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把驸马扔给我,我帮他揉了红紫的&

发布时间:2025-09-19 14:38  浏览量:1

我曾是御花园里最会唱歌的那只黄鹂,凭借一副婉转歌喉扶摇直上,成了圣上心尖上的骊妃。可宫墙之内,恩宠既是蜜糖,也是砒霜。当皇后娘娘亲手端来的那碗药废了我的嗓子,圣上的龙辇,便再也未曾踏足我清秋宫的门槛。

从此,宫中再无歌声婉转的骊妃,只有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终日与花草为伴的哑巴。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在这无尽的寂静中,如一株无名野草般枯萎、腐朽。

命运却总爱开残忍的玩笑。先皇驾崩,九皇子赵晟踏着血路登基。他杀了所有曾与他作对的兄弟,却独独将我这个前朝废妃,从冷宫的尘埃里捞了出来,奉为万人之上的太后。

只因我这张脸,有三分酷似他早逝的生母。一个不会说话、胆小怯懦、又身中寒毒的太后,对于一个刚刚坐稳江山的新皇而言,是最好掌控的棋子,也是最安全的慰藉。

此刻,我正被那附骨之蛆般的寒毒折磨得蜷缩在锦榻上,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成了冰。窗外,铅灰色的天幕下,鹅毛大雪正肆虐着整座皇城。就在我意识昏沉之际,寝宫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股夹杂着冰雪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整个内殿。

长月公主那尖利如锥的咆哮,刺得我猛地一哆嗦。

“母后!这就是你为本宫千挑万选的好驸马?”

一个孱弱的身影被她的侍卫粗暴地丢弃在地,像一件破败的垃圾。

“你可知这梁卿尘是个天阉之人!他与宫里的阉人有何区别!你让本宫守着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过一辈子吗?”

长月公主是新皇的同胞妹妹,自小骄纵跋扈,好色成性。是她自己一眼相中了当年琼林宴上风华绝代的状元郎,却非要假借我的名义强娶,把我推出去当那个拆散良缘的恶人。如今,她玩腻了,玩坏了,竟还有脸来我这里倒打一耙。

她们都算准了我口不能言,是这宫里最好欺负的软柿子。

可将驸马丢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口黑锅岂不是又要我来背?

我强忍着寒毒带来的剧痛,挣扎着起身,命宫人将早已在雪地里冻得不省人事的梁卿尘抬上软榻。我分了一半的锦被给他,可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依旧是死人般的铁青色,毫无生气。

我咬了咬牙,将自己本就冰凉的手搓得发热,然后钻进被窝,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他身上那股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将我最后一点暖意也吞噬。

在摸索着为他取暖时,我的指尖触及到他身下一片濡湿的黏腻。借着昏暗的烛光,我才看清,那竟是殷红的血迹,已经浸透了他的中衣。

“啊……”

极致的惊骇让我喉间挤出了一丝嘶哑难听的气音,像破旧风箱发出的哀鸣。这微弱的声响,却惊扰了榻上的“美人”。

梁卿尘终于醒了,他那双曾令京城无数贵女倾倒的星眸半睁着,迷茫地看着我,眉头因痛苦而紧紧蹙起。

“太后娘...娘?”他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他竟然还认得我。

一股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我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往他怀里又凑近了些。因为说不出话,我只能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硬邦邦的胸膛,以此来表达我的关切与欣喜。

可当我再次抬起头时,看到的却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与戒备,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太后娘娘,臣……为何会在您的凤榻之上?”

我没有理会他的挣扎,依旧环着他的腰,见他冷得浑身哆嗦,便伸出手,安抚性地摸了摸他冰凉的头发。

我记得他。殿试之上,他一篇《治国策》写得石破天惊,字里行间皆是胸怀天下的抱负与锐气。那时的梁卿尘,清冷如月,高贵如松,是朝堂最需要的那种能臣干吏。我爱其才,不仅要了他的文章,还赏赐了不少珍宝。

只可惜,他空有一身才华,却无权无势,又生得太过招摇。最终被长月公主看上,用我的名义强行下旨尚公主,从此折断了翅膀,仕途尽毁。

所以,我知道,在他心里,我与长月公主一样,都是毁了他一生的罪魁祸首。

我抬起他的手,在他费解又警惕的注视下,用指尖在他冰冷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莫怕】

紧接着,我又写道。

【护你】

第二章 禁忌之火

“太后娘娘,您……”梁卿尘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从我脸上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我的唇上,“您……无法言语了?”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当初那道赐婚的口谕……”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急切地握紧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飞快地写下。

【不是我】

他沉默了。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愕,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防备。他抽回手,挣扎着想要下榻,向我这个“太后”行那套君臣大礼。

我怎能让他带着伤离开这唯一的暖源?我索性抱得更紧了,喉咙里发出一声焦急的嘶鸣。

“太后娘娘,此举于礼不合,被陛下知晓,臣当万死。”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根本抵御不了殿内的寒气。

我的指尖点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继续用写字的方式与他交流。

【冷】

他随着我的笔画,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抱。升官。】

这四个字简单直白,却字字诛心。堂堂状元郎,瞬间便领会了我的意图。大周朝有律,驸马不得干政。梁卿尘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心系苍生之志,却被“驸马”这个身份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想要挣脱枷锁,重返朝堂,而我,这个看似无权的傀儡太后,或许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梁卿尘紧紧抿着他那弧度优美的薄唇,良久,那双环在我身侧的手臂,终于缓缓收紧,将我圈入了他的怀中。

他生得高大,我整个人都可以蜷缩在他怀里。那久违的、带着男子阳刚气息的暖意,仿佛一剂良药,瞬间缓解了寒毒带来的刺骨之痛。

当身体的暖意渐渐驱散了脑海中的昏沉,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梁卿尘还受着伤。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与他四目相对,然后,我的手指向下,朝着那片血迹的源头探去。

他整个身体瞬间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阻止我。只是那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动人心魄的绯红。

奇怪。

血迹似乎并非来自他身为男子的象征之处。这便是长月口中的“天阉之人”吗?我从未见过旁人的,自然也无从分辨。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太后娘娘,您这是……”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

我收回目光,在他的胸口写字。

【痛。揉揉。】

他耳后的绯色瞬间蔓延到了脖颈,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猛地别过脸去,一手掩面,死死咬住嘴唇。

“太后娘娘玉体金尊……别碰臣,脏……嗯。”

他不让我碰,我只好收回手,继续在他胸前写道。

【那…呼呼,不痛。】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他某根脆弱的神经,他脸色骤变,双手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捏碎。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不让我有任何给他“呼呼”的机会。

“太后娘娘,公主……好施虐,您也……有此癖好吗?”

我立刻摇了摇头。梁卿尘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长月公主怎么舍得下此毒手?

