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宁王府最得宠的侍妾,不料那日宁王醉酒,随手把我赏给新科状元
发布时间:2025-08-09 22:38 浏览量:2
外人眼里,我是宁王府最得宠的侍妾。可实际上,我是宁王手底下最厉害的暗刃。姐靠的是真本事吃饭!
谁料那日宁王醉酒,随手把我……赏给了新科状元。
等他酒醒,竟说:"霜儿,你总不能让本王,失信于人。"
我只好嫁了。
可婚后没几天,他又派人来传任务。这回我夫郎不干了,一把拽住我袖口:"娘子,这大晚上的你往哪儿跑?外头黑灯瞎火的,我害怕。"
听闻宁王要把我赐给新科状元楚清风时,我当场就愣住了。
脱口而出:"你疯了吧?"
宁王揉着太阳穴,酒意醒了三分:"哎,手滑指错了。"
我暗自翻白眼,您这手可真是够笨的,指个人都能指错,别忘了我是谁……
可他又正色道:"但满朝文武面前,你总不能让本王当众反悔。"
我瞪大眼睛:"您真打算把我送出去?"
他点头:"嗯,去吧。"
我:"……"
末了还补一句:"以你的出身,能嫁给状元郎当正妻,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你得惜福。"
这话把我气得够呛。
我什么来头?
本是少师府的嫡幼女。
奈何前太子遇害,我爹被斩首,我娘郁郁而终。我流落乐坊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丫头。
原以为报仇无门,毕竟凶手已坐稳东宫之位,与我云泥之别。
直到与我定过娃娃亲的宁王找上门来。
他给我改名"凌霜",说要接我入府。
拍着胸脯保证:"虽给不了你名分,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少师府的千金,是我心头最珍贵的人。"
我信了,跟着他进了王府。
他说要替我报仇,与我并肩作战。
我一个弱女子确实无力翻天,他便提醒我:"你忘了?小时候就有大师说过,你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于是他重金请来名师,为我洗筋伐髓。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已不是当初的娇小姐。
刺客之道,贵在藏形。
看外表,我弱柳扶风似娇花;可一旦出手,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谁能想到,这个总跟在他身边的"柔弱"女子,早已为他斩过无数仇敌?
他总说:"快了,等替少师和夫人报仇那日,就快了。"
宁王前脚刚走,王妃许霞盈后脚就来了。
我俩对坐,盯着跳动的烛火。
半晌,她突然说:"我会想你的。"
我愣住:"你也让我嫁?"
许霞盈皱眉:"为什么不嫁?你真当他是真心待你?"
这话像根针,直戳我心口。
我强装镇定:"不,我知道他在利用我。但我也需要他帮我报仇……"
"既然如此,"她打断我,"那他不过是你老板……我是说,是你的主子。如今这主子靠得住吗?怎的,他主动放你走,你还不跑?"
我眼眶一热。
不是为情所伤,是被人点醒后的懊悔——懊悔自己竟这般愚钝。
许霞盈叹气:"别哭,是他不配。在这王府里耗着有什么出息?利剑该出鞘了,你试试自己当执剑人。"
我无言以对。
她说得太对。
做情人,宁王负我;做主子,他更不配。
我还有什么可留恋?
还真有。
我舍不得王妃,我的挚友。
许霞盈给我准备的嫁妆足有十里红妆,说是要彰显宁王府对新科状元的看重。
可实际上,那些箱子里塞的都是破铜烂铁。
宁王对此很满意。
但许霞盈私下给我置办了处别院,在地底下埋了三尺深的黄金。
递钥匙时我直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她凑近我耳边:"他从外头雇刺客,花的都是王府公款,贵的要命。而且你比他雇的那些人强百倍。"
我:"啊?"
她又压低声音:"这都是你应得的,只管拿着。"
我:"……"
"那狗男人脑子进水,居然把你送出去。我看他这辈子的前程也到头了。你赶紧带着钱跑路,我随后就来。"
我:"……哦。"
于是,我收下了。
我就这么嫁进了新科状元楚清风家。
他是寒门出身,刚在京城落脚,为了娶我,把朝廷赏的银子全拿出来买了个二进小院。
红盖头一掀,我俩并肩坐着,他偷偷瞄我一眼。
我:"?"
楚清风小声问:"娘子,累不累?"
我点头:"有点。"
确实。
宁王府为了笼络他,把婚事办得极其隆重,吹吹打打像公主出嫁。
我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一个寒门状元,在京城无依无靠,突然娶了王府出来的侍妾。
我也偷偷看他一眼。
这一眼,见他温润眉眼染着醉意,满眼都是欢喜。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两大幸事撞在一起。
这种欢喜像天边的云,软乎乎地裹住人心。
我心头一软,暂且把那些乱麻似的思绪抛到脑后。
"歇吧。"
他红着脸,细若蚊蝇:"嗯。"
第二天我醒得早,却没动弹。
因为楚清风这货手脚全搭在我身上,睡得跟死猪似的。
想起许霞盈对他的评价:"人是长得周正,就是有点缺心眼。"
他大概以为娶个王府出来的侍妾是件风光事……
正想着,他醒了。
我:"?"
他揉着眼睛笑:"娘子,你手劲真大。"
我:"……那我下次轻点。"
他脸一红:"不用,为夫身子骨还成。"
吃了十年断头饭,突然当起人妇。
送楚清风上朝时,我竟闲得发慌。
家里没婆母,只有个老管家叫林伯。
我前脚刚要拿扫帚,他后脚就冲过来:"夫人使不得!"
我:"哦。"
说是主母管家,可楚清风家穷得叮当响,哪有需要打理的?
最宝贝的,大概是他那一屋子书。
我闲来无事去给书架除尘,刚扫两下,林伯买菜回来了。
他瞪大眼睛:"夫人您……"
我纳闷:"您来?"
"啊,不是……"
这时楚清风下朝回来,直奔书房。
林伯赶紧打圆场:"大人,夫人刚来,不知道……"
他从袖中摸出朵绢花,笑吟吟:"娘子,我给你买的,好看不?"
