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乌龙灶王爷

发布时间:2025-08-27 02:33  浏览量:1

腊月二十三,夜色如墨。青石县家家户户的灶台上香烟袅袅,百姓们正忙着祭拜灶王爷。

县衙后厨里,身材圆润的厨娘翠莲将最后一块灶糖恭敬地摆在神龛前,双手合十:"灶王爷,求您保佑来年灶火旺盛,饭菜可口,也求您..."她顿了顿,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求您赐我一段好姻缘。"

神龛上的灶王爷画像似乎眨了眨眼。翠莲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画像如常,她只当是自己眼花了,笑着摇摇头退出了厨房。

画像中,灶王爷张福德捋着长须,笑眯眯地点头:"这丫头心地善良,手艺又好,是该找个好人家了。"

他掐指一算,目光穿过重重屋舍,落在城西一间破旧的茅屋里。屋内,书生柳文卿正借着微弱的油灯苦读,不时搓手呵气取暖。

"嗯,这书生品性端正,虽家道中落却不失气节,与翠莲倒是般配。"灶王爷沉吟道,"待我托梦与他,促成这段姻缘。"

夜深人静,柳文卿伏案而眠。梦中忽见一红袍老者踏云而来,面容慈祥。

"书生,明日午时前往县衙厨房,自有你的姻缘在等你。"老者声音如洪钟大吕。

柳文卿惊醒,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怪哉,此梦何意?"他喃喃自语,却又觉得梦中老者面目可亲,不似作伪。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苏婉蓉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梳妆。这位县太爷的掌上明珠年方二八,容貌秀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小姐,听说今日厨房新做了桂花糕,要不要尝尝?"丫鬟小桃问道。

苏婉蓉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不必了,我今日要绣完这幅牡丹图,父亲说知府大人不日将至,要献给他祝寿。"

她哪里知道,命运的丝线已经悄然交织,一场因听错字而起的乌龙即将上演。

次日午时,柳文卿站在县衙侧门外踌躇不前。他衣衫虽旧却整洁,眉目清秀中带着几分书卷气。

"这位大哥,请问厨房怎么走?"他拦住一个匆匆走过的杂役。

杂役上下打量他:"你是新来的帮工?厨房在后院东侧,不过..."他压低声音,"今日县太爷宴请宾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柳文卿拱手道谢,绕到后院墙外。一株老槐树枝丫伸进院内,他灵机一动,攀着树枝翻上墙头。

"姻缘天定,既得神明指点,不可错过。"他自我安慰着,轻手轻脚地跳入院内。

院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柳文卿不辨方向,只记得杂役说的"东侧"。他穿过一个月洞门,忽闻一阵幽香飘来。

"想必是厨房传来的饭菜香。"他循香而去,来到一座精致的绣楼前。楼前种满奇花异草,檐下风铃叮当作响。

柳文卿犹豫间,忽听楼内传来女子惊呼:"谁在那里?"

他慌忙躲到一丛牡丹后,却不慎碰倒了花盆。"哐当"一声,花盆碎裂,惊动了楼内人。

"小桃,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个清脆的女声命令道。

柳文卿暗叫不好,正欲逃走,却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推开窗子,一眼看见了他。

"有贼!快来人啊!采花贼闯进小姐闺院了!"小桃尖声叫道。

柳文卿大惊失色:"姑娘误会了,小生不是..."

话未说完,院内已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他顾不得解释,拔腿就跑,慌不择路间闯入一间冒着炊烟的屋子。

屋内,翠莲正在炒菜,见一个陌生男子闯入,吓得锅铲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是何人?"她后退几步,抓起擀面杖自卫。

柳文卿气喘吁吁地作揖:"姑娘救命!外面有人追我,我不是坏人!"

翠莲定睛一看,这书生眉清目秀,神色慌张却不似歹人。院外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她咬了咬唇,一把拉过柳文卿:"快躲到灶台后面去!"