见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甚至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他眼中那份屈辱与挣扎终于彻底溃败下来。

“太...后娘娘想如何玩弄……悉听尊便。”他闭上眼,声音里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绝望,“只是,您答应臣的事,还望不要食言。”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扒开他湿冷的衣襟,将自己整个身子都钻了进去,肌肤相贴的瞬间,我舒服得喟叹了一声。这简直比宫里最名贵的银丝碳暖炉还要管用百倍。

寒毒发作之后,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我本想就这样抱着他,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岂料,梁卿尘在短暂的僵硬之后,忽地低下头,温热的唇落在了我的脖颈上。

我痒得缩了缩。紧接着,我便感觉到有一样滚烫的东西,正硌得我有些慌。

我想问他要做什么。他却已经用唇舌堵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疑问。

情急之下,我的指尖在他紧绷的腹前胡乱写着字,却因为被他吻得头晕目眩,指尖的字迹也渐渐变成了毫无章法的画圈圈。

“唔嗯……”

我觉得新奇,也有些无措,只能任由梁卿尘摆弄。他一边笨拙而又急切地亲吻着我,一边用那双深邃多情的眼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仿佛在确认一件稀世珍宝是否会因他的触碰而破碎。

我之所以纵容了梁卿尘,一是因为寒毒发作,急需一个热源来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寒冷;二则是因为,我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心中充满了懵懂的好奇。

“太后娘娘?”

当一切发生时,梁卿尘震惊地看着我毫无预兆地掉下眼泪,动作瞬间停滞。

这种事情,原来是这般痛苦的吗?那些在后宫中争得头破血流,只为换取君王一夜恩宠的妃嫔们,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的指尖疼得发抖,想写字告诉他停下,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绝望之中,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肩膀,带着满腔的委屈与疼痛,一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第三章 帝王之心

我时常会想,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出荒诞的戏。一个被卖进戏班子的放羊娃,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凤袍加身,成为这大周朝名义上最尊贵的女人。

先皇喜欢听我唱曲,那是他晚年为数不多的乐趣。可惜我入宫时,他已是风烛残年的老者,连翻牌子的力气都欠奉,只是日日将我宣到御前,听我唱那些陈词滥调。

我无需争斗,也无需献媚,位分却像坐了火箭一般连连蹿升,很快便与那些在后宫斗了半辈子的贵妃娘娘们平起平坐。

未经宫斗磋磨的我,性子单纯得有些愚笨。就连一向以狠辣著称的九皇子赵晟,在我面前都愿意收起他那伤人的獠牙。

“你,做我的母妃,好不好?”那年,他在我宫里,仰着脸,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吓得连连摇头。九皇子的生母,那位曾经宠冠后宫的贵妃,早就被皇后设计害死了。他被皇后收养,名为养子,实为人质。

这句话,终究还是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从此,我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一碗毒药,不仅毁了我的嗓子,也毁了我的恩宠。

我以为我会在冷宫里了此残生。先皇驾崩那日,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三尺白绫,打算随他去了。

可宫门被撞开,一身戎装、满身血污的赵晟冲了进来,一把将我从房梁上抱了下来。

“母妃!您要吓死儿臣吗!”他像是杀红了眼,神智有些不清,只是死死地抱着我。

我“支支吾吾”地比划着,想告诉他我不是。他却透过我的脸,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母妃……您看我,我当上皇帝了。”

我到底,有多像他那位早逝的母妃?

心中泛起一丝怜悯,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笨拙地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然后,我就成了太后娘娘。这大概就是算命先生口中常说的……傻人有傻福吧?

此刻,我正局促不安地等在皇帝的养心殿。双手在袖中绞得死紧。

自赵晟登基后,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来寻他。往常,都是他思念母妃了,才会来我宫中小坐片刻。我不会说话,不会烦他,他每次枕在我的腿上,都能睡得格外安稳。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影子,没有资格向他索要任何实质性的权力。

但我昨日答应了梁卿尘。

虽然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他抱着我取暖,未曾想他误会了我的意思,竟与我做了那等夫妻之事……

我下意识地咬住了唇。那滋味,太奇特了。我竟有些……不想放梁卿尘走。

第四章 龙榻之上的交易

“母后!”

赵晟看到我,眼中竟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仿佛我的到来是什么天大的恩赐。

“母后……是想念孩儿了?朕近来朝政繁忙,疏于请安,母后可是生朕的气了?”

我仰头看着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一时间有些无措。赵晟入戏太深了。他似乎真的将我当成了他血脉相连的生母。

我何其愚笨,又何其幸运。幸好我口不能言,否则只要一开口,那出身草芥的鄙俗腔调,便会瞬间打破他的幻想,让他意识到,我只是个下贱的戏子,而不是他金尊玉贵的母妃。

我能有今日这份养尊处优,无时无刻不活在心虚与惶恐之中。

他絮絮叨叨地拽着我温存了许久,我才终于找到机会,将昨夜就写好的信笺递了过去。

“嗯?”他躺在我的腿上,漫不经心地勾着我的一缕发丝把玩,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看不出喜怒。

那封我字斟句酌写就的信,被他随意地揉成一团,轻飘飘地丢在了金砖地上。

“母后,一个驸马,有个闲职养着便是不错了。”

我顿时急了。他根本就没有认真看。信里,我详细阐述了梁卿尘的才华,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国之栋梁,若能得重用,必能为君分忧,为民造福。

“母后若能亲口唤朕一声‘晟儿’,朕便允了,让他当个大理寺少卿如何?”

他这是在故意为难我。

我不会手语,想找笔墨与他分说,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按在了他自己的胸膛上,声音低沉而暧昧。

“母后想写字,便在这里写吧。”

今日的赵晟,处处透着古怪。难道……他在我宫中安插了眼线,知道了我和梁卿尘昨夜的荒唐事?

【公主不喜,和离】

在九五之尊的龙体上写字,我的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他却显然没有梁卿尘那般敏感,反而捉着我的手,重新按了上去,还故意松了松领口,露出更大一片蜜色的肌肤。

“再写一遍,朕不明白。”

【公主另寻良缘,梁卿尘便可入朝为官……】

这句话太长,我一笔一划,写了很久。中途,他甚至褪下了明黄的龙袍,让我直接点在他的肌肤上。那双狐狸眼,自始至终都像鹰隼一般,死死地锁着我。

我只要稍有颤抖,写错一字,他便说不明白,要我从头重写。

帝王心,海底针。伴君如伴虎,此刻我才有了最真切的体会。

等我终于写完,他胸前已是红痕点点,仿佛在无声地印证着我的“放肆”。

“母后这是让朕逼迫皇妹和离,好让您……独占那个俊俏的驸马。”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您是想与梁卿尘双宿双飞,再为朕生个聪明伶俐的皇弟,好来夺朕的江山,是不是?”

