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住我家5年,考上大学后把我拉黑,我成少将后他哭着跪地求饶

发布时间:2025-09-27 09:35  浏览量:1

引子

那个陌生的号码,在深夜里执着地响了三次。

我刚从演习场回来,军装还没来得及换下,肩上代表着少将军衔的将星在灯光下有些晃眼。警卫员小王看我拿起手机,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哪位?”我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简短和疲惫。

电话那头是一阵压抑的、剧烈的喘息,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过了十几秒,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颤抖着挤了出来:“林……林峰……是我,陈浩。救我,求你,救救我!”

陈浩。

这个名字像一颗生了锈的子弹,猛地射入我的心脏,搅起一阵沉闷的剧痛。我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没有说话,任由电流在听筒两端嘶嘶作响,将我和二十年前那个夏天连接起来。

那年高考结束,他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家。没有告别,没有感谢。不久后,我发现他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无声的背叛和整整二十年的光阴。

这二十年,我从一名普通军校生,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在边疆的雪山顶上站过岗,在抗洪的泥水里泡过三天三夜,在海外的维和任务中与死神擦肩而过。我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可这个名字,这个声音,还是轻易地击穿了我所有的伪装。

在我家白吃白住了五年,情同手足的兄弟,为什么要在金榜题名时把我一脚踢开?

如今,他又为什么会在深夜打来这样一个电话,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向一个他早已抛弃的人求救?

我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军营里寂静的夜色。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片模糊的星海,遥远而不真实。

“你在哪儿?”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电话那头的哭声瞬间决堤,混杂着绝望和语无伦次的哀求:“我在……我在看守所……林峰,他们说我……商业诈骗,要判十年……不是我干的,我被冤枉了!只有你能救我了,看在我们妈……看在阿姨当年给我下面吃的份上,你救救我!”

他提到了我妈。

我妈去世那年,我发了疯似的想找他,想告诉他,那个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女人走了。可他的手机永远是空号,社交账号一片空白。他就那样,从我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我心想,陈浩,你还记得我妈?你还记得那碗卧着两个荷包蛋的热汤面?当年你一声不吭地走,把我们全家人的情分踩在脚下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想那碗面呢?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冷笑,另一个声音却在隐隐作痛。我清楚地知道,这个电话,我挂不掉。不是因为少将的身份,而是因为那个叫林峰的少年,曾经把一个叫陈浩的同桌,当成过一辈子的兄弟。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说:“把你的案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隐瞒。”

夜色深沉,一场横跨二十年的恩怨,随着这通电话,重新拉开了帷幕。我的人生,似乎注定要和这个名字再次纠缠在一起。

第一章 尘封的旧盒

挂了电话,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向军区请了三天假,理由是处理家事。这是我授衔以来第一次因私事请假,办公室的参谋们都有些惊讶,但没人多问。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而我的天职,似乎还多了一项——去打捞一段沉没了二十年的过去。

我没有直接去陈浩所在的城市,而是先回了趟老家。那是一座北方的小城,我们长大的地方。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还在,我请了钟点工定期打扫,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二十年前的模样。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一股夹杂着旧书和阳光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客厅的墙上,挂着我爸的黑白遗像,他穿着一身旧工作服,眼神朴实而坚毅。旁边是我妈的,她烫着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卷发,笑得一脸慈祥。

我给二老上了香,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心里五味杂陈。

我妈常说:“小浩这孩子,命苦。咱们家多双筷子,就让他有个家。”

我爸则会一边擦拭他那套宝贝钳子,一边闷声说:“都是同学,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他们都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我爸是工厂里的八级钳工,我妈是小学的语文老师。他们的善良,就像这屋子里的空气,平凡,却无处不在。也正是这份善良,收留了父母在外躲债、无家可归的陈浩整整五年。

我走进自己当年的卧室,书桌还是那张掉漆的旧书桌,上面并排摆着两个笔筒。一个是我用的,另一个是陈浩的。我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钥匙我一直挂在脖子上,贴身戴了二十年。

打开盒子,里面是我们的高中时代。

一张泛黄的合影,我和他勾肩搭背,笑得没心没肺。几张奖状,他的名字总在我的前面。还有一沓厚厚的信纸,那是我们俩偷偷写的武侠小说接龙,故事里的两个主角,一个叫“风萧萧”,一个叫“浩然”,行侠仗ăpadă,生死与共。

我拿起一张照片,那是高二的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我妈给我们俩一人织了一条红色的围巾,我嫌土气不肯戴,陈浩却宝贝似的每天围着。照片里,他把围巾拉起来,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心想,那时候的你,眼睛里是有光的。是什么时候,那光就熄灭了呢?是从你踏上那趟去北京的火车开始,还是在你决定拉黑我的时候?你追求的那些东西,真的比我们之间的一切都重要吗?

