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听见摄政王和好友谈话,她假死逃跑,多年再见,他红眼:玩够了吗
发布时间:2025-09-06 15:00 浏览量:1
意外听见摄政王和好友谈话,她假死逃跑,多年再见,他红眼:玩够了吗(下)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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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江月皎身上那件玄青色纱裙,那是江夜棠最喜欢的颜色。
江月皎惊恐的瞪大眼,脸色涨红,无力的扑腾着手臂,艰难的喘息着。
侍卫们慌忙跪下:“王爷三思!江姑娘是无辜的啊!”
萧凛的手一点点收紧,却在江月皎翻白眼的瞬间突然松开。
他颓然退后两步,看着跌坐在地拼命咳嗽的江月皎,视线又模糊了:“是我冲动了,带江月皎回去休息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江月皎脸色煞白,哭的梨花带雨:“王爷,你为什么突然变了,为什么这么对我……”
“九千岁说得对。”萧凛打断她,喃喃自语,“是我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做错了太多事。”
他转身走向书房,留下满院噤若寒蝉的仆从。
玉簪在掌心硌出深深的血痕,心也已经痛到麻木了。
萧凛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拖入了无尽的深渊,四肢百骸只剩下无尽的冷意。
整整七日,萧凛闭门不出。
送进去的饭菜原封不动端出来,酒坛却空了一地。
侍卫看不下去了,担心萧凛就这么颓废下去,危及生命。
他冒着杀头的风险,硬闯进来时,看见的是满室狼藉,和蜷缩在角落的萧凛。
他怀里紧抱着江夜棠的旧衣,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眼下两片浓重的阴影。
哪里还有半分摄政王的威风?
“王爷。”侍卫跪下,语气里带着恳求“您不要再这么下去了,江姑娘死的那么冤,肯定也希望您能帮她找到凶手。”
萧凛缓缓抬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又涌起了泪光:“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遵命。”侍卫点到为止,也不敢再多说,匆匆退下了。
房门关上的一刻,萧凛终于崩溃。
他死死攥着玉簪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泪水流了满脸。
她确实死了。
死在他一次次的无视里,死在二十鞭的责罚下。
而他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那把西域匕首,是专程为她买的。
“江夜棠……”萧凛将玉簪贴在唇边,泪水砸在地上,“你回来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凄厉的风雨声。
那个总是默默守候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了。
直到这个时候,萧凛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心,他是害怕看清自己的心。
从他选择江夜棠作为自己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时,就注定了和她没有办法在一起。
暗卫最终的下场都是为主人而死,没有例外。
萧凛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只是一个捡来的可怜姑娘,自己给了她最好的一切,让她拥有了新生,往后为自己付出生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想法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会情不自禁的看向笑容明媚的江夜棠,自己也会不自觉的跟着一起笑。
看到她受了重伤后,浑身是血的倒在角落里,心底也会控制不住的涌起惊慌和害怕。
他极力的克制着心底的颤动,只能用疏远她来稳固自己的理智。
直到江月皎的出现,看着她和江夜棠无比相似的脸,他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全部宣泄给了这个替身。
只有强迫自己爱上别人,仕途才不会被影响,江夜棠才能有理由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渐渐的他越来越偏离自己的本心,一次次违背本意去做伤害江夜棠的事。
他总是自信满满的认为,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江夜棠离开他,哪怕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可他唯独忘记了死亡。
想到这里,萧凛再也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他狼狈的蜷缩在地上,颤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脸,滚滚泪水顺着指缝流出。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也停了。
一缕微弱的光芒正好照在了他的脸颊上,萧凛睁开眼,终于做好了决定。
他要和江月皎把一切说清楚,自己会给她一大笔让余生衣食无忧的钱。
两人从此好聚好散。
萧凛起身沐浴了一番,收拾整齐后,大步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萧凛站在江月皎的院门外,手中的白玉簪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本是想来与她做个了断,给她一笔钱财,从此好聚好散。
可还未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尖锐的骂声。
“一群没用的东西!”江月皎的声音再不复往日娇柔,反而尖锐刻薄,“王爷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我要是失宠了,你们谁都别想好过!我就是死了也要把你们拖下地狱!”
萧凛眉头一皱,脚步顿住,透过半掩的门缝向内望去。
只见江月皎一袭华服,面容狰狞,手中攥着一条细长的鞭子,狠狠抽向跪在地上的婢女。
那婢女不敢躲闪,硬生生挨了一鞭,肩膀瞬间渗出血痕,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
“废物!都是废物!”江月皎怒骂着,又扬手扇了另一个婢女一耳光,“让你们打听王爷的行踪都打听不到,我要你们何用?!”
几个婢女被打的遍体鳞伤,颤抖着身体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江月皎走向了角落里最瘦弱的那个女孩,阴森森的威胁道:
“我记得你母亲是不是患了肺痨,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照顾?你说我要是克扣你的银子,让你死在这院子里,你的家人怎么办啊?”