我瞅着那粉嫩嫩的花,心里直摇头,面上却说:"好看。"
他给我簪在发间,又拿走我手里的鸡毛掸子,牵着我往外走:"书房我自己收拾就行。"
原来如此。
我应了声:"知道了。"
他又开始絮叨,说刚去翰林院领了差事,等年底发了俸禄,就去买两个丫鬟。
林伯在厨房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升起。
我猛然回神:"你领了翰林的职?"
楚清风眼睛发亮:"对!"
我:"……"
按规矩,新科进士该外放州县历练,不磨个三五年别想进翰林院。
除非是世家子弟,家里早铺好了路。
他一个孤零零的寒门状元,居然直接进了翰林……
看似起点高,可若无家族背景,怕是要在翰林院坐一辈子冷板凳。
"娘子,你怎么了?"
我回神,问他:"怎么不用外放呢?"
他笑:"宁王说我的文章写得好,特别举荐的。"
原来如此。
我望着他那张白净得像豆腐的脸,突然犯了愁——这哪是状元郎,分明是只待宰的小绵羊。
哎。
新婚月余,我过了人生最清闲的日子。
楚清风在翰林院修书,活计清闲得很。
一下班就往我跟前凑,刚开始还谈诗论画,发现我不感兴趣,立马改聊家长里短。
今天路上看见只麻雀,明天菜市口新开了家铺子,事无巨细都要跟我汇报。
每天必带朵花回来,跟开盲盒似的,时丑时更丑。
天一黑,就盯着我脸红,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
我有时候故意使力,就想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不然他能拉着我说到半夜。
直到这晚,我进房前,发现房梁上钉着支暗镖。
趁楚清风在沐浴,我轻飘飘飞上房梁,取下暗镖。
上面写着要我刺杀太子府左庶人。
我皱了眉。
他怎么还不死心?
是嫌外头雇的刺客太贵吗?
正想着,楚清风洗完澡出来了:"娘子?"
我把密信往袖中一塞,揉成团。
"洗好了?"
"嗯。"
他视线落在我手上,转瞬即逝。
我却心头一紧,杀意骤起。
他朝我走来:"娘子……"
我盯着他。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玉镯:"看这个。"
我:"……哦。"
那夜终究没能成行。
楚清风睡觉极不安稳,我稍有动静他便惊醒,连我起身如厕都要跟着。
我皱眉问他:"你跟着做什么?"
他攥着我的衣角小声说:"我怕黑。"
次日同样泡汤。
楚清风说休沐日要带我踏青,结果在城外玩到天黑才回。
第三日……
总之最后,京城传来太子府左庶子坠马身亡的消息。
这手法,倒像是飞鸟阁的作风。
他果然又花钱买凶了。
宁王府以王妃名义递了请帖,专程送到我手上。
先前楚清风赴王府宴席时问过我要不要同去,我拒绝了,他便没再提。
此刻我看着烫金请帖发怔,楚清风凑过来:"娘子要是不想去,回绝了便是。"
我捏着帖子沉吟:"我本是从宁王府出来的。"
他点头:"确实。"
"你不觉得我该去走动?"
像他这种寒门出身的状元郎,能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多少沾了与宁王府这层说不清的关系。
我总不去,怕是不好?
楚清风却说:"全凭娘子心意。要说前程……"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我倒不太瞧得上宁王。"
我愣住:"你还懂什么人能成大事?"
要说眼下宁王最得圣宠,皇后也常夸他,看着前途无量。
这傻乎乎的寒门书生,竟没被唬住?
楚清风眨眨眼:"为夫还是有些眼力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他突然盯着我说:"娘子笑起来真好看。"
我:"……"
这倒让我困惑了。
他既不愿攀附宁王府,为何要娶我?
最终我还是挑了楚清风当值的日子去了宁王府。
不为别的,只因这次下帖的是许霞盈。
再踏进宁王府,看着这些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恍惚像做了场大梦。
婢女引着我穿过回廊,到了后花园。
许霞盈坐在石凳上,我轻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她坐直身子:"我挺好的。"
"别骗我了,你的贴身丫鬟发财呢?院子里落叶堆成山,你最喜欢的牡丹都被铲秃了。"
许霞盈长叹一声:"先不说我的事。我问你,怎么还不逃?"
我莫名其妙:"逃?"
"我给你备了盘缠,你赶紧跑啊!怎么又搅进这摊浑水里了?还有,这帖子是他假借我名义发的,你也敢来?"
我皱眉:"逃什么?"
她急得直拍石桌:"你是不是贪图状元郎的温柔乡?你这人……"
我摇头打断她。
她更急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认真说:"我来接应你。"
许霞盈:"啊?"
"不是你之前说的?让我先走,你随后就跟?"
许霞盈沉默半晌:"看来咱们俩沟通出了岔子。"
正说着,言氏带着侍女闯了进来。
好多话没来得及问,就被这女人打断。
她扭着腰给许霞盈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转头冲我笑:"姐姐。"
我嘴角抽了抽:"不敢当。"
言氏笑得更欢:"没想到我和姐姐同一天大喜。姐姐出嫁时,我也刚被封为侧妃呢。"
看这排场,确实有侧妃的派头。
这事……
宁王做得真恶心。
他当初许给我的就是侧妃之位,结果让我做了三年没名分的侍妾。
倒不是伤心,只是回头想想,他那句"不能言而无信",原来也分人。
许霞盈冷不丁开口:"当个小老婆,瞧把你得意的。"
言氏立刻沉下脸:"王妃,我觉得名分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真心对王爷,您说呢?"
我回过神直接问:"你什么意思?"
言氏捂嘴笑:"姐姐怕是不知道吧?王妃私自挪用府中银钱,如今已被夺了管家权。"
我震惊地看向许霞盈。
该不会……是给我带走的那箱金子?
