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和好友去踏青,马车在官道上堵住,突然隔壁传来未婚夫谈笑声
发布时间:2025-07-30 23:41 浏览量:1
上巳节那天,我和好友去踏青,但马车被堵在了官道上。
我听到隔壁的马车里,传来我未婚夫的说话声。
“徐姣只是寻常妇人,怎能和郡主月貌花容相提并论。”
隔壁车里,女子的笑声娇嗔,而我的心却急速沉入谷底。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上巳节春光正好,我与许明明同乘马车去城外踏青。
行至官道,车马骤停,前后皆塞。
许明明掀帘欲下:“我去看看,谁这般无礼,竟敢拦路!”
我按住她手腕:“莫急,若真是他,何须你动手?”
她怒道:“你供他读书,养他十年,他倒攀上郡主,来羞辱你?这等白眼狼,我今日非扇他不可!”
我轻笑:“他若真负我,自有天理报应,不劳你动手。”
宋寅是我青梅竹马。
自幼聪慧,温润如玉,人人称他才子,前程似锦。
我不信他会弃我。
毕竟,他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连考学的盘缠都是我出的。
他若负我,岂不是自断后路?
可若非为前途,他又怎会与郡主同行?
我挑帘望去,那辆马车——正是我为他置办的。
拉车的乌骓马,亦是我花重金购回。
正思忖间,对面车帘忽掀。
一张娇艳面容映入眼帘,其后,一只修长熟悉的手搭上帘角。
是宋寅。
我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烦闷。
“如何是好?”许明明低声问。
“待会儿,你亲口问他。”我挑眉。
她一把抱住我:“我就知道,姣姣不会忍气吞声!”
我唤来婆子,命她将车横于道中,堵住前后。
又让她混入别家车队,悄然离去。
顷刻间,身后骂声四起。
“哪家的车这般无礼!”
“赶车的婆子莫非瞎了眼!”
我端坐车内,静听喧哗。
一盏茶后,青阳郡主与宋寅携手下车。
宋寅敲我车壁,语气不善:“劳驾让一让,你们挡了官道。”
郡主冷声道:“这车夫好生无礼,可有教养?”
四周人头攒动,皆驻足观望。
宋寅与郡主,皆是京中风云人物。
我推门而出,立于车头,居高临下。
“抱歉,我家婆子身子不适,稍后便回。”我淡淡道。
四下寂静,忽有人惊呼:“是徐家当家的!”
我也故作惊讶:“宋寅?你不是随小侯爷办事去了?怎在此处?”
目光一转,落于郡主脸上,惊道:“郡主?”
宋寅脸色骤变,望望郡主,又望望我,竟语塞。
“有何不妥?”郡主抱臂冷笑,“我与友人踏青,也要向你报备?”
她明知宋寅有婚约在身,却仍这般挑衅。
我未下阶,只垂眸道:“郡主尊贵,自然不必告知民女。”
旋即转向宋寅,声音清冷:“可我在问我的未婚夫。”
郡主脸色腾地涨红。
不知何处马车里,传来一声嗤笑。
宋寅上前一步,低语:“小侯爷临时有事,我代为陪同,未及告知……你莫要闹。”
他竟说我“闹”?
我扬眉:“你与郡主孤男寡女同车,于礼不合!该回府告知于我,由我随行才是。”
宋寅面色惨白。
四周哄笑更甚,隐于车中者,笑得放肆。
郡主羞怒交加,正欲开口——
忽闻马蹄声疾,一男子策马而来。
眉目如画,气度非凡,端坐马上,便知非富即贵。
他淡淡道:“先让开道路。”
目光落在我脸上,微顿,又转向郡主。
“太子哥哥!”郡主如见救星,急忙上前,“不是我堵路,是她!”
