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合欢液

宋朝仁宗年间，江南水乡有个青柳镇，镇东头住着个年轻书生名叫张明远。他是镇上绸缎庄张老板的独子，生得眉清目秀，又写得一手好字，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只是这张公子有个怪癖——不爱经商，专好医术，常往镇西的林氏医馆跑。

这一日，春雨绵绵，张明远撑着油纸伞，怀里揣着本《本草纲目》，急匆匆往医馆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清脆的女声："当归三钱，白芍二钱，川芎..."

张明远嘴角不自觉扬起，收起伞轻手轻脚走进去。只见柜台后站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一袭素衣，正低头称药。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素心。"张明远轻声唤道。

姑娘抬头，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眼睛亮得像含了两汪清泉。见是张明远，她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忙放下药秤："张公子来了。"

这姑娘名叫林素心，是林大夫的独女。林家世代行医，到了她这代却没了男丁，林大夫只好把医术传给女儿。素心天资聪颖，不仅精通医理，还自己改良了不少方子。

"上次你说的那个治疗妇人血亏的方子，我找到了古籍佐证。"张明远从怀中掏出书，指着其中一页，两人的头不知不觉凑到了一起。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冲进来，满脸泪痕："林姑娘，求您救救我家夫人！"

素心忙问缘由。原来这丫鬟是镇上李员外家的小翠，她家夫人多年不孕，近日不知从哪得来一个偏方，服用后却上吐下泻，如今已昏迷不醒。

素心立刻收拾药箱，张明远也跟了去。到了李府，只见李夫人面色铁青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正与李员外说话。

"这位是..."张明远小声问小翠。

"是周记药铺的周老板，那偏方就是从他那里买的。"小翠咬牙切齿道。

素心为李夫人诊脉后，脸色骤变："快取绿豆汤来！夫人这是中了砒霜之毒！"

众人哗然。周老板跳起来叫道："胡说八道！我那方子用了十几年，从未出过事！"

素心不理他，迅速施针用药。忙活了半个时辰，李夫人总算转危为安。李员外千恩万谢，当场就要把那周老板送官，却被张明远拦住："岳父大人，此事蹊跷，不如先查清那药渣再说。"

检查药渣后，果然发现除了正常药材外，还混有少量砒霜。周老板喊冤说绝不是他加的，但证据确凿，还是被衙役带走了。

回医馆的路上，张明远和素心并肩走着。春雨已停，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明远，我有个想法。"素心突然说，"这些年我见过太多因不孕被休弃的女子。我想研制一种安全的助孕汤药，就叫'合欢液'如何？"

张明远眼睛一亮："好名字！我可以帮你查阅古籍，咱们一起研究。"

就这样，两人开始秘密研制"合欢液"。张明远从家中藏书楼找来各种医书，素心则根据祖传秘方调配改良。他们常常在医馆后院的小屋里忙到深夜，烛光下，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

三个月后，"合欢液"终于研制成功。素心先用兔子试验，确认无毒副作用后，决定找人试用。正巧镇上有对年轻夫妇成婚五年未孕，自愿尝试。令人惊喜的是，两个月后，那妇人竟真的有了身孕！

消息传开，林氏医馆门庭若市。素心谨慎地筛选了几位情况相似的病患，结果大都如愿以偿。"合欢液"名声大噪，连邻镇的富户都慕名而来。

这一日，张明远兴冲冲回家，想向父亲报喜。刚进大厅，却见父亲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站着他的表兄赵世荣。

"跪下！"张老板一声厉喝。

张明远不明所以，但还是跪下了。张老板甩出一叠纸："看看你做的好事！"

张明远拾起一看，竟是几张药方和一封状纸。状纸上写着林素心用邪药害人，已有三位妇人服用"合欢液"后流产，其中一位还险些丧命。状纸落款是周记药铺的周扒皮——正是上次那个周老板。

"这不可能！"张明远跳起来，"素心的药我亲眼看着配的，绝不会有问题！"

"闭嘴！"张老板怒道，"我早告诉你别跟那江湖郎中厮混，现在惹出祸事来了！赵大人已经立案调查，那林素心怕是难逃牢狱之灾！"

张明远这才注意到，表兄赵世荣穿着官服，一脸得意。原来他不知何时已在县衙谋了个差事。

"表哥，这其中必有误会！"张明远抓住赵世荣的袖子，"素心她..."

"表弟啊，"赵世荣假惺惺地叹气，"那林素心不过是个江湖游医，哪懂什么医术？如今害了人，按律当流放三千里。你还是趁早撇清关系为好。"

张明远如遭雷击，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家丁拦住。张老板下令将他锁在书房，不许出门。

夜深人静，张明远撬开窗户逃了出去。他直奔医馆，却发现大门紧闭，贴着封条。打听后才知，素心已被押往县衙。

张明远连夜赶到县衙，用身上所有银子贿赂狱卒，终于见到了素心。才几日不见，素心已憔悴不堪，手腕上还有被枷锁磨出的血痕。

"明远！"素心见到他，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有害人！那药方绝不会有问题！"

张明远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一定是有人陷害。你可还记得那几位出事的妇人用的药是谁经手的？"

素心思索片刻："都是周记药铺代煎的...对了！其中一位刘夫人的丫鬟曾说过，药拿回家时封口被动过！"

张明远脑中灵光一闪："周扒皮！一定是他怀恨在心，在药里做了手脚！"

"不止他。"素心低声道，"前日赵世荣来狱中...说要救我出去，条件是交出'合欢液'的秘方..."

