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准备嫁人后,京城的公子皇子们,都来提亲了
发布时间:2025-09-29 07:50 浏览量:1
我是楚潇然,镇北侯府的混世魔王,京城所有世家公子的噩梦。
我曾立誓:不入宫闱,不相夫教子,不困于深宅。
直到我家一夜之间大厦将倾,那个被我射落发冠的冷面战神、那个被我羞辱到摔杯的风流才子、那个欠我五千两银子的商贾巨富、还有那个被我扔了定亲玉佩的皇室宗亲……
他们闻着味儿全来了。
呵,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
01
我是楚潇然,镇北侯独女,京城最有名的混世魔王。
别人家的闺秀学的是琴棋书画,我练的是刀枪剑戟。
别人家的千金绣的是鸳鸯蝴蝶,我画的是兵法阵图。
京中世家公子见到我都要绕道走,因为十个有九个都曾是我的手下败将。
但我从不在意这些。人生在世,逍遥二字最重要。我曾立下三不原则:不入宫闱,不相夫教子,不困于深宅。
可现在,这个坚持了十七年的原则即将被打破。
“潇然,为父...对不起你。”父亲楚雄飞长叹一声,往日威风凛凛的镇北侯,此刻却显得苍老了许多。
我挑眉看着书房里堆着的几卷名帖,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爹,直接说吧,这次是要把我卖给哪家?”
父亲被我的话噎得咳嗽起来:“什么卖不卖的!镇北侯府如今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削了我兵权,那些往日巴结我们的世家现在都躲得远远的。若再找不到靠山,恐怕...”
我冷哼一声:“恐怕我们楚家就要从京城显贵的名单上除名了,是吗?”
父亲沉默片刻,突然拍案而起:“实在不行,为父就重披战甲,到边关去...”
“得了吧爹,”我打断他,“您那老寒腿,雨天走路都费劲,还上战场呢?”
我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说吧,哪几家递来了名帖?”
父亲眼睛一亮,连忙摊开四卷烫金名帖:“都是为父精挑细选的!林家、苏家、沈家,还有安王府!虽说你以前没少得罪这几家的公子,但如今咱们家这样,他们还肯联姻,真是...”
我扫了一眼名帖,忍不住笑出声来。
“爹,您这哪是精挑细选,您这是专挑我的手下败将啊!”
父亲一愣:“什么?”
我指着名帖一一数来:“林家公子林玄夜,三年前在校场比箭,输给我后气得三天没吃饭”
“苏家才子苏玉卿,去年诗会上被我对的诗羞辱,当场摔了酒杯”
“沈家少主沈千帆,两个月前赌坊里输给我五千两银子,现在还欠着呢;至于安王府的赵元澈...”
我顿了顿,笑得更加灿烂:“他是我最烦的一个,死缠烂打求我收了他的玉佩,被我扔池塘里了。”
父亲目瞪口呆,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最后颤声道:“全都...都是你的...冤家?”
我郑重点头:“每一个。”
“那...那还有转圜余地吗?毕竟都是年轻人,打打闹闹也是常事...”父亲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我认真回想了一下,摇头:“恐怕难。他们个个放话说,若有一天我落到他们手里,定要我生不如死。”
父亲两眼一黑,瘫坐在椅子上:“那...那如何是好?”
“风光大办!”我扬眉一笑,“爹,您今晚就把镇北侯府要择婿联姻的消息放出去。京城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他们四家可选。您女儿这般人才,还怕嫁不出去?”
父亲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翌日清晨,我还未梳洗完毕,就听丫鬟急匆匆来报:“小姐,不好了!四位公子一齐登门了!”
我眉梢一挑:“来得倒快。”
整理好衣装,我故意从偏厅绕过去,想先暗中观察形势。不料刚绕过屏风,突然一只大手从身后伸来,猛地将我拉进暗处。
“楚潇然,别来无恙。”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让我浑身一颤。
是林玄夜!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下意识要挣脱,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压在墙上。三年不见,他比从前更加高大挺拔,眉宇间的青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沙场历练出的冷厉。
“怕了?”他低笑,气息喷在我耳侧,“当年校场上不是嚣张得很吗?一箭射落我的发冠,让全京城看我笑话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
我强作镇定:“林小将军若是来报三年前之仇的,未免太过小气。”
他眸光一暗,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衣领:“小气?那我就大方给你看...”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温润带笑的声音:“林兄来得真早啊,怎么也不等等我们?”