听到这些话,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哭着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响头。
“小姐,我知道错了,你打我罚我都可以,能不能留我一条活路……”
萧凛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月皎。
那个在他面前总是柔柔弱弱、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姑娘,此刻却面目狰狞的鞭打下人,眼神阴毒的令人心惊。
“皎皎,别气了。”一旁的闺中密友林小姐轻笑着劝道,“王爷现在不过是被那个死人勾了魂,过些日子自然就想通了。”
“想通?”江月姣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怨毒,“他今日竟为了那个贱·人取消婚约!一个暗卫,死了就死了,凭什么让王爷这般惦记?!”
“要我说,不如直接下药。”林小姐压低声音,语气阴险,“等怀上孩子,他还能不认?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一个死人算什么?”
江月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随即又得意地笑起来:“也是,反正王爷蠢得很,我说什么他都,那贱·人被我陷害了那么多次,连辩解都不敢,真是活该!”
“就是。”林小姐附和道,“真正对他好的,他反倒伤得最深,真是可笑。”
“至于那个可怜的暗卫,不是被火烧的连一把灰都没了吗,我都同情她了哈哈哈。”
门外的萧凛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他死死攥着拳,指节泛白,胸口翻涌着滔天的怒火。
原来那些事……全是她从中作梗!
江夜棠被泼开水时,他信了江月皎的“良善”,她被诬陷时,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她被逼与狼群搏斗时,他冷眼旁观……
而他竟还天真的以为,江月皎是无辜的。
“砰!”
萧凛一脚踹开房门,门板重重砸在墙上,震得屋内众人皆是一惊。
江月姣转过身,看见是萧凛,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鞭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王、王爷……”她声音发抖,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您怎么来了……”
萧凛一步步走近,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把人冻成冰块。
“继续说。”他声音低沉,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刚刚不是说得挺高兴?”
江月姣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眼泪瞬间涌出:“王爷,您听我解释,我只是……只是太生气了,才会口不择言……”
“生气?”萧凛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又看向她,“你生气,就拿鞭子随意抽她们?”
“她们办事不力,我只是教训一下……”江月姣慌乱的辩解,伸手想去拉萧凛的衣袖,“王爷,您知道的,我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
“啪!”
萧凛狠狠一耳光甩在她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扇倒在地。
江月姣捂着脸,嘴角渗出血丝,不可置信地抬头:“王爷……您打我?”
“打你?”萧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再无半分温度,“本王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江月姣浑身发抖,终于意识到事情败露,哭着爬过去抱住萧凛的腿:“王爷!我错了!我只是太爱您了,才会做这些糊涂事!您原谅我好不好?”
“爱?”萧凛一脚将她踹开,眼中满是厌恶,“你也配提这个字?”
他转身看向林小姐,对方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见他目光扫来,连忙磕头求饶:“王爷饶命!我只是随口胡说的!”
“来人!”萧凛冷声下令,“把林小姐拖出去,杖责三十,扔出京城,永不得踏入半步!”
侍卫立刻上前,不顾林小姐的哭喊,直接拖了出去。
江月姣见状,彻底慌了,跪着爬到萧凛脚边,泪如雨下:“王爷!求您看在我姐姐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安分守己,再也不敢了!”
“你姐姐?”萧凛冷笑,眼中满是讥讽,“你怎么敢提她的?”
他俯身,一把掐住江月姣的脖颈,严重闪烁着滔天的怒火,咬牙切齿的开口:“江夜棠到死都在护着你,可你呢?你巴不得她死!”
江月姣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挣扎,只能哀求:“王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凛猛的猛地松开手,厌恶地甩了甩袖子:“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对江夜棠做过的那些事,我会千倍百倍的还到你身上。”
江月姣瘫软在地,知道再无回转的余地,终于撕下伪装,歇斯底里地喊道:“萧凛!你以为你有多深情?她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装什么后悔?!你活该!”
“你这辈子都不配有人真心爱你!”
萧凛脚步一顿,胸口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是啊……他活该。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传来江月姣崩溃的哭喊声,可他已不想再听。
走出院子,萧凛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玉簪,指尖轻轻摩挲着簪身,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江夜棠……”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我错了……”
可这一次,再无人回应。
萧凛站在地牢入口,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侍卫押着江月皎,粗暴地将她推进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她跟跄着摔在地上,华贵的衣裙沾满尘土,发髻散乱,再不见往日娇柔的模样。
“王爷!王爷饶命啊!”江月皎爬过来,死死抓住铁栏,哭得梨花带雨,“我知道错了!求您看在我姐姐的份上,饶了我吧!”
“姐姐?“萧凛冷笑一声,缓缓蹲下身,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也配提她?”