2
我垂眸敛目,缓步下车行礼。
四周众人早已跪倒一片。
太子命我起身,又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这才将目光投向青阳郡主。
“孤已知晓,不必你多言。”太子语气温和,眼神却锐利如刀。
我心头微惊,未曾想太子竟不偏袒亲表妹。
青阳郡主见无靠山,再僵持只会更失颜面,跺了跺脚,转身登车而去。
宋岩上前见礼,目光扫过我,正欲随青阳郡主离开,太子却开口:“宋孝廉,你素来机敏,去后方疏导拥堵,辛苦你了。”
宋寅脸色一白,只得应道:“是。”
四周鸦雀无声,太子最后才看向我,眉梢微扬:“你作何打算?”
“民女已无踏青之兴,这就回府。”我答道。
他略一点头,指了身旁侍卫:“你去驾车,务必护她周全。”
我谢过太子,登车入内。
直至侍卫离去,许明明才松了口气,低声问:“真没想到会碰上太子,他可曾看出你故意拦车?”
“应是看出来了。”我平静道,“无妨,错不在我。”
许明明转而欢喜,说起宋寅:“这下他与青阳郡主的名声可就毁了,听着都解气。”
我微微一笑。
其实,是我太过信任宋寅,他早有端倪。
记得前几日大雨倾盆。
我去书院为他送伞。
那书院我曾去过数次,后院七间学舍,六间皆由我捐建。
院长感激不尽,却不知我捐舍并非出于善心,只为宋寅住得舒适。
到了门口,见屋内坐了七八名学子,他们不识我,我却认得他们。
“姑娘寻谁?”杨凌抬眼望来,眸中惊艳毫不掩饰。
“我找宋寅,他在吗?”
“他在先生房中,片刻便回。”杨凌偏头,耳尖微红,“姑娘……是他的何人?”
其余学子也纷纷打量,眼神交递,满是好奇揣测。
我心头一紧,看来宋寅从未向人提过我,更未言婚约之事。
“我是他的……”我正欲开口,宋寅忽从隔壁推门而出,见我一愣:“你怎么来了?”
我扬了扬手中油纸伞。
“今晚我不必归家,你无需特来。”宋寅柔声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我点头,屋内众人起哄,追问宋寅我为何人。
我也未走,静静望着他,想听他如何介绍我。
“她是我妹妹,莫要取笑吓着她。”宋寅脱口而出,毫无迟疑。
哄笑声更甚,有人追问:“何时多了个妹妹?”
又有人问:“这位妹妹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休得胡言!”宋寅沉脸喝止。
我向屋内众人微微颔首,转身沿游廊缓步而行。
宋寅称我为妹,若他日我嫁与他,他又如何向同窗解释,娶了自家妹妹?
抑或,他从未想过娶我?
“宋家妹妹。”杨凌忽从屋内追出,越过宋寅,红着脸看我,局促道:“我……我名杨凌,东街杨侍郎府的杨凌。”
少年说完,深深望我一眼,转身逃回屋中。
我回首,宋寅立于身后,面色苍白,神情错愕。
“我自己回去,兄长不必相送。”我不再看他,撑开伞,走入雨幕。
其实,我与宋寅共织的美梦,早在那场雨中,便该碎了。
只是我,不愿醒来罢了。
3
宋寅为何不向人言明我二人关系,我心里大约是明白的。
我八岁那年父亲病故,留下两间茶行,母亲苦苦支撑了三年。
奈何她实在不擅经营,待我十一岁时,便由我接手打理。
磕磕绊绊折腾一年,总算上手了,见供货商、培管事、赴外地验货……
九年间,家中铺面从两间扩至三十六间,生意越做越大,我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商贾。
商贾虽富,地位却低,而宋寅已半只脚踏入仕途。
他怕一旦道出我的身份,招来同窗讥笑。