张明远倒吸一口冷气。赵世荣是他远房表兄，父母双亡后寄居在他家，一直觊觎张家的财产。若此事是他与周扒皮合谋...

"我这就去找证据！"张明远坚定地说，"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蒙冤！"

次日一早，张明远来到刘夫人家。刘夫人虽然流产，但已无大碍。听说张明远的来意，她让丫鬟取出剩下的药渣。

"这药味道确实奇怪，"刘夫人回忆道，"比前几次苦得多，喝下去就腹痛如绞。"

张明远检查药渣，果然发现了少量斑蝥——这是一种堕胎药。更可疑的是，药包上有周记药铺的标记。

离开刘家，张明远直奔周记药铺。铺子关着门，他绕到后院，翻墙而入。在仓库里，他找到了几包标着"林氏医馆"的药包，拆开一看，里面竟掺着斑蝥粉！

张明远正要拿走证据，突然听见脚步声。他赶紧躲到货架后，只见周扒皮和一个人走进来，那人赫然是赵世荣！

"赵大人，事情闹大了！"周扒皮擦着汗说，"那李员外是知府的亲戚，如今知府亲自过问此案..."

"慌什么！"赵世荣冷笑，"明日那林素心就要被发配边疆，死在那荒蛮之地，谁还查得出来？至于张明远那小子，他爹已经答应送他去京城读书，不会再碍事。"

"那...答应我的好处..."

"急什么？等拿到'合欢液'的秘方，自然少不了你的。"赵世荣拍拍周扒皮的肩，两人相视而笑。

张明远听得怒火中烧，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药罐。"谁？"赵世荣厉声喝道。

张明远知道藏不住了，索性站出来："赵世荣！你勾结周扒皮陷害素心，我要去衙门告发你们！"

赵世荣先是一惊，继而狞笑："表弟啊表弟，你以为还有人会信你吗？"说着对周扒皮使了个眼色。

周扒皮抄起一根木棍朝张明远打来。张明远虽然文弱，但情急之下也爆发出力气，与两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中，货架倒塌，油灯坠地，火苗瞬间窜起。

"走水了！"周扒皮惊呼。三人不得不停止打斗，各自逃命。张明远趁机抓起那几包动过手脚的药冲出门去。

火势很快蔓延，整个药铺陷入火海。街坊邻居纷纷赶来救火，场面一片混乱。张明远想趁乱去县衙告状，却被家丁找到，强行带回了家。

张老板见儿子灰头土脸，又听闻周记药铺失火，气得浑身发抖："逆子！你是要气死我不成？明日你就给我滚去京城，不得再与那林素心有任何瓜葛！"

张明远跪地哀求："父亲！素心是被冤枉的！我这里有证据..."

"住口！"张老板拍案而起，"赵世荣都告诉我了，那林素心用邪药害人，你还执迷不悟！来人啊，把少爷关起来，明日一早就送走！"

当夜，张明远再次逃出家门。他带着证据直奔县衙，击鼓鸣冤。谁知县令早已被赵世荣买通，不仅不收他的状纸，还以"包庇罪犯"为由将他打了二十大板，赶出衙门。

遍体鳞伤的张明远躺在客栈床上，心如死灰。天亮后，素心就要被发配边疆，而他竟无能为力...

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李员外。李家与知府有亲，若能说动李员外出面...

张明远强忍伤痛，连夜赶到李府。李员外听了他的陈述，又查验了证据，勃然大怒："好个赵世荣！好个周扒皮！竟敢拿我夫人的性命做文章！"

当即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往常州府。然而为时已晚，第二天一早，素心还是被押上了发配的囚车。

张明远追出城外十里，终于在一处茶亭追上了押解队伍。他掏出祖传的玉佩塞给差役，求他们让两人说几句话。

"素心..."望着爱人憔悴的面容，张明远哽咽难言。

"明远，别难过。"素心反而安慰他，"我此去生死未卜，只求你一件事——好好活着，别做傻事。"

张明远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发誓，一定会为你洗清冤屈！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囚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张明远站在原地，直到夕阳西下，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返回镇上。

三个月后，常州知府亲自审理此案。赵世荣和周扒皮的阴谋败露，双双被判流放。张明远本以为素心能因此获释，却得知押解队伍在途中遭遇山洪，生死不明...

时光荏苒，转眼三年过去。张明远没有去京城，而是在林家旧宅开了间小小的医馆，继续素心未竟的事业。他将"合欢液"的配方公之于众，免费救治了无数不孕的妇人。

这一日黄昏，张明远正在整理药材，忽听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站在门口，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这位大夫，可还认得故人？"女子轻声问道。

张明远手中的药碾"咣当"落地。那声音，那眉眼，不是素心又是谁？

原来当年山洪暴发时，素心侥幸被一个游方道士所救。这道士恰是玄清子——就是当年识破柳红梅冥婚的那位高人。玄清子带素心隐居深山疗伤，直到今年才听闻冤案平反的消息，立即送她回乡。

"这三年，我无一日不想你。"素心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你看，我把'合欢液'的配方又改良了，效果更好..."

张明远再也忍不住，将爱人拥入怀中。晚风拂过，带来阵阵药香，仿佛连岁月都变得温柔起来。

后来，张明远和素心的医馆越开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合欢堂"。他们收养了许多孤儿，传授医术。而关于"合欢液"的故事，也成了青柳镇口耳相传的佳话。

至于赵世荣和周扒皮？听说他们在流放途中因分赃不均自相残杀，尸骨无存。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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