江月皎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挣扎,只能哀声求饶:“王爷……我真的知错了……”
萧凛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冷得像冰:“动手。”
侍卫立刻上前,一盆滚烫的热水直接发向江月皎……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地牢,江月皎浑身颤抖,皮肤瞬间红肿起泡,疼得在地上翻滚。
“疼吗?”萧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当初你让人泼她开水时,有没有想过她有多疼?”
江月姣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蜷缩着身子,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
萧凛抬手示意,侍卫立刻上前,按住她的手腕,一根细长的银针缓缓刺入她的指甲缝……
“王爷!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放过我……”
江月姣疯狂挣扎,可侍卫的力道极大,银针一寸寸钉进去,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她疼得几乎晕厥,喉咙里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这滋味如何?”萧凛冷眼看着她面容,“九千岁折磨她时,用的就是这种针。”
江月姣疼得浑身抽搐,眼泪鼻涕脸,再不见往日的娇美。
萧凛却并未停手。
他让人取来毒蚁,将江月姣的双手浸入蜜浆,再按进装满毒蚁的瓮中……
“啊啊啊——”
江月姣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毒蚁疯狂啃噬着她的皮肉,十指很快血肉模糊。
她疼得几乎癫狂,拼命想抽回手,却被死死按住。
“这才刚开始。”萧凛的声音冷得令人发颤,“她受过的,你一样都别想逃。”
整整三日,地牢里的惨叫声从未停歇。
鞭刑、烙铁、针刑……
江月姣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起初她还哭着求饶,到最后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咒骂。
“萧凛!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吗!”她嘶哑着嗓子,疯狂大笑,“我做这些,不也是你允许的吗?!是你一次次偏袒我!是你一次次伤害她!现在装什么深情?”
萧凛浑身一僵,胸口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是啊……他才是伤她最深的人。
江月姣见他神色恍惚,笑得更加癫狂“你后悔了?可惜啊,她死了!被你亲手逼死的!哈哈哈——”
萧凛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底赤红一片:“闭嘴!”
江月姣被掐得脸色发紫,却还在笑,声音断断续续:“你活该……孤独终老……”
萧凛一把甩开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暴怒渐渐被痛苦取代。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转身大步离开地牢,不敢再听她的笑声。
“关着她。”他哑声下令,“永远别让她出来。”
侍卫低头应是。
萧凛跌跌撞撞地走出地牢,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影子。
练武场上,她曾一遍遍练习他教的剑法;书房外,她总是安静地守着,等他吩咐;就连那片梨树林,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可现在,她再也不在了。
萧凛缓缓闭上眼,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一块,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忽然想,若是随她而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了……
“王爷!王爷!”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跪地禀报:“江南传来消息,有人在临安城见到了江姑娘!她……很可能没死!”
萧凛猛的睁大眼,一把抓住侍卫的肩膀,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属下不敢妄言!”侍卫连忙道,“探亲眼所见,那女子戴着白玉簪,容貌与江姑娘一模一样!”
萧凛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席卷全身。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备马!”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立刻去江南!”
侍卫连忙应下,转身去安排。
萧凛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抖。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玉簪,忽然觉得,老天终究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开她。
江夜棠睁开眼时,浑身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般,每一寸皮肉都泛着尖锐的疼痛。
刺眼的光芒透过木窗洒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眯起眼,恍惚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阴曹地府,还是仍在人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假死药、摄政王府、那场大火……
她记得自己买通了萧凛身边的一个丫鬟,将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银钱都给了她,只求在自己“断气”后,能放一把火制造混乱,再将自己的“尸体”悄悄运出王府,随便丢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树林里。
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荒郊野岭,成为一具无人认领的枯骨。
可她还活着。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入。
江夜棠下意识绷紧身体,手指悄悄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眼神警惕的望向门口。
“你醒了?”
来人声音温润,带着几分惊讶。
他快步走到床边,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和一碗清粥。
江夜棠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一袭素白长衫,眉眼如画,气质清雅,不似凡尘中人。
“别怕。”见她神色戒备,男子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微微一笑。
“我叫苏云舟,是这山谷中的大夫,三日前,我在山脚下的溪边发现了你,当时你气息全无,浑身是伤,但我探你脉象,发现你服用了假死药,便将你带了回来。”
江夜棠怔了怔,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张了张嘴,却只咳出一声嘶哑的气音。
苏云舟见状,连忙扶她半坐起来,又递来一杯温水:“慢慢喝,别急。”
温水润过喉咙,江夜棠终于能开口:“多谢……公子相救。”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苏云舟摇摇头,将药碗递到她手中:“你身上的伤太多,又服了假死药,气血两亏,需好好调养。”
江夜棠低头看着碗中漆黑的药汁,苦涩的气味钻入鼻腔,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苏云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不怕苦?”
“比起疼,苦算什么。”江夜棠淡淡道,将空碗放回小几上。
苏云舟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之前……是暗卫?还是杀手?”