他怕一旦道出我的身份,沾了铜臭,惹他恩师首辅不悦,将来难入清流。
这日晚,宋寅寻到我处,我将定亲玉佩递还于他。
“事既已做,便莫再纠缠。去攀你的高枝,祝你得偿所愿。”
“姣姣,你听我解释,我与郡主清清白白。”他立于门口,急切辩解。
我摇头,只觉无趣。
“你知我性子,此刻离去,尚可保你体面。若再纠缠,休怪我让你身败名裂。”
说罢,我闭门不纳。
宋寅在门外伫立良久,方黯然离去。
数日后,松山书院遣人送来请柬,请我前去一叙。
“本该老夫亲往拜会,奈何俗务缠身,只得冒昧请徐当家屈尊前来。”
院长亲奉香茶,邀我于书院风月亭落座。
“能来书院沾些清雅之气,实乃我之荣幸。”
“徐当家言重了。”院长捋须道,“虽为商贾,却心怀大义,才貌双全,老夫自愧不如。”
我谦逊应对,静待他下文。
“六月初十乃书院建成六十周年,老夫欲设宴款待宾朋,然才疏学浅,恐安排不周,贻笑大方。”
院长抚须,面露窘色。
松山书院所邀宾客,非硕儒即高官,他忧虑在所难免。
“故此,老夫有一不情之请——可否劳烦徐当家主理此事?”
他生怕我推辞,语气急切:“放眼周遭,能担此任者,唯徐当家一人耳。”
他顾虑我是女子,故再三解释,唯恐我介怀。
于情于理,此事我难以推脱。
我颔首应允:“好。待我安排行程,后日便来书院着手准备。”
尚余一个半月,时间虽紧,应可周全。
“多谢多谢!”院长如释重负,眉目舒展,“银钱之事,徐当家但用无妨。”
显然他已为此事忧心多日,苦无良策,方来寻我。
我含笑应诺,略知其意,便起身告辞。
院长送我至门口,恰逢下学的宋寅与杨凌等人经过。
杨凌见我,眼前一亮,高声问道:“宋家妹妹与院长相熟?”
“胡言乱语!”院长呵斥道,“此乃徐当家!亦是宋寅未婚妻,休得无礼!”
杨凌愕然,惊疑地望向宋寅。
宋寅面露尴尬,低头不语。
4
忙完自家琐事,一早我便去了书院。
要操持的事太多,宴席的场地得平整,风月亭年久失修需修缮,摆场的花木、宴席的菜式,连伺候的下人都得一一安排妥当。
杨凌每日都来帮我跑腿,宋寅也来,却总是随众人一道,从不单独露面。
两日后,工头带人进书院动工,我随行监工。歇息时也懒得好好吃饭,啃几口干饼便罢了。
忽然,小径上走来一行人,簇拥着青阳郡主朝这边来。
她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我。
我起身行礼:“给郡主请安。”
她冷笑一声:“听说书院的庆宴是你在操办?真是能干,这般粗重的活计,寻常女子可做不来。”
青阳郡主用帕子掩住口鼻,避着尘灰。
她的丫鬟在亭中石墩上铺了软垫,又挂起帘子赶走了工匠,她才慢悠悠坐下。
“徐当家,你继续吃。”她语气轻慢,“我等人说几句话就走。”
她顿了顿,又道:“不碍你事吧?”
我淡淡一笑:“郡主随意。”
宋寅来得很快,见我在此,脸色一僵。
我低头慢慢嚼着饼子,并不抬眼看他。
“育英。”郡主亲昵地唤他表字,娇笑着,“今晚徐阁老要来我家喝酒,我特来接你。”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东宫也会去呢。”
“哦,好,好!”宋寅结巴应道。
“就现在。”她笑着仰头看他,“我的车就在外头,别坐你那破车,颠得慌。”
宋寅瞥了我一眼,随即点头。
“哎呀!”青阳郡主忽然起身,踮脚用帕子在他脸上轻轻一擦,抿嘴笑道:“脏成小花猫了。”
“谢……谢谢。”宋寅声音发紧,“那,我们现在就走,莫要误了时辰。”
他转身便出亭子,背影略显仓皇。
我揉了揉眉心:“把帘子拆了,叫工匠们继续干活。”
她来示威,以为我还放在心上?