林玄夜动作一顿,我趁机挣脱他的钳制。转头一看,苏玉卿、沈千帆和赵元澈竟都到了,四人显然是一道来的。
苏玉卿摇着折扇,笑得温文尔雅:“潇然姑娘,别来无恙?自去年诗会一别,玉卿对姑娘可是思念得紧啊。”
沈千帆冷哼一声:“苏兄何必惺惺作态?楚潇然,你欠我的五千两银子,是时候连本带利还回来了吧?”
赵元澈则直接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潇然,我那块玉佩你可收好了?那可是安王府世代相传的定亲信物。”
我被四人围在中间,前所未有地感到棘手。正思索脱身之策,忽然林玄夜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
“诸位,”他声音冷峻,“楚姑娘已答应考虑与我的婚事,各位请回吧。”
另外三人顿时哗然。
“考虑?”苏玉卿挑眉,“林兄莫非忘了,三年前是谁发誓说宁可终身不娶,也绝不要楚潇然这等悍妇?”
沈千帆嗤笑:“楚潇然,你宁愿选这个手下败将,也不考虑还清债务?”
赵元澈更是直接:“潇然,你若嫁我,安王府半数家产皆可由你支配!”
我眼看四人又要吵起来,突然灵机一动:“诸位既然都有意求娶,不如按规矩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谁先得到陛下赐婚,我便嫁谁。”
四人顿时安静下来,彼此对视一眼,眼中各有算计。
“好!”林玄夜率先应声,“楚潇然,你最好记住今日之言。”
送走四位瘟神,我刚松一口气,父亲就从屏风后转出来,一脸忧心:“潇然,你这是要把京城搅翻天啊!”
我嫣然一笑:“爹,水不浑,怎么摸鱼呢?”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场招亲游戏远比想象中危险。当夜,镇北侯府就遭了刺客,刀锋直指我的咽喉。
危急时刻,一柄长剑从暗处袭来,格开了致命一击。月光下,我看到救我之人手腕上有一道熟悉的伤疤——
那是三年前被我射伤留下的痕迹。
林玄夜?他为何会暗中保护我?
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我忽然意识到,这场招亲背后,似乎藏着更深的阴谋...
昨日遇刺的惊悸未平,镇北侯府却已门庭若市。
我那“择婿”的狂言显然已一阵风似的传遍了京城。
林、苏、沈、赵四家自不必说,竟又平添了许多闻讯而来、意图不明的求亲者。
府门外车马喧阗,名帖如雪片般飞入,我爹楚雄飞应对得焦头烂额,连连向我使眼色求救。
我索性搬了张梨花木椅,坐在庭院那棵老槐树下,亲自“筛阅”这些名帖。
阿月在一旁替我打扇,我随手拿起一份,瞥一眼便扔到一旁。
“这个不行,他家公子是个斗鸡眼。”
又一份。
“这个更差,听闻有腋臭。”
再一份。
“啧,这家倒是富可敌国,可惜是个痨病鬼,想让我过门就守寡不成?”
名帖堆旁很快又堆起一座被我否决的“小山”。
正当我“忙”得不亦乐乎时,门房高声通报:
“苏府玉卿公子到——”
我抬眼,只见苏玉卿一袭月白长衫,手摇泥金折扇,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
他身后跟着两列仆从,抬着几只沉甸甸的红木箱笼。
“潇然姑娘,”他未语先笑,一双桃花眼情意绵绵,“得知侯府近日或有不便,玉卿特备薄礼,些许米粮绸缎,聊解燃眉之急。”
箱子打开,里面岂止是“些许米粮绸缎”,分明是珍玩古画,金银玉器。
我捻起一串颗颗圆润的东珠,笑道:“苏公子这是要替我镇北侯府解围,还是提前下聘啊?”