许霞盈无奈点头。
我差点学她骂出声。
作为正妻,许霞盈在外头经营多少产业?宁王那些收买人心的钱,哪个不是她赚的?
就动了一箱金子,就要夺她管家权?
我试探问:"那现在府里家务……"
许霞盈瞥了言氏一眼。
言氏得意扬扬:"自然是交给我管了。"
……宁王是真觉得谁都能当这个家?
难怪我夫君说他难成大事。
我叹气:"哎。"
许霞盈:"哎。"
言氏:"?"
或许是我和许霞盈的态度刺激到言氏。
她突然质问我:"王爷交代的事,你为何不办?"
我淡淡道:"我现在不是王府的人了。"
言氏拍案而起:"放肆!你这一身武艺都是王爷让人教的!"
许霞盈插话:"有本事就废了她武功。"
言氏转头怒视:"王妃,你怎能帮着外人?"
许霞盈慢条斯理:"你现在知道她是外人?注意点教养,别让人笑话咱们王府没规矩。"
言氏:"……"
她俩斗嘴时,我注意到言氏身边侍女的眼神。
冷静、毒辣、专注。
那是……刺客的眼神。
我垂下眼,假装喝茶。
言氏吵不过又拍桌子,就在她手掌落下的瞬间——
许霞盈突然绷紧身体,九道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二、三、四、五……
我随手转了转茶杯,突然将杯子砸向刺来的峨眉刺。
刺客交手如猛虎相搏,短暂却激烈。
胜负只在呼吸间。
言氏还在得意:"……别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像你这样的多的是,前仆后继想为王爷卖命……"
一、二、三、四、五……
我掐住最后一个女刺客的脖子,用夺来的峨眉刺抵住她咽喉。
她看着我,麻木冷酷地笑:"凌霜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我皱眉,这就是刺客的觉悟,把自己当刀,随时准备折断。
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刺穿了她的喉咙。
九具尸体横陈室内,我重新坐下,周围一片死寂。
一、二、三……
言氏尖叫着往外跑:"关门!快关门!"
许霞盈又是惊又是笑,接着又皱眉。
"你不该动手。"
我擦着手上血迹:"没办法,他们要杀我。"
她喃喃:"这些都是他重金养的死士,本想给你个教训,你这一动手……"
我还是没懂。
许霞盈叹气:"这下亏大了,他肯定要狗急跳墙。"
我试着理解:"请人花钱,对吧?"
许霞盈催我快出京:"这老板简直是灾难,偏偏又是皇亲国戚……"
她絮絮叨叨说着,我半懂不懂,索性不吭声。
免得她嫌我笨不跟我玩。
为了掩饰尴尬,我端起她面前的茶杯喝水……
许霞盈突然变色:"别——"
宁王踹门而入,我刚好把茶水喝了个干净。
宁王身后站着形容憔悴的言氏,全然没了昔日的威严。
不过月余未见,竟让人觉得陌生得可怕。
那副架势看着唬人,实则内里早被掏空了。
我面无表情地吩咐下人处理掉尸体,转头听见他说:"到底没让本王失望,这些年调教你倒也值得。"
我沉默着不接话。
他忽然逼近,铁钳般的手掐住我脖子。
刺客的本能让我浑身肌肉紧绷,却硬生生压下反击的冲动——除非我要取他性命。
可正如挚友所言,他是龙子凤孙,杀了他只会给自己招祸。
"刚当上六品官的正房太太,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他五指收紧,指尖几乎要掐进皮肉里。
窒息感涌上来时,我本想运功挣脱,却发现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恍惚间听见他贴着耳畔冷笑:"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再睁眼时,四周漆黑如墨。
指尖触到冰凉的铁壁,熟悉的蛇形纹路让我心头一颤。
血腥气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这是当年练功受罚时关我的铁箱。最久那次被困了三天三夜,指甲在铁壁上抓出的血痕至今还在。
如今我长高不少,双腿在狭小的空间里根本伸不直。
熟悉的恐惧如潮水般漫上来,我死死咬住牙关:"不能慌……"
"早该不怕这招了。"我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慢慢理清头绪,想起昏迷前喝的那杯茶。
茶是许霞盈递的,她也喝了同样的……
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人给她下药!
那茶里的慢性毒会让人筋骨酥软,我这种练过洗髓功法的反而药效更猛。记得喝茶时她惊慌地喊"别喝",原来她早知茶里有毒!
宁王竟对她下这种手!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记得十一二岁定亲时,父母都夸三皇子:"得父母兄弟疼爱,将来做个闲散王爷,女儿也能少些烦忧。"
那时他待我极好,我也以为能白头偕老。直到我家遭难……
嘴上说着"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少师之女",可自从我入了乐坊,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从前我是他捧在手心的明月,如今不过是脚边的泥尘。
后来他明媒正娶尚书侍郎之女许霞盈,我并不怨他。她十七岁嫁过来,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庶务都经营得风生水起。
宁王看她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看我时的模样。
家族败落已成定局,我告诉自己要像她那样做个有用的人。练功的苦头吃了又吃,全身骨头拆了重组,皮肉没一块完好的,五脏六腑被毒药反复侵蚀。
最凶险那阵子,我每日都在鬼门关前打转。许霞盈总在生死关头守着我喂药,宁王则会在我挺过来时露出赞许的目光。
后来王府里女人越来越多,我生怕被他遗忘。家仇还系在他身上,便更拼命地替他卖命,哪怕刀山火海也敢闯,只求他多看我一眼……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再怎么拼命,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
现在连许霞盈都要被这样对待,大约是找到了更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想让这尊贵的王妃无声无息死在后院?
铁箱盖子突然被掀开,刺目的光线让我眯起眼睛。
没想到这么快就放我出来。
宁王和许霞盈并肩站着,两个婢女将我搀出铁箱。许霞盈轻声道:"楚大人来寻你了。"
话音未落,宁王脸色骤然阴沉。
他冷着脸嘲讽:"那酸儒倒是会怜香惜玉,连你这残花败柳都当宝贝。怎么,床上功夫很好?"