这诛心之言,吓得我浑身一哆嗦,连忙摆手。

赵晟是个能弑父杀兄的狠角色。九子夺嫡,他未曾给任何一个兄弟留下活口。此刻,他误解了我的意思,眼中已然起了凛冽的杀机。

整个江山都是他的,我和梁卿尘做的那点事,又怎能逃过他的耳目。

我急得想再次写字解释,手腕却被他死死攥住。

“母后,朕一言九鼎。什么时候您能开口唤朕的名字,朕什么都会答应你。”他勾了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但是,母后不老实,朕的疑心病又重。”

“朕会让长月与他和离的。”

我眼中刚刚亮起一丝希望。

“但梁卿尘,只能入宫当个太监。”他欣赏着我瞬间煞白的脸色,残忍地补充道,“到时候,朕让他贴身伺候您,任您玩个够,可好?”

第五章 致命的呼唤

这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梁卿尘真因此事成了阉人,他怕是不止会恨我入骨。我不仅毁了他的前程,还以强权逼他献身。如今他走投无路,将所有希望都压在我身上,一旦这希望破灭,不知道会做出何等疯魔之事。

我不想树敌,一是我根本斗不过;二是我发自内心地认为,梁卿尘的文章字字珠玑,于内忧外患的当下,大周朝廷急需他这样的改革良才。

我从赵晟的腿上滑了下来,下意识地便要跪地求饶,却忘了自己如今是太后之尊。

我的胳膊被一只铁钳般的手凶狠地抓住。

“母后竟为了一个低贱的驸马,要跪朕?”赵晟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凝为实质。他对着一旁侍立的总管太监吩咐道,“宣梁卿尘觐见。”

他……他难道要当着我的面,阉了梁卿尘?

我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拼命想解释。可他不让我拿笔,也不让我写字,只是冷眼看着我着急哭泣的狼狈模样。

手臂被他攥得生疼,他将我拉近,一手抬起我的下颌,指腹粗暴地按向我的唇边。

“母后想求情,跪下没用,张口说话才管用。”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酷的快意,“别哭了,哭起来,就不像朕的母后了。”

我张了张口,费力地做着“皇上”的唇语,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不对……”他那双狐狸眼闪过一丝危险的暗光,“叫‘晟儿’。”

直呼皇帝名讳?

我吓得瞬间清醒。任由他将手指探入我的口中,一时之间忘了该作何反应。他这是在诱我犯下万劫不复的死罪!

“母后,唤我。”

“唤了,朕就让梁卿尘做官。”

他用指腹压着我的舌尖,姿态肆意地打量着我的难堪与挣扎。要发出“晟儿”的音,我势必会咬到他的手指。

我试图轻轻地发声,可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通报声。偏偏梁卿尘来得这么快。

“臣,梁卿尘,参见陛下、太后娘娘,愿陛下、娘娘万安。”

那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急了,心一横,牙关咬住了他的指节,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嘶哑又难听的字。

“晟……晟儿……”

赵晟蹙眉轻“嘶”了一声,抽出手指看了一眼上面清晰的牙印,神情却诡异地缓和了许多。

“梁卿尘,太后对你颇为赏识,朕便给你个大理寺上卿的职位,如何?”

赵晟就是一只笑面虎。他越是和颜悦色,就代表他心里越是不快。

“臣,不敢。”梁卿尘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臣尽心侍奉公主,便已心满意足。”

他不敢抬头,但我能感觉到,他的余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急得绞紧了手中的丝帕。赵晟都已经松口了,梁卿尘为何要拒绝?

“哦?”赵晟继承了他生母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此刻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地上跪着的梁卿尘,末了,竟轻笑了几声。

“侍奉长月?”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长月偏爱以作弄男子为乐,你在公主府的日子,怕是过得还不如那烟花柳巷里的小倌吧?”

我端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了手背上,烫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赵晟倒是个心思细腻的,立刻攥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嘴里的话却丝毫不停。

“长月是朕看着长大的,她总将自己当做男子。梁爱卿生得这般花容月貌,想来与她倒是天作之合。”

我想到那夜在梁卿尘身上看到的血渍,不由得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眉间轻蹙,脸上却未表露出半分不悦。想来,梁卿尘是受辱惯了,面对赵晟这般露骨的试探,也只敢逆来顺受。

我的指尖还在赵晟的手心里。我侧过头,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发不出声音的红唇,然后缓缓伸出去,停在了赵晟的薄唇之前。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大胆地直视他。

【一言九鼎】

我不信赵晟不明白我的意思。他四岁能诗,七岁通读四书,十三岁便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在这深宫之中,从九子夺嫡的血腥斗争中唯一胜出的皇子,论心机城府,他远在梁卿尘之上。

养心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立在一旁的总管太监,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良久,赵晟回过神来,忽然勾唇一笑。

“宣旨。”

“长月公主与驸马梁卿尘情意不睦,朕心甚忧,特允二人和离。另,状元郎梁卿尘才堪大用,即刻起,入宫任大内总管一职,随侍朕躬。”

第六章 无声的盟约

赵晟身边的总管太监周景富,年事已高。据说,那是他生母身边最忠心的阉人,曾为那位贵妃挡过刀,试过毒,受过的酷刑数不胜数。赵晟能坐上皇位,周景富功不可没。如今赵晟放他荣养天年,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让梁卿尘去当他身边的大太监,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帝王心,不可测。每当我以为自己能窥探到赵晟下一步的举动时,他总能给我一个措手不及。

梁卿尘的心里,怕是早已恨透了赵家皇室。先是长月公主,如今又是赵晟。放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身边贴身伺候,他倒的茶,赵晟敢喝,我却不敢想。

“太后娘娘。”

我看着面前躬着身子,低眉顺眼为我奉上茶盏的梁卿尘,一时间百感交集。

当我转身想提笔写字时,梁卿尘却伸手拦住了我。

“太后娘娘,臣……学了一些手语。”

他不顾宫中礼节,轻轻扶住我的手,在我困惑的目光下,缓缓地教了我第一个手势。

“这个,是‘活’。”

“这个,是‘杀’。”

他生疏地比划着,最后一个动作,却带了些不为人知的私心,将我的手引至我自己的胸前。

“而这个,是……我心悦你。”

他那双清冷的眉眼,此刻正无比认真地凝视着我。

我一头雾水,但这种新奇的交流方式,确实比写字要方便快捷得多。

“学会了吗?太后娘娘。”他轻声问,“日后臣做了陛下身边的宦官,您若有任何吩咐,便可用此法告知于臣,旁人绝不会看懂。”

我抓住了他想要抽离的衣袖,然后,认真地重复了最后一个动作。

【我心悦你。】

他眸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我仿佛瞬间开窍了一般,抚了抚他削瘦的肩,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保护你。】

紧接着,我指了指他的下身,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不会,当太监。】

对于我如此直白的行径,梁卿尘显然有些怔楞。

“太后娘娘,当太监……也无妨。”他眼神中掠过一丝忧郁,“反正臣这一辈子已经毁了,总好过继续留在公主府受辱。何况,”他忽然跪下,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眼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破碎感,“能得娘娘庇护,臣相信,您定不会再让臣吃苦的。”

梁卿尘笑起来的时候,宛如谪仙。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何长月公主会那般偏爱玩弄于他。