苏玉卿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唯有我能听见:“姑娘慧眼。我知姑娘非池中物,困于浅滩。若愿下嫁,我苏家文官清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必能助侯爷重得圣心,姑娘亦可…继续做那自在逍遥的楚潇然,如何?”言语间,文坛世家的影响力展露无遗。
我尚未答话,又一声通报炸响:
“沈府千帆少主到——”
沈千帆锦衣华服,手指上硕大的翡翠戒指几乎晃瞎人眼。
他大步流星走来,看也不看苏玉卿那几箱礼物,只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啪”地拍在石桌上。
“楚潇然,废话少说!这是沈家在全国十三州七十二处商号的股契,价值嘛…”他哼了一声,“抵得过十个现在的镇北侯府!你嫁我,这些就是你的私产。日后你想骑马射箭、游山玩水,银子管够!岂不比跟某些穷酸书生吟风弄月强百倍?”他斜睨着苏玉卿,语带挑衅。铜臭气与豪气同时扑面而来。
苏玉卿面色一沉,刚要反唇相讥,门外马蹄声疾如骤雨。
“安王府澈世子到——”
赵元澈一身劲装,似是刚从马场赶来,带着一身凛冽之气。
他无视沈、苏二人,径直走到我面前,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潇然,父王已应允,只要你点头,明日他便进宫向陛下请旨赐婚!届时,你便是世子妃,将来便是安王妃!京城之内,无人再敢轻慢镇北侯府分毫!这难道不是解决你家眼下困境最快、最有效之法?”他以权势压人,直截了当。
三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噼啪作响,几乎要将我院中的空气点燃。
我正觉好笑,一股无形的压力陡然从门口袭来。
没有通报,那人就这么走了进来,一身玄色劲装,气息冷冽如出鞘的寒刃,正是林玄夜。
他看也没看那三人,只将一枚羽箭轻轻放在我那堆名帖之上——那是三年前,我射落他发冠的那一支。
“楚潇然,”他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你的箭,还你。我的聘礼,”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我脸上,“是北境三军的敬意。嫁我,镇北侯府失去的,我林家军权,可为你撑腰。”
没有利诱,没有承诺,只有最直白的实力彰显。军权的重量,让方才的财富、清誉、皇权都似乎滞涩了一瞬。
庭院内一时鸦雀无声。
四位昔日手下败将,如今代表着军、文、商、皇四种势力,将我围在中间,各怀鬼胎,步步紧逼。
我环视他们,忽然轻笑出声,拿起那支羽箭,指尖拂过冰冷的箭镞。
“诸位真是…热情似火。”我慢条斯理道,“可惜我楚潇然只有一个。不如这样,既然诸位都这般有诚意,那便容我…细细思量几日?”
我将难题轻巧地抛了回去。
四人神色各异,却都暂时按捺下来,他们彼此忌惮,知道逼得太紧反而无益。
送走这四尊瘟神,我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
阿月担忧地看着我:“小姐,这下可如何收场?”
我摩挲着那支羽箭,眯起眼:“收场?戏才刚开锣呢。去,把我那套夜行衣找出来。”
是夜,月黑风高。
我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悄然潜出侯府。
白日里的喧嚣散去,留下的疑团却越来越多。父亲兵权被削得突然,陛下虽对父亲近年渐盛的军功有所忌惮,但如此雷霆手段,背后若无人推波助澜,绝无可能。
我首先想到的是父亲的政敌,当朝太师李崇明。
他的府邸守卫森严,但我仗着轻功卓绝,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书房区域。
伏在檐上,我屏息凝神。书房内果然亮着灯,李太师正与人低声交谈。
我小心地揭开一片瓦,向下窥视。
“…镇北侯如今已是困兽,不足为虑。只是那楚潇然,竟想出招婿这等法子,引得林家、苏家甚至安王府都搅了进来,倒是麻烦…”这是李太师的声音。
另一人背对着我,声音阴冷:“无妨。一群乌合之众,各有所图罢了。只要那东西还没找到,他们闹得再欢,最终也是徒劳。抓紧时间,必须在…”
声音忽然压低,我竭力去听,却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地图…先帝…北境…”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似是瓦片松动。
书房内两人瞬间警觉:“谁?!”