我揉着发麻的手腕,闻言直皱眉头。堂堂王爷用这种下流话羞辱人,真够掉价的。
"本王给你挑的夫婿,你可还满意?"他越说越刻薄。
我原本在走神,听到这话突然愣住——虽然大部分时候是我主动,但楚清风确实比宁王强上百倍。
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
宁王:"……"
许霞盈憋着笑,眼神里透着几分狡黠。
我懒得搭理他,宁王却突然暴怒:"去把飞鸟阁收拾干净!这次任务再搞砸,你夫君的官途和你的小命都别想要了!"
我刚要开口,他已甩袖转身:"滚!"
许霞盈悄悄冲我使眼色,我心想算了,跟疯子计较什么。
外院里,楚清风背着手来回踱步,身后跟着几个王府侍卫。光看背影都知道他在生气。
"夫君!"我喊了一声。
他猛地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娘子,咱们回家!"
我应着声,任他把我冰凉的双手捂在掌心。他特意雇了马车,扶我上去时急声道:"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宁王姬妾,突然跑回王府久留……他这个读书人怕是头回见这种阵仗。
"王妃递了帖子请我……"
"你和王妃很熟?"他突然打断。
我点头:"她是我在王府唯一牵挂的人。"
话外之音很明显:我对宁王已无半点情分。
他没再追问,只是更用力地搓我的手。说到许霞盈,我忽然想起她方才那句话——楚清风来找我,宁王竟急得立刻放人。
按说王府要留人,有的是借口打发他,何必这么急着把我放出来?
试探着问:"你得罪宁王府了?"
他握着我的手突然收紧:"说什么得罪,保护你是为夫的本分。"
我心头一颤,他继续搓着我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我脱口而出:"以后别这么冲动,我只是来探望故人,不会有事的。"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认真道:"以后,再也不要做违心的事。"
我敷衍着点头,心思早已飘远。
夜色渐浓时,我往楚清风枕边点了半柱安神香。待他睡沉了,才敢把搭在我腰间的胳膊轻轻挪开。
他忽然含糊地唤了声:"娘子......"
吓得我浑身一僵,撑起身子仔细端详。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这人睡得正香,只是眉间皱着化不开的倦意,连脸颊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说来有趣,许霞盈昨日还打趣我"莫不是馋了状元郎的春色"。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原来人间情爱真有这般摄人心魄的魔力。可我这身份......配得上吗?
他终究是涉世未深的少年郎,若知晓自己娶的是王府侍妾,怕是要成为终身污点。更何况我如今自身难保,不知何时才能摆脱宁王桎梏,助霞盈脱身。到那时,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全。
罢了,我狠下心肠,蹑手蹑脚地披衣起身。
天未亮就接到宁王密令,要我去"清理飞鸟阁"。
这地方上月才与我们合作过......看来要么是办事不力,要么已成眼中钉。楚清风总说"愿你不再做违心之事",可这世道哪由得人选择?
我必须攒够筹码让宁王重新信任,才能寻机救出被困的挚友。
飞鸟阁表面是贩卖情报的江湖门派,实则暗藏无数刺客。他们大隐隐于市,在城东开了间普通酒楼。
子时过半,我抵住正在关闭的店门。伙计堆着假笑:"客官,厨房早歇了,明早再来?"
我缓缓抬头,月光下银面闪着寒光。伙计吓得连退三步,撞翻了条凳。
"家里等米下锅。"我合上门,指尖划过腰间弯刀,"等不到天亮。"
暗处突然涌出数十道黑影。二楼飞来毒镖,我甩出白虹刀劈开。黑暗中有人惊呼:"是凌霜!她怎还替宁王卖命!"
我摘下耳坠打灭最后一盏烛火。酒楼陷入绝对黑暗。
刀光与血光交织,只有喘息声与金戈相击声。偶尔有新手发出闷哼,立刻被利刃封喉。这场厮杀看似漫长,实则不过半炷香时间。
当烛火重新亮起时,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尸体。幸存者围住烛台后的身影——飞鸟阁少阁主凤良月。
"凌霜!你已脱离王府,为何还要当宁王走狗?就不能留条活路吗!"
我握紧刀柄:"我要你的命,只要凤良月的人头。"
只要除掉这个主心骨,飞鸟阁不过是一盘散沙。但众人护在凤良月身前,刀剑齐鸣。
"少阁主!我们拼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我竟有些羡慕这等义气。正要提刀冲锋,凤良月却抬手制止。
她打量着满地尸体,目光落在我刀上:"凌霜杀人,从不用毒。"
我皱眉:"不必。"
她红唇微启:"这般傲慢,是侠客作风,不是刺客。你留余地,不过是为日后反水找借口。"
我浑身一震。她竟看穿我隐藏最深的秘密——那些被我放过的亡命徒,我总幻想他们或许有活路。
"不愧是凤良月。"我重新握紧刀,"但杀不杀你,我说了不算。"
"且慢!"她急道,"凌霜!你是人,不是刀!何不听听其他可能?"
我望着她紧张的神色,缓缓收刀:"说。"
回小院时已过寅时。楚清风坐在石凳上望月,侧脸绷得紧紧的。
我暗叫不好,从背后掏出把君子兰:"路上见花开得艳,折来送你。"
他瞪着蔫头耷脑的花枝,表情更精彩了。
"君子如兰......"我硬着头皮找补,"这花配你。"
他突然接过花,声音闷闷的:"多谢娘子。"
我坐在他旁边,盯着皱巴巴的花瓣直挠头。总不能说自己大半夜杀人去了......
"其实......"我干咳两声,"就是心里闷,出去透了透气。"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娘子,若有烦心事,可否说与我听?"
我斟酌着开口:"我有个......朋友。"
楚清风表情忽然微妙。
"也不算熟,她开了间鸟肆,那些鸟儿都黏她得很。"
他:"......"
