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府上用我赚来银两,却还嫌弃我商贾出身,累出病汤药都没有

发布时间:2025-09-14 13:08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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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群高门大户啊,用臭钱换锦衣,穿在身上就觉得香了。

偏生,就是这样掏心去对这一家子好,却落得个这样结局。

所以我觉得我死的不冤。

被猪油蒙了心的蠢女人,夫君带着妾室灌下鸩毒腾位置是我该有的下场。

只是没想到,上天竟然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

让我重生在了——花轿还没进沈侯府前。

2

抬轿子的是随意在破庙用几个铜板遣来的乞丐。

衣衫破烂,浑身脏污,灰扑扑的四个乞丐跟大红花轿扎眼得紧。

着实侮辱。

我本来可以在这时候叫停,跑下轿子逃婚,顶多这一生都在乡野之间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可我转念一想。

凭什么?

他们沈家万不该享着我的福还赶尽杀绝。

外头没有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低沉得可怕,他们用这种羞辱的方式敲打新媳妇,告诫我,这门婚事我在高攀。

我冷冷笑了。

重生了一回,我若还过着上辈子的生活,那才是真的该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该死的是他们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家。

我撩开轿帘,视线落在前头抬轿的乞丐身上。

沈家不知,这一随便点兵叫来的几个乞丐之中,有一个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会在一年后恢复记忆成为权倾朝野的王爷。

我看着顾凌风因用力而紧绷的肌肉,上面的青筋像是一条条即将睡醒的青龙,狂野狠厉。

正盘算着如何搭上他这条线为我复仇时。

视线猝不及防对上。

轿子颠簸起伏,衣襟下面的波涛汹涌尤为扎眼。

他先是一怔,随后目光狼狈闪躲开。

我看着他脸上的红蔓延到耳根,心中狂喜起来。

现在的顾凌风可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冷面王爷,像个雏。

他失忆了,我的机会来了。

3

花轿停在沈侯府门前。

没有鞭炮,没有新郎官来踢轿子。

只有一个眼角眉梢都带着轻蔑的管家扬手在地上撒下铜板。

铜板落地的清脆声音很是好听。

在眼下这个食不果腹的时候,也没人去计较。

我蹲身将脚边的铜板捡了起来,吹了吹灰尘,朝着顾凌风递过去。

“乱世难以安稳,只要是能吃饱肚子的法子,怎么都不寒碜。”

像是奇怪为何我会同一个乞丐说话,顾凌风只楞楞接过那枚铜钱。

我高昂着头,一步步走进上辈子的深渊中,提醒自己: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艰难,只要是能复仇的法子,怎么都不寒碜。

府中的客人并不多。

高堂上也没有坐着沈家双亲。

我没有跟沈从宴拜天地就被送入了洞房等候。

太好了。

前世这个时候,我在新房等了沈从宴整整一夜,眼泪也跟着掉了一夜。

那时觉得自己不够好,才会让沈从宴这般对待。

如今,我可去他娘的吧!

等?

他都在后院跟柳如烟交流了子孙后代,还妄想我能在新房里流那不值钱的马尿。

“小姐,小侯爷遣人来说夜里歇在柳姨娘那边了,这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啊。”

是啊,今日可是我的大喜之日。

小梅站在我身边哭哭啼啼,一双眼睛红了个彻底。

我将她眼角的泪一抹,开始脱身上大红的喜服。

小梅立即紧张起来:“小姐这是做什么?这些都得新郎官脱的,这样可不吉利。”

“他跟小妾颠龙倒凤,你家小姐我就吉利了?”

我冷叱一声。

夫妻嘛。

哪有不同步的道理?

今日大婚,沈从宴做得,我怎么做不得。

4

我偷偷去到巷尾破败的城隍庙时。

夜色正酣。

若不是天上的明月投下一些影子,还瞧不清里头的光景。

顾凌风正坐在门槛上,手指把玩着今日得来的铜板。

他五官极好,只是那双眼尽是迷茫。

我慢慢走入他眼底。

常听人说,不要看一个人的眼睛,看得久了,影子就会从眼睛跑进心里。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他脚边。

顾凌风顺着望上来,我莞尔一笑,尤为自得。

他又是一慌,倏然站起来时,身体有些踉跄。

噗,像只跳上岸的鱼呢。

许是武将都不善言辞,顾凌风除了有些惊讶的目光外,话很少。

我缓缓走向他,指着这一破庙的小乞丐说:

“跟我走,我能让他们都吃饱饭。”

顾凌风迟疑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在三年前醒来的,跟随着流民从边关一步步走到了京都。

吃不饱是常事。

他那时候身有重伤,若不是这群小乞丐每日从自己口中分一点稀汤水给他,活不下来。

我揭开食盒,荤肉香气盈满了这曾经香火鼎盛的城隍庙。

那些个小乞丐们在睡梦中都嗅着鼻子,呓语不断。

“好香,好香。”

顾凌风脸上的迟疑更重。

我笑容略深,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我城外的庄子上还缺人手,你可以带着他们一直在那里。”

这是顿顿饱。

他还没回答,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已经被烧鸡香醒了,能在乱世活下来的都是人精。

他们一拥而上,又不敢真用手碰到我的衣裳,虚虚隔了几分,簇拥着喊:

“女菩萨。”

我不是女菩萨,我是从地狱回来的恶鬼。

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给前世的自己解气。

包括,拿下现在的顾凌风。

那些小乞丐是他最后的软肋,也是上辈子跟随在顾凌风身边最忠心的武将。

“你意如何?”

我问完,顾凌风看着已经将烧鸡分的差不多的孩子们,叹了口气。

“我跟你走。”

毕竟吃人嘴软。

5

他原本以为跟我走是去做什么凶险的事。

没成想,我将他带到了别院后,好生洗了个干净。

顾凌风远比白日里看起来更加白净,这会儿换上了红色的喜服,整个人都有了三分日后的气度。

前世,我是见过顾凌风的。

他打马过街,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那时候,他已经是王爷了,看我自然也同蝼蚁一般。

可现在,顾凌风没有记忆,他不安的拉着身上的衣裳,踌躇着:

“跟外男私会是会被浸猪笼的。”

我反问他:

“你是外男吗?”