不忠不义之人,不值得我多看一眼。
“徐当家。”杨凌不知何时出现,目光里藏着隐忍的疼惜。
“怎么了?我没事。”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我去忙了。”
我轻叹一声。
父亲去世后,宋寅曾说要为我遮风挡雨。
可我经历的第一场风雨,竟是他亲手所降。
转眼到了五月,书院庆宴诸事已备。
院长亲自验收场地,我与他核对宾客名单,敲定酒菜,一切准备就绪。
“那日你定要来。”院长听闻宋寅之事,待我愈发亲厚,“你虽是女子,才干胜过许多男子。老夫要为你引荐一人。”
我婉拒:“不必了。”
他又低声道:“皇商正缺人手,老夫可为你牵线。”
话说到此,我只得应下。
六月初十,我陪院长主理宴事,里外打点。
宋寅随众人进门,领头那人身着蟒袍,七尺身量,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那人负手而来,步履沉稳,贵气逼人。
是太子。
院长忙迎上前行礼。
太子扶住他,声音清朗:“先生不必多礼,在此,孤是您的学生,岂有老师迎学生的道理。”
院长连称不敢。
我隔着人群行了礼,一抬眼,正撞上宋寅的目光。
5
自他随小侯爷外出办事,已多日未归京城。
此刻,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快步走近,“姣姣,你还好吗?”
我平静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欲走。
他可以若无其事地纠缠,但我实在不想再多说一句。
真是令人作呕。
“徐当家。”院长在旁招呼我。
院长正与一位身着内廷官服的中年男子交谈,那男子面白无须,我知道他是掌管内廷采买的林大官。
与林大官交谈甚欢,他让我五日后前往皇宫西门寻找一位姓邓的小黄门。
我笑着应承下来,恰好与青阳郡主的目光相遇,这次我主动向她挑眉示意。
青阳郡主怎能忍受这般挑衅,便径直朝这边走来。
“林大官和徐当家在谈什么?”她问道。
“生意上的事情。”林大官回答道。
青阳郡主指着我,语气傲慢:“你跟我来,我有事找你。”
“郡主,林大官正有要事吩咐我,稍后再去找您。”我回应道。
“不是已经说完了吗?”青阳郡主皱眉,转向林大官质问,“说完了吗?”
林大官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离去。
“你跟我来。”青阳郡主抬了抬下巴走在前面。
我们在一棵琼花树下停下,此时已无花,琼花树显得格外寂寥。
青阳郡主不再遮掩,开门见山地说:“我不允许别人与我共享一夫,为了大家的体面,请不要纠缠他。
你可以做皇商,我可以帮你一句话搞定!
但同样,我也能一句话让你的三十六间铺子瞬间毁灭。”
她说话时,带着骄纵与肆意,甚至有些天真。
我淡淡回应:“郡主不知吗?我和宋寅已经退婚了。”
“真的?”她怀疑地看着我。
“是他瞒着你,你问他去吧。”
青阳郡主愣住了,视线越过我望向后方,“育英,她说已经和你退婚了,是真的吗?”
宋寅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话,然后走到我面前,轻声说:“姣姣,再给我一些时间,等等我。”
我嘲讽地看着他,问他是怎么个等法。
“等我三年,我一定能接你进门。”宋寅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是爱你的。”
原来是要我做妾。
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已经退婚,即便将来你成为首辅,我也不会做你的妾。”
他眼眶瞬间泛红,急切地想抓住我的手。
这时,青阳郡主走上前来,站在他身旁,“说完了吗?我们还要去找太子哥哥呢。”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青阳找孤何事?”