"前些日子有位权贵想纳她为妾,实则是看中她的鸟。她不肯,权贵就派了......"我卡壳片刻,"派了条恶犬来抢。"
楚清风接话:"派了高手?"
"对!高手!"我猛点头,"那高手要杀她夺产,她试着跟高手谈判。"
就像凤良月对我那样。可江湖草莽真能刺杀亲王吗?
"你说,一群麻雀能啄死老虎吗?"
楚清风失笑:"重要的是麻雀想不想飞。"
我急道:"可老虎身边全是猎犬!"
他摇头:"娘子,关键不在谁强谁弱。"月光落在他眉间,"在于麻雀敢不敢挣脱金笼。只要它们敢飞,总有办法。"
我怔怔出神,他突然揉了揉我头发:"不如邀你朋友来家做客?"
"啊?"
"既是你的朋友,我总能帮上忙。"
我摆手:"真不熟......"话到嘴边突然哽住。
晨光初现时,楚清风依然望着那轮残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近楚清风忙得脚不沾地。
武则天要过寿辰,皇帝点名让他写贺寿诗。
林伯总念叨:"大人真有本事!夫人,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也觉得楚清风厉害。
短短时间,他在京城站稳脚跟,早不靠"宁王赏识"这块招牌。
是金子总会发光,他的才华根本藏不住。
现在我明白当年宁王为何肯为他让步了——
这颗蒙尘的明珠,终究要绽放光芒。
可我没法像林伯那样单纯欢喜。
飞鸟阁的事始终压在我心头。
要是事情败露,连累他怎么办?
没人比我更清楚,寒门子弟爬到今天这位置,得吃多少苦。
他本该前程似锦,配得上最光明的人生。
楚清风开始带同僚回家。
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围坐,谈天说地针砭时弊。
家里上下全靠林伯张罗,我过意不去想搭把手,却总帮倒忙。
他的目光总追着我跑,惹得同僚们偷笑。
那两天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善意的、畅快的、肆意的,
像极了我很久以前的人生。
他们谈笑时,我在角落捧着书看,突然想起:
这是父母还在时,家里常有的光景。
书里那些诗句,楚清风总爱念给我听,我却忘得干净。
此刻记忆如潮水漫来——
"小男供饵妇搓丝,溢榼香醪倒接䍠。
日出两竿鱼正食,一家欢笑在南池。"
那些年被毒打、拆骨、洗髓的惨叫,像退潮的海水般慢慢消散。
漆黑的噩梦被撕开裂缝,少年时的阳光正穿透阴霾,照进我的记忆。
"当年要不是宁王挑拨,大皇子和二皇子怎么会反目?"
我猛地清醒过来,刚才的温馨画面瞬间破碎。
楚清风急得打断:"林兄你喝多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年轻翰林甩开袖子:"清风兄你不在京城不知道!我是真恨啊!天下读书人谁不敬仰白少师的风骨?宁王与少师之女定亲,背地里却……"
"你说什么?!"
我猛地站起来,茶杯摔在地上。
满桌人愣住,不解地看着我。
楚清风赶紧起身扶我:"娘子……"
我甩开他的手,盯着那翰林:"你刚才说白少师是被宁王害的?"
对方慌忙摆手:"弟妹我喝多了乱说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宁王!"
我浑身发冷,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楚清风把我搂进怀里,随便应付了几句。
我心乱如麻,根本听不进去。
等客人走光,楚清风抱着我回房。
我趴在他肩上哭得发抖。
我怎么这么傻?
这些年跟在宁王身边,看他争权夺势。
难道他的野心是父亲死后才有的吗?
当年太子党那么多,为何只有我家满门被灭?
定是他骗了父亲!
可笑父亲还以为,他会安心做个闲散王爷。
我到底做了什么……
被仇人利用,替他铲除异己,甚至把真心都捧给他。
我怎么配当父母的女儿!
"娘子……"
"我该死!我真该死!"
楚清风紧紧抱着颤抖的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我摇头哭喊:"你不懂!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我简直不是人!"
他轻声安抚:"娘子,你是最好的。别哭,别难过。"
"娘子,不管你要做什么,为夫都陪你。"
哭累了,我趴在他怀里发愣。
他始终没问原因,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突然开口:"夫君。"
"嗯?"
"小时候,爹娘给我取了个小字,叫福绵。"
我不该忘记,我是白福绵。
而不是宁王手里的刀,凌霜。
天刚亮,我就捧着木匣去了宁王府。
他倒是谨慎,身边跟着两个高手,没让我靠近。
我跪下献上木匣,侍卫打开检查后递给他。
他瞥了眼匣子,轻蔑道:"许你荣华你不要,偏要找死。拉去喂狗。"
"是。"
他又问:"飞鸟阁那帮人怎么样?"
我低头答:"上下人心惶惶。"
旁边人立刻接话:"王爷这时候派人招揽,正好趁虚而入。"
我没吭声。
绣金线的衣摆停在我面前。
我皱眉后退半步。
他唤我:"霜儿。"
真恶心。
我强忍着没动:"王爷,我可以替您办事,但请您自重……"
这话倒惹怒了他,他捏住我手腕:"怎么?真把自己当楚夫人了?"
我……真想一刀捅了他。
他掐住我下巴逼我抬头:"不服气?想杀我?"
为免留下痕迹,我还是甩开他的手:"王爷,我是恨您,可又能怎样?皇后娘娘只剩两位皇子了。"
这是凤良月教我的话术。
她说要重新取信,光办事不够。
我和许霞盈都替他卖命,他却从未把我们当人看。
唯一能让他放松警惕的,是让他看见我的软弱、无奈与无能。
皇后只剩两位皇子。
一个是他的死敌太子,一个是他自己。
我不能杀他,还得保他。
多无能,多无奈,多弱小。
他冷笑:"放心,只要你听话,本王会给你回来的机会。"
临走前我求见许霞盈。
宁王懒洋洋道:"你俩关系倒是好。"
我答:"从前在王府,王妃待我不薄。"
他突然捏住我下巴:"待你好?有本王待你好吗?是我把你从乐坊救出来,还让人教你本事。"
我:"……"
不想接话。
他逼问:"怎么不说了?哑巴了?"