我挥手屏退了左右,缓缓俯下身,在他的眉心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他似乎与我心有灵犀,主动褪下了身上的官服,静静地等待着我的怜惜。

这一次,我用他教我的手语,在他的胸膛上,缓缓比划着。

【赵晟不仁,江山难安】

【杀】

第七章 雪夜杀机

不得不承认,梁卿尘在某些方面的确天赋异禀。那些花哨的手段,与他那张清冷禁欲的脸孔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也不知是被长月公主调教出来的,还是他天生便懂。

所谓天阉之人,大概是在此处得到了补偿。总之,我从中得了不少乐趣。

我从未想过要整顿宫中人事,因为我天生不善识人。我任由那些眼线将我与梁卿尘的私情传到赵晟耳中,却也毫不在意。

雪夜,对于身中寒毒的我来说,总是最难熬的。

梁卿尘抱着我,刚刚从升腾着热气的木桶里出来,寝宫外便传来了通报,说皇上驾到。

赵晟若是撞见眼下这个场面,怕是会立刻下令将梁卿尘拖出去千刀万剐。

我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示意梁卿尘迅速躲到屏风之后。然后,我神色恬然地看着赵晟走入寝宫,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片幽暗的阴霾。

“母后。”

他身上的龙袍被风雪浸湿了边角,眉眼间尽是挥之不去的落寞,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败家犬。这篡位得来的皇权,坐着也并非那么安稳。

我朝他招了招手。

他便像得了许可的孩子,丢掉沾染着寒气的龙袍,小心翼翼地靠在了我的腿上。

“母后,朕……对您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锦衣玉食,尊崇无比。

我分辨不出,他此刻是在对我说话,还是在对他真正的母妃说话。因此,我遵循以往的习惯,只是默不作声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那份无处寄托的思念自行发散完了便好。

但今夜的赵晟,却并不领情。他破天荒地扭过头,仰视着我,那双洞悉人心的狐狸眼,看得我心头发慌。

“你说话啊,母后。”

皇上,总是喜欢逼迫别人做那些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继续抚摸着他的头。

下一刻,他也笑了,却猛地伸手掐住了我的下颌,迫使我低下头,与他鼻尖相抵,在这咫尺的距离里,我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你哭,或者笑,都已经不再像朕的母后了。”赵晟的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我赶忙收敛了所有神情。

“朕知你不善宫斗,才未封你为妃,而是予你太后之位,让这宫里再无人敢对你放肆。”

“季荷,”这是赵晟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朕想让你一生无忧,所以,别逼朕,好不好?”

我看着赵晟那双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想不通他究竟在殿外的风雪里,徘徊了多久。

“冷,母后。”

他那双狐狸眼,流连在我的唇间。

“暖暖朕。”

卷八:青梅煮酒,赌约已定

我叫季荷,一个像水中浮萍般卑贱的名字,也预示了我漂泊无依的命运。

作为家中的长女,我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劳作。弟妹们尚在酣睡,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我就要赶着瘦弱的羊群没入晨雾,或是在村里的垃圾堆里翻捡能换钱的零碎。直到夜色彻底吞噬最后一缕光,我才能揣着几张汗湿的银票,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那个永远喧闹拥挤的家。

从我懵懂记事起,一条无形的锁链就已套在了我的脖颈上——我注定是要被卖掉的。好一些,是卖进烟花巷柳,用青春换取片刻的虚华;再好一些,是给某个脑满肠肥的大户老爷做妾,在后宅的勾心斗角中耗尽一生。若是不幸生得丑陋,下场便是嫁给满身腥气的屠夫,生下一窝又一窝贫穷的孩子,在永无止境的屎尿屁中,被生活磋磨成一个麻木的妇人。

然而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不好不笑的玩笑。我没有被卖入红楼,也没有成为谁的妾室,而是被一个穷酸秀才的母亲买下,给她的宝贝儿子当了童养媳。

那个俏书生,名叫梁卿尘。他母亲领我回家的那天,家里的米缸已经能照出人影,穷得叮当响。那时的梁卿塵,不过是个穿着开裆裤的奶娃娃,六岁了才咿咿呀呀地学会说话。他娘总说,这是“贵人语迟,慧根早藏”。

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与理所当然:“你,就是我娘亲给我买来的新娘子。”

那时我十二岁,已经学会了用沉默和冷漠包裹自己。我默默地在灶台前烧火,在井边搓洗衣物,在寒风中抱回一捆又一捆的柴禾,全然不想理会这个傻气的小东西。

他却不知趣地凑过来,仰着脏兮兮的小脸问:“新娘,你有奶喝吗?”

“没有!”我没好气地吼了回去。

他失望地嘬了嘬手指,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又道:“没有也没关系。但是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呀?我娘说,我的新娘该是温柔又淑婉的。”

我瞅准他娘不在的空隙,伸出手,狠狠地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哎呦!”他捂着头,眼泪汪...眼泪汪地,“你别把我敲傻了!我娘说了,我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将来要当大官的!”

“我看你是傻子星下凡!”我朝地上啐了一口,满心鄙夷。一个连锅都快揭不开的破落户,还痴心妄想什么文曲星,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这个悍妇!”他被我气得脸颊通红。

“我们来打个赌!”小小的他挺起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要是我将来真能考上状元,你这辈子,从今往后,都不能再对我大声说话!”

“好啊。”我嗤笑一声,觉得这赌约荒唐至极,反手又给了他一记爆栗,“那我也跟你赌。你要是考不上,我就找把剪刀把你给阉了,打发到宫里去当个没根的太监!”

“你……你这个毒妇!”梁卿尘的嘴一撇,金豆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哭得好不伤心。

“哈哈哈!”我叉着腰大笑,“就你这连裤子都提不明白的样,就算想当太监,宫里都嫌弃你!”

我以为这不过是孩童间的戏言,风一吹就散了。

却不曾想,梁卿尘八岁那年,竟真的无师自通,提笔便能作出像模像样的诗句。

更不曾想,也就在这一年,他娘亲一病不起,家里的那点底子彻底被掏空了。

门前,人贩子脸上的笑容油腻又市侩。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抱着书卷、眼眶通红的小小少年,将一沓用我自由换来的银票塞进他怀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人贩子走了。

他闪着泪光,嘴唇翕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也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穷人的命,贱如草芥,风一吹,就不知道要飘向何方了。

卷九:深宫孽缘,假凤虚凰

赵晟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又怎会懂得“路有冻死骨”是何等的人间惨剧。他的世界里,只有他那岌岌可危的皇权,只有如何运用权术去稳固他的江山。他就像一个从未长大的孩子,固执地向着一个仅有七八分容貌相似的女人,一遍遍地呼唤着“母后”。

我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心中终究是泛起一丝怜悯。我搓热了自己的指尖,用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轻轻抵在他的唇上。