我转头望去,只见林大官正陪着太子走来。
林大官扫视了一眼青阳郡主,随后将目光停在我的脸上。
作为内廷之人,他们地位特殊,权重却卑微,因此最在意他人是否尊敬。
为了宋寅的仕途,我常花费重金购买官府邸报,虽不能完全掌握朝堂动态,但也略知一二。
林大官为人睚眦必报。
方才青阳郡主的态度让他不悦,所以他引太子前来,让她难堪。
又或者他临时起意,生出别的筹谋,想要把小事闹大,但这已非我关心之事。
既然目的已达,我也不再多言。
上前给太子行礼。
听着青阳郡主胡乱编造的解释,介绍完宋寅后。
太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宋寅,然后对青阳郡主说:“你是郡主,行事应当持重,不可仗势欺人。”
青阳郡主浑身一震,脸色苍白。
宋寅失魂落魄地低垂着头。
林大官走了几步,竟推荐我给太子:“殿下,这是徐当家。此次书院庆宴是由她一手操办的。”
“她虽然是女子,但能力出众,令人敬佩。”
太子虽年轻,但威严十足,目光深邃。
“孤与徐当家见过面。”太子深深看我一眼,负手转身,再次告诫青阳郡主,“走吧。”
青阳郡主瞪了我一眼,跺脚跟随而去。
宋寅和林大官也跟在后面离开。
我站在原地,揉了揉眉心,林大官忽然折返回来叮嘱我:“五日后辰时,西门。”
“是!”我应道。
宴席结束后,我辞别院长回家,只想好好睡一觉。
刚洗漱完毕,宋寅来了。
宋寅试图进门,我伸手阻止了他,“太晚了,明早请带你的父母一同来我家商议。”
宋寅急忙走进来,握住我的手。
“姣姣,你素来聪慧,应该明白我的处境。郡主的青睐,我如何拒绝?
但我的心始终都在你身上,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6
夜阑人静,我望着面前的宋寅,他眼尾泛红,目光灼灼。
忆起十五岁那年及笄,我沽了一壶酒,与他并肩坐在同心湖畔的桃树下,落花如雨,他侧首凝望我,眼中倒映着我的身影。
那时的他,也如眼下这般,紧握我的手,“姣姣,我定要为你挣个诰命夫人。”
我应道:“好。”
他想鱼跃龙门,这我明白。
故我也奋力前行,他苦读诗书,我操持生意;他挑灯夜战,我亦少有安眠。
寒夜飞雪,酷暑烈风,我们一同熬过,成为彼此的依靠,共谋一个锦绣前程。
可不过两年,我们便走到了分岔路口。
“我们的婚约早已作罢。”我沉声说道,“你还想怎样?”
宋寅紧攥我的手,重复道:“你等我。”
“三年!”他加重语气。
心如刀绞,我喜欢的少年啊,让我等他。
这本是甜蜜的约定,可在我与宋寅之间,却成了刺向我的利刃。
我问他:“三年后,你说服郡主抬我进门做妾,是吗?”
他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声音低哑,满是恳求:“不行吗?”
我笑了。
“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不就好了吗?”宋寅声音提高,“郡主看似骄纵,实则心善,你与她相处定无问题。”
我抽回手,“出去!”
宋寅未动,反而逼近两步,声音从牙缝挤出,凶狠无比。
“徐姣,你嘴上说喜欢我,一心为我,可我却觉得你自私至极。”
我望着他,不解其意。
“你是商贾之女,你该明白!”
我的心沉入谷底,这是最不愿见到的场面,我厉声喝道:“住口!”
“我为何住口?我要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宋寅声嘶力竭,双目赤红。
“你聪慧能干,独撑两家生计,人人都称你一声徐当家。可再出色,你也是商女,身份注定难登大雅之堂。”
“闭嘴!”我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
我从不自卑,亦不觉商女卑微,我挣的每一分银子皆光明正大。
我知有人轻视我的出身,我不在乎他们,可我在乎宋寅。
今日他亲口说出,如同粗暴撕开我与他十年亲昵早已交融的血肉。
痛彻心扉!