翠莲刚把柳文卿藏好,厨房门就被猛地推开。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翠莲,可看见一个陌生男子跑进来?"管家厉声问道。

翠莲心跳如鼓,强自镇定地摇头:"回管家,奴婢一直在做饭,没见有人进来。"

管家狐疑地扫视厨房:"奇怪,明明看见他往这边跑了。"他走到灶台前,翠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锅里的汤突然沸腾溢出,浇灭了灶火,冒起一阵浓烟。

"咳咳...这该死的灶!"管家被烟呛得直咳嗽,"翠莲,你怎么看火的?"

翠莲连忙上前:"奴婢这就重新生火,管家您先去别处找找吧,这里烟气大。"

管家骂骂咧咧地带着人离开了。翠莲关上门,长舒一口气,转身看见柳文卿从灶台后钻出来,脸上沾满了灶灰,活像只花猫。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柳文卿尴尬地抹了抹脸:"多谢姑娘相救,小生柳文卿,实在惭愧。"

翠莲打了盆水给他洗脸:"柳公子为何被人追捕?莫非真是坏人。"

"冤枉啊!"柳文卿连连摆手,"小生是读书人,岂会做那等龌龊事。实在是..."他将灶王爷托梦之事一五一十道来,只是说到"姻缘"时,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翠莲听得入神:"灶王爷让你来厨房找姻缘?"她心跳加速,偷偷瞥了眼这个俊秀的书生,又迅速低下头去,"公子怕是听错了吧?"

柳文卿认真回忆:"梦中神明确实说'去厨房找姑娘'..."

"姑娘?"翠莲一愣,"灶王爷说的是'厨娘'吧?"

柳文卿恍然大悟:"啊呀!定是我听错了!难怪..."他不好意思地看着翠莲,"冒昧问一句,姑娘是..."

"我是这里的厨娘,叫翠莲。"翠莲福了福身,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不好!若他们找不到人,定会再回来搜查。公子得赶紧离开。"

她打开后窗:"从这儿出去,沿着小路直走就能到后门。今日县太爷宴客,后门守卫去前院帮忙了,应该没人把守。"

柳文卿感激地拱手:"翠莲姑娘大恩,文卿没齿难忘。他日定当..."

"快走吧!"翠莲催促道,"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柳文卿翻窗而出,回头深深看了翠莲一眼,才匆匆离去。他刚走不久,管家果然带人返回,将厨房翻了个底朝天,自然一无所获。

翠莲一边收拾被翻乱的厨房,一边回想着那个书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而此时的柳文卿,已经安全离开了县衙,心里却记挂着那个救了他的厨娘。

三日后,青石县举办一年一度的春日诗会。柳文卿本不想参加,却被同窗硬拉着前往。

"文卿兄,听说今年县太爷的千金也会出席,她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同窗挤眉弄眼,"若能得她青睐,前途无量啊!"

柳文卿摇头苦笑:"莫要胡说。我去只为以文会友,别无他想。"

诗会在县衙后花园举行。柳文卿刚踏入园门,便被眼前的景致所震撼,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各色春花,亭台楼阁上悬挂着文人墨客的字画,数十张案几错落摆放,已有不少才子佳人落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亭中一道倩影吸引。那女子身着淡紫色罗裙,发髻高挽,正执笔在宣纸上挥毫。阳光透过亭檐,在她身上洒下斑驳光影,宛如画中仙。

"那就是苏小姐。"同窗在他耳边低语,"怎么样,名不虚传吧?"

柳文卿心头一跳,莫名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

诗会开始后,众人轮流吟诵新作。轮到柳文卿时,他起身吟了一首《春思》,字字珠玑,引得满座喝彩。

"好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柳文卿抬头,正对上苏婉蓉含笑的目光。她款款起身,"柳公子诗才横溢,婉蓉斗胆,想请公子为这幅画题诗一首,不知可否?"

柳文卿这才发现,她手中捧着的牡丹图,画中牡丹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香。

"小姐妙笔丹青,文卿不才,愿试为之。"他略一沉吟,提笔在画上题道:"国色天香不染尘,春风拂槛露华新。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苏婉蓉眼中闪过惊喜:"柳公子此诗,正合我画中意境!"她微微欠身,"不知公子可有闲暇,常来府中切磋诗文?"