步步逼近,身体距离缩小,直到呼吸打在他上下一滚的喉结上。

我笑得更温柔,眼中有几分揶揄。

“花轿不是你抬的?”

顾凌风急急辩解:“我那是挣钱养活他们。”

我不管。

“花轿是你抬的,我就是你娶的。”

我要把自己是顾凌风的所有物这件事钉死。

男人可能不会爱,但占有欲会让他失去判断。

我撑在他身体两侧,俯身下去印下一吻,清晰听见他如鼓的心跳声。

顾凌风想挣扎,“你,你这是把我当成姘头吗?”

“胡说。”我按住他的嘴,有些软,低低在心头跟了一声“是当奸夫”。

顾凌风还想说什么。

我不耐烦了。

“大婚之夜,少说,多做。”

红烛跳动,到处喜庆。

气氛暧昧起来。

他到底还是害羞的,半推半就着由我主导。

沈侯府和别院,都在新婚呢。

只不过那边是浓情蜜意,而我跟顾凌风纯是交易。

我不怕他恢复记忆后杀了我,在这期间,先得让顾凌风舍不得。

6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已经身在侯府。

揉着满身的酸疼。

啧了一声。

“武将确实要比文官更难捱一些。”

上一世,那沈从宴就是个摆设,不堪大用。

初夜并没有让我痛苦多久,可顾凌风不一样,那一身的力气像是要将我撞断。

好几次我都哭了,他还像头牛一样,不知疲倦。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吃亏了。

本来是跟沈从宴的‘公平较量’,这时长次数,可一点都不公平。

我有些疲倦。

那就当做是我赢了吧。

我向来都是看得开的。

“小梅,打水。”

我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描眉,今日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是吧,我的好婆母。

正堂里。

公爹和婆母坐在昨日缺席的位置上,意味不明的看着我。

沈从宴携着柳如烟从我身旁路过。

这是重生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

一身青衫被他穿的十分矜贵,拜那张尤为打眼的脸所赐,整个人都透着光风霁月。

我撇开眼。

再也不会为这张脸心动一分。

沈从宴有心想要给我难堪,毕竟我这个商贾之女最是上不得台面。

他携着小有才气的柳如烟跪在侯爷侯夫人面前,

“爹,娘,烟儿昨夜累了,让她先敬茶吧。”

先敬茶为尊,沈从宴没有给柳如烟一个正妻名头就想用这些来给她添脸面。

“胡闹,都成亲了还这般不知轻重。”

婆母嘴上斥责了一声,转过头来对我言笑晏晏,宽慰起来。

“清月啊,从宴是侯府独子,性格桀骜了些,本性不坏,你莫要放在心上。”

我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倏地一沉。

上一世就是这样。

婆母一副为我说话的模样,实则就是帮着沈从宴欺负我的帮凶!

她的笑,很难得。

这颗甜枣背后是我一次次的委屈。

我装作听不懂她话中意,说道:

“婆母,哪有正经夫人是在妾室之后敬茶的,传出去,还当侯府比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俗人还不知规矩呢。”

似是见我还敢反驳,沈从宴眉峰一紧。

“果然是商贾出身,斤斤计较不知体统。”

侯夫人等自己儿子骂完了之后才装模作样按下他,嗔怪了一声:“从宴。”

沈从宴冷哼着偏过头去。

侯夫人起身将我拉起来,柔声劝道:

“清月,这女子可不能善妒,男人啊多哄哄就好了,有时候男人管不住就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我听得发笑,但还是将那杯茶递了出去,低眉顺眼说:

“婆母教训的是。”

那婆母管不住公爹的时候,可千万要在自己身上多找找原因啊。

7

前世,我曾知道侯府一件秘辛。

在公爹继承爵位前是有个青梅的,那时婆母家族势力更好,不得已便情人分散。

那女子当时已经有孕三月,本是能抬进府里做妾室的。

但婆母私底下叫人将她落了胎,名声败坏后,她只得远走他乡。

上一世,是我死前才得知的。

那女子过的十分不好,一生未曾有子嗣,本是要上京寻亲,却死在了半路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公爹扇了婆母一巴掌。

我叫来小梅,专门去了蒲城将她接来。

她叫莲娘。

年过三十五,常年生活磋磨,身子萧条,倒是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意味。

看到我时,还有些防备,

“徐秀芝害我一生还不够吗?”

徐秀芝,婆母的名字。

我朝她摇摇头,温声问:“甘心吗?”

莲娘自然是不甘心的。

她跟我一样,都恨这侯府。

莲娘的野心很大,她在被我接到京城的第二天就已经偶遇到了公爹。

一声‘沈郎’,能叫公爹想起自己年轻时候。

少年的情谊,加之莲娘口中那‘二十年未曾放下的爱’,重得沈侯爷心尖尖都在犯疼。

二人自然是密切联系了起来。

公爹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支走府里银钱给莲娘置办了个别院。

侯府本就没落,俸禄早就入不敷出。

半月来,府里的吃穿用度下降了一个档次。

我将小厨房送来的餐食喂给狗,狗都瘦了三斤。

在莲娘身上我学到了一招,那就是男人的愧疚。

有愧疚才会有心疼,有心疼就会有那虚假的爱意。

我准备把这招用在顾凌风身上。

婆母每日倚门而望,心慌得不知该如何时,盼来了她自己的生辰宴。

往年,侯府都会尤为重视,办的极大来给她做脸。

可今年,公爹一连三日未曾归家了。

她心慌。

忍不住派了嬷嬷跟踪,这才知道她嫁了二十年的男人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婆母不顾流言蜚语,哭倒在府门口,怨声载道自己的不易。

“从宴刚刚才成亲,老的就这般不知礼数养了娼 妓,沈远山,你怎么敢的。”

动静闹得有些大。

我看着她从端正贵气的侯府主母再到现在这个哭乱了发髻的泼妇。

上前扶着:

“婆母,莫要急坏了身子。”

她抓着我的手臂,再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整个人瞧着有些可怜的问:

“清月,婆母该如何?该如何啊。”

“这有何难的。”

婆母眼中大亮,期待的看着我。

我心中冷然。

低声问:

“男人管不住,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吗?”