我心下一凛,立刻缩身,如狸猫般蹿下房檐,隐入黑暗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道黑影从李府各处掠出,无声地追踪而来。
我左冲右突,仗着对京城巷道的熟悉,勉强甩开追兵,躲进一条死胡同的杂物堆后,心脏狂跳。
刚才那声响动…绝非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在提醒书房中人,还是…想将我逼入绝境?
追兵的脚步声在巷口徘徊片刻,渐渐远去。
我刚松一口气,颈后寒毛突然倒竖!一柄冰冷的长剑悄无声息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别动。”身后之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刻意改变了声线,“谁派你来的?听到了什么?”
我僵住不动,脑中飞速旋转,思忖脱身之计。
就在此时,另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剑光一闪,“铮”地一声格开了我颈前的利器!动作快如闪电,力道精准无比。
后来的黑影并不恋战,一招逼退那人,抓住我的手腕,低喝一声:“走!”
他力道奇大,轻功更是绝顶,拉着我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片刻功夫便将所有追踪者甩得无影无踪。
直到确认安全,他才在一处隐蔽的屋檐下停下。
月光勉强透过云层,勾勒出他硬朗的侧面轮廓和紧抿的嘴唇。
是林玄夜。
又是他。
“为何跟踪我?”我甩开他的手,警惕地后退半步。
他转过身,目光在夜色中锐利如鹰隼:“这句话该我问你。楚潇然,你深夜潜入李太师府,是想把镇北侯府彻底推向万劫不复吗?”
“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他逼近一步,气息冷冽,“你若此刻死在李府,明日京城就会传言,镇北侯府小姐行刺太师未遂。届时,谁也保不住你楚家满门!”
我心头一震,嘴上却不服软:“林小将军倒是关心我楚家安危?”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下来:“北境军报,近日有多股不明势力试图潜入我父亲书房,目标似乎是一份…与前朝秘宝有关的舆图。而京中传言,镇北侯府失势,或与此图有关。”
前朝秘宝?舆图?
我猛地想起在李府听到的“地图”、“先帝”、“北境”等词。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因为侯爷之事,恐非简单的朝堂倾轧。”林玄夜的目光复杂,“楚潇然,你想救你父亲,单凭你胡乱招婿、夜探敌营,只是找死。”
“那依林小将军高见?”
“合作。”他吐出两个字,“在我查清真相之前,你,安分待在侯府,别再轻举妄动。必要时,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我几乎气笑:“听命于你?”
“或者,”他语气陡寒,“我现在就把你扭送官府,告你夜闯朝廷大员府邸。你选。”
我瞪着他,他也毫不退让地回视。夜色中,我们之间仿佛有无形的刀剑在交锋。
良久,我咬牙:“好。合作。”先虚与委蛇,查明真相再说。
他似是看穿我的心思,冷笑一声:“记住你说的话。”言罢,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浓重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林玄夜的消息与我听到的片段不谋而合。
父亲的事,果然牵扯极大。那所谓的舆图,究竟是何物?又是否真的在侯府?
我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答案。
自那夜与林玄夜达成“合作”后,侯府表面风平浪静,求亲者依旧络绎不绝,但我却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林玄夜并未透露更多信息,只是隔两日便会有一封无字笺通过特殊渠道送入我房中——这是他约定的“安全”信号。
而我也按捺住性子,没有再贸然行动,只在府中暗中搜寻可能与“舆图”相关的线索。
父亲的书房、母亲的旧物、甚至库房里的老箱子都被我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这日午后,我正假意翻看又一摞求亲名帖,实则在回想母亲生前是否留下过特殊物件时,阿月匆匆进来,面色古怪:“小姐,林小将军来了,说是…邀您同游西山马场。”
我挑眉。同游?这又是唱哪一出?