行,非得恶心我是吧?
我低头:"不敢忘王爷大恩。"
他满意了,又说:"王妃病着,不见客。"
我攥紧拳头。
多亏那些年训练,就算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也能波澜不惊。
我平静道:"那天我喝了她的茶才晕的。"
他冷笑:"各人有各人的命。"
我无话可说——他根本不算人。
从王府出来,我去回字街买了些零碎东西。
回家随便应付了林伯,我打来一盆冷水,把脸埋进去。
冰水让我清醒过来。
回字街当年还是块荒地,远不如朱雀街热闹。
偏许霞盈眼光毒,砸重金买下几十间铺面。
开胭脂铺、茶楼、香料店……
短短两年,回字街成了京城女眷的消金窟。
要什么有什么,要什么买什么。
铺面租金翻着番涨,好多王府的产业都关门或转手了。
她留下的产业,够宁王吃一辈子红利。
突然发现,我那"清醒"的挚友还是不够清醒。
当年她嫁进王府,尽心尽力当"有用的王妃"。
以为这样就能安稳度日。
可有些人,见你有用,只会榨干你最后一滴血。
这种人,只能杀了,不能讨好。
宝剑该出鞘了。
你亲手递给我的刀,我试试能不能握稳。
挚友,这次换我来当执刀人。
武则天寿宴前夜。
楚清风天没亮就要进宫当差。
他最近实在得皇帝看重。
我照例早起替他整理朝服,动作愈发利索。
只是今早他突然攥住我手腕。
我顺手拍开他的手:"别捣乱,时辰快到了。"
楚清风委委屈屈道:"真没闹,我乖得很。"
他抬手指了指衣领,我这才发现纽扣系错了位,赶紧帮他重新系好。
他忽然问我:"夫人今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随口应道:"能有什么事。"
他更委屈了:"娘子对我好冷淡。"
我被他逗得扑哧一笑,还是催他快走。
飞鸟阁定在今日刺杀宁王。
凤良月布了个精妙局。
先用颗假人头骗宁王放松警惕。
当时交差时我还捏把汗,谁知宁王狂妄自大,直接让人把假人头扔去喂了野兽。
之后飞鸟阁装作人心涣散的样子。
宁王果然派人敲打。
但何时反抗、反抗到什么程度,都是凤良月提前算好的。
这女人实在让人佩服。
要是不论出身,她统领下属的本事,宁王给她提鞋都不配。
飞鸟阁上下都愿为她拼命,不像宁王,若没了亲王身份,他那帮手下早跑光了。
经过这些日子铺垫,他们终于接到宁王第一个任务。
早前凤良月问我:"若宁王得了飞鸟阁,头件事会做什么?"
我琢磨半天,让她紧盯太子给武后的寿礼。
每年这俩兄弟都要在贺礼上较劲。
今年太子准备的贺礼迟迟未到,本就蹊跷,宁王肯定盯着。
飞鸟阁一查,发现太子竟要送个活人进京。
武后出身寒微,早年颠沛流离才坐上后位。
唯一遗憾是抚养她的叔母至今下落不明。
太子千辛万苦寻回老人,护送上京,这可是大功一件。
凤良月把消息透给宁王,果然他坐不住了,立刻要刺杀这位长辈。
凤良月又派剑客、暗器高手、毒师去毛遂自荐。
三人装作争宠的样子,差点在宁王面前打起来。
剑客拍胸脯:"我能一剑穿喉!"
暗器高手冷笑:"我能杀人无形!"
毒师嗤笑:"我才是真无形!王爷,我这有秘药,服下像心疾发作,绝对查不出。等进了京,还能推说是赶路劳累引发旧疾。"
宁王眼睛一亮,忙问:"有解药吗?"
毒师赶紧说有。
于是宁王改了计划。
让毒师下药,自己再假装偶遇救人。
既能抢太子功劳,又能栽赃陷害,一箭双雕。
真够阴险的!
可他算计别人时,早忘了自己一举一动都在飞鸟阁眼皮底下。
这计划几乎天衣无缝。
为不惊动太子,宁王连自己出城都藏着掖着。
飞鸟阁得手后,立马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自打送走楚清风,我心里就发慌。
久经沙场的刺客,直觉准得吓人。
晌午时分,不安感到了顶点。
再这么干等不是办法,我披上夜行衣,揣着兵器出门。
直奔凤良月藏身的城外义庄。
果然,那儿被宁王府兵围了!
凤良月身边就两个女刀客,正拼死抵抗。
来的却是宁王府最精锐的府兵,足有上百人,竟全用来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宁王这是发现中计,气疯了!
我快速打量战场。
这儿是荒郊野岭,空旷得很,府兵使长枪最占便宜。
贸然冲进去,非被扎成马蜂窝不可。
只能等机会。
说来也巧,凤良月突然发现藏在树上的我。
她扯着嗓子喊:"跑!分头跑!"
两个女刀客很听话,立刻四散奔逃。
府兵仗着人多,立马分头追击。
不会武的凤良月瞬间被按倒在地。
我却激动起来——府兵的队形散了!
眼见她被按着跪下,府兵头领举着刀要砍她脑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杀女人的动作吸引……
我从树上悄无声息滑下来,飞奔过去。
府兵头领的刀还悬在半空,他的人头已经落地。
我一把拽起凤良月扔上马,狠抽马屁股:"驾!"
马儿嘶鸣着冲出人群。
凤良月虽不会武,骑术倒不错,要不这会儿早摔下去了。
她喊:"你等我!一定要活着!"
我返身杀了两个追兵。
剩下的府兵停下脚步,围成圈看着我。
生死就在这一线了。
顾不上暴露不暴露,我抽出白虹刀。
刀刃的冷光映得我眼睛发酸,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凌霜!是你!"