8

婆母被气病了。

柳如烟在床上使了好大的力气,哄得沈从宴将侯府中馈越过我交到了她手中。

次日,便从账房中出来,到我面前耀武扬武起来。

“姐姐,我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比你要更配得上当家身份些,你可千万别因此记恨上从宴啊。”

我记恨个鬼。

整个侯府都是一块烂疙瘩。

早就千疮百孔。

上一世,我接手侯府中馈时,填补了大半嫁妆进去才勉强盘活。

就柳如烟这个没有半点生意头脑的人,等着哭吧。

柳如烟上辈子最想得到的无非两样东西。

沈侯府的管家之权。

沈从宴的爱。

爱有什么用?

渴望一个男人的爱就是将自己逼上死路。

上辈子的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以为我会在乎这两样东西,巧了,现在这俩样在我眼里都是臭泥巴。

碰上都嫌脏。

对于她的挑衅,我已经不愿争论口舌。

侯府坏了根,还有沈从宴这个果。

这个局,是专门为沈从宴做的。

为此,我不惜变卖了大半的嫁妆买下了一座画舫。

跟上一世供养侯府这群白眼狼的花销相近。

我看着契时,不知怎么,心底觉得好难过。

沈府这烂到根上的一家子,怎么值得我花这么多银两。

都加倍还回来才好。

画舫在清水河飘荡这日,我梳了流云鬓。

青丝瀑,面纱掩。

雕梁画栋的画舫上歌舞升平,丝竹悦耳。

不似旁的画舫可以花钱行些令男人愉快的事,这里,只谈风雅。

短短几日,就成了上京城文人墨客趋之若附的地方。

好像没有到过画舫就被挤出了他们文雅圈子一般。

沈从宴自然是要来的。

他头回没有带着柳如烟,当踏上这座画舫的第一步时就被深深吸引。

壁上挂着的画是他爱的山水,风吹过带来的香是他喜闻的清檀。

整个画舫所有的一切都在沈从宴的喜好上。

他心急如焚想要看看画舫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同他那般投缘。

可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人,沈从宴挤破了脑袋也只能站在居中的位置上,根本靠近不了。

他踮着脚往里面瞧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色衣角在上位处。

最前头,还站着今年的状元郎。

这般热烈的追捧,是沈从宴未曾见过的。

他那张脸,我打眼在人群中一扫便看到。

不是因为有多爱,而是恨。

此刻沈从宴眼中的热切是从未给过那个在后宅为他操劳五年了夫人的。

男人,永远只会对外面的感觉到新鲜。

我冷笑一声,吩咐身旁的人:

“给诸位公子准备笔墨。”

在场的都是自持有才情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笔墨摇着折扇故作风流问起来:

“云姑娘这是何意,以字会面吗?”

“我出万两见见云姑娘真容,真金白银难不成还比不过几个破字?”

我恍若未闻,抬手开始研磨,

“一字比千金重。”

这话出声之后,我明显听见了沈从宴倒吸凉气的声音。

在他心中,才气同财气有着云泥之别。

其实我不是。

这句话还是莲娘教我的。

说沈家的男人就喜欢这调调。

我想,莲娘说的是对的,因为最近她又哄得沈远山去偷了徐秀芝的嫁妆。

那什么破字在我眼中看来不如个铜板,还能买上个馒头。

清风将燥热带走时,在场的公子们都题好了字。

我一张张捏在手中观赏了半天,一点没有瞧出区别,可为了做戏,我还是看得认真极了。

这张幻视看作一两银子,我眼中稍稍有了亮光。

第二张幻视看作十两银子,我喜意更深。

待得终于翻到了沈从宴的字时,我眉头一蹙又急忙收敛,将它看作是张万两银票。

霎时,我激动得站起身。

“这字不知是哪位公子所题?明日画舫为您一人开。”

沈从宴看着自己的字握在那名动京都的女子手上,浑身一麻。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笔墨能将在场这些风流才子都压下去,王孙贵胄、当今状元都成了自己笔下败将。

这位云姑娘,眼光着实出众。

我看着他自得不已的沈从宴站在人群最中间时,那张脸上抑制不住的狂喜,再一次认可了莲娘。

她说过。

男人,要满足他的虚荣心。

像沈从宴这样的人,嗜好才艺,就要先站在高位,然后万里挑一选中他。

能让他心底那些灰暗全都一股脑冒出来。

会觉得胜了所有人,于是为了这份虚荣心,哪怕沈从宴并不是那么看重云姑娘的容貌才情,也会为了保住自己这份‘荣光’而不计一切。

9

夜里。

我卸下一身疲惫。

画舫之所以声名远播,是我投入了大量的银子。

眼下正是我拮据的时候。

顾凌风被我安置在庄子上,带着小乞丐们种粟米。

若我推算无错,上一世这个时候,再过不久就会开始跟邻国打仗。

国库一时抽调不出那么多军粮,死了许多人。

顾凌风也是这时候再一次受伤才恢复记忆的。

我正要喊话叫来小梅,房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

看到来人,好生奇怪了一瞬。

“沈从宴。”

“粗鄙妇人,你当叫一声相公。”他眼中的厌恶几乎实质,与今日在画舫上看我的眼神天差地别。

可就是在他眼前这个粗鄙妇人,更是今日令他颇有荣光的云姑娘。

我按下心头讽意,淡道:

“你怎么来了。”

我不信他想起来将我搁置在后院几个月,前世,我们婚后两载才圆房。

沈从宴脸上有一分难堪闪过,只是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们沈家行商多年,底子不薄,把你的嫁妆拿些出来,我需得打点一二。”

我好笑至极的看着他:

“沈从宴你疯了吗?问自己的夫人要嫁妆,你就不怕那些文人墨客将你写进诗里去骂?”