“母后真好。”他眼眉弯弯,像一只满足的猫,顺从地任由我用温暖的手指抚过他的下颌,滑向他的脖颈。这份亲昵让我有些不自在,耳根悄悄泛起了红晕。

紧接着,他捉住我的手,毫不犹豫地将其探入自己龙袍下的胸口,贴上那片温热的肌肤。

赵晟生得一副好皮囊,是一种与梁卿尘的温润如玉截然不同的、充满侵略性的英气。要说我对他从未有过片刻的心动,那纯粹是自欺欺人。但我心中那道坎始终迈不过去——我厌恶他为了巩固权力而推行的那些苛政,厌恶他骨子里那种杀兄弑父的阴狠与凉薄。

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付出真情,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试探与权衡。

【天色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寝宫歇息吧。】我在纸上写下这行字,递到他面前。

赵晟却像没看见一般,耍起了无赖:“不走,今晚我要跟母后一起睡。”

【成何体统!】我蹙眉摇头。皇帝的言行举止皆有起居注官记录在案,赵晟再荒唐,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乱了纲常的事情来。

果不其ar-SA然,他只是定定地看了我半晌,眼神晦暗不明,最终还是沉默地起身,穿戴好龙袍,转身离去。那背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寂寥。

殿门开启,风雪裹挟着寒气瞬间涌入,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就在此时,一具温暖的胸膛从身后贴了上来,将我拥入怀中。

“太后娘娘。”一个温润如玉、又带着一丝轻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臣,也要和‘娘’一起睡。”

他柔软的发丝垂落在我的肩头,与我的长发交缠在一起,仿佛是命运织就的、无法挣脱的红线。

下一刻,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我的颈侧,带着压抑已久的放肆与渴望。

“毕竟,新娘……也是娘的一种,不是吗?”

我身子一僵。在赵晟第一次于朝堂之上,对着我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梁卿尘一定会认出我来。

“季荷……”情动之时,梁卿尘的声音闷在我的颈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想了你……这么多年……你可曾有那么一刻,忆起过我?忆起我这个为了功名利禄,卖妻求荣的负心汉,这个孬种?”

“季荷……我的这条命,你随时拿去罢……”

他一声声地唤着我的名字,在这皇权至上的深宫内院,直呼当朝太后的名讳,简直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卷十:赌约再现,生死一线

清晨的鸟鸣,是宫中豢养的黄鹂,声音清脆悦耳,穿透了窗棂。

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向身侧。梁卿尘单臂撑起身子,墨色的长发如瀑般散落,正含笑凝视着我。

【此话怎讲?】我抬手,用我们之间才懂的方式询问。

梁卿尘嘴角的笑意更深,他俯下身,将我搂得更紧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声音低沉而魅惑:“太后娘娘难道忘了,我们儿时的那个赌约了吗?”

“臣若是考上了状元,您便不能再对臣大声无礼。”

“臣若是考不上,便要被您……阉了当太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太后娘娘,那篇让臣一举夺魁的殿试文章,其实并非臣所作。臣不过是冒名顶替罢了,真正的作者是个怕死的软骨头,根本不敢来参加殿试。”

我眨了眨眼,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其实早在殿试之前,我就有所耳闻,那一届考生中,文章写得最好的,另有其人。赵晟偏爱那些粉饰太平的无病呻吟之作,而敢于在殿试上呈上那种针砭时弊文章的,必然需要有不怕死的勇气。

我点了点头,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许。

梁卿尘笑得愈发好看了,当真是公子如玉,眉目含情。

那一年的殿试,除了那个不知名的真正才子,剩下的可以说都是一群草包。梁卿尘的冒名顶替,恰好顺了赵晟的心意,而之后长月公主强行招他为驸马,更是赵晟一石二鸟的计策。赵晟听不得半句逆耳忠言,便用这种借刀杀人的阴损手段,将一个潜在的“谏臣”变成了皇亲国戚,堵住了他的嘴。

长月公主再借着我的名义,对他百般折辱。他们赵家人的手段,真是如出一辙的卑劣。

这让我想起了赵晟的生母,那位曾经名动天下、艳冠后宫的苏贵妃。最终不也是被冠上一个“媚君祸国”的罪名,被吊死在城门之上,用来平息所谓的民愤,实则是为了掩盖老皇帝的昏庸无能。

赵晟,真是一点好的都没学到。

他选我来当他的“母后”,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情感的寄托和权力的挡箭牌。但我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成为第二个昏君。

梁卿尘轻轻吻了吻我的发丝,随即起身下榻,恭恭敬敬地跪在我面前,说出的话却没半分正经:“太后娘娘,臣这活命的宝贝今日保不保得住,可就全看您的了。”

我还没想好该如何用手语回应他这番戏谑,殿外就传来了大太监周景富那尖酸刻薄的嗓音。

“梁卿尘,跟咱家走一趟吧。”

“您既已与长月公主和离,便不再是驸马。皇上有旨,即刻将你净身,入宫伺候。”

这个老阉人,仗着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竟丝毫不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我披上一件厚实的狐裘,缓缓打开殿门,冷冷地立在他面前。

“太后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周景富皮笑肉不笑地躬了躬身。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晓,随即便从袖中取出了一张早已泛黄的信笺,在他面前展开。

赵晟或许不识得这字迹,但跟在苏贵妃身边多年的周景富,绝对认得。

【爱妻苏锦,见字如面。】

梁卿尘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我身侧,为我挡去了些许风雪,他脸上的淡笑与我如出一辙,我们一同欣赏着周景富那张瞬间变得精彩纷呈的脸。

【吾儿尚安?】

【晟儿这个名字甚好,便叫晟吧。】

周景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那张因为曾替苏贵妃挡过毒而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十几岁的脸上,一双阴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封信。

“这些……这些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手上?”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变得嘶哑。

“周公公,您是不是忘了尊称一声‘太后娘娘’了?看来您也真是老糊涂了。”梁卿尘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周景富纵然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没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强忍着滔天怒意,跪了下去:“奴才该死。”

“您虽贵为内宫总管大人,却秽乱后宫,与先帝贵妃私通,诞下孽种,按我朝律法,此乃诛九族的大罪。”梁卿尘不知是不是仗着我的势,胆子也大了不少,我想说的每一句话,他仿佛都有读心术一般,句句替我说了出来。

卷十一:冷宫旧事,一线生机

苏贵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大约是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便将这些足以颠覆整个皇室的秘密书信,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冷宫的宫墙之下。

说来也巧。我,是继她之后,为数不多的、被那个喜怒无常的老皇帝打入冷宫的妃子之一。

在冷宫那段了无生趣的日子里,我唯一的爱好,便是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宫墙下面每一寸荒芜的土地,都被我闲得发慌时翻了个遍。

起初找到这些书信,我只当是前人遗留的物件,用来排遣寂寞的。我从未想过要用这些东西去争宠,去换取荣华富贵。

因为在冷宫里,我过得还算不错。尤其是那个善良的九皇子,他时常会偷偷来冷宫探望我,带着一脸与年龄不符的愧疚与怜悯,总觉得是我受了他父皇的连累。他从不曾让我挨饿受冻,还时常给我带些宫外的冰糕、新奇的话本子解闷。

冷宫里的花,总是比外面的开得要晚一些。每年春天,第一朵盛开的鲜花,总是九皇子翻墙给我带来的。他常常因此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但怀里的那朵花,却总是被他护得完好无损。

我曾想,就把这些尘封的旧事,永远地带到皇陵里去吧。毕竟,这东西一旦暴露于天下,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到那时,还有哪个单纯善良的小皇子,会日日来给我捉蛐蛐,逗我开心呢?