略一思索,我应了下来。更衣时,我特意在袖中藏了一柄匕首,靴筒内塞了淬迷药的银针。
西山马场是京中贵族跑马游乐之地,今日似乎被清了场,显得有些空旷。
林玄夜一身墨色骑装,身姿挺拔地立于马旁,见到我,只微微颔首。
“上马。”他言简意赅。
“林小将军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到了便知。”
他策马前行,我只好跟上。一路无话,直到行至马场边缘一处僻静林地,他才勒住马缰。
“昨夜我的人截获一份密信,”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来自宫中,指示尽快从镇北侯府旧邸废墟中寻找‘旧物’。”
我心中一惊。镇北侯府旧邸?那是我们迁入现在府邸前的居所,多年前因一场大火焚毁大半,早已废弃多年。他们要找什么?
“你为何告诉我?”
“因为我们需要抢先一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我怀疑有人跟踪。今日此举,意在掩人耳目。旧邸方向与此相反,此刻注意力应被引至此地。”
我立刻明白:“你要我去搜旧邸?”
“不是你,”他纠正道,“是我们。今夜子时,旧邸西南角门见。”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别耍花样,楚潇然。这可能是最快弄清真相的机会。”
我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中疑窦丛生。他为何如此积极?是为了林家?还是另有所图?但眼下,这确实是突破口。
“好。”
是夜子时,我依约而至。残垣断壁在月光下如同狰狞的鬼影。
林玄夜早已等在阴影里,同样一身夜行衣。
我们默契地没有多言,悄无声息地潜入废墟。
多年过去,焦木残骸依旧触目惊心。根据他的情报,我们重点搜寻当年父亲的书房和母亲寝殿的区域。
搜寻过程极其艰难,倒塌的梁柱、厚厚的灰烬掩盖了一切。
就在我一无所获、几乎要放弃时,手指忽然在一段烧焦的房梁下,摸到一小块异样的凸起。
我小心拨开灰烬和碎砖,发现那是一个嵌入地下的、被烧得变形的铁盒。锁已锈死。
林玄夜凑过来,用匕首强行撬开盒盖。
里面并非舆图,而是一枚烧去一角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诡异的飞鸟纹样,以及几封字迹娟秀却已泛黄的信笺。
看清那纹样的瞬间,林玄夜瞳孔骤缩,猛地握紧了令牌。
“你认得此物?”我急问。
他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凝重,沉默良久,才哑声道:“这是…前朝‘玄鸟卫’的令牌。专司秘谍,直属于…”
他的话戛然而止,猛地将我扑倒!
“嗖嗖嗖!”数支弩箭几乎是擦着我们的头皮钉入身后的断壁!
黑影幢幢,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杀机凛冽!
我们被发现了!
林玄夜一把将我拉起,疾声道:“走西南!我断后!”
刀剑出鞘之声划破寂静。他挥剑格开射来的箭矢,动作狠厉果决,与围攻者瞬间战成一团。
我深知此刻不是犹豫之时,立刻朝西南方向突围。
然而刚冲出几步,斜刺里一道寒光直劈面门!我袖中匕首滑出,堪堪架住,却被震得手臂发麻。
袭击者武功极高,招招致命。眼看避无可避,林玄夜竟不顾身后攻击,猛地掷出手中长剑,将那刺客逼退一步,同时肩头也被划开一道血口!
他闷哼一声,却顺势抢上前来,拉住我:“这边!”
我们且战且退,依靠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彼此的掩护,竟奇迹般杀出重围,躲入一处半塌的地窖。
黑暗中,只听得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外面隐约的搜索声。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你受伤了?”我低声问。
“无碍。”他声音压抑,摸索着撕下衣襟草草包扎肩头伤口。
地窖狭小,我们几乎肌肤相贴。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额前,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方才他为我挡刀的那一幕,不断在我眼前回放。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那令牌…玄鸟卫…到底是什么?”
林玄夜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因为…我母亲,可能曾是玄鸟卫。而当年下令围剿玄鸟卫的…是当时的北境主帅,现在的镇北侯,你的父亲,楚雄飞。”
我如遭雷击,猛地抬头,却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世仇?
所以他对我的种种纠缠、保护、合作,究竟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复仇?
地窖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地窖内空气凝滞,林玄夜那句话如同冰锥,刺破黑暗,也刺得我心头剧震。
世仇?