他似是有些烦,眉目间都没了以往的清淡书卷气。

可要见云姑娘自然是要带礼物的,否则传出去,他沈从宴才是真的没有一点脸面。

母亲那里已经榨不出油水,柳如烟除了会念几首诗外也没有多的银钱傍身。

沈从宴一脸屈辱的大步走上前,按着我肩膀妥协说:

“那今日就如了你愿,我同你圆房,你支些银两出来。”

我听罢,眼中只剩下冷沉。

这就是我上辈子受委屈的根源,我自以为读书多的人便是品性好,却不想身而为人都一样的差。

我笑得发颤。

笑沈从宴的虚伪。

笑我上一世的低贱。

他猛地手掌收紧便要将我拖到床上去。

“小侯爷……”

门外,又来了一人。

柳如烟期期艾艾站在那里,眼中犹如藏了一朵冬日的红梅,沈从宴刚松手,那红梅就化了冻成了一滩水流下来。

“如烟,我……”沈从宴罢手。

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从前觉得很喜爱的柳如烟。

不过那也是从前了。

见过被上京城捧着的云姑娘独独望见自己后,沈从宴那颗心又偏了。

柳如烟似是撑不住,靠在门边就要滑落在地。

沈从宴急忙抱住她,埋头承诺:

“我以后再不来了。”

她这才止住了泪,勾住沈从宴的脖子将自己头埋了进去。

然后露出一双似毒蛇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片刻后,又温柔如水的对着沈从宴说:

“从宴,我这里还有些首饰,你拿去抵了好生走仕途,如烟的今后全靠你了。”

沈从宴自然大喜。

抱着柳如烟便离去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柳如烟现在真像我上辈子啊。

只是我那时候就知道靠自己了。

我收回视线,转身刚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股大力却将我猛地推到了桌子。

茶盏碎了一地。

滴答滴答淌着水。

我倏然一惊,就要反抗,身后却贴上滚烫的胸膛。

他将我挤得很紧。

盛怒下,顾凌风那张脸说不出的硬朗。

“周清月,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女共侍二夫吗!”

我侧身,腿自然的勾住顾凌风的劲腰,柔媚入骨问: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

顾凌风一震,本想退开些,却被我的腿一勾,贴得更紧。

之前最为亲密接触的地方又磨到一处。

我们二人都低呼了一声。

他耳朵又红透了。

却还是强压着滚烫的反应,语气埋怨又委屈说:

“刚刚若不是我将柳如烟引来,你是不是就跟沈从宴……那个了。”

我轻轻在他嘴边啄了一下,低声:

“阿风,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你才是那个奸夫。”

10

顾凌风是被气走的。

我不在乎。

因为这是好事。

男人开始在意的时候,就证明他输了。

我低低看着自己的影子,笑的好开心。

“我从顾凌风的眼睛走进心里了呢。”

王爷的地位,定然是比尚书大的。

所以待得侯府倒塌之后,徐秀芝的娘家不敢向我寻仇。

……

三日后。

清水河上最负盛名的画舫按照约定只为了沈从宴一人开。

他在上船前就受到了一众同窗的恭维。

“若是能将云姑娘迎回府,那沈兄可是要羡煞我等啊。”

“才子佳人,上京城怕是又有一桩美谈了。”

沈从宴自然也是笃定的。

所以甫一上画舫,他便急切的朝我表明爱意:

“初见姑娘,沈某便心动不已,云姑娘的才情在这京城乃是独一份,仰慕至今方敢言明,还望云姑娘考虑一二。”

我看着他的模样,很是期待若是沈从宴知道我这个云姑娘根本胸无点墨,且还是他后院里最瞧不上的人,会是什么表情?

那些个才情怎么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只需要花些沈从宴最瞧不上眼的银两,多的是才子为我写诗创词。

名声,是能买来的。

我支着下巴,湿漉漉的眼看着他:

“可惜,沈公子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实在无缘。”

我说得遗憾,他倏然起身表态:

“那正室与我无半分情谊,乃是幼时定下的亲事,我从未喜欢过分毫,云姑娘大可放心。”

“她那般粗鄙之人哪里比得过你一根发丝。”

我听得竟然不知痛了。

沉默看着他。

沈从宴又想起柳如烟来,这次稍顿片刻后才继续说:

“妾室倒也乖巧,只是如今沈某心中只有姑娘一人,回去便放她出府。”

沈从宴只在乎他自己。

他没有爱过我,也没有爱过柳如烟。

这一刻,我竟然觉得上辈子给我灌毒酒的人有些可悲。

她盼了两世的侯府不过是空架子。

盼了两世的男人这般随意将她弃了。

即便上辈子的毒酒是柳如烟给我的,这辈子我也没有真的对她出手,皮肉之痛最浅。

失去她所最在意的一切,比毒酒难吞咽。

沈从宴急忙忙离去后,我没有跟着回沈侯府。

转头去了庄子上。

如今快要到战乱之时,顾凌风还在田里耕种,面朝黄土背朝天,领着一群年纪不大不小的乞丐。

许是在庄子上能吃饱饭。

他们结实了不少。

见到我来,还是惯会嘴甜的叫‘女菩萨’。

我回回过来,都会带上酥糖,他们都记得我。

顾凌风拉过我,步子极快,我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你慢点。”

我有些不满。

他将我推到了树后,欺身压下。

顾凌风眼眸透着决然,他固执咬破了我的唇,在我惊呼的瞬间又探入,追逐舌尖缱绻。

靡丽的银丝拉下,又通通被他舔入腹中。

顾凌风喘着气抵住我的额头,那双眼里映着我此刻迷离的目光。

他鼻尖碰了碰我的,突然笑了:

“清月,我去参军好不好?”

我狐疑的看他。

又听见顾凌风说:

“我会站到比侯府更高的位置,以后我护着你好不好?”