没想到,这些书信,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赵晟登基,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再有此铁证,证明他并非先皇血脉,那么那些早就对他虎视眈眈、意图讨伐他的各路诸侯,便找到了最好的借口。

“周公公,还愣着做什么?到底还阉不阉了?可别误了时辰,惹得皇上不快啊。”梁卿尘躲在我身后,佯装忧心地看了看天色。

周景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咱家倒是忘了,驸马爷……哦不,梁大人,本就是天阉之人。”

“既是天意如此,那便用不着咱家动手了。”他强撑着说完场面话,“太后娘娘,奴才这就去向皇上复命。”

看着周景富仓皇而逃、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回身,看向身旁的梁卿尘,用手指轻轻比划了一个字。

【活】

卷十二:权倾朝野,暗流涌动

梁卿尘坐上内宫总管这个位置没几天,周景富就在自己的府中“无疾而终”了。

这宫中近一半的宦官势力,一夜之间,便尽数落入了梁卿尘的手中。有我这个太后在背后撑腰,他完全可以在宫中横着走。仅仅一个晚上,宫里的那些宦官就少了大半,都是些周景富曾经的党羽。

我悠闲地坐在养心殿的暖阁旁,端着一杯热茶,淡笑着看桌前被奏折淹没的赵晟。

“孤说了多少次,不要对着孤笑。”赵晟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烦躁。

直到此时,我才总算明白了他讨厌我笑容的原因。他的生母苏贵妃,是个终日愁容满面的病美人,是先帝从权臣手中强抢来的妻子,心中从未有过先帝。而那个所谓的权臣,就是周景富。他当年被先皇设计架空权力,夺走爱妻,抄家之时,他选择了悬梁自尽。

当然,那是假死。他改容换貌,潜入宫中当了太监,常伴苏贵妃左右,苟合求生,最终硬生生地将这天下,变成了他们母子的囊中之物。赵晟能够篡位成功,周景富在背后可谓是居功至伟。

所以,当殿前的小太监前来禀报周景富的死讯时,赵晟才会气急攻心,当场喷出了一口血。

少了周景富,赵晟就等同于少了他身边唯一一个绝对忠心、可以信任的人。而朝堂上那些原本依附于周景富的势力,顷刻间树倒猢狲散。

赵晟如今,已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自小在仇人家中长大,管仇人的妻子叫“母后”,在嫡母皇后的宫中受尽了屈辱和折磨,心思早已深沉如海。登基之后,更是日日寝食难安,生怕有人夺走他的一切。

我将目光投向梁卿尘。他安静地侍立在赵晟身旁,尽管穿着一身深色的内监服饰,却依旧难掩其风华绝代,当真是貌比潘安。若我是个史官,定要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野史,大肆宣扬当今圣上有龙阳之好,独宠这位新上任的梁总管。

梁卿尘甚至不用抬眼,便已知晓了我心中的想法。他恭敬地上前,为赵晟奉上一杯龙井和一枚丹药。

“皇上还请保重龙体,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赵晟接过丹药,想也不想便和水吞下。我从未喝过梁卿尘奉上的任何茶水,也从未真正看透过赵晟的心思,更不明白他为何总是轻易相信一些本不该信的人。

梁卿尘伸手,体贴地为他顺了顺气。

赵晟那双幽深的狐狸眼,冷冷地望向我:“母后,近来可安好?”

自从梁卿尘成了赵晟的贴身内监总管,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来我的慈宁宫了。这深宫的日子,实在是寂寞得紧。我若想见梁卿尘一面,便只能来这养心殿,名义上是探望赵晟。

好一招釜底抽薪。赵晟想见我,明明只是一道摆驾的旨意便可。他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逼着我主动来寻他。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说太后亲临养心殿的次数,比后宫所有嫔妃加起来还要多。每次来,我都要找些蹩脚的借口。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却听他又问:“母后今日来寻孤,所为何事?”

【想你了。】我昧着良心,提笔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然后走到他的案几前,亲手交予他看。

“这才不到两日,母后又想孤了?”赵晟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想他是假,想见梁卿尘是真。我不信赵晟不明白我这点小心思。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竟然真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拍了拍身侧的龙椅:“孤累了。母后可否像小时候那样,哄孤小憩片刻?”

我哪有胆子说个不字。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坐下,不敢碰到龙椅的扶手。

赵晟就这么在梁卿尘一言不发的注视下,心安理得地躺在了我的腿上,将头枕在我的膝头。

我了解赵晟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却始终看不透他那颗复杂的心。但我与梁卿尘之间,明明曾有过心有灵犀的默契,如今我却也开始不了解他的脾气了。

一时间,养心殿内的气氛微妙到了极点。赵晟的心性终究是不够成熟,此刻的行为,更像一个在向情敌炫耀、争风吃醋的孩子。他用这种方式来气梁卿尘,但梁卿尘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除了我们重逢那日,在我面前流露出的惶恐与脆弱,我再未在他脸上看到过任何多余的神情。

“皇上,案上还有百封奏折尚未批阅,今日真的不看了么?”梁卿尘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我轻轻蹙眉。难怪赵晟这几日累成这样,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要一天之内上奏这么多折子?

“不批了!尽是些惹人心烦的老匹夫在聒噪!”赵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最是讨厌听那些谏言。刚登基那会儿,他甚至让周景富先将奏折筛选一遍,凡是有谏言的,一律拦下。直到我苦口婆心地劝了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地开始亲自批阅。

我伸出手,轻轻为他揉捏着额角,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了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母后若是想看,便代孤全都批了吧。母后的字写得那样好,想必定然是喜欢做这些事情的。”

我与梁卿尘对视了一眼。他好似在这短短几日之内,便与我离了心一般,竟敢主动避开了我的视线。难不成,他当真与赵晟有了断袖之癖?毕竟,他先前也曾侍奉过长月公主那般心思变态之人。

这个荒唐的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压下心中的疑虑,伸手翻开了面前最上面的一本奏折。

上面,被赵晟用锋利的笔迹,狠狠地批了“知道了”三个大字。

我攥紧了指尖。

【太后前身为红楼玉女,后入宫闱,行事荒淫,德不配位,实乃妖妃转世,祸国殃民之兆。臣泣血恳请皇上赐死太后,以正朝纲,安民心。否则,恐皇威不再,百姓人心惶惶,江山社稷危矣!】

这样的奏折,放眼望去,十之有三。

卷十三:风雪夜谈,杀机已定

我严重怀疑,今日梁卿尘给赵晟服下的那枚丹药里,加了些安神的猛料。一向浅眠、每日就寝不过两个时辰的赵晟,竟然破天荒地睡得十分沉稳。

这也终于让我有机会,能与梁卿尘独处片刻。

我们并肩站在慈宁宫的凭栏前,望着殿外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知不觉间,一具宽阔温暖的胸膛从身后环住了我。

我忍不住抽泣了几声,抬起冻得通红的手,在空中比划着,眼里噙满了哀戚。我做了一个吊颈的手势。

【你明明知道的,我就快要像她们一样,被吊死了。】

就像当年的苏锦,苏贵妃。还有史书上那些数也数不清的、被冠以“妖妃”之名的女子。

我真是不明白,为何天底下会有那么多的妖妃转世,她们还真是忙碌。我甚至连话都不能说,早已不再登台唱戏,只想在自己的宫里安静度日。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哑女,是如何能左右他们这些手握权柄的男子的心思的?