宋寅继续道:“若我是寻常百姓,必毫不犹豫娶你。可我要为官,将来出入官场,旁人知我夫人是商女,会如何看我?
“你为何不能为妾?你凭什么不行?
“我的心已给你,还不够吗?
“名分真那么重要?你为我退让一步,不行吗?”
宋寅近乎癫狂,声震屋瓦,惊动了我娘。她立于门口,震惊万分,随即冲入,揪住宋寅又是一巴掌!
“滚!”我娘怒吼,“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姣姣宁可终身不嫁,也绝不为人作妾。”
我娘推搡着他,“滚!”
宋寅似清醒过来,意识到失言,喃喃唤道:“姣姣……”
最怕的场面终是发生了,我静静望着宋寅。
“宋大人,你也体面些,走吧!”
宋寅欲言又止,垂首转身离去。
我娘拥我入怀,放声痛哭。
当夜,我命人将两家相通的小门砌死。次日,宋家父母自大门而入,正式商议退婚。
争吵激烈,宋母如泼妇般叫嚣,称做妾已是抬举,咒我永为商女。
我倚树而立,叶隙间破碎的天空,与我心中纯粹赤诚的少年,皆已遥不可及。
院中更显寂静,唯余蝉鸣聒噪。
“姣姣!”许明明奔来,裙裾飞扬,发钗跌落,叉腰站定,泪如雨下。
我却笑了,“你哭什么?”
“那狗东西,我刚去书院扇了他,骂他忘恩负义,负心薄幸!”
许明明向来如此,风风火火,我为她拭泪笑道:“我都不难过!”
“嗯,他不配。”许明明道:“喜欢你的人多的是,那杨凌近日总在你家对面徘徊,我都听说了。”
是吗?我倒不知。
7
我出府去见杨凌。
他立在巷口,低着头,手指绞着袖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近来可好?”
我点头:“我很好。你寻我何事?”
杨凌脸一红,猛地从袖中掏出个乌木小匣,塞进我手里:
“给……给你的。我自己雕的,不值什么,你别嫌弃。”
话音未落,转身就跑。
跑出十来步,撞上路人,慌忙赔罪,跌跌撞撞钻进小巷。
可那双眼睛,又悄悄从巷角探出,紧张地望着我。
我打开木匣,一支玉簪静静卧着,白玉通透,雕工清秀。
我不禁失笑。
巷中忽传来压抑的欢呼声,像是杨凌在原地蹦跳。
我将簪子搁在桌上,心想下次见面还他便是。
岂料次日,他又候在我铺子门口,又递来一匣。
这次是串碧玉手链。
第三日,是一对珍珠耳坠。
我对杨凌无恶感,却也不愿牵扯。
宋寅的顾忌,于杨凌而言,亦是桎梏。
午后,我遣人约他在书院后山相见,将三匣物事递还。
“杨公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也感荣幸。”
“但你我无缘,这些你收回去吧。愿你早日觅得良配,琴瑟和鸣,白首不离。”
杨凌眼眶发红,伸手欲拦:“徐当家,我——”
话未说完,宋寅突然冲出,一把揪住杨凌衣襟,怒目而视:
“我视你为兄弟,你竟觊觎我的未婚妻!禽兽不如!”
杨凌怒吼回击:“她已与你退婚,如今清清白白,我为何不能追求?”
“啪”一声,宋寅挥拳打去。
杨凌也不退让,反手还击。
二人扭打成一团,惊动书院院长。
院长怒斥二人不成体统,杨凌被其母接回府中。
我与宋寅立于风月亭,他脸上青紫,眼神委屈。
我冷冷道:“宋寅,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拂袖而去,再未回头。
不料次日,杨夫人登门。
气势汹汹,言辞咄咄。
无非说我出身低微,配不上她儿子,让我远离杨凌。
我只淡声道:“夫人所言,我已知晓。”
杨家虽非高门,却是书香世家,其母不喜我,早在我意料之中。
她见我识趣,面色稍缓,冷哼离去。
我问婢女青禾:“什么时辰了?”