我握紧刀柄:"来。"
那天从晌午杀到黄昏。
是我当刺客以来,头回正面迎战这么久。
刀下亡魂无数,力气几乎耗尽。
总算逃出重围。
我浑身是血回到楚家。
林伯一见我这模样,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盘:"夫人!您这是去屠宰场了?"
我被他逗得想笑。
"没。"
这会儿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只想回后院洗洗。
可实在挪不动步,直接瘫在前院椅子上。
林伯喊了我两声。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不吭声。
他倒没追问,倒了杯我爱的雪菊茶放在手边,轻手轻脚回后院忙去了。
这一瞬间,我竟想掉眼泪。
这次计划虽没全胜,但宁王肯定被太子盯上了。
凤良月捡回条命,必然还有后招。
只是我身份暴露,不知还能不能等到宁王被诛那天。
还有……这般平静温馨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夫人?"
我被这声喊惊得回神。
楚清风回来了,穿着深绿官服,显然刚从宫里出来。
他脸色突变:"你受伤了?"
我皱皱眉,撑着椅子要起身:"夫君,我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
他大步过来,白面书生竟有把子力气,直接把我打横抱起。
我惊呼:"小心官服!"
"别动,我看看伤哪儿了……"
楚清风急得团团转,赶紧让林伯烧了热水,又手忙脚乱地替我解衣衫。
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没伤着筋骨。
他蘸着药棉给我清理伤口,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我忽然开口:"你……怎么从来都不问我?"
他手顿了顿,继续低头忙活。
我便当他默认了。
也是,他又不是真傻。
"夫君,咱们怕是不能白头到老了。"
"瞎说。"他头也不抬地驳我。
我指了指床头的嫁妆箱:"别院的钥匙在梨花木箱底,银杏树下埋着箱金子……"
他突然皱起眉,抬头盯着我:"我要那劳什子金子作甚?"
我愣住:"那可是黄金。"
"嗯。"他依然不为所动。
我急了:"整整一箱!能装下两个人的大箱子!"
他忽然把我搂进怀里:"我不要金子,我要我娘子。"
我推他:"你且去挖开看看,真没骗你!"
他被我逗得笑出声,低头在烛光里轻轻吻我脸上的伤:"福绵妹妹,我是你的清风哥哥。"
嗯?
这算哪门子情话?我红着脸应:"清风哥哥。"
他却不说话了,只把我搂得更紧。
现在想来,刚嫁过来时总觉得日子寡淡。
不过是做鬼太久,早忘了怎么当活人。
他正要开口,我已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楚清风惊得瞪大眼:"小心伤口!"
"不妨事!"我扯开他衣带。
"娘子!你伤着还这般大力气……"
次日我起个大早,把他昨夜揉皱的官服细细熨平,脏处用皂角搓了三遍。
他不多时也醒了,却像没事人似的与我拉家常,仿佛昨夜荒唐只是场梦。
"开春……许能升五品。"他边喝粥边说。
我惊喜:"当真?"
他笑:"嗯。到时有双份官服,娘子就不用起早伺候了。"
我心里发酸,面上却笑:"怎么升得这样快?"
"运气好,得了皇后娘娘赏识。"他给我夹了箸腌笋。
我想起宁王骂过的话:"她到底想干什么!简直是牝鸡司晨!"
能得武后青眼,难怪官运亨通。
我低头扒饭,心想等那日到来,你身边可还有我?
可转念又抛开杂念,专心给他束好玉冠。
这些日子光顾着算计自己的退路,倒忘了眼前人也是要疼的。
如今倒好,竟生出贪念来。
若我只是个普通女子,与他做对平凡夫妻……
这念头刚冒头就被我掐灭,最后一遍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
然后,像以往每次那样,送他出门。
武后寿辰这日,宁王府的人没来。
这事透着蹊跷。
按说今日最是动手的好时机——百官都在宫里应酬,正是城防松懈的时候。
我蹲在门廊下等得心焦,却不是等宁王,是等死。
可等来的却是醉醺醺的楚清风。
他踉跄着把我搂进怀里笑:"让娘子久等了,圣上恩准留宴。"
我原本绷紧的神经突然松快,管他宁王来不来,先吃口甜的再说。
当下拽着他往屋里拖。
第二日天不亮,我又蹲在老地方。
这回等到的还是他。
我暗自庆幸又熬过一天,照旧把他拖回房。
第三日、第四日……
第五日清晨,楚清风揉着腰叹气:"娘子,要不你教我几招功夫?"
我给他系腰带的手一顿:"以后再说。"
话没说完又把人拽上床。
第六日……
没等来宁王,倒等来个不速之客。
许霞盈提着裙摆跨进院门,脸蛋红扑扑的像朵牡丹:"你个小没良心的,可把我坑苦了!"
我举着扫帚愣在原地:"姐姐怎么来了?"
"还不请我进去坐?"她瞟一眼我手里家伙,笑得更欢。
我只得引她进屋。
许霞盈端着茶碗左看右看,眼神亮得惊人:"你这小日子,倒比我想象中滋润。"
早前她就说过,我未必真心喜欢宁王。
那时她还解释什么"批优诶",说是种专对少女的毒。
如今倒好,中毒的反倒是她。
我给她续茶:"姐姐气色好多了。"
"外头的消息是一点不闻?"她突然拍桌,"宁王被幽禁了!怕是要废为庶人!"
我手一抖,茶水溅出:"当真?"
她翘着兰花指抿茶:"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几日天翻地覆。
先说许霞盈自己。
能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又从未动过真心的女子,岂会坐以待毙?
偏宁王蠢钝,以为人没了利用价值就能扔在深宅等死。
她早把毒药倒了,病恹恹的模样全是装的。
"他真当能随意摆布人?"许霞盈冷笑,"我暗中收买人心,连回字街都布了眼线。"
原计划是慢慢图谋,可一件事打乱了节奏。
"他竟要杀你!那时我才知你与飞鸟阁有勾连!"