九五之尊,为我“丢盔卸甲”,将我推上风口浪尖。

新科状元,为我“自甘堕落”,沦为宫中权宦。

权倾朝野的大太监,临死前将毕生权柄拱手相让。

他们一个个飞蛾扑火般地扑向我,难道不就是因为我这张脸,这副皮囊,看起来还算美好么?

若我当真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性子纯良,那我若是个男子,便该是史书上留名的贤臣;若是个家畜,也该是屋檐下被人精心圈养的黄鹂。无论如何,都该有个好下场。

偏偏,我生为女子。

生来便是那只待宰的、千夫所指的代罪羔羊。

我明明拿了上等的命格,却依旧逃不过红颜薄命的结局。我不明白,为何人人得而诛之的,向来都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女子。

人们总说,位高者,人孤寡。可这句话,凭什么只能用来形容帝王?他们自称“孤家寡人”,却坐拥三宫六院,美妾成群,身边还有无数权臣辅佐。

却从未有人想过,那些甚至不能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的女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飘零的命运,不停地被发卖、被转送。娘家不容我,夫家亦不容我。

我好不容易在这深宫之中,捣弄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有花草环绕,能勉勉强强自称一声“本宫”。然而,我却难以开口,说出这两个字。

从储秀宫,到酌华宫,再到冷宫,最后到这慈宁宫。我这一生,仿佛就是从一个宫殿,搬到另一个宫殿,世人记住的,也只是一个住在某个宫里的可怜人罢了。

孰好孰坏,是蛇蝎还是良善,都像我这个哑巴一样,从不被允许辩解,只能任由他们评判。

或许只有等到红颜不在,人去楼空,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罢。

“太后娘娘……”耳鬓厮磨间,梁卿尘的称呼依旧如此生分。

【不要再叫我太后娘娘了,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不会比划,便只能指了指庭院中那片已经结了薄冰的湖面。

“季荷,”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破碎,“以后若是没有你护着我,我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我当年发奋读书,上京考取功名,从一开始,就是为你而来的。”

“你放心,那些上奏折要你死的混蛋,他们的名字,我都一一记下来了。我一个,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我转过身,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

梁卿尘的睫毛上,沾染了湿意。不知是融化的雪,还是不争气的泪。那里面有悔恨,有不甘,唯独没有我想要的爱。

他们这些男人,说到底,最爱的永远是他们自己罢了。

赵晟当真是为我丢盔卸卸甲?不,他不过是性子懦弱又极度缺爱,在畸形成长环境中留下来的后遗症罢了。他只是将他所有的脆弱和不堪,尽数投射在我这个“母亲”的替代品身上,以求得片刻的慰藉。

梁卿尘当真是因我而堕落?本该成为一代清官的他,却选择执掌内廷,成了外人眼中虐杀成性的宦官?不,他不过是出身于穷山恶水,早就看透了这世道的肮脏与真实。那些所谓的谏言,不过是百姓的呐喊与愤恨,他自小便司空见惯。他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提笔将这些概论成文而已。

谁挡了他的青云路,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谁。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非他有意献媚,长月公主又岂会对他起了歹心?以取悦女子来换取权力,这是他看透了朝堂诡谲之后,自己选择的仕途。

如今,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堂正值新旧更替之际,内忧外患,改革迫在眉睫。这一切的混乱,都需要一个出口来平息。而城门楼子上,一具象征着旧时代污点被清除的女子尸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贞不洁,贪图享乐,秽乱后宫……在外人的评判中,我就如同我看待长月公主一般,是个好色成性、骄奢淫逸的女人。

可是,这些罪名,和那些挣扎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男女,人性本就不存在绝对的高尚。真正高尚的,是牺牲。

然而,千百年来,女子的牺牲所换来的成果,都被那些男人轻易地偷窃,化为他们功劳簿上的一笔。所以,红颜的命,才会轻如鸿毛。

我抬起手,轻轻亲吻了一下梁卿尘的唇角。

然后,我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卷早已准备好的、泛黄的图纸,将他那张写满了乱臣贼子名字的名单,轻轻地压在了下面。

【要救我,不必杀那些人。】

我抬起眼,一字一顿地,用手语比划出我最终的计划。

【杀赵晟。】

梁卿尘的神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您……当真要这么做?”

我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

这话,在梁卿尘教我手语的第一天,我就曾对他比划过。

卷十四:朝堂死谏,一线生机

又过了几日。

赵晟似乎是刻意躲着我,越来越不敢见我了。那些雪片般飞来的奏折,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焦躁不安。他似乎马上就要步上先皇的老路,被朝臣逼得走投无路。

反正,即便没有了我这个“妖妃”,也还会有下一个长得像他母妃的女人出现。让我这个不能申辩、只能吃哑巴亏的女人去承担所有的罪责,平息众怒,无疑是当下最稳妥的上上之策。

我安静地站在大殿之外,听着殿内传来梁卿尘那刻意捏着嗓子、模仿着老太监语调的声音,忍不住搓了搓被寒风冻得通红的手指。今年的雪下得真大,如此鹅毛大雪,想必来年定会是个丰收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殿内便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那是象牙笏板掉落在金砖上的声音。听这动静,怕是有一半以上的大臣都跪下了。

“臣斗胆死谏!太后娘娘强占驸马,逼迫长月公主和离之事,早已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此等荒唐行径,已令皇室蒙羞!”

“国师夜观天象,言季太后乃妖妃转世,其性骄奢淫逸,蛊惑人心,更纵容内阁宦官滥用职权,残害忠良!其德不配位,皇权已危在旦夕!恳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下旨处死妖妃,方能平息民愤!”

半晌,殿内才传来赵晟压抑着怒气的低沉嗓音:“你口中所说的妖妃,可是指的苏贵妃?”

“……正是。”

“那可是孤的亲生母妃。你的意思是,孤这个‘妖妃’之子,也同样德不配位,不配坐在这龙椅之上吗?”