盒子的最底下,压着一本硬壳笔记本。我翻开,第一页是陈浩用非常漂亮的钢笔字写的一行话:“赠吾挚友林峰,愿我兄弟二人,前程似锦,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四个字,像一根针,扎得我眼睛发酸。

我合上本子,关上铁盒,心里却怎么也关不上回忆的闸门。那些年,我妈每次做了红烧肉,第一筷子总是夹给他;我爸厂里发了劳保手套,总会多要一副给他冬天骑车用;我们俩挤在一张小床上,聊着天南海北的梦想,他说他要考最好的大学,去大城市,挣大钱,把他爸妈接回来。

我说我要当兵,保家卫国。

他当时拍着我的肩膀,大笑着说:“好啊!以后你当大将军,我当大富翁,咱们兄弟俩,一个保国,一个安民,多气派!”

当年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可如今,一个成了将星闪耀的少将,另一个却成了铁窗后的阶下囚。命运,真是个喜欢捉弄人的编剧。

我坐在床边,从黄昏坐到天黑,没有开灯。黑暗中,那些好的、坏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住。我试图从这些碎片里,找出他当年决绝离开的蛛丝马迹。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高考前一个月,我无意中看到陈浩在偷偷地写着什么,我一走近,他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忙把本子合上藏了起来。我当时开玩笑说:“写情书呢?给哪个班的女生?”

他脸色有些不自然,支吾着说:“没……没什么,瞎写的。”

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最早的裂痕。他有了自己的秘密,一个不能与我分享的秘密。而我,这个自诩为他最好兄弟的人,却迟钝得毫无察觉。

第二天,我动身去了陈浩所在的城市。在去之前,我委托了军区的战友,帮我调取了陈浩案件的初步卷宗。飞机上,我看着那些打印出来的文件,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案情比他电话里说的要复杂得多,他不仅仅是涉案,还是主犯之一。如果罪名成立,十年都是最轻的。

我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冰冷的石头。陈浩,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第二章 饭桌上的裂痕

飞机落地,南方的湿热空气迎面扑来,与北方老家的干爽截然不同。我换上便装,打车直奔战友提供的地址——当地最好的律师事务所。

接待我的是一位姓王的资深律师,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他是战友的同学,为人可靠。

“林先生,您好。”王律师客气地和我握手,把我请进办公室。他显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当我是个关心朋友的普通人。

“王律师,陈浩的案子,我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我开门见山。

王律师点点头,从文件柜里抽出一份厚厚的卷宗,推到我面前。“林先生,不瞒您说,这个案子……很难办。”

他指着卷宗里的几份关键文件,条理清晰地向我解释。陈浩所在的公司,涉嫌利用一个名为“绿源新农”的投资项目,进行非法集资,金额高达数亿。而陈浩,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所有的关键合同上,都有他的亲笔签名。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陈浩作为项目总监,对整个骗局的核心环节是不可能不知情的。而且,公司老板在事发前已经卷款潜逃,现在所有的责任,几乎都落在了他这个二把手的头上。”王律师的表情很严肃。

我翻看着那些合同复印件,陈浩的签名龙飞凤舞,带着一种急于证明自己的张扬。这和他高中时那手清秀工整的钢笔字,判若两人。

“他本人怎么说?”我问。

“他坚称自己是被陷害的。他说老板利用了他的信任,让他签了很多他并不完全理解的文件。他还说,有一笔关键的款项,他曾经提出过质疑,但被老板用一套复杂的财务模型给糊弄过去了。”王-律师叹了口气,“可问题是,他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法律只看证据。”

我沉默了。这听起来,确实像一个典型的“背锅侠”的故事。陈浩聪明,但骨子里带着一种小地方出身的自卑和急功近利。这种性格,在大城市的浮华和利益诱惑面前,最容易被人利用。

我心想,你一直想挣大钱,想出人头地,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捷径,背后可能就是万丈深渊?你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专业上,却忘了人心险恶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王律师,我想见他一面。”

“可以安排,不过时间很短,而且全程都会有看守所的同志在场。”

一个小时后,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我见到了陈浩。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被剃得很短,脸上胡子拉碴,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他低着头走进来,甚至不敢看我。当他抬起头,看到我的那一刻,浑身一震,眼圈瞬间就红了。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们通过电话听筒对话。