这要从我与飞鸟阁的局说起。
宁王本想栽赃太子,冒险出城"救"皇后叔母。
计划挺好,出门就被飞鸟阁刺客背刺,差点丢了命。
刺杀虽败,太子的人却认出他来。
他立刻反应过来凤良月没死——否则飞鸟阁怎会如此齐心?
当下决定灭口,与太子相争尚有胜算。
"那时他还没疑到你,只当凤良月狡诈,骗了你。"许霞盈戳我额头。
可等我亲自救下凤良月,亮出白虹刀,他才如梦初醒。
我缩了缩脖子:"然后我就在家等死了。"
"蠢!"许霞盈瞪眼,"他本打算在寿宴当日拿你,谁知……"
她忽然住口,眼神意味深长。
许霞盈的计划全变了。
"只要我还有口气在!绝不能让他再欺负你!"她攥紧拳头。
寿宴前夜,这姑娘竟从王府溜出去,直奔皇宫告御状!
一桩是给王妃下毒还软禁,二桩是觊觎太子位,背地里骂武皇后"女人当权"。
她手里还攥着其他把柄,可有些事,做儿媳的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许霞盈早留了后手,提前给太子透了信儿。
太子立刻趁火打劫,把"贺礼"争端也翻了出来。
武皇后当场暴怒。
"寿宴当天,宁王就被扒了官服,关在宫里了!"
我这才明白为啥没人来抓我。
心里直发慌:"这样会不会罚得太重?"
倒让太子捡了便宜。
"太子也被禁足了。"
我瞪大眼睛:"这么刺激?"
"宁王早备着太子害长兄的证据。"
"长兄"就是前太子,武皇后最疼的长子。
宁王当然有证据,当年就是他设的局。
"好笑,这原本是他的杀手锏,想置太子于死地,现在倒用来保命了。"
她轻飘飘说是皇族内斗,和我无关。
我心里清楚,哪能无关……
但只说:"飞鸟阁的事早该告诉你,不然也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许霞盈一甩手:"没事!我也正愁找不到能治他死罪的证据。"
我愣住:"那你说我瞒你?"
她瞪圆眼睛:"你瞒我的就飞鸟阁这点事?是你那好夫君!"
我:"谁?!"
"你男人,翰林院修撰楚清风!宁王以为扳倒太子能松口气,谁知你男人跳出来了!"
我懵了:"他?他可是老实人……"
许霞盈急得跳脚:"老实个屁!现在他是皇后跟前红人,经他手的旨意,明儿就要废宁王为庶民了!"
我吓得站起来:"你是说,你找不到的致命证据,我男人找到了?!"
"何止!他说的每句话皇后都当圣旨!连宁王当年撺掇太子杀大臣的事都查出来了!像早有准备……"
我:"杀的谁?"
"前太子那派的人!比如白少师!"
我:"……"
"白少师你知道吧?就是'文骨风流'那位!"
脑子轰的一声,我瘫坐在椅子上。
"霜儿?"
我哭了:"他是我爹!白少师是我爹啊!"
许霞盈呆住,接着破口大骂:"这畜/生!简直不是人!"
"保护你,是当丈夫的本分。"
"往后,再不做你不想做的事。"
"不管你想干啥,我都帮你。"
……
原来是他……
小时候,爹在黎县当官。
那里穷得叮当响,爹开了个学堂,亲自挑了十二个机灵孩子教学。
我当时小,还没分男女席位,天天跟着爹去学堂。
有个少年最坐得住,下课了还捧着书看。
爹夸他心性稳。
可我趴在他身边,听见他肚子咕噜咕噜响……
原来是饿了,没力气玩。
我傻乎乎问:"你肚子养了啥?"
他红着脸哄我:"养老虎呢,不给吃的就闹。"
我当真了,天天带糕点喂他"肚子里的老虎"。
直到被娘发现,娘告诉爹,爹就规定学童不许带饭。
是他……
那年菱花窗下,抱着小小的我教念诗。
也是他……
成亲次日念了那首诗:
"小男供饵妇搓丝,溢榼香醪倒接䍠。
日出两竿鱼正食,一家欢笑在南池。"
爹在黎县当了三年官,回京时百姓夹道相送。
我死活拽着他要走,谁哄都没用。
他说:"福绵妹妹,等我考中进京找你。"
"清风哥哥,你一定要中状元来娶我!"
可我忘了,被人打得,把当年事全忘了。
……
他真的来了。
"福绵妹妹。"
"我是你清风哥哥。"
许霞盈听完直咂嘴:"原来是白少师的学生……合着他一开始就是装的。"
装"没见识",装"与世无争",装"不懂朝政"。
"皇后越揽权,越喜欢这种没背景的才子,他正投其所好。
"他说的那些,怕都是皇后心里想的。
"宁王狂妄,总觉得皇后再强也得靠儿子。
"哪知皇后野心比他想的大,她要收拾亲儿子。
"我最近才看明白,楚大人刚进京就门儿清了。
"投其所好,借力打力,就为给恩师和你报仇。"
许霞盈琢磨半天,突然拍腿:"我靠!他不是傻,是心机深啊!"
我还没缓过神。
林伯在门外喊:"夫人。"
"嗯?"
"大人回来了。"
许霞盈"噌"站起来,坏笑:"得嘞,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我:"……"
楚清风回来了。
和往常一样,单人单马。
许霞盈早从后门溜了,没碰上。
我站在原地没动,直勾勾看他。
他拴好马,照旧念叨:"娘子,为夫要升五品了。"
我说:"哦,挺好。"
"马上能领俸禄了,这次还有赏银,够给你买两个丫鬟,再换个大院子……"
"清风哥哥。"
他以为我调情,笑着应:"别闹,等为夫喂完马……"
"清风哥哥。"
他喂马的手顿住,回头看我,眼神复杂。
我笑:"清风哥哥,这么多年,肚子里的老虎还饿吗?"
他盯着我,半晌扔下草料,冲过来拽我手。
"走走走,回房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