“……”

“臣不敢!臣只是恳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启禀皇上,不仅京中百姓哀声怨道,就连驻守边疆的威远大将军,最近也有异动,恐有不臣之心!”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地点了点头。这位兵部尚书,好大的胆子。察觉到边疆有风吹草动,竟然不第一时间向赵晟通风报信,而是选择在今日这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这分明就是在威胁赵晟。

只可惜,赵晟从来都不是被吓大的。

紧接着,“以江山社稷为重”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无非就是那一句:赶紧把季荷吊死在城门上。

我正听得仔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朝我奔来。

我侧过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太后娘娘。”来人压低了声音,语气焦急。

我瞧着面前这位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觉得有几分眼熟,不由得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我是凌薇啊,您不记得我了吗?”她急道,“之前我还是赵晟侧妃的时候,您曾出手救过我。”

哦,原来是那个曾经在宫宴上被刁难的小可怜。

“太后娘娘,您快走吧!我给您准备了不少金簪珠宝,还有厚厚一沓银票,足够您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她说着,就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进了我的怀里。

我看着怀里的包裹,心中更加疑惑了。

“太后娘娘,您救过我一命,我这条命就是您的。赵晟那个混蛋,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替身傀儡,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今天,就让我替您去死吧!”

我仔细端详着她,发现她的眉眼,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不,准确地说,是和画像上的苏锦更像。只是她的性格,却与苏锦那柔弱的模样大相径庭。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想必平日里要伪装成温婉贤淑的模样去哄赵晟开心,定是辛苦极了。

这么说来,我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就算到了要被当成祸国妖妃吊死的关头,竟然还有美人愿意主动替我去死。

我无声地笑了笑,随即将那个装着她毕生积蓄的包袱,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中。

让另一个无辜的女子,去吃我该吃的哑巴亏,去替我承担本不该由她承担的罪名——

我,决不允许。

15

大殿外多了一个听墙角的身影。

凌薇好像头一次做这种事,好ŧũ̂⁶奇的眼珠滴溜溜转。

"太后娘娘,我怎么听不到皇上的声音啊。"

"皇上理政的模样一定更俊,如果我能看到就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无奈摇摇头。

朝堂内好似陷入了僵持。

正当此时。

那抹嚣张跋扈的身影终于来了。

我看着皱眉急匆匆赶来的长月公主,堆起了笑容。

"真是烦死了,这种大雪天,到底是谁能起得来啊,晚了几刻,不打紧吧?"

长月趾高气昂的看着我,吊梢眼尽显不耐烦。

她身后跟着一个谦逊温和的人影,满脸歉意的对我行了礼。

"本公主要进去,快点去告诉赵晟。"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已经吓出了冷汗,连滚带爬。

"皇上,长月公主求见,还,还带了个......"

"她来做什么?"

我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终于听到皇上的声音了,真好听,可惜我要是真被吊死了,就再也听不到了,哎。"

我揉了揉耳朵,重新审视凌薇。

宠冠六宫的贵妃,竟然还能如此活泼天真,看起来倒像是赵晟把她保护的很好。

"怎么,这满朝文武一个劲的说本宫,本宫不能来?"

长月瞥了一眼那些跪下的老匹夫。

径直走到最前面。

"长月公主,女子不得干政。"

"本宫在塞外饮血的时候,你这老头在家里娶了十八个妾,我不干政,你哪来的钱祸害小丫头啊,瞧不起女子,怎么,你没娘啊?"

凌薇差点笑出声来。

我领着她站在殿门外看着。

有了长月公主打头阵,没有人分出心思来在意我俩。

赵晟头疼的扶额。

"满朝文武在说太后,和你无关,不是骄奢淫逸就一定是说你呢。"

"当然有关系,他们污蔑太后娘娘,还毁我驸马的名声。"

"你们大肆谈论一个女子的生死,却不许女子上朝,哪有这种道理。"

长月侧身,露出身后清秀的面孔。

"本宫的驸马在这的呢,看清楚点。"

"草民叩见皇上。"

赵晟怔住了。

满朝文武同样愣了。

"你是何人?"

"草民上官青禾。"

又一个佞臣跪不住了。

"怎么可能,驸马是状元郎。"

长月接话。

"殿试文章就是上官青禾写的。"

"驸马是天阉之人!"

长月公主点点头。

"没错,女的。"

"那太后娘娘抢的是......"

"你在说咱家?"

齐刷刷的目光看向龙椅旁,皮笑肉不笑的梁卿尘。

"当啷。"

这次是站着的那些臣子,拿不住笏板掉了。

"荒唐。"

赵晟揉了揉额角。

"你是说,你女扮男装考了一路,最后不敢殿试,才让梁卿尘替你来的。"

"是我出的主意。"

长月公主撇了撇嘴。

"皇兄,你胆子小,忠良之士不用,上官青禾冒死直谏也是白白受委屈。"

"这不,看看那梁卿尘什么下场,要不是有太后护着,早就翘辫子了。"

"口无遮拦。"

赵晟面露不耐,却没有真的发怒,他似乎琢磨过来了什么,冷冷看了一眼长月和梁卿尘。

"你们和太后勾结?"

"皇上,您察觉的未免也太晚了。"

长月公主摇摇头,"都让内阁架空了才琢磨过来?"

随后她拍了拍上官青禾的肩膀。

"念。"

当年赵晟不愿面对的文章,字字清晰回荡在耳边。

"今儿这新政,皇上您不想用也得用了。"

"不过您也别胆小。"

"那帮祸乱朝纲老太监已经让梁卿尘收拾清了。"

"虎符我也拿回来了,边疆你不用操心。"

长月公主将虎符丢给赵晟。

"至于朝中忠奸难辨,改革的阻力到底是谁,显而易见。"

我数了数跪着的人数。

隔空,笑着对梁卿尘比划了个手势。

【杀】

17

新政颁布后。

奏折多了许多,动乱自然也多。

不过内阁有梁卿尘,兵部有长月,丞相有上官青禾。

我只需督促赵晟勤于政事,教会他,苏贵妃不曾来得及开口的教养。

一些不重要的奏折,我代赵晟批阅。

"母后,孤以为连你也要杀孤。"

"探子来报的时候,孤心如刀绞。"

"孤知道梁卿尘那厮教你手语,你回回都说要杀孤......"

赵晟疲惫的蜷缩在我腿上,隐隐可见泪痕。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们的一言一行。

我轻笑一声。

提笔写到。

【我说的是杀皇上的苛政】

【我不会比划】

【只能说,杀皇上】

【错了就是错了,如若不改,迟早会害人害己,让至亲之人担罪】

【你可认错?】

"母后,孤错了。"

我无声轻笑,令梁卿尘点了熏香。

指尖擦过,他与我视线相交,实在不算清白。

雾气袅袅,我看向窗外的黄鹂,落了笔。

妖妃转世么,也好。

世世代代的妖妃都是哑女。

其中冤屈、辛酸、作为、牺牲。

与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