江夜棠指尖一颤,抬眸看他。
“别紧张。”苏云舟温和地笑了笑,“你手上的茧是常年握刀剑留下的,身上的伤有新有旧,有些甚至是酷刑所致,再加上假死药……我猜,你应该是想摆脱某个身份。”
江夜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攥紧了被角。
“你放心。”苏云舟看出她的戒备,声音温和却坚定,“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伤者,不会追问你的过往,若你愿意说,我便听着,若不愿,我也不会多问。”
江夜棠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样温和地同她说话了?
在摄政王府的九年里,她永远是那个沉默的暗卫,是萧凛手中最锋利的刀。
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更不会有人问她愿不愿意。
“我……确实曾是暗卫。”她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现在,我只想活着。”
苏云舟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和那双倔强的眼睛,忽然笑了:“那正好,我这山谷缺个帮手,你若愿意,可以留下来,偶尔随我下山给百姓看看病。”
江夜棠愣住了:“你……愿意收留我?”
“为何不愿意?”苏云舟笑道,“你既懂武,又耐的住疼,比寻常人更适合做我的药童。”
江夜棠鼻尖一酸,连忙低下头。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人,竟还能有容身之处。
“我……不会医术。”她小声道。
“我可以教你。”苏云舟将热粥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养好身子再说。”
江夜棠接过碗,热粥的香气钻入鼻腔,她忽然觉得胸口涌上一股暖意。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样照顾过她了?
她小口喝着粥,余光瞥见苏云舟正仔细地检查她手腕上的伤。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眼神专注而温柔。
那一刻,江夜棠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归宿。
一个不会再被当作刀剑,不会再被随意丢弃的归宿。
日子像山谷里潺潺的溪流,平静而舒缓地淌过。
在苏云舟日复一日的精心照料下,江夜棠身上的新旧伤痕终于淡去,身体好了起来。
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偶尔甚至会对着药圃里捣乱的山雀轻声斥责,或是看着苏云舟试药失败时被熏黑的脸颊,发出清脆的笑声。
苏云舟每次下山问诊归来,包袱里总少不了给她的新奇小玩意。
有时是一包甜腻的桂花糖,有时是几册最新的话本小说,还有时会是一支雕工粗糙却别有野趣的木簪。
大多数午后,江夜棠便懒洋洋地蜷在院中的竹椅里。
身上洒满了的光,指尖翻动着书页,沉浸在那些才子佳人或是侠客传奇的故事里,直到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日傍晚,苏云舟回来得比平日都早,手里还拿着两个精致的面具。
一个是灵动的白狐,另一个是神秘的青鸾。
“今晚山下有花灯节,”他将白狐面具递到她面前,眼中含着温和的笑意,“整条河都会飘满花灯,很热闹,想去看看吗?”
江夜棠怔了怔。
花灯节?这个词对她而言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她的记忆里只有血腥的厮杀、冰冷的命令和暗无天日的逃亡。
人潮汹涌的节日,于曾经的她而言,意味着无尽的危险和需要高度警惕的任务。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喧嚣和人群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可看着苏云舟鼓励的眼神,再看看那栩栩如生的狐狸面具,她心底某处被禁锢了太久的东西,忽然松动了一下。
她迟疑地接过面具,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指尖。
“好。”她听见自己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戴上狐狸面具,隐去半张面容,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和微抿的唇,那份不安奇异的被遮掩了下去。
山下的城镇果然灯火如昼,恍若白昼。
长街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鲤鱼、莲花……将夜空都映亮了几分。
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猜灯谜的喝彩声交织在一起。
汇成一片她从未真正融入过的、生动而嘈杂的烟火人间。
她新奇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杂耍艺人喷出的火焰,看着手巧的姑娘现场用糖画出小动物,看着成群结队的公子小姐说说笑笑地从身边经过。
她以前的生命里只有刀光剑影,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这繁华盛景中……悠闲的看客。
苏云舟始终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既不远离,也不会过分靠近让她不适。
他给她买了一盏小巧的兔子灯让她提着,又在她对一串晶莹的糖葫芦多看两眼时,自然的付钱买下递到她手中。
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侧过头,看向身边同样戴着面具的苏云舟。
他正专注地看着一个老人现场书写灯谜,侧脸线条在暖融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柔和。
或许是糖葫芦太甜,或许是这灯火太暖,她藏在面具下的唇角,慢慢地、真心实意地弯了起来。
原来,她也可以只是江夜棠,不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暗卫,不是一把冰冷的刀。
她可以感受这些普通姑娘都能感受到的琐碎快乐,可以无所事事的闲逛,可以因为一点甜食而满足。
最后,他们随着人流走到河边。
河面上已经飘荡着无数盏莲花灯,烛光点点,随着水波缓缓流向远方,像是散落在人间的星河。
苏云舟也买了两盏,递给她一盏。
“写下心愿,放入河中,据说很灵验。”他轻声说,递过蘸了墨的笔。
江夜棠拿着笔,对着空白的花灯瓣愣了许久。
愿望?她曾经唯一的愿望是活下去,后来是得到那个人的一点垂怜,再后来是离开。
而现在……她看着眼前流淌的灯火,感受着身边人安稳平和的气息,忽然觉得内心一片宁静充盈。
她摇了摇头,将未着一字的花灯轻轻放入水中,看着它晃晃悠悠地加入那片光的河流。
“我没什么想求的。”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释然的轻松,“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苏云舟看着她被灯火柔和的侧影,笑了笑,俯身将自己那盏写好的花灯也放入水中,看着两盏灯依偎着漂远。
“那我替你许了。”他直起身望向她,笑着开口,“我许愿……愿你从此日日如常,岁岁平安,永远如今夜般开心自在。”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落入她耳中。
莲花灯载着那样美好的祝愿缓缓远行,暖黄的光晕映在她眼中,亮晶晶的。
他们并肩站在河边,谁也没有再说话。
但江夜棠知道,苏云舟已经慢慢走进了她的心里。
最近城中突然又有了瘟疫,苏云舟收拾好东西,急匆匆的准备下山。
“这次带上我一起吧。”江夜棠抱着一篮子的草药,轻声开口。
“好。”苏云舟笑了。
镇上的义诊摊刚支起来不久,便围了不少人。
苏云舟耐心问诊,江夜棠便在一旁熟练地捣药、分装,偶尔递上银针,动作默契无声。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平淡又知足?
