仆妇使个眼色,任由她闹得满室狼藉。

次日天未亮,我便陪季如方去给婆母请安。刚进院门,就瞧见元娘跪在廊檐下,晨露打湿了她的裙摆,眼睛肿得像桃儿,脸上还留着五指印。见季如方过来,她刚要起身,身后婆母的陪房嬷嬷手一按,她又"扑通"跪了回去。

"母亲,这罚得是否太重了?"季如方看着她膝盖下的青砖,声音里透着心疼。

婆母重重放下茶盏:"重?她昨儿砸了西墙那幅《春山烟雨图》!那是太皇太后亲笔赐的,若传到御前,你当她还有命在?"

季如方猛地转头看向元娘,眼神里满是震惊与失望:"你何时变得这般骄纵?"

我垂眸不语。婆母罚她去祠堂抄经,又请了宫里退下来的教养嬷嬷,每日天不亮就逼她起来站规矩。季如方这回没替她求情,只每夜下了衙就往我屋里跑,倒像在躲什么。

我接过对牌钥匙,每日跟在婆母身后,从账房到库房,从厨房到花园,将国公府上上下下打理得滴溜顺。对外,我替季如方周旋于各家女眷之间;对内,我让下人们挑不出半点错处。婆母瞧着我的眼神愈发满意,元娘的院子却愈发冷清。

她倒会来事。禁足解了不过半月,便用私房钱收买了一批仆妇,每日晨昏定省时,总要故意扯松领口,露出脖颈上的红痕,冲我笑得得意:"我总劝国公爷去姐姐屋里,可他偏不,夜夜都要来我这儿。"

话音未落,季如方拎着千味斋的酥饼进了门,身后还跟着太医。元娘眼睛一亮,娇滴滴唤了声"夫君",季如方却径直走到我跟前,把酥饼往桌上一放,又从怀里掏出支累丝金簪,轻轻插在我发间:"果然衬你。"

太医在旁捋着胡子笑:"国公爷与夫人真真是一对璧人。"

季如方跟着笑,转头冲太医道:"劳您再给夫人把把脉。"

元娘的笑僵在脸上,手指死死抠着扶手。太医的手刚搭上我腕子,眼睛突然亮了:"恭喜国公爷,夫人这是有喜了,还是双胎呢!"

季如方愣了愣,随即狂喜,转身就喊小厮:"快去禀了母亲!"

婆母是踩着点进来的,刚跨过门槛,便见元娘瘫在椅子上,嘴唇咬得渗出血珠。她眉间刚浮起笑意,一眼扫到元娘的打扮,立时沉了脸:"成什么体统?还不回去换身衣裳!"

元娘哭着跑了。我摸着还平坦的小腹,看着满屋仆妇悄悄换了阵营——这半月她收买的人,我早摸得一清二楚,如今正好连根拔起。

后来元娘又闹,说要替我管家。季如方这回倒硬气:"正室的差事,轮不到妾室插手。"

元娘哭得梨花带雨,又使出看珩哥儿的招数。婆母起初不许,架不住季如方日日求情,终是松了口:"十日见一回,不许带歪我孙子。"

珩哥儿听说能见娘亲,乐得直蹦跶。我让奶嬷嬷给他多添了件夹袄,亲眼看着他蹦蹦跳跳出了门。可回来时,小家伙蔫头耷脑的,问什么也不说。

我留了心,私下塞了银子给奶嬷嬷。第二日,嬷嬷便来禀报:昨夜珩哥儿偷偷去槐树下挖了坑,埋了个布偶。

我让人挖出来一看,布偶上扎着针,写着我的生辰。元娘这是要咒我肚子里的孩子呢。我捏着布偶冷笑,换了张纸,模仿她的笔迹写上婆母的八字,又悄悄埋回原处。

婆母最近总睡不好,我每日亲自熬了安神汤送去。汤里加了助眠的药材,再配上我腰间香囊里的熏香,她白日里总昏昏沉沉的。

恰逢太后办罗天大醮,京城里来了不少道士。这日,个瞎眼道人敲开国公府的门讨水喝。婆母信这个,忙让人请进来好生招待。

道人喝了水,忽然盯着婆母摇头:"夫人印堂发黑,怕是要大难临头啊!府上西南方的槐树下,埋着您的祸根!"说罢转身就走,眨眼没了踪影。

婆母吓得脸都白了,立刻让人去挖西南方的槐树。西南方正是我的院子,仆人们挖了没几下,就刨出个布偶,上面赫然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反了!"婆母拍着桌子喊,"把这毒妇扭送官府!"

我正要开口,季如方突然挡在我身前:"娘,阿琼不会做这种事!我拿性命担保!"

元娘在旁急得直跺脚:"证据都在眼前,她还敢不认?"