周围响起一片艳羡的窃窃私语。柳文卿心头一热,拱手道:"承蒙小姐厚爱,文卿荣幸之至。"

离开诗会时,柳文卿脑海中仍回荡着苏婉蓉的一颦一笑。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追上正要离去的苏婉蓉:"苏小姐,冒昧问一句,府上可有一位在厨房当差的丫鬟?约莫十七八岁,名唤翠莲?"

苏婉蓉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厨房丫鬟?柳公子为何打听这个?"

柳文卿有些窘迫:"前日承蒙一位翠莲姑娘相助,想当面道谢。"

苏婉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府中丫鬟众多,我平日不太过问厨房之事。不过既然公子提起,我回去问问便是。"

"多谢小姐。"柳文卿深施一礼,没注意到苏婉蓉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悦。

又过了两日,柳文卿按捺不住,再次来到县衙后门。这次他不敢贸然翻墙,只在门外徘徊,希望能偶遇翠莲。

"这位公子,可是在等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文卿转身,惊喜地看见翠莲挎着菜篮站在不远处。她今日穿了件淡绿色的粗布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朵小小的野花,却衬得肌肤如雪,明艳动人。

"翠莲姑娘!"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我正想找你道谢呢。"

翠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四下张望:"公子小声些。那日之事还未平息,管家仍在追查'采花贼'呢。"

柳文卿连忙压低声音:"是我考虑不周。姑娘可有空闲?我想请你喝杯茶,聊表谢意。"

翠莲犹豫了一下:"我还要去买菜..."

"我陪你去!"柳文卿脱口而出,随即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说,正好顺路..."

片刻后,两人并肩走在集市上。柳文卿不时偷瞄翠莲的侧脸,心跳加速。他从未想过,一个厨娘能如此清丽脱俗。

翠莲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我听府里人说,公子在诗会上大放异彩,深得小姐赏识。"

柳文卿连连摆手:"不过是寻常往来罢了。"

翠莲脚步一顿:"公子看那边的鲜鱼,今日做鱼羹最好了。"

柳文卿察觉她不愿多谈,便顺着她的话称赞起她的厨艺来。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逛遍了整个集市。

分别时,柳文卿鼓起勇气:"翠莲姑娘,明日我还能来找你吗?"

翠莲低头绞着衣角:"公子是读书人,与我这样的厨娘来往,恐有损名声..."

"我不在乎这些!"柳文卿急切地说,"姑娘心地善良,又聪慧过人,与你交谈如沐春风,何来有损名声之说?"

翠莲抬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明日午时,我在后门等公子。"

看着翠莲离去的背影,柳文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他丝毫没注意到,远处阁楼上,苏婉蓉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县衙厨房的灶王爷神龛前,香烟袅袅上升。夜深人静时,画像中的灶王爷愁眉不展。

"这可如何是好?"张福德捋着胡须自言自语,"明明是要撮合他与翠莲,怎么反倒和县太爷千金扯上了关系?"

他掐指一算,眉头皱得更紧:"糟了糟了,那书生将'厨娘'听成了'姑娘',翠莲那丫头也是,明明喜欢那书生,却因身份自卑不敢表明心意。"

灶王爷在画像中来回踱步,神龛都跟着微微晃动。

"不行,我得再托个梦,把这事说清楚。"他正要施法,忽然停下,"且慢,若贸然插手,乱了天定的姻缘线,玉帝怪罪下来..."

正犹豫间,厨房门被轻轻推开。翠莲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袱。她走到灶台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块精致的玉佩。

"灶王爷,"她低声祈祷,"今日柳公子赠我此物,说是谢礼。我本不该收,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我心里欢喜得很。求您指点,我该如何是好?他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而我..."