在这林中,激情余韵过后。

我趴在顾凌风怀里,最大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样便好。

我要顾凌风知道醋意,知道去争去抢,知道得之不易,而不是恢复记忆身份之后任由取舍。

现在决定权,在我手中了。

“好,我等你。”

11

侯府。

摆在我桌上的只有一纸和离书。

沈从宴连当面跟我说话的敷衍都不给,倒是柳如烟闹腾了起来。

遣了人来请我,一同到了正堂跟前。

徐秀芝已经不如先前精神,沈远山对莲娘这个外室极好,开始忤逆她,哪怕她搬出了自己的娘家尚书府也无尽于是。

不过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至少那外室没被领回侯府。

刚刚缓了口气的徐秀芝还没从病榻上恢复好,儿子又开始闹腾和离遣散后院了。

她头疼不已。

关节狠狠按着眉心,嘭得将茶盏全都扫到了地上。

“沈从宴!你要纳妾便纳妾,如今又搞出这一出,是不是要将为娘气死才肯罢休?”

沈从宴梗着脖子,噗通跪在了地上。

“娘,那云姑娘是个好的,才情颇深,若是能娶回侯府是儿子的福气。”

“荒唐!再好也是个娼 妓!”

“云姑娘不是。”

看着沈从宴辩解的模样,柳如烟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呆呆跌坐在地上,嘴唇都发干,想来是来到这里之前说了不少话。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四肢并用爬到了我面前,祈求起来:

“夫人,夫人你快说句话啊。”

这是前世今生柳如烟第一次叫我夫人,我没有一点动容,低头看着她这双曾经灌我毒酒的手现在拽着我的裙摆,指尖青白。

大街上,有军队离去的脚步声。

声声震耳。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的柳如烟,她憔悴了许多。

上一世她的头颅是被多读了的那几本书垫起来的,傲慢又自信。

可没了沈从宴的疼爱后,她这朵花竟然枯萎了。

泪涟涟的。

我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低声劝:

“求我没用,去求沈从宴别不爱你。”

柳如烟没有爱不能活。

我周清月没有爱,只会活的更好。

本来,我前世不也没有。

柳如烟又匍匐在沈从宴脚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跟周清月一个下场,她拉着沈从宴,低声求着:

“小侯爷,别不要如烟,别这么对我。”

她发髻散乱了下来,看着楚楚可怜。

却再也打动不了沈从宴的心。

他面有愧色但坚决:

“如烟你最是爱我,定然会成全我的吧?那云姑娘名声在外,能帮我结识更多文人,今后官场路也好走。”

看着沈从宴这般模样。

柳如烟眼中的光却越来越淡。

兀地大笑,笑的涕泗横流。

她明明没有喝鸩酒,那张脸却青紫起来,声音更是喑哑:

“沈从宴啊沈从宴,你当初嫌恶周清月大字不识几个,来对我甜言蜜语。现下又对个才情更高的女子献殷勤将我抛下,哈哈哈哈。”

“我祝你也愿望落空,不得善终!”

前世那个走路都骄傲的柳如烟一头撞上了柱子,鲜红的血喷洒了一地。

沈从宴吓得惊声尖叫,面如金纸。

婆母狠狠瞪了一眼尸体,

“死便死,怎么还故意撞柱自尽,坏了我儿名声。”

说完后,似是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我,脸色又变了变。

妾室不要便不要,但正妻不同。

她暗自瞪了一眼不曾开口说话的沈远山,来抓着我手哀切:

“清月,是我们沈家对你不住,从宴心有鸿鹄,你别怪他。”

我动了动脚,免得柳如烟的血流到我鞋子上,这才拉出我的袖子说道:

“自然不怪,但和离乃是大事,沈家总要给我一个交待吧?”

“你要什么交待?周清月你无所出,我大可以直接休了你,莫再胡搅蛮缠。”沈从宴脸上的害怕全都转嫁成怒气发泄在我身上。

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多窝囊的男人啊,我跟柳如烟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人都搭进去一条命。

我瞧着柳如烟的尸体,恨不得她也重生一回才好。

“沈从宴,你在画舫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真当我一无所知?”

“两个选择。”

“一:给我一万两白银,我就此离开。”

“二:我将你的事放出去,且看京都如何看待你,今后的仕途还走不走得下去。”

许是向来逆来顺受的我居然能说出这番话,将沈家三人都给气得不轻。

沈远山难得的拍桌起身,怒斥:

“毒妇!我沈家哪里来的一万两白银。”

若是有这么多银子,他早就拿去给莲娘看顾身子,也省的她现在日日头疼。

想起莲娘来,沈远山眼神柔了两分,看向婆母的目光带着戾气:

“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我沈家真是家门不幸。”

徐秀芝的脸倏地暗了下去,抬手就给了沈远山一巴掌。

“你莫要忘了沈侯府早就没落,若是没我徐家在后面撑腰,早就被旁支将家产分了个干净。”

他们吵的激烈。

我却是越来越没有了耐心,毕竟战乱已经开始了。

沈从宴还想上前来柔声给我一些好话劝我莫做对他不利之事,我连退三步。

望着他那张虚伪至极的脸:

“我只给你三日,三日没有见到一万两,沈从宴的大名就挂在画舫上。”

他一下子便慌了。

抓着徐秀芝的手哀求:

“母亲你要帮我,那云姑娘可是有画舫的,身价自然不浅,待娶回了家还不是都是我们的?”

徐秀芝犹犹豫豫。

要她回娘家打秋风是万万不可能的,再说尚书府拿出这一万两不就坐实了贪墨。

沈从宴突然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可以将侯府抵押了。”

“那如何能行!”

沈远山一巴掌打在沈从宴脸上:“我看你是疯了,这侯府可是承袭下来的,传到圣人耳朵里都不要活了。”

沈从宴此时已经被逼到没有办法了。

这是最后的希望。

侯府在京都不算钟鸣鼎食之家,没有足够的身份供他在外得到那些艳羡的目光。

可云姑娘不一样,她那天只认定自己的字写的最好时,就已经让沈从宴这个名字成为了京都中才子佳人都知道的人物。

这等殊荣,他要。

“爹,只需几月就能赎回来,总不能让我搭上一辈子的前程吧?”