临近晌午,药材短缺,江夜棠需回暂居的小院取一趟。
她独自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路过镇口那条清澈的河道时,几声惊慌的尖叫划破了宁静。
“孩子!我的孩子掉水里了!”
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男童在水中扑腾,眼看就要被水流带向深处。
岸边的大人们乱作一团,却无人敢贸然下水。
几乎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本能,江夜棠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
她甚至没看清脚下的路,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足尖在河岸石栏上轻轻一点,轻而易举的落入水中。
冰冷河水浸透衣衫,她却毫不在意,迅速游到孩童身边,把孩子抱到了背上,吃力的向岸边游去。
她把呛了水正哇哇大哭的孩子交还给千恩万谢的母亲,自己也浑身湿透,纱巾也歪了些许,黏在脸上。
她正想低头整理,一只滚烫的手却猛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非常大。
“江夜棠!”
那声音无比颤抖,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确认,猝不及防的传入她的耳中。
江夜棠浑身一僵,缓缓抬头。
果然是萧凛。
他瘦了很多,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都在发抖,正死死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真的是你……”萧凛彻底失去理智,直接伸手去掀她湿透的面纱,“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
面纱被粗暴地扯落,露出那张清瘦却依旧精致的脸。
她手臂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旧伤疤也暴露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刺眼。
那都是他造成的,一道一道,刻在她身上,也刻在他心上。
“跟我回去!”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混着脸上的雨水或汗水,狼狈不堪。
“夜棠,我知道错了!跟我回去,我用一辈子补偿你,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他语无伦次,想要把她拽入怀中。
“放手!”江夜棠拼命挣扎,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们还能回到从前的对吗……”萧凛固执的不肯松手,他低三下四的恳求着,“求你,夜棠,别再离开我……”
周围的百姓被这阵仗惊的远远围观,都在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过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这位公子,请放手。”
苏云舟去而复返,快步上前,向来温润的脸上此刻浮着一层薄怒。
他一手稳稳扶住被拽的脚步虚浮的阿棠,另一只手看似随意的搭在萧凛的手腕上。
下一刻指尖微微用力,萧凛顿觉手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钳制。
苏云舟把江夜棠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冷着脸反问:“阿棠说了不认识你,为什么还要强迫她?”