一滴泪水落在玉佩上。灶王爷看得心疼不已,却又碍于天规不能直接显灵。

翠莲将玉佩贴在胸口,继续喃喃道:"今日苏小姐看见我与柳公子同行,脸色很不好看。回府后,她命人将我从大厨房调去了小厨房,活计多了三倍不止。我不怨她,只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将玉佩重新包好,藏入怀中,又对着神龛拜了三拜才离去。

灶王爷长叹一声:"痴儿啊!看来老夫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

次日清晨,柳文卿刚起床,就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姻缘天定,莫被表象迷惑。厨娘才是良配。"

他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门窗都紧闭着,字条从何而来?正疑惑间,同窗在门外喊他一起去拜访县太爷。

"听说苏小姐特意向父亲推荐了你,要聘你为府中幕僚呢!"同窗兴奋地说,"这可是鲤鱼跃龙门的好机会!"

柳文卿心不在焉地应着,脑海中却浮现出翠莲含泪的双眼。他鬼使神差地将字条揣入怀中,跟着同窗出了门。

县衙花厅里,苏县令对这个年轻才子颇为赏识,当场就要聘他为西席,教导幼子读书。柳文卿正要婉拒,苏婉蓉端着茶盏盈盈走入。

"柳公子,"她嫣然一笑,"父亲常说我弟弟顽劣,若有公子这般良师教导,定能成才。"

面对父女二人的盛情,柳文卿一时难以推辞,只得暂且应下。离开县衙时,他绕道去后门,却不见翠莲踪影。向一个洗衣妇打听,才知翠莲被调去了偏僻的小厨房,等闲不得外出。

柳文卿站在后门外,望着高墙深院,心中五味杂陈。怀中的字条仿佛在发烫,灶王爷的警示言犹在耳。一边是锦绣前程和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一边是身份卑微却善良可人的厨娘,他该如何抉择?

柳文卿在县衙担任西席已半月有余。每日教导完苏家幼子,他总会绕道去小厨房附近徘徊,却始终未能见到翠莲。

这日傍晚,他正伏案写诗,苏婉蓉轻摇团扇步入书房。

"柳公子近日诗兴颇浓啊。"她笑吟吟地走近,"可否让婉蓉一睹为快?"

柳文卿慌忙将写了一半的诗稿遮盖起来:"不过是一些粗浅之作,恐污了小姐慧眼。"

苏婉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仍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温婉:"公子何必见外?莫非...这诗有什么不可示人的内容?"

她突然伸手抢过诗稿,柳文卿阻拦不及,脸色顿时煞白。

"《赠翠莲》?"苏婉蓉念出标题,声音陡然拔高,"'布衣荆钗难掩色,灶前烟火更添香。若非月老牵红线,怎得厨房遇娇娘'...好啊,柳文卿!"

她将诗稿狠狠摔在地上:"我当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与厨房丫鬟暗通款曲!难怪那日向我打听什么翠莲!"

柳文卿深吸一口气,索性坦然相告:"苏小姐,文卿确实心仪翠莲姑娘。她虽身份卑微,却心地善良,聪慧过人..."

"住口!"苏婉蓉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知那丫头是什么东西?一个粗使丫鬟,也配与读书人..."

"在我眼中,她比那些金玉其外的千金小姐更值得敬重。"柳文卿打断她,声音坚定。

苏婉蓉脸色铁青,转身冲出书房,差点撞上闻声而来的苏县令。

"父亲!"她扑进苏县令怀中,梨花带雨地控诉,"柳文卿他...他调戏厨房丫鬟,还出言侮辱女儿!"

苏县令皱眉看向柳文卿:"柳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柳文卿深施一礼:"大人明鉴,文卿与厨娘翠莲两情相悦,绝无轻薄之意。至于冒犯小姐,实非本心..."

"够了!"苏县令怒喝一声,"老夫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来人,去把那个叫翠莲的丫鬟带上来!"

管家匆匆赶来,低声禀报:"老爷,翠莲被小姐调到洗衣房去了,这会儿正在河边浣衣。"

苏县令冷哼一声:"柳文卿,老夫念你是读书人,给你留些颜面。限你明日一早离开县衙,永不录用!"说完,拉着抽泣的苏婉蓉拂袖而去。

柳文卿呆立原地,心如刀绞。他弯腰拾起被撕破的诗稿,小心抚平,收入怀中。窗外,夕阳如血,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夜深人静,柳文卿辗转难眠,他起身点亮油灯,"翠莲现在不知怎样了..."他喃喃自语。

突然,他下定决心,披衣而起:"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离开!至少要见她一面,把话说清楚!"