我上前一步:"娘,这字迹不是我的。再说,我与您无冤无仇,何苦用这种下作手段?分明是有人栽赃,想借您的手除掉我!"

元娘脸色刷白:"你、你血口喷人!"

婆母鼻腔里滚出闷哼,指尖重重叩着紫檀木桌沿。院里当差的仆妇跪成一片,珩哥儿奶嬷嬷的帕子绞成了麻花,终于颤巍巍吐出实情:"那夜……大公子半夜起身……老奴亲眼见他埋的……"

"啪!"

翡翠镯子砸在青砖地上碎成三截,婆母反手一巴掌甩在元娘脸上,五道指痕立时浮在雪白面皮上。"乱棍打死!立刻拖出去!"两个粗使婆子应声而上,水火棍刚扬起来,珩哥儿突然从廊柱后窜出,瘦小身躯死死护住元娘:"是我埋的!字是我写的!与我娘无关!"

婆母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咚咚杵地:"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打!往死里打!"季如方冲过来拦时,珩哥儿后腰已经挨了四五下。当夜孩子就发起高热,婆母却命人将他与云娘关进祠堂,连碗热水都不许送。

云娘抱着滚烫的孩儿跪在祖先牌位前,眼泪浸透了襁褓。寅时三刻,珩哥儿小身子突然抽搐几下,在母亲怀里没了声息。天蒙蒙亮时,云娘披头散发冲进我院子,眼窝深陷得骇人,忽而放声大笑:"种恶因尝恶果……哈哈哈哈……我还给你了!"

下人们架着她胳膊往外拖,季如方请来的太医把完脉只说"心火太盛",可自那日起,云娘梳头时总对着铜镜发愣,某日竟将簪子狠狠扎进掌心,血珠滴在石阶上,她却像感觉不到疼。

怀胎六月那日,锦衣卫的飞鱼服映红了国公府门楣。三皇子党在朝堂上参了本,说老国公去年剿匪有假——西南匪患多年未清,竟是因着老将军与匪首暗通款曲。

荒唐!偏生圣上信了。

锦衣卫将府邸围得铁桶般,却把杨将军满门抄斩。我们缩在府里啃冷馒头时,元娘竟与个锦衣卫勾搭上,扮作采买嬷嬷混出角门。可惜未出三条街就被逮回,那侍卫当场被杖杀,血溅了半面墙。

季如方攥着云娘手腕,指节泛白:"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云娘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猛地挥开他的手:"我要活!我不要再去教坊司!我不要当军妓!"她疯狂抓挠自己脸颊,"我这把年纪,教坊司都不要的……军营里那些兵痞……"

"元娘!"季如方声音劈裂,"我们自小相识!你家遭难时,是我跪了三天三夜求母亲救你!改名字、换户籍,母亲用鞭子抽得我后背没块好肉!"他扯开衣领,狰狞伤疤盘踞在肩胛,"成亲前这些年,我碰过其他女人吗?你不愿喝避子汤,我由着你!孩子落地时母亲要打死我,我跪着求她纳你进门,她那一巴掌差点打聋我耳朵!"

泪珠从他眼角滚落,季如方声音哽咽:"我快三十才娶妻,名声烂透了又何妨?我看你蜷在我怀里说'只有你'……元娘,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没有!"元娘突然尖叫着推他,"你要死了知不知道?杨家倒了,下一个就是我们!我想活有什么错!"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初委身与你,不过是你能救我!现在你救不了,我凭什么不能找新活路?"

季如方踉跄后退,眼底最后一点光熄灭了。他抹了把脸,声音冷得像冰:"是我瞎了眼,你让我恶心。"

锦衣卫围府第三十日,长公主病得下不了床,太医院连碗热药都不肯送。米缸见底时,母亲身边的嬷嬷偷偷递话:"姑娘,和离吧,好歹保住腹中孩子。"

次日晌午,我端着冷透的粥去找季如方。书房门推开时,他正瘫坐在地,下巴冒出青茬,案头和离书墨迹未干。见我进来,他扯了扯嘴角:"怎么?连你也来落井下石?"

"啪!"

清脆耳光惊飞了梁上积灰。季如方偏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反手又是一巴掌,力道大得自己掌心发麻。

"季如方!"我抓起和离书撕得粉碎,纸屑飘在他膝头,"你父亲是战死沙场的英雄!你母亲是手握三万精兵的长公主!你?武状元出身,十六岁带兵平叛的少年将军!"

我拽着他手按在自己隆起的小腹:"这里头是你的骨肉!你要让他们将来知道,父亲是个缩头乌龟?"