萧凛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遍寻不得、以为早已化为灰烬的人,此刻正被另一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
湿发贴着她苍白的脸颊,看向他的眼神里只有冰冷和厌恶。
可是看向苏云舟时,她又会笑的眉眼弯弯。
后悔和绝望化成一把刀狠狠捅进了他的心里,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怔愣的盯着苏云舟护着她的那只手,怎么会这么刺眼。
“我与她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萧凛忍不住怒吼。
“对她而言,你才是外人。”苏云舟寸步不让,语气依旧温和,却无比坚定,“请你让开。”
江夜棠不愿再多看萧凛一眼,也不愿再听他说任何一个字。
她轻轻拉了一下苏云舟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
萧凛脸色苍白的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云舟揽住她的肩膀,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带着她转身离开。
而她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走出去很远,直到拐过街角,再也感受不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江夜棠强撑的镇定才瞬间崩塌。
她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别怕,”苏云舟的手臂稳稳定地支撑着她,声音低沉而温暖,“没事了,有我在。”
这句话,简单却沉重,却给了她无尽的温暖。
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这是离开萧府后,她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她扑进了苏云舟的怀里,这一刻,她突然不害怕了。
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全世界只有萧凛的暗卫了,她现在只为自己而活。
萧凛没有离开。
好不容易找到了江夜棠,不把她带回去,他是不会走的。
他直接买下了医馆正对面的那家客栈,选了最好的厢房,推开窗,正好可以看清医馆内的景象
他看着她每日清晨帮着苏云舟打开医馆的门板,看着她耐心地为前来求诊的妇人孩童引路。
看着她蹲在院子的药圃里,给新种的药草浇水。
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如刀绞,又贪心的不愿移开视线。
这鲜活、平静,甚至偶尔会露出浅淡笑意的江夜棠,是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也永远失去了的。
悔恨时时刻刻都在搅乱着他的理智。
他开始笨拙的,用他以为能弥补的方式去靠近。
他命手下快马加鞭,不惜代价搜罗天下珍稀药材。
百年的山参、晶莹剔透的雪莲、异域的灵草……
一盒盒、一箱箱,被侍卫恭敬的捧到医馆门口。
“王爷吩咐,赠予江姑娘补养身子。”
江夜棠只是淡淡瞥一眼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没有丝毫波动。
“不必,医馆药材充足,用不上这些,抬回去吧。”她面无表情的拒绝道。
一次又一次,那些珍贵的药材怎么被送来,就怎么被原封不动地抬回客栈,堆满了萧凛的房间。
药材不行,他便想起了别的。
他记得几年前,有一次她完成任务回来,身上带着伤,他难得问她想吃什么,她沉默了很久,才极小声道:“桃花酥。”
那时他并未放在心上,随口吩咐厨房做了,甚至不记得她后来有没有吃。
如今,这个细微的记忆片段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遣散了客栈厨房的所有人,一个人关在里面,面粉沾满了华贵的衣袍,手上被烫出好几个水泡。
折腾了整整一日,才勉强做出了一碟形状算不上美观,甚至有些焦糊的点心。
他亲自端着,趁她午后暂时得空,在院中晾晒药材时,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夜棠,”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我……我做了桃花酥,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阿棠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那碟卖相堪忧的点心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
她疏离的开口∶“我不喜欢吃甜食,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感情,早就在萧凛日复一日的伤害中,彻底被磨灭了。
他现在做这些,只让她觉得可笑又可悲。
萧凛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那碟他耗费心血、满怀期盼的点心,此刻沉重得几乎端不住。
他看着她转身继续忙碌,背影单薄却决绝,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挫败感并未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更偏执的执念。
他想起那支在火场废墟中找到的、她常戴的白玉簪。
对,她喜欢玉簪……
他立刻传令下去,动用王府势力,搜寻最好的和田玉料,又重金聘请了数位技艺最精湛的工匠,日夜赶工。
他不眠不休的守着,要求每一道花纹都必须完美无瑕。
最终,一支通体无暇的玉簪被打造出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他再次找到她,将锦盒递上,几乎带了孤注一掷的绝望:“夜棠,这个……”
话未说完,江夜棠看都没看那盒子一眼,直接打断:“王爷,我不会收你的东西,你不要再白费心思,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下一刻,苏云舟从屋内走出,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外衫披在她肩上,温声道:“起风了,当心着凉。”
他的动作熟稔亲昵,阿棠没有躲闪,甚至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襟。
萧凛怔愣的看着这一幕,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眼睁睁看着苏云舟对她体贴入微,看着她默许甚至依赖那份亲近。
而他自己,却被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连靠近一步都让她厌烦。
他死死攥着那只价值千金的锦盒,锋利的棱角割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多余、最可笑的存在。
和自己始终连上前一步的资格都没有。
他好像真的彻底失去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江夜棠了。
苏云舟和江夜棠此次下山,就是为了给百姓治疗瘟疫。
但瘟疫蔓延的趋势,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象到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咳嗽发热,没过多久便蔓延至大街小巷。
药铺门前挤满了面黄肌瘦、满脸绝望的百姓,他们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天天躺在地上认命般的大哭。
苏云舟的医馆早已不堪重负。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底布满血丝,几乎昼夜不休的翻阅古籍、试配药方。
小院天天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
江夜棠守在他身边,沉默的分担着一切。
她不再只是捣药分装,也会学着帮苏云舟记录病患的症状,吃下药之后有什么不良反应。
甚至亲自为那些症状非常严重的百姓们包扎伤口、喂送汤药。
她的动作带着几分干脆利落,但这次不会再像曾经那样只是为了杀人,而且为了救人。
眼见镇上百姓们的粮食就快要吃光了,物价飞涨,普通人家连饭都快要吃不起,更别提买药。
苏云舟与江夜棠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我还有个从萧府带出来的玉镯可以卖。”江夜棠从怀中掏出镯子放到苏云舟手上。
苏云舟沉默了一瞬,但最终还是接过来了。
他们几乎倾尽了苏云舟行医多年的积蓄,又变卖了几件江夜棠仅有的、不算值钱的首饰,通过特殊渠道,高价从邻国紧急购入了大批粮食。
医馆门口很快支起了巨大的粥棚。
江夜棠系着粗布围裙,站在滚滚热气后,一勺一勺的把香喷喷的米粥舀入百姓递来的碗中。
看着那些苍老干瘦的老人、摇摇欲坠的妇人、嗷嗷待哺的孩子因为一碗热粥而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
她心底深处的冰山,似乎正被某种温暖的东西缓缓浸透融化。
“谢谢苏大夫,谢谢江姑娘!”