柳文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借着月光摸向县衙后院。白日里他已打听清楚,洗衣房的丫鬟们都住在后院最偏僻的一排矮房里。

夜风微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了他的脚步声。绕过假山,前方隐约可见几间低矮的瓦房,窗内漆黑一片。

"翠莲会在哪一间?"他正犹豫着,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从最边上那间屋传来,是翠莲!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轻轻叩了叩窗棂:"翠莲,是我,柳文卿。"

屋内一阵窸窣声,接着窗户开了一条缝,露出翠莲苍白的脸。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公子?!你怎么来了?快走,被人发现就糟了!"

"我不走,"柳文卿固执地说,"苏县令已将我逐出县衙,明日就要离开。临走前,我必须告诉你,我心悦你,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等我考取功名,一定回来娶你!"

翠莲的眼泪夺眶而出:"公子别说傻话了,你是读书人,将来要做官的,怎么能..."

"柳文卿!果然是你!"一声厉喝打断了她。两人惊恐回头,只见管家带着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冲了过来。

"好啊,深更半夜私会丫鬟,这次人赃俱获,看你还怎么狡辩!"管家狞笑着挥手,"给我拿下这个采花贼!"

柳文卿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所有积蓄塞给管家:"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管家掂了掂钱袋,冷笑一声:"就这点银子也想收买我?"他猛地提高嗓门,"来人啊!采花贼又来了!"

更多家丁闻声赶来,将柳文卿团团围住。翠莲见状,不顾一切地从窗口爬出,挡在柳文卿面前:"他不是采花贼!是我...是我约他来的!要罚就罚我吧!"

管家一把推开她:"贱婢,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他转向家丁,"把这丫头关进柴房,至于这个采花贼,绑了送官!"

柳文卿挣扎着喊道:"翠莲!等我!我一定会..."话未说完,就被堵住嘴拖走了。

翠莲被两个粗壮婆子架着,泪眼朦胧地望着柳文卿被拖远的背影,心如刀割。

次日清晨,县衙大堂上气氛凝重。苏县令高坐案后,面色阴沉;苏婉蓉坐在屏风后,不时透过缝隙向外张望。

柳文卿被五花大绑押上堂来,衣衫凌乱,脸上还有淤青,显然受了些苦头。

"柳文卿,"苏县令一拍惊堂木,"你屡次三番潜入县衙,意图不轨,该当何罪?"

柳文卿昂首道:"大人明鉴,学生并非采花贼,而是与厨娘翠莲两情相悦。昨夜前去,只为告别,绝无轻薄之意。"

"胡说!"苏县令怒喝,"你先是闯入小女闺院,后又与厨房丫鬟私通,如今人赃俱获,还敢狡辩?来人,重打四十大板,押送府衙问罪!"

衙役上前按住柳文卿,举起刑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瘦弱的身影冲上公堂:"大人开恩!柳公子冤枉啊!"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翠莲蓬头垢面,显然是从柴房逃出来的。她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大人,一切都是民女的错!是民女勾引柳公子,他...他是正人君子,绝非采花贼!"

苏婉蓉在屏风后气得直跺脚:"父亲,这贱婢还敢来闹公堂,快把她轰出去!"

苏县令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堂下这对苦命鸳鸯:"柳文卿,你身为读书人,当真要为一个厨娘断送前程?"

柳文卿深情地看了翠莲一眼,坚定地说:"回大人,学生与翠莲真心相爱。若因身份悬殊而不能相守,这功名不要也罢!"

翠莲泪如雨下:"公子何必如此...民女不值得..."

"肃静!"苏县令又一拍惊堂木,正要宣判,忽然大堂上一阵狂风刮过,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风停后,众人惊讶地发现,公堂正中的灶王爷神像竟泛起了金光!

"啊!灶王爷显灵了!"衙役们吓得纷纷跪倒。

神像中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苏县令,此事原委,且听老夫道来!"

苏县令也慌忙离座下跪:"下官恭听灶王爷训示!"