外面搜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影透过缝隙摇曳不定,映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肩头渗出的暗色血痕。此刻不是追问的时机。
我压下翻涌的心绪,指尖触到靴筒内的迷针,低声道:“先脱身。”
他颔首,眼神恢复冷厉,侧耳倾听片刻,忽然指了指头顶一处松动的盖板。我们默契地同时发力,悄无声息地顶开那腐朽的木板,落入上方一处狭窄的甬道。
这是旧邸仆役通行的暗道,布满蛛网尘埃。我们屏息疾行,七拐八绕,终于从一处假山石后钻出,远离了那片杀戮场。
回到侯府我偏僻的院落,已是天色微明。
“小姐!”阿月守了一夜,见状几乎哭出来,又看到我身后的林玄夜及其伤势,吓得掩住嘴。
“无事,去打盆清水,取金疮药来,要快,别惊动旁人。”我低声吩咐。
阿月慌忙去了。
室内只剩我二人,烛火跳跃,气氛凝重得化不开。我看着他熟练地撕开与血痂黏连的衣料,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沉默地递上干净的布巾和即将送来的药物。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盯着他,“玄鸟卫,我父亲,还有…你接近我的真正目的。”
林玄夜清理伤口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声音因忍痛而低哑:“我母亲是孤女,被我父亲所救,结为连理,生下我不久后便郁郁而终。我自幼只知道她身体孱弱,思乡情切。”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嘲弄,“直到半年前,我整理父亲旧物,发现她藏起的一枚残破令牌,与你今日所见一模一样。还有她断续的日记,提及…提及被迫效命于一个可怕的组织,以及…最终下令清剿他们、导致她日夜惶恐的北境统帅,楚雄飞。”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炬射向我:“告诉我,楚潇然,你父亲当年,究竟做了什么?”
我心头巨震,强迫自己冷静:“我父亲一生戎马,忠于朝廷。剿灭前朝余孽,本是份内之事。若你母亲真是玄鸟卫,那便是敌非友…”
“敌非友?”他冷笑打断,“日记里写,那场清剿并非针对叛乱,而是灭口!为了掩盖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可能与…皇室正统有关的秘密!”
皇室正统?我猛地想起在李太师书房听到的“先帝”二字。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瓦片被踩动!
我们同时噤声,眼神一凛。
林玄夜反应极快,瞬间吹熄蜡烛,将我往后一拉,隐入床帏阴影之中。
几乎同时,数道黑影如鬼魅般破窗而入!刀光在微熹的晨光中划出冷冽弧线,直扑我们方才所在之位!
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林玄夜将我护在身后,赤手空拳与对方搏杀。他肩伤未愈,动作稍滞,险象环生。我瞅准时机,靴中迷针激射而出,一名刺客应声软倒。
趁对方一滞,林玄夜夺过一把钢刀,攻势顿猛,刀风凌厉,逼得刺客连连后退。
“走!”他低喝,为我杀开一条路。
我却不退反进,抓起妆台上一个瓷瓶砸向地面!
“啪嚓”巨响在寂静清晨格外刺耳。
“有刺客!抓刺客!”我运足内力高喊。
侯府护卫的呼喝声与脚步声立刻从远处传来。
刺客们见状,互递一个眼色,毫不恋战,迅速抽身退走,如潮水般来得快退得也快。
林玄夜以刀拄地,喘息粗重,肩头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淋漓。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你…”
“侯府不能有外男留宿,尤其是我闺房。林小将军还想留下喝茶不成?”我冷着脸打断他,指向后窗,“快走。你我的账,日后再算。”
他深深看我一眼,不再多言,咬牙翻窗而出,消失在渐亮的天色中。
我瘫坐在椅上,心跳如鼓。父亲、玄鸟卫、灭口、皇室秘密…还有方才那些训练有素、目的明确的刺客…
这一切,都指向那九重宫阙之内。
我必须进宫一趟。
三日后,恰逢皇后举办赏花宴,遍请京中贵女。我虽家道中落,但昔日名头犹在,亦在受邀之列。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我借口更衣,避开人群,凭着儿时随母亲入宫的记忆,小心翼翼地向西侧荒废已久的宫苑摸去——那里靠近冷宫,传闻是前朝某位被废妃嫔的居所,或许能发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