“活菩萨啊……真是活菩萨……”
感激之声不绝于耳,阿棠只是微微摇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在一片混乱和绝望中,另一个身影也沉默地穿梭着。
萧凛也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布衣。
但他没有再试图靠近江夜棠,也没有送上任何珍稀之物,只是带着他那些同样换上便服的侍卫,融入了救灾的人群。
他力气大,便去帮忙搬运沉重的粮袋和药材箱。
见到有体弱的老人踉跄,他会默不作声地上前搀扶。
甚至有一次,一个半大孩子惊慌失措地跑来,说自家爹爹砍柴伤了手血流不止,萧凛竟立刻跟着去了,用他并不熟练却极其认真的手法,替那汉子上药包扎。
那粗糙生硬的动作,与他往日挥剑杀伐时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寻那个在粥棚后忙碌的纤细身影。
好几次,他看到江夜棠费力的抬起一大桶米,或是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的差点摔倒,他的心瞬间揪紧,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过去。
但他强迫自己停住脚步,只远远地使个眼色,身边的侍卫便会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帮忙解围。
偶尔,在搬运物资擦肩而过时,或是夜深人静、她疲惫地靠在门边短暂休息时,萧凛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哑声问一句:“你……还好吗?当心身体。”
他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关切和小心翼翼。
江夜棠有时会像是根本没听见,继续手中的事。
有时会沉默的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厌烦,却也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然后便移开视线,仿佛他只是空气。
每一次得不到回应的询问,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萧凛的心口。
失落如潮水般席卷了全身,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再问她,也不再试图靠近。
只是更沉默的扛起米袋,更小心的扶起跌倒的病人,更卖力地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琐事。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再怎么弥补,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了。
但此刻能和她离的近一点,就够了。
瘟疫导致死亡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很多人都自暴自弃的不想治了。
苏云舟每天在药炉和病榻之间来回穿梭,日夜不休的尝药、施针。
他眼底赤红一片,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甚至还开始咳嗽了。
江夜棠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劝了多次,他却总是温和地推开她递来的水碗:“没事,就差一点了,我快找到那味关键的引药了。”
那日清晨,江夜棠端着刚煎好的药进去时,发现他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手边还摊着写了一半的药方。
她以为他只是累的睡着了,想喊他起来,却没有回应。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却发现他浑身都变得滚烫。
苏云舟倒下了。
他终究是耗尽了心力,也染上了瘟疫。
高热烧的他意识模糊,呼吸变的急促起来,唇色也泛着青紫。
江夜棠的世界仿佛瞬间倾塌。
所有的冷静和自持荡然无存,她控制不住的开始浑身发抖。
巨大的恐惧如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像是要把她拖进无尽的深渊。
江夜棠翻找着之前试过的所有药方,尝试着每一种可能。
她握着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哽咽开口:
“苏云舟,你不准死……你答应过要教我认全所有草药,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塞北的风雪……你答应过的……”
那些被他细心呵护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递来的温水,他披上的外衫,他温和坚定的维护,他看她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花灯节河畔那句“愿你永远开心”……
这点点滴滴的温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填补了她心中的伤痕,成为了她新的支柱。
她不敢想象,如果苏云舟不在了,她该如何活下去。
直到此刻,真的快要失去了,她才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
那不仅仅是感激,不仅仅是依赖。
她不能失去他……
消息很快传到了对面客栈。
萧凛急匆匆的赶来时,看到的便是江夜棠双眼红肿却依旧强撑着为苏云舟施针的侧影。
她那副仿佛摇摇欲坠的绝望模样,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萧凛心上。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苏云舟醒不过来,江夜棠可能会随他而去……
想到这里,萧凛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动用了身边所有的关系。
甚至不惜暴露身份,用最快的速度,将王府里能珍藏已久的可以起死回生珍稀药材尽数取来。
他捧着那装着救命药的锦盒,却没有走进医馆,而是在人来人往的门口,撩起衣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在可能彻底失去她的恐惧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夜棠!”他朝着里面嘶哑的喊道,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些药或许有用!你收下好不好……就算看在往日那点可怜的情分上,看在我也曾救过你一命的份上!”