这时候,我才突然明白了为何上一世沈家会这么厌弃我商贾出身。

因为他们苦苦维持的这份脸面根本就是泡影。

越是没有什么才会越强调什么。

沈家其实比商人还要低贱,在世家的眼里,他们也是一样的蝼蚁。

我大笑着转身出门去。

除了小梅,沈侯府的一根草都没碰。

太虚假了。

虚假的地位,虚假的高门大户。

都不如我的银子真实。

沈远山最终还是碍不过唯一儿子的请求,再加上莲娘突然告诉他有孕的事,他首肯将侯府抵出去。

莲娘身子不好,年轻的时候被徐秀芝那碗堕胎药给弄坏了底子,这次有孕是特意服用了药的。

哄得沈远山不仅将侯府抵押了出去,甚至把徐秀芝锁在库房里舍不得吃的补品都偷了出来。

三万两雪花银。

一万给了我,买了和离书。

一万给了莲娘,让她好生将养身子。

剩下的一万,被沈从宴拿到了画舫。

他要拿着这钱去哄那京都城赫赫有名的云姑娘呢。

沈从宴想要‘云姑娘’成为这侯府吞下的第三根骨头。

侯府从里到外的空了,从老到小开始卷侯府的钱财,独独婆母一人不知。

莲娘抚着肚子,指尖掐的掌心有血,恨道:

“沈侯府害的从来都是女子。”

她身子受了近二十年的苦,早就快要撑不住了。

这几日更是艰难,莲娘哭着跟我说:

“清月,我怕我死前看不见侯府倒塌。”

她怕来不及。

我望着窗外的月色。

连夜去了庄子上,吩咐了那群孩子将今年收成全都送到了边关。

顾凌风啊,你一定要来得及回来。

12

莲娘的身子已经彻底快不行了。

哪怕我找了无数名医都是在把脉之后冲我无奈的摇摇头。

可莲娘不怕死,她只怕看不到仇人也死的那天。

我用了人参日日给她吊命。

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撑下去才能看到沈侯府成为废墟那一天。

我重新回到了画舫。

见了已经找了我三日的沈从宴,他很是高兴,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柳如烟的死对于他来说没有一点影响。

“云姑娘,多日不见,可叫从宴知晓了什么叫如隔三秋。”

他没有冒犯的动作,规矩的站在我三步之外。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好像天下之大只有我能入他眼一般。

我笑弯了眼。

看啊,爱是能够演出来的。

“沈从宴。”

我向前走了一步,抬眼看他,语气却冷了下来:

“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沈从宴脸上的笑容更大。

他觉得终于将这个名动京城的女子俘获了,日后,钱财和名望都是他沈从宴的。

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

我在他期待万分的目光中,缓缓抬手摸上了面上的轻纱。

这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真容的云姑娘就要在沈从宴面前揭开神秘了,这如何能让他不激动。

甚至已经想到了,如何娶了面前的人后将侯府的抵押赎回,再走进官场。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

“你可千万要看仔细了啊。”

面纱缓缓揭开。

露出的那张脸却让沈从宴瞬间僵硬。

“周清月?”

“不可能!”

他吓得倒退几步,不敢相信云姑娘竟然是自己刚刚和离了的那个粗鄙商女。

沈从宴大怒。

指着我满嘴污言秽语的破口大骂:

“周清月,你将云姑娘藏到了何处?”

“有什么冲我来,别以为我不知你还爱慕着我,但云姑娘可不是你能比的,赶紧将她放出来。”

“一万两白银已经给了你,再耍花招,今日我定然杀了你!”

沈从宴脸色涨红,宁肯认定是我不甘心跟他和离也不愿相信那个让他那般另眼相待的女子竟然是我。

我看得捧腹大笑。

“沈从宴,我就是云姑娘,惊喜吗?”

想起他在云姑娘面前伏低讨好的模样,我掩唇轻笑一声:

“你好贱啊。”

这一句话,就像是将他一直以来勉力维持的自尊打破,沈从宴疯了。

他扑过来想要掐我脖子,厉声骂道:

“贱 人,你这个贱 人竟敢算计我!”

可沈从宴还没到我跟前就已经被画舫上的小厮给拉到一旁,几个人围着他拳打脚踢。

一个读书人,哪是这些干力气活儿的对手。

沈从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抱着头哀嚎。

可是不够,不够啊。

才两万两。

才堪堪补全了我上一世花在他们身上的数目。

还欠我一条命呢。

13

沈从宴被小厮丢在岸上时,就像一张破布。

有气出没气进的模样。

我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冷淡的走了。

今日,还是放印子钱收利息的时候呢。

这等好戏怎么能错过。

我高兴的凑到了沈侯府门前看热闹。

府门已经围了许多看客。

“好歹是个侯府,借了钱岂有不还的道理?”

“侯爷当时可是签了字画了押的,还不上就用侯府宅子来抵。”

徐秀芝头上还戴着抹额,上面的珠子不知何时都被扣掉,只剩下一圈印子在上头。

她额发凌乱,慌张的拉着沈远山:

“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

沈远山却是目光越过那些耀武扬威直接进府搬值钱物件的人,看向了人群里。

我顺着视线看过去,拧眉。

莲娘不在别院养身子,来这里做什么?

我正要过去将她带走。

她却走出人群,朝着沈远山夫妇俩走去。

二十年前,她没有进沈府的大门,但却因为那个沈字失了个孩儿,落得个身疾不愈下场。

如今,她走向这里,走到这个毁了她一生的地方。

徐秀芝咬牙:“你这个贱 人,当初我就不该只给你灌红花,应当要了你命的!”

莲娘埋首笑了,笑声尤为破碎。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到。

等不及了。

我好似有了些察觉,心突然被堵住。

沈远山忙上前迎了一步,“莲娘,你如今怀着身孕,来这里被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徐秀芝看着自己相敬如宾二十载的丈夫对个外室这般体贴,气得双眼发红。

比这些人来搬侯府还令她下不来台。

“沈远山!你就不怕我大哥来讨个说法吗?”

徐秀芝的亲大哥,乃是当今朝堂上的尚书大人,正二品的大官。

沈远山有些迟疑,却还是朝着莲娘伸了手过去。

在即将牵到时,众人面前寒光一闪。

谁也未曾料到,莲娘那个弱柳扶风的女子竟然将一把匕首狠狠捅进了沈远山的心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莲娘:“你……”

“啊!”