“快到辰时了,小姐。”
我略整衣衫,启程入宫。
今日,是我与林大官约定之期。
皇商之位,于我而言,是新阶,不可失。
青禾愤愤不平:“小姐,杨夫人太过分了!明明是杨公子追您,她倒说您勾引人家。”
我望向街市喧嚣,淡淡道:“不必动怒,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青禾闷声应了。
辰时正,我至皇宫西门。
姓邓的黄门已在等候,引我入宫。
长廊幽深,宫墙斑驳却威严依旧。
行至角门,忽见一行人迎面而来。
邓黄门急忙拉我靠墙避让。
一双绣金线的靴子从眼前走过,忽又停住。
鞋尖转向我。
头顶传来一道冷峻之声:
“徐当家?”
我躬身行礼:“民女徐氏,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淡淡问:“来此何事?”
我如实答:“奉林大官之召,商议皇商事宜。”
太子目光微动,转向邓黄门:“林大官让你走这条路?”
邓黄门战栗:“昨夜风急,外庭通道落瓦,今日封修。”
太子眉梢微挑,复又看我。
我垂首静立,心中疑惑,面上不露。
太子转身欲行,忽又回首:
“徐当家可通鉴宝之术?”
我名下有当铺,虽不及朝奉老辣,却也识得几分。
不欲虚伪推辞,直言道:“略知一二。”
“那便随孤来。”
太子负手前行,我低头跟随。
他起初步履迅疾,忽又驻足,与侍卫低语几句闲话,随后步子渐缓。
我凝神跟随,眼中只见他挺拔背影,步伐沉稳。
年方二十二,却已有这般气度,实非常人。
天家贵胄,龙章凤姿,大抵如此。
太子步入一室,满目珍宝,琳琅满目。
他指向一青釉梅瓶,语气漫不经心:
“徐当家,劳烦看看,此物出自何朝?”
8
我屏息细看。
片刻后,才缓缓道:“青如天,明如镜,此为上品,色泽沉稳,毫无浮躁之气。”
太子眉梢微动,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道:“能烧出这般沉稳釉色,据我所知,前朝历代皆无。故此,必是本朝新法,且出自与墨子之手!”
此言一出,不止太子动容,连门外侍卫也惊得抬眼望来,神色惊诧。
我心中忐忑,却仍坦然迎上太子目光。
太子忽而一笑,眉眼舒展,平日冷峻之气顿消。
“徐当家方才还说‘略通’,如今看来,岂止是略通?”
我垂首行礼,又补了一句:“此梅瓶线条流畅,瓶颈与瓶身比例恰到好处,秀丽而不失庄重。”
“依我之见,设计此瓶之人,也必是制器大家。”
今日我言多,但立于当朝太子面前,又有求于人,若不搏一次,恐再无机会。
太子笑意更深,目光灼灼打量我:“孤明白了,为何院长与林大官力荐于你。”
我心头一热——冒进,是对的!
这梅瓶的设计,非出自太子,便是圣上或皇后之手。
“随孤来。”太子转身,我紧步跟随,心中已有几分把握。
当今太后非圣上生母,宫中遂分两派。
林大官属皇后与太子一系,与太后派的威远侯素有嫌隙。
他今日让我来此,又特意安排我走内廷遇太子,其意有二。
其一,是引我入太子眼线,铺路明途。
其二,或想借我之身,行美人计于尚未婚配的太子。
或许还有第三层深意,然以我眼下所知,尚难参透。
我又想起宋寅,不知他是否听我劝,仍背着徐阁老与太子暗中往来。若真如此,便是脚踏两船。
“在想什么?”日光之下,太子含笑望我。
我忙敛神垂首:“回殿下,正在思量皇商之事。”
太子轻“嗯”一声。
“你想要什么?”