“救活他!让他活着……这就算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等瘟疫过去后,我就回去,余生我们……不复相见。”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侍卫和周围的百姓都惊呆了,无人敢出声。
江夜棠忙碌的身影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外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
她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竟然为了她下跪。
理智告诉她,这些药或许真的能救苏云舟的命。
情感却让她思绪混乱,说不出一个字。
最终,对苏云舟生命的担忧压倒了一切。
她一步步走过去,沉默地接过了那个沉重的锦盒。
没有看他,也没有说一个字,转身快步回到了药炉边。
萧凛依旧跪在那里,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口痛到麻木,却又奇异的觉得有些解脱。
他能为她做的,似乎只剩下这个了。
也许是那些药起了效,也许是江夜棠不眠不休的照顾感动了上天,又或许是苏云舟自己强大的求生意志。
几天后,他的高热终于退了。
他虚弱地的挣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趴在床边睡着的江夜棠,两人紧紧的十指相扣。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
江夜棠立刻惊醒了,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苏云舟反手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笑得眉眼弯弯说:“我梦到自己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暗道里,当时我有种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但最后的时刻,我听到了你在喊我。”
“所以我回来了。”
江夜棠哭的泪流满面,认真的点头,终于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萧凛站在院外的阴影里,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那双紧紧交握的手,看到了江夜棠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剩下释然的感觉了。
他沉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悄然离开了这座小院,离开了江南。
这一次,他是真的放下了。
或许最好的补偿,不是纠缠,而是放手,是让她真正得到幸福,哪怕那份幸福,与他再无半分关系。
萧凛回去后向皇帝禀报了江南小镇瘟疫的事情,京城派了不少名医过来救治,瘟疫终于彻底控制住了。
一切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美好时候。
百姓们都被江夜棠和苏云舟感动的热泪盈眶,纷纷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他们。
“这是自家养的土鸡下的蛋,你们拿着尝尝!”
“院子里的桃树结了不少桃子,我把最大的挑出来了,你们一定要尝尝!”
“没有你们,我们哪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啊!”
两人捧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相视而笑。
几个月后,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里。
江夜棠和苏云舟在镇上百姓们自发簇拥的祝福下,举行了一场简单却无比温暖的婚礼。
婚礼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装饰,也不需要去注重那些礼仪。
但苏云舟已经尽力把自己最好的都给了她。
江夜棠身上穿的,是苏云舟瞒着她,在无数个忙碌的夜晚过后,就着昏黄的灯火,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的嫁衣。
红丝绸的料子摸起来很舒服,在光芒下散发着光亮。
上面用丝线绣着鸳鸯戏水,针脚细密又仔细,一如他对她的心,温柔而坚定。
她乌黑的长发被镇上手最巧的妇人挽起,戴上了珍珠木簪,最后邻家婶子还贴心的采了几朵刚开花的栀子花,别在黑发中间。
她被笑着闹着的孩童和妇人们簇拥着,走到眉眼含笑的苏云舟面前时,周围是此起彼伏欢呼和祝福声。
“苏大夫!江姑娘!百年好合哦!”
“一定要幸福啊!”
“你们简直就是天赐的良缘,一定要早生贵子!”
江夜棠的视线有些模糊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终究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但这次不是因为痛苦和绝望,而是喜极而泣。
她伸出手,稳稳的放入苏云舟温热的掌心,从此交付一生。
婚后的日子,过得平淡又自在。
两人依旧经营着那间不大的医馆,治病救人,日子清贫却充实。
后来,他们还收养了因为瘟疫失去亲人的两个可怜孩子,一儿一女,小院从此变得格外热闹。
闲暇时,两人常常带着孩子们背着小竹篓,去云雾缭绕的山间采药。
苏云舟会耐心的指着各种草木,讲解它们的名字和用途。
江夜棠站在旁边温柔的看着他们,偶尔会从袖中掏出几块糖果给他们吃。
“长大之后我要当云游四海的大侠,直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男孩用树枝当作佩剑,激动的比划着。
“那我要当神医,像爹娘一样去救治百姓!”小女孩抱着一大框草药笑着说。
一家四口笑成一团,手牵着手下了山。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江夜棠点了两盏烛灯。
孩子们睡下后,便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
苏云舟总爱在睡前,将她揽在怀里,变着法子给她讲些从镇上听来的笑话。
有时并不那么好笑,但他一本正经又满含期待的样子,总能逗得江夜棠忍不住弯起嘴角,最后甚至笑倒在他怀里。
江夜棠常常会在这样的时刻,借着温暖的灯光,细细看着身边人的睡颜,再看看隔壁小床上两个孩子恬静的睡脸。
心中被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提心吊胆,没有求而不得的痛苦,更没有刻骨铭心的背叛。
有的只是柴米油盐的平淡,相互扶持的温暖,和细水长流的深情。
这就是她曾经在无数个绝望痛苦的夜晚,连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如今,却被她真真切切的握在了手中。
她轻轻偎进身侧之人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唇角带着无比满足的笑意沉入梦乡。
这就是她想要的,也是她最终得到的,最好的一切。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