徐秀芝吓得惊恐大叫。

跌坐在门槛,双腿发软起来。

莲娘看着她这般模样笑的凄厉,语气中甚至透出几分可怜:

“我曾经以为我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今日才知道,你徐秀芝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为了个这样的男人竟然害得自己受一生磋磨。

莲娘将匕首拔了出来,带出的血喷溅在她脸上。

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红气,看着健康了许多。

莲娘回头看了我一眼,张嘴无声说了些什么,最后那把匕首划破了她的脖子。

我眼眶红了一圈,嘴里苦涩至极。

莲娘最后求我:

“不要把我的尸体留在这里。”

徐秀芝惊声唤着人:

“都瞎了吗?还不快将尸体给我拖走,拖走!”

“晦气。”

沈远山晦气,莲娘更晦气。

她不能垮,她徐秀芝可是尚书府出身,是名门望族,不能在这些低贱的人面前失态。

徐秀芝强迫自己要稳住,撑着墙站了起来。

人群又是一阵哄闹。

沈从宴挤了出来,路过地上的尸首时都没去看一眼,憋屈得朝着徐秀芝大喊:

“娘,都是周清月那个贱 人设局害我侯府的!”

徐秀芝眸光一寒:

“你说什么!”

14

我一直都知道商斗不过官。

就算是个侯府也有随意将我们这群低贱商户给捏死的能力。

何况,徐秀芝还有个官至二品的娘家撑腰。

我支走小梅去为莲娘敛尸,告诫一定要在寺庙为莲娘守七日长明灯才准回来。

所以官兵将我的画舫封掉的时候,只押着我进了大牢,我没有多出奇。

侯府还要名声的时候,可以用这个要挟。

因为那是他们在上等圈层立足的根本,可先前侯府一事已经让他们没了脸面。

既然已经没了,那如何露出獠牙都是正常的。

不用顾忌后果。

我真正意义上的明白了官与民的差距。

木笼下垂着一根粗劣的绳索,吊在我脖子上,双脚悬空,只有脚尖堪堪能着地,一旦放松下来脖子就会被勒住。

我被吊了三日。

精神已经大不如之前时,沈从宴才缓步进来。

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也十分不好。

亲爹被刺死,母亲气急攻心病倒。

整个沈侯府成为了上京城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沈从宴再没有之前被‘云姑娘’夸赞后的风光,如今出门都遮着脸。

“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贱 人害的!”沈从宴怒视着我。

我淡淡扫了他一眼。

竟然觉得胃中难受,忍不住便吐了。

那秽水喷了沈从宴一脸,将他最后的体面给击垮。

沈从宴再也克制不住,上前狠狠甩了一巴掌在我脸上,恶狠狠道:

“贱妇,你害得沈侯府家破人亡,今日我就让你的命来填。”

一条命罢了。

我何时放在眼里了?

从重生回来选择再一次踏进侯府时,这条命我早就不要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看你如今这样,我就痛快了。”

我做到了啊。

低贱商人将一整个侯府搞垮了。

以沈从宴如今的名声来看,想要入朝为官根本没有半丝可能!

我又呸了他一口。

“赚了。”

就是可惜,顾凌风这条线终究是没用上。

啧。

“让你死可太便宜了,我要好好折磨你。”

沈从宴吩咐狱卒,“将她放下来。”

悬吊了三日,我早就没有体力支撑。

绳索一松,我就栽倒在地上。

沈从宴取下鞭子,上面勾着倒刺,仔细看,还能从上面看到上一个受刑之人的皮肉。

我没忍住,趴在边上又吐了。

这一下,沈从宴立时反应过来。

他拽住我的衣领,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我烧出两个窟窿。

“你怀孕了?”

“贱 人!”

沈从宴又是挥了几个巴掌落在我脸上,我连连发晕。

他怒火滔天,“我从未碰过你,你怎么可能有孕?你勾引男人了,贱妇。”

他取下刑罚台上的木桩,让人将我四肢按住平躺在地上。

“贱种就该死。”

沈从宴拿着木桩放在我肚皮上,要将这个不知何时活在我肚子里的小生命打死。

锤子被他高高举起,用尽了全身力气落下。

“你敢!!!”

15

牢房外,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终于赶到。

上一世半年才打完的仗,因为有了我送去的粮食,提前了三月。

顾凌风带着一众武将将狱卒都打倒到一边。

他看着沈从宴,“你怎么敢的?”

沈从宴缓缓起身,抬起我的下巴问:“这人就是你的奸夫?”

“周清月,你看人的目光也不怎么样啊。”

一介武夫,不过是个百夫长。

手底下带着这些兵卒有何用?

“我舅舅可是当朝尚书,正二品官!要一个百夫长的性命不过是一句话。”

沈从宴根本不怕。

他看着顾凌风,一字字警告:

“现在你跪下来求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顾凌风的目光一直在他手上,看着他的指尖用力掐着我下巴,已经有了青紫。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拔出佩剑斩落了他的手臂。

断臂喷出的血还没等染到我身上,顾凌风一捞,将我抱在怀中,轻声安抚:

“清月,我回来护着你了。”

他此刻语气已经没有之前的软,不知是因为上过战场磨练出来的还是已经……恢复记忆?

我不太敢赌。

只埋首在他胸前。

浑身发着抖。

“阿风,孩子,我们的孩子差点没了。”

我哭得凄惨,眼泪刻意往他领口处蹭,温热的泪水将他衣裳打湿的瞬间,也濡湿了顾凌风的心。

孩子,我们的。

莲娘教我的最后一招,要让男人愧疚。

他的手将我揽得更紧。

沈从宴哀嚎了好一会儿后,指着顾凌风恶声说:

“你可知我是谁?敢动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周清月,你的奸夫救不了你,擅闯大牢可是死罪,等着跟你的奸夫一起砍头吧!”

我瑟缩在顾凌风怀里勾了勾唇。

但很快掩盖了下来,焦急的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担忧将他朝外面推搡:

“阿风你快走,别为了我做傻事,你斗不过徐尚书的。”

像极了害怕他惹上事。

沈从宴看我这模样,畅快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我跪在地上求他的场景。

他啐了一口才咬牙骂了一声:

“奸夫淫妇!”

