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谁都不易‖唐雪元

谁都不易

唐雪元

近日晚11时,难得的一个周末,携妻儿在一家烧烤店打牙祭。啃得正香,小口啜着冰啤正惬意时,邻桌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袋鼠”手提包。街边摆放的烧烤桌上,豆腐皮、青笋、芋头类蔬菜居多,只是在一堆翠绿之上放着四五串五花肉,另加两瓶“勇闯”啤酒。

电话显然是他妻子打来的。一开始男子和颜悦色,但紧接着眉头紧皱,继而额头上青筋暴突,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满脸扭曲,用尽最后的耐心听完三五分钟通话后,男子猛地站起,一如暴风骤雨对着手机吼道:“钱!钱!钱!一天就知道问我要钱?我又不是印钞机,我到哪去搞钱?每月的房贷、车贷、电费、水费、煤气费、物业费、电话费、网费、孩子教育费、生活费、交通费,这费那费都是老子一个人挣!我又没有三头六臂,老子的苦,哪个体谅?总有一天,你把我逼死了,你就安逸了,再去带女儿重新找一个有钱的老公去!”

吼完,男子狠狠地挂断了通话,啪的一声将手机狠狠地砸在烧烤桌上,桌子随之晃动,仿佛要散架一般。

同为中年人,男子所吼之言,让我深悟成年人的世界,谁都不容易。又或许,谁都会经历人生的“至暗时刻”。作家铁凝曾讲过一个真实故事:她的一个同学,儿子患白喉病死了,死时还不到4岁。丈夫也离开了她。她觉得日子再没有指望了,她想到了死。于是,她跑到一个靠海的城市,给父母写诀别信。这时,有一位老人拿着邮包走过来对她说:“姑娘,你的眼好,你帮我缝上这针。”眼前的老人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地捏着一枚小针。铁凝的同学在老人面前哭了。她突然不再想寻短见了。因为老人称她“姑娘”,她觉得生活还需要她。怀着如此心态,她开始了新的生活,继而找到了新的爱情。她说她终生感激那位老人,帮助她把即将断掉的生命续了起来。

知乎上有人问:人生的至暗时刻,该怎样熬过去?有一个高赞的回答是:别无他法,靠自己,咬着牙,熬过去。

听着有点心酸,但很真实。我们每个人或许都可能会在人生的某一时段陷入低谷期,站在岔路口,经历着深夜的崩溃,职业的摇摆,生活四处碰壁,痛苦得无边无际。成年人的崩溃,总是悄无声息,累了,委屈了,蜷在角落,默默流泪。但生活还得继续,有些事,必须自己扛。拼不了爹妈的我们,大都是那石头缝里的那株野草,拼尽全力,只为触碰一下星辰,而人生的拼图,只能自己完成。

我也曾“至暗”过,用二十多年的汗水泪水苦水打拼出一个职务,却不想卷入单位的争斗漩涡中,以至一撸到底。一时之间,各种兄弟、朋友的反水、背叛、中伤、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剧本一再上演,感觉就真的是“天黑了”。

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想起外婆曾对我们讲起的那个唐朝最后一位才子罗隐。说他满腹才华,然而二十年间考进士十试不第,历尽坎坷,辛酸备尝,但始终没有放下他的桀骜向世俗屈服,他对现实的愤懑和讽刺,恰是其人性的高洁和良知的不昧。幸运的是,在他55岁那年得遇杭州刺史钱镠,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因遇贵人官拜节度副使,得以施展才华。故事末,外婆意味深长地告诫我们:“天黑了,就是遇上挡不住的大难了,你就得认命。认命不是放弃,是咬着牙挺,挺到天亮。天亮了,就一切峰回路转了。”

想到这,我起身招呼烧烤店老板买单,顺带悄悄地把这位邻桌仁兄的单也买了。

离开时,我给这位仁兄递上了一支烟,点燃火,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对他说了两次:坚持,挺住!

这两词说给他,也是说给自己。因为,我坚信:人生也不必一片坦途,而比之更难的是对本色的坚持。如果理想不能如春花般肆意绽放,也不必以为生命便是斩断双翅的雄鹰,唯见鲜血淋漓,坚挺下去,命运必会给予意外的奖赏!

作者:唐雪元(湖南株洲人,参军入川。国防时报社运营副总监兼媒体运营部主任,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创研部副部长,四川省文促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