灶王爷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上:"月前老夫见这厨娘心地善良,欲为其牵线姻缘,便托梦给柳文卿,让他'去厨房找厨娘'。谁知这书生耳背,听成了'找姑娘',误闯了千金闺房。"

屏风后的苏婉蓉"啊"了一声,脸色煞白。

灶王爷继续道:"后来他在厨房遇见翠莲,两情相悦,却因身份悬殊不敢表白。老夫本想再托梦点化,又恐乱了天机。今日见这对有情人即将被拆散,不得不现身说明。"

苏县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下官险些酿成大错!"

灶王爷的声音渐渐远去:"姻缘天定,莫因门第之见误了良缘..."

金光消散,神像恢复如常。堂下众人仍跪伏在地,久久不敢起身。

苏县令率先站起,亲自为柳文卿松绑:"柳公子,灶王爷显灵点化,本官岂敢违逆天意?既然你与翠莲两情相悦,本官愿做这个媒人!"

柳文卿和翠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视一眼,喜极而泣。

金秋八月,桂子飘香。青石县衙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日是柳文卿与翠莲的大婚之日,也是柳文卿高中举人后衣锦还乡的日子。

县衙后院,翠莲身着大红嫁衣,对镜梳妆。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唇若点朱,哪里还看得出昔日厨娘的模样?

"夫人真美。"小丫鬟捧着凤冠,由衷赞叹。

翠莲羞涩一笑,从妆奁中取出那块柳文卿赠她的玉佩,小心地系在腰间,玉佩下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灶糖模子。

"夫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以前一同在厨房帮工的刘婶,"老爷让我问问,您还有什么需要?"

翠莲连忙起身相迎:"刘婶快别这么叫,还是叫我翠莲吧。"

刘婶抹着眼泪:"可使不得!您现在可是举人夫人了。"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大伙儿都说,灶王爷显灵那日,厨房的灶火格外旺,连烧了三天三夜都不灭呢!"

翠莲望向窗外远处的灶王庙,眼中满是感激:"等婚事办完,我和文卿一定要去好好谢谢灶王爷。"

前院传来喜庆的唢呐声,迎亲的队伍到了。翠莲的心砰砰直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柳文卿闯入厨房的午后。

县衙大堂,红毯铺地。柳文卿身着喜袍,胸前戴着大红花,俊朗非凡。苏县令端坐高堂,笑容满面。自从灶王爷显灵后,他对柳文卿的态度彻底改变,不仅资助他赴考,还亲自操办了这场婚事。

"新人行礼!"柳文卿牵着红绸,另一端是盖着红盖头的翠莲。两人在赞礼官的唱和中拜过天地、高堂,最后对拜时,柳文卿悄悄捏了捏红绸,惹得盖头下的翠莲轻笑出声。

宴席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盘盘形如灶糖的精致点心。宾客们尝过后赞不绝口:"这是何点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翠莲已换上常服,亲自为宾客介绍:"这叫'姻缘糕',是我按灶糖的方子改良的。"她看向柳文卿,眼中满是柔情,"没有灶王爷,就没有我们的姻缘。"

夜深人静,新房内红烛高烧。柳文卿轻轻掀开翠莲的盖头,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都羞红了脸。

窗外,灶王爷张福德的神像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捋着长须,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过程闹了些乌龙,但结局总归是好的。"他望向新房,笑呵呵地自语,"这媒做得,连玉帝都说有意思!"

翌日清晨,柳文卿和翠莲携手来到灶王庙,亲手为灶王爷神像披上新制的红袍。庙祝惊讶地发现,原本有些褪色的神像,今日竟显得神采奕奕。

三年后,柳文卿果然高中进士,带着翠莲赴任知县。离乡那日,青石县百姓夹道相送。最引人注目的是县衙门前那顶轿子,轿帘掀起,露出翠莲的笑脸,她正将一包包"姻缘糕"分发给街坊孩童。

而在新任知县家中,厨房永远是最大最明亮的房间。据说柳夫人常亲自下厨,尤其擅长一道名为"灶糖相思"的点心,甜而不腻,恰似他们的姻缘,始于误会,终于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