他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哑着嗓子喊我小名:"阿琼……"

"听着!"我抽出墙上佩剑拍进他怀里,"陛下为何这时候动国公府?三皇子要夺你兵权是真,可更怕的是长公主手里的私兵!"我压低声音,"先帝曾想立她为储,这封地这兵权,才是要命的香饽饽。"

季如方手指抚过剑穗,我继续道:"明日上朝,你当着文武百官请旨——交出长公主的兵权,再自请去西南剿匪!那些土匪个个能以一当十,若能收编……"

剑出鞘半寸,寒光映着他逐渐发亮的眼睛。我按住他肩膀:"季如方,我是你三书六礼娶的正妻,你要么现在提剑杀出去,要么……"我指了指小腹,"等着孩子出生管别人叫爹!"

他突然站起来,脊背挺得笔直。泪珠砸在剑柄上,季如方声音发颤:"好。"

季如方费尽心机想要见到陛下,却都无功而返,这一切我早有预料。

正当他陷入绝境,毫无办法之时,婆母选择了自缢。

她在遗书中告诉季如方,让他抱着自己的尸体进宫面圣,这样一来,无人敢阻拦他的路。

季如方悲痛欲绝,哭到昏厥。

我凝视着婆母的遗体,心中并无波澜,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毕竟,只有长公主离世,陛下才会愿意相见。

国公府的大门终于被推开。

季如方遵照我的嘱咐,上交了长公主的私兵和封地,同时请求陛下允许他前去平定西南的匪患,为父亲洗清冤屈。

陛下果然应允了。

他跪在金銮殿外,为我求得了唯一的恩典。

“臣的妻子身怀六甲,恳请陛下念在手足情深的份上,好好照顾她。”

长公主已逝,陛下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季如方来不及与我告别,便托人给我捎来一封信。

“我与张太医素有交情,他会为你开一副堕胎药。”

“若我遭遇不测,你便改嫁他人,国公府的所有财物都将作为你的嫁妆。”

“若我能活着回来,无论你想要多少孩子,我都会满足你。”

“听话,阿琼。”

信的末尾附上了一纸和离书。

我坐在秋千上,沐浴着阳光,手中握着信,整个人有些慵懒地发呆。

母亲跑来骂我是个傻瓜,哭着问我为何不离开。

我低声笑了笑,无奈地看着天真的母亲。

“娘啊,陛下就算对长公主心存不满,那也是他的亲姐姐,他们终究是一家人。他或许可以不在乎亲姐姐的性命,但一定会顾及皇室的颜面。”

“若我在此时与季如方和离离开,你以为陛下会放过我吗?”

“他只会认为我是个不能共患难的女子,为了皇家的面子,也会立即将我赐死,甚至可能牵连整个伯府。”

我与季如方是夫妻,更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凝视着手中的和离书,有些出神。

“他会赢吗?”母亲抱着我,泪流满面地问道。

“会的,他十四岁就上了战场,他是战无不胜的小将军,一定会赢的。”

无论季如方私德如何,我都必须承认,他的确是个战无不胜的小将军。

九岁那年,母亲抱着我去看花灯。夜里,街上突然冲来一伙逆王的残余叛军。

我被人群冲散,与母亲失散。

叛军为了逃出城,各自抓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作为人质。

我被他们用刀架着脖子,吓得泪流满面。

前来平叛的是季如方的父亲,老国公爷。

那一年,季如方十四岁,桀骜不驯。

他骂挟持我的人不要脸,说对一个小丫头动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和他换。

劫匪被激怒,答应用他来换我。

毕竟他可是老国公爷唯一的儿子。

老国公爷骂他混账,他却吊儿郎当地笑着,在老国公爷阻止之前把我换了过来。

后来,两边混战,他为了推开我,脖子上被划了一刀,险些丧命,血流了一地。

他脖颈上的那道剑痕至今仍在。

十四岁的季如方,风风火火,少年意气,如同一阵狂风,迎面吹来,让人心神不宁。

他曾经是我少女时代梦中的英雄。

我及笄那年,上山采药时,捡到了负伤且中了蛇毒的季如方。

我当时以为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报恩机会。

我救了他,长公主便为我和他赐婚,我欣然应允。

那时我是满心欢喜的。

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出身也不够好,他才有所犹豫。

他不喜欢我,不要紧,只要敬我,只要我们能相敬如宾就好。

联姻的夫妻,不都是这样吗?