“茶、丝、墨、瓷皆可。若另有门路,亦不拘。”
我未隐瞒。太子聪慧,与其绕弯,不如坦诚。
太子微微颔首,竟亲自送我至内务府。
林大官迎出,满脸喜色。
“孤将人还给你了。”太子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与林大官行礼恭送。
待太子走远,林大官冲我一笑,低声道:“徐当家不必忧心,你是有真本事的人,杂家不会拿你皮囊做交易。”
“多谢提携。”我淡淡回应。
其实,即便他真要我施美人计,我也自有法子让他打消念头。
不过,内廷皆是人精,今日也算初见世面。
事情顺利,林大官定我专管瓷器。
皇商非供奉,而是经营。内务府瓷器买卖交由我掌管,我按季缴银,亦向宫中供货。
这是殊荣,更是财路。
我择定吉日,准备先去拜见与墨子。
临行前,宋寅在巷中拦住我的马车。
我掀帘,静静看他。
“恭喜你,如愿以偿。”他声音微颤。
“也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我示意车夫启程,“天色已晚,我该走了。”
宋寅却红了眼:“姣姣,我的心好痛,没了你,我夜夜难安。”
我冷眼相对:“倒不如轻松些。我铺中近日缺人手,你来做半日活计,或可安眠。”
他一怔,踉跄后退:“你怎能如此冷静?”
若我不冷静,岂非要揪你衣领,问你心可还在?
但我不会。
“你既选了路,便走下去吧。”
我放下帘子,翻开账簿,马车缓缓驶出京城。
一切顺遂。
除却情事,凡我经手,皆有信心做好。若有难处,便多下些功夫。
唯独情之一字,最难掌控。
见过与墨子后,定图、烧制、铺货、销货,日程紧凑。
快到我无暇顾影自怜,十一月底,京中已落第四场雪。
雪纷纷扬扬,我随林大官候在圣上书房外。
今日特殊——宋寅与青阳郡主行小定之礼。
我捧着账簿,指尖冰凉。
“莫慌。”林大官低声宽慰,“圣上性情温和,你守礼即可。”
我点头应是。
“殿下!”忽闻众人请安,我忙低头行礼。
原以为太子会径直离去,不料他停在我面前,指尖轻点我手中账簿。
“可是季度账?”
“回殿下,正是。”
他接过翻阅,片刻后递还。
还时,他温热的指尖不经意拂过我手背。
“做得不错。”
他收回手,推门而入,朗声道:“父皇,林大官在外候着,天寒,他年高,莫要受了风。”
“是朕疏忽!”圣上笑声爽朗,“快请进来,正好也让徐阁老与威远侯听听内务府今年进项。”
“朕这腰包,还是头一回这么鼓。”
书房内,有人赔笑附和。
林大官轻捏我手腕,率先而入。
我怀着复杂心绪,随他踏入这天下最尊贵的书房。
9
圣上果然如林大官所言,性情温和,待人亲切。
他笑赞我:“徐当家,真乃女中子贡,不让须眉。”
我亦恭维道:“圣上所绘图纸,笔锋清秀,气韵生动,实乃大家风范。”
满屋之人只听我们互相称颂,皆赔笑附和。
威远侯轻啜一口茶,含笑道:“瓷器要卖得好,品相远比销路重要。”
我眼角淡淡扫过他,低头不语。
圣上却未受影响,兴致更高,当场提笔写了一幅字赐我。
四个大字——“居利思义”!
笔力遒劲,气势如虹,侠骨铮铮。
太子忽道:“不如制成匾额,悬于门庭?”
语调平淡,似随口一说。
我心头一跳,略怔。
((完)和好友去踏青,马车在官道上堵住,突然隔壁传来未婚夫谈笑声,上部分,后续完结在主页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