“林峰……”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我。”我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你……你真的来了。”他哽咽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管我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没有回应他的情绪,直接切入正题。

陈浩似乎被我的冷静镇住了,他擦了擦眼泪,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他的故事。和王律师说的差不多,他毕业后进了一家金融公司,靠着拼命和才华,一步步做到了项目总监。他的老板对他画了一个很大的饼,承诺项目成功后分他一大笔钱,让他彻底实现财务自由。

“他说我们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是支持新农业发展。我信了……我太想成功了,太想把我爸妈欠的债都还清,让他们能挺起腰杆做人……”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爸妈呢?”我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我上大学后,他们就离婚了,各过各的,谁也不管我。我爸前几年做生意又赔了,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我妈……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以为,他上了大学就会把父母接回来,一家团圆。没想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家,早就散了。他这些年拼命挣钱,或许不只是为了虚荣,更是为了填补内心那个巨大的空洞。

会见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临走前,陈浩突然激动地拍着玻璃,对我喊:“林峰,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骗局!有份文件,一份关于海外账户的备忘录,老板当时让我签,我没签!那份文件如果能找到,就能证明我不知情!可我不知道他藏哪儿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承诺什么,转身离开了。

走出看守所,阳光刺眼。我心里却是一片阴霾。我相信陈浩说的可能是实话,但那份虚无缥缥的“备忘录”,上哪儿去找?

我突然回想起高考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候,陈浩也常常像这样,心事重重。尤其是在饭桌上,我妈不停地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补补脑子。他总是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很少说话。

有一次,我妈笑着问他:“小浩,想好考哪个大学了没?跟我们家小峰一起考军校多好,以后当个军官,多神气。”

陈浩当时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抬头勉强笑了笑,说:“阿姨,我想……我想去北京。”

我爸当时接了句:“北京好啊,首都,机会多。不过消费也高,你一个人在那儿,能行吗?”

“叔叔,我能行。我能吃苦。”陈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坚定,甚至是一丝决绝。

现在想来,那顿饭,就是我们之间裂痕的开始。他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那条路上,没有我,也没有这个收留了他五年的家。他不是不感恩,他只是太害怕贫穷,太渴望成功,以至于他选择了一条最快的路,哪怕那条路上要抛弃很多东西。

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战友的电话。

“老张,帮我查个人。就是陈浩那个老板,叫周立阳。把他所有的社会关系、过往经历,能查到的都查一遍。尤其是他可能藏匿资产和文件的地方。”

无论如何,我得试一试。为了我妈当年那碗热汤面,也为了那个曾经把后背交给我的兄弟。

第三章 无声的告别

老张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天,一份关于周立阳的详细资料就发到了我的邮箱里。

周立阳,五十岁,履历光鲜,名校毕业,曾在海外有过多段工作经历。他回国后创办了这家金融公司,凭借着出色的口才和人脉,迅速在业内站稳了脚跟。资料显示,他名下有多处房产,情人也不止一个。这个人,就是一个典型的、被欲望喂大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卷宗里有一条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周立阳有一个常年包租的酒店套房,并不在他名下,而是用一个远房亲戚的身份证登记的。他很少去那里住,但每个月都会按时续费。

一个已经潜逃的人,为什么还要保留这样一个地方?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蹊跷。

我把这个线索告诉了王律师,并建议他立刻向警方申请搜查令。王律师起初有些犹豫,认为这只是我的猜测,但看我态度坚决,最终还是同意了。

等待搜查令批复的两天里,我住在了这座陌生的城市。夜晚,我常常会想起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

那天,我们全家都紧张得不行。查分电话打通的时候,我的手心全是汗。我的分数不高,刚过军校的录取线。我爸妈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轮到陈浩了。他拨通电话,报出准考证号,整个过程异常平静。当听到电话那头报出的分数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个分数,高得吓人,足以让他踏进全国任何一所顶尖学府。

我妈激动得一把抱住他:“太好了!小浩,你太给阿姨争气了!”

我爸也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有出息!”

我冲上去,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笑着说:“行啊你,以后我得叫你陈大才子了!”