顾凌风拉着我的手,将慌乱得已经双眼没了聚焦的我安抚住,

“清月你听我说,谁也不能动你。”

“我说过,是回来护着你的。”

他起身,大氅盖在我的肩头,又是挥去一剑,将沈从宴的另一只手也砍了下来。

双臂尽失。

沈从宴脸上的血色褪尽,苍白的骇人。

他不敢置信匍匐在地上大吼:“下 贱之人也胆敢动我?”

大牢外,又是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

徐秀芝急忙奔了进来。

不过几日,她竟然瘦得比我还多。

“大胆贱奴,敢伤我儿?”

她怒气森森,抬手就想给顾凌风巴掌,却被身后的人给狠狠推了一把,倒在沈从宴身旁的血泊中。

徐秀芝倒是比沈从宴冷静些,她冷眼看着我,

“且等吧,待兵卒进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我大哥可是官居正二品的尚书大人!儿子是今后承袭侯爵的侯爷!”

身份,向来是他们这群人所依仗的。

一个头衔就能压死一大片平民。

我最恨的就是他们永远低不下的头。

顾凌风冷笑。

当着徐秀芝的面,一剑刺穿了沈从宴的喉咙,干脆利落到还在傲然说话的她都没来得及反应,那把剑已经将她儿子的性命夺走。

我头一低。

透过大氅的皮毛去欣赏沈从宴的死相。

死人都不太好看。

徐秀芝失神了一息,突然发了疯。

“你敢杀从宴,你敢杀我的从宴,我要你们全都陪葬!来人啊,给我来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顾凌风眉目间涌现怒气,肃杀之气布满全身,他俯视着徐秀芝一字一顿:

“本王乃是当今圣人亲弟,沈从宴有什么不能动的?”

不止徐秀芝突然噤声。

我也装作惊慌失措的捂着唇,“你……”

顾凌风身上的杀气瞬间淡了,转头将我头发抚顺:

“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当时相识时,我失忆了。”

“清月莫怕,无论我是谁,对你承诺过的一切都作数。”

我抓着顾凌风的手,低声:“我信你。”

其实我不信的。

我只相信自己。

16

顾凌风在我头顶落下一吻,

“清月,沈家再也不能为难你了。”

徐秀芝只喃喃重复: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王爷?怎么可能……”

语气那般的无助。

看啊,身份不同,徐秀芝连死了儿子都不敢声讨了。

“本王不过是杀个想要谋害皇嗣之人,谁敢多言?”

我低垂下眼眸。

在顾凌风的口中,沈从宴这条命就像是蝼蚁。

沈家当初如何觉得我低贱的,顾凌风就是如何觉得沈家低贱。

在这个上京城中,身份高低铸就了人命贵贱。

柳如烟和莲娘的死没有人会去惋惜,因为他们是平民。

顾凌风杀一个还没承袭没落侯府的小侯爷也没有人去惋惜,因为他身份差了太多。

我在这一刻突然又感觉上一世的阶级制度充满了全身。

他们毫不客气的掠夺走我周围的空气,令我浑身都难受起来。

因为我发现,我只是走进了另一个阶级中。

比沈家更加厉害的层面。

皇室,我得脱离这种困境。

就要先让顾凌风对我放心。

果然,沈家灭亡之后,京城没有一个人追究。

我因为送去粮食及时为大军打胜仗立下了大功劳,由三军统领上书为我求了个皇商身份脱离了底层身份,世人再不敢慢待于我。

至于顾凌风,我从来不在乎他爱不爱我。

我利用人性的阴暗面将自己塞给了他,借了他的势免除了一切后患。

报仇嘛,不寒碜。

我为前世的自己讨了个公道。

侯府欠我的,都一一加倍还了回来。

只是我再也不会将自己的期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哪怕是我腹中的孩子。

我坐在王府的高墙之下,身后有丫鬟扇着风。

椅子摇摇晃晃,有些困,我阖眼前摸了摸肚子,温柔至极嘟囔一声: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丫鬟轻轻迎合了一句:“王妃将来定是最疼爱小王爷的娘亲了。”

我只是笑,没有再说话。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是我啃了他一口肉还得谢他。

脐带在出生那刻就剪断,能绑住一个母亲的东西不是在他有了生命的一瞬间就分开了吗?

……

“清月,你近来看着都好乖。”顾凌风刚陪我消食回屋,随口说了一句。

是啊,我好乖。

因为要让顾凌风对我没有一点戒心啊。

我搂着他脖子,嗔怪似的瞪着他,眼中含着刻意做戏的勾引,媚眼如丝:

“好啊你,我现在怀着孩子,你就嫌我性子不同了。”

“那我明日就翻墙逗鸟去。”

顾凌风只笑,将我按在怀里讨饶着放软了语气:

“好好好,是本王错了。”

我唇边笑意淡了淡。

是本王错了。

不是为夫错了。

嗯,我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心思。

次年春暖花开时,我生下了王府长子。

皇帝赐了不少东西,顾凌风对我更加好,他拉着我的手不住的激动:

“清月,你受苦了。”

生孩子不容易。

只是这种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如我内心的煎熬。

王府虽然地位崇高,但上面还有个皇帝压在头上。

且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我做不到。

死在沈侯府的每一个人都在提醒我,周清月,只信自己吧。

我没有太大的安全感。

就像曾经沈侯府的威势压得那个小小商女喘不过气一般。

所以,当孩子断奶后,我跑了。

带着赏赐,带着我做皇商后挣来的银两,带着小梅彻底远离了这里。

北地凛冬,南境花海。

都是我眼底的风景。

后来我听说,王爷发妻失踪,他在外寻了三年。

京城中都在传王爷爱妻至深,为表皇上对弟弟的关心,下旨赐婚了两位侧妃入府关怀。

我听了街边说书人将王爷讲得天花乱坠,多吃了两块点心。

至此,

身上怀揣着几十万两银票,心头却轻松无比。

再无什么权势压力能在我身上半分。

我只是周清月。

哦,更正一下用词。

应该是,无事一身轻且最有钱的周清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