我十五岁那年,在我和季如方定情之前,母亲为我相看了不少男子。

他们各有各的缺点,有的赌钱,有的招妓,有的不务正业。

挑来挑去,还是觉得季如方最好。

他起码敬我,家世也好,有钱可花。

我从未奢望过他会爱我。

我想,一辈子这么长,我还了他的救命之恩,日后,他好好对待我们的孩子,我也会尽心尽力做好国公夫人,操持好家业。

这一年,季如方已经二十五岁了,成了长安城里最老的“少年郎”。

他还没娶妻,因为他心里有个心爱的外室。

可我还是嫁给了他,他果然很有钱。

因为大婚那日,我的婚礼被云娘毁了,他心里愧疚,便专门拿出钱来为我母亲重新修建了一座府邸。

他从一开始就对我说:“我给你夫人的体面,给你我所有的钱财,我们的孩子将是唯一的世子。唯有元娘,你多担待,她是我心爱的女子。”

他不算个好夫君,却是个好得不得了的东家。

有时候,我也会有些羡慕元娘。

羡慕她即使沦落风尘,依然有这么一个人固执地爱着她。

九月末,我的孩子出生了。

元娘笑我是个傻瓜,说季如方都要死了,我还给他生孩子。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他真的死了,那倒好了。

到时候陛下就算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也得给我的孩子世子之位,也要保证镇国公府的荣宠不断。

我有些好奇地问元娘,难道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爱季如方吗?

她哼了哼,眼里满是落寞。

“你若是经历过抄家,经历过教坊司的毒打,就会明白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我有些好笑,“那你那时候还敢来挑衅我,一口一个季如方不爱我。”

她摸了摸鬓发,“不想让你嫁给他,当然要气你了。我和你不一样,他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只有他了,哪怕是扮丑角,我也要守住他。”

我摸着孩子的头,“元娘,你走吧,季如方为你改了籍,你早已经不是薛元元了,你只是你自己。”

“账房可以预支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若是等季如方回来,他只怕是要杀了你。”

元娘最终还是走了,珩哥儿死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她去了哪里,我不得而知。

只是很久之后,她托人给我送来一盒胭脂。

顺便告诉我,她现在过得很好,在江浙那边开了家店面,专门售卖胭脂水粉。

转眼间,八年过去了。太皇太后时常让我带着孩子进宫陪她。

她喜欢我的小女儿,只因我的小女儿与长公主小时候长得极像。太皇太后封她做了郡主。

这八年里,每个月季如方都会给我写一封信。

“妻安。”

总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

可近日的这封,却多了两个字。

“妻安,夫归。”

季如方要回来了。

匪患平定,季如方终于回来了。

他用了八年时间才平定匪患,回来的时候已是九死一生。

左眼中箭,箭上淬了毒,危在旦夕。

或许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树立一个明君的形象,这一次陛下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起来给季如方诊治。

整整半个月,他才在夜间苏醒过来。

他看见我,眼神柔和了许多:“阿琼变得更好看了。”

“你变丑了。”

他笑着咳嗽起来,“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自然老了一些,阿琼不要嫌弃。”

“我没嫌弃。”我看着他眼睛上的纱布,“怎么弄的?”

「我自己弄的,陛下多疑,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对国公府的猜忌,我才能护住你们三人。」

我没说话,太医说,差一点点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他原本是想死的。

「阿琼。」

「嗯?」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他垂眸,「我这一辈子磊落,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你。」

我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并没有对不起我,我亦是有所图谋。

我是破落伯府的嫡女,上头的哥哥混账,自幼就被送到了外祖家,因为算命的说我克兄弟的官途。

表姐们不喜欢我,都说父母不要我了。

少时的岁月艰难,吃不饱穿不暖,有时候饿了,甚至是捡草药吃。

九岁那年,外祖父去世,父母不得已把我接回了家。

我却不能和哥哥住在一座宅子里。

没有人在意我,我跌倒井里,险些淹死,也不过是落了一句命硬,果然克亲。

我从来不知道被人在意是什么感觉。

只有十四岁的季如方用自己的性命在意了我一回。

他出事后,我爹娘将我丢到国公府,随长公主处置。

长公主哭着说,若是季如方有事,便要我陪葬。

我磕头说好。

这条命是他救的,我还给他。

后来他醒了,撒娇让母亲不要为难我,他喊我妹妹,路上给我买了小糖人。

他和做糖人的师傅说,给我画一个太阳。

他告诉我要多笑笑,要和小太阳一样暖和才好。

我舍不得吃,只当着他的面舔了一口,当真是极甜,让人热泪盈眶。

他给我擦眼泪:「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眼泪,也不知道说声谢谢哥哥。」

我双手握着糖人,仰头看他, 怯怯的说, 「谢谢哥哥。」

他喜笑颜开,「对嘛!这才是乖妹妹。」

他送我到家门口,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妹妹再见。」

那个糖人最后被我亲哥踩烂了,在地上灰扑扑的,我捡起来朝嘴里塞, 只有满口的涩甜味。

我对如今的季如方说, 很是认真的说,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你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如今, 我能吃饱饭,不再遭受冷眼, 不再挨打, 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不被爱的人,只要能吃饱,就什么都不奢求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