可陈浩的脸上,却没有我们预想中的狂喜。他只是淡淡地笑着,那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疏离。

我心想,当时我真是个傻子。我以为他是因为太激动而反应不过来,却没看出来,他的心在那一刻已经飞走了。他即将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那个未来里,没有我们这些平凡的、甚至有些拖累他的人。

后来填报志愿,他果然只填了北京那所最好的大学。我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为他高兴。我们约好,等他放假回来,我一定去火车站接他。

可他走的那天,我根本不知道。

那天我从学校拿回档案,兴冲冲地跑回家,想跟他商量去哪里吃顿散伙饭。可推开门,家里空荡荡的。我卧室里他的床铺,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从未在这里住过。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和一沓钱。

纸条上写着:“林峰,叔叔,阿姨,谢谢你们五年的照顾。我先走了,勿念。这些钱,是我这些年攒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沓钱,有一千块。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是一笔巨款。

我妈看着那张纸条,眼圈红了,她把钱推到一边,喃喃地说:“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我昨天还说要给他包顿饺子送行呢。”

我爸一言不发,拿起那沓钱,又重重地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我当时就懵了,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我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无声的告别。我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为什么连一句当面的“再见”都不肯给我?

我冲到火车站,一趟一趟地找,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后来,我给他写信,寄到他的大学,石沉大海。我打他留下的呼机号,再也没有回复。直到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用公共电话打给他宿舍,是他室友接的。室友说,陈浩不回来过年,他要去打工。

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手机,想加他的社交账号,却发现搜索不到。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被他拉黑了。从那一刻起,我心里的那份兄弟情,就彻底死了。

回忆被手机铃声打断,是王律师打来的。

“林先生,好消息!搜查令批下来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半小时后,我和王律师跟着两名警察,走进了那间神秘的酒店套房。

房间里一尘不染,显然有人定期打扫。但陈设很简单,不像常住的地方。警察们开始仔细搜查,我和王律师则在一旁观察。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书架上。上面摆着一排排精装的金融类书籍,看起来很新,像是主人的某种装饰。我的视线扫过书脊,突然,在一本厚厚的《资本论》旁边,我看到了一本不那么和谐的书——一本旧版的《笑傲江湖》。

我走过去,抽出那本武侠小说。书页已经泛黄,但很干净。我随手翻了翻,一张书签从书中滑落,掉在地上。

我捡起书签,那是一张很普通的风景照,背面,却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是《笑傲江湖》里的一句玩笑话,也是我和陈浩当年的接头暗号。我们写武侠小说接龙的时候,如果谁觉得对方写得不好,就会在下面写上这句话。

我立刻意识到,这本书,这个书签,是留给我的。或者说,是留给某个能看懂这个暗号的人的。

我把书翻到书签夹着的那一页,仔细地检查着。警察也注意到了我的举动,走了过来。我用手指轻轻地捻着书页,感觉那一页比其他的要厚一点,而且边缘有轻微的胶水痕迹。

“这里面,有夹层。”我沉声说。

警察立刻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刀沿着书页边缘划开。果然,两层书页被分开了,中间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

打开纸,上面是一份银行的转账记录,收款方是一个海外的匿名账户。金额,与“绿源新农”项目非法集资的总额,完全对得上。而在备注栏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项目分红”。最关键的是,在这份文件的最下方,有一个周立阳的私人签章。

这张纸,就是陈浩说的那份“备忘录”!

它证明了周立阳早就计划好将资金转移海外,整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而陈浩,很可能真的对此毫不知情。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手却有些发抖。这不是一张纸,这是陈浩的救命稻草。

可我心里却冒出了一个新的疑问。周立阳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关键的证据?还用一种只有我和陈浩才懂的方式藏起来?这不合逻辑。除非……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形成。

除非,留下这张纸条的人,根本不是周立阳。

第四章 各自的战场

有了这份关键证据,案情立刻出现了转机。

王律师将这份“备忘录”提交给了警方,技术部门很快鉴定出上面的签章是真实的。警方立刻成立专案组,对周立阳的海外账户展开追查,并对他发布了国际通缉令。陈浩的案子,也从“主犯”变成了“重要涉案人员”,被取保候审,暂时恢复了自由。

我是在一家小旅馆里见到陈浩的。他走出来的时候,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但依然瘦削憔悴。他看到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先进去再说吧。”我把他带进房间。

他坐在床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份证据,你是怎么找到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周立阳的酒店套房里。”我看着他,“书架上的一本《笑傲江湖》里。”

陈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笑傲江湖》?他……他怎么会……”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我打断他,“周立阳知道我们当年的暗号吗?”

“不可能!”陈浩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我谁都没告诉过!”

“那就奇怪了。”我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一个精明的老狐狸,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份对自己致命的证据?还用一种只有你能看懂的方式藏起来?他是在帮你吗?还是在害你?”

陈浩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我心想,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周立阳留下证据,像是在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他似乎算准了有人会去找这份证据,算准了陈浩会被放出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陈浩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你再仔细想想,”我引导着他,“在你和周立阳的交往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或者,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陈浩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过了很久,他才犹豫着说:“有一个人……是公司的副总,叫赵凯。他一直跟我不对付,觉得我升得太快,抢了他的风头。周总跑路前,我还看到他们俩在办公室里吵过一架。”

赵凯。我记下了这个名字。

接下来的日子,我留在了这座城市。我不能直接插手案件,但我可以利用我的人脉和资源,从外围协助调查。我让老张帮我深挖赵凯的背景,同时,我也在观察着陈浩。

他暂时住在我订的旅馆里,每天除了配合警方调查,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之间的交流很少,气氛尴尬而沉重。二十年的隔阂,不是一份证据就能消除的。

那段时间,我想起了自己在军校和部队的日子。我的战场,是在训练场、在边防线、在抢险救灾的第一线。那里的规则很简单:服从命令,战胜敌人,保护人民。虽然艰苦,但内心是纯粹的。

而陈浩的战场,是在写字楼、在酒桌上、在看不见硝烟的人心之间。那里的规则复杂而隐晦,充满了诱惑和陷阱。他一路冲杀,看似风光无限,却早已遍体鳞伤,甚至迷失了方向。

我们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走向了各自的战场。

一天晚上,我处理完一些军务邮件,回到旅馆,看到陈浩的房间门开着。他正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一堆啤酒罐。他喝醉了,满脸泪痕。

我走进去,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身边坐下。

“林峰……我对不起你。”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对不起叔叔阿姨。”

我依旧沉默。

“你知道吗?我当年……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我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爸妈给我打电话,不是祝贺我,是又在电话里吵架,为了我上大学的学费。我爸说他没钱,我妈说她也没钱……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累赘。”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我觉得自己像个寄生虫,在你家白吃白住,现在还要为了学费去拖累他们。我当时就发誓,我一定要挣大钱,我再也不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我再也不要当个穷光蛋!”

“所以你就拉黑了我?”我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我……我没脸见你们。”他哭着说,“我觉得自己太卑微了,配不上你们的善良。你们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自己像个小偷。我想等我混出个人样,再回来找你们。可我……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心里的那块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裂缝。我一直以为他是嫌贫爱富,是为了前程而背信弃义。却没想到,那背后,是如此沉重的自卑和扭曲的自尊。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张。

“林峰,查到了!那个赵凯,有问题!他和一个叫‘蛇头’的海外洗钱组织有联系。而且,我们截获了一段他和周立阳的通话录音。周立阳根本没跑远,很可能还在国内!”

我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来。

“还有,”老张继续说,“你让我查的那个酒店套房,登记人是周立阳的远房亲戚。但我们深入调查发现,这个亲戚,和赵凯是同乡,关系还很密切!”

一切都串起来了!

留下证据的,根本不是周立-阳,而是赵凯!

这是一个局。一个赵凯和周立阳联手做下的局。他们先让陈浩背锅入狱,再通过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方式让他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他,去完成他们没完成的事情,或者,找到他们藏起来的真正财富。

而那本《笑傲江湖》,是赵凯精心设计的诱饵。他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调查过陈浩的过去,知道了我们之间的这个秘密。

我看着烂醉如泥的陈浩,心里一阵后怕。他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不知道,自己刚刚从一个狼窝,跳进了另一个虎口。

第五章 将星与囚徒

我把我的推测告诉了陈浩。

他听完后,酒瞬间醒了一半,脸色惨白地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那种从希望之巅坠入绝望深渊的恐惧,让他浑身发抖。

“他们……他们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但可以肯定,你现在很危险。他们既然费了这么大劲把你弄出来,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立刻联系了警方,将我的发现和推测作了通报。警方高度重视,立即对赵凯实施了二十四小时监控,并开始秘密追查周立阳的下落。为了陈浩的安全,也为了引蛇出洞,警方决定将计就计,让他继续扮演一个“自由人”的角色,但暗中派了便衣警察对他进行保护。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赵凯没有任何异动,似乎一切都结束了。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和陈浩的关系,也在这份共同的危机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我们开始像多年前那样,一起分析问题,商量对策。只是,当年的我们,讨论的是武侠小说的情节;而现在,我们面对的,是真实的险恶江湖。

一天下午,陈浩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了点头。他按下了免提键。

“陈总监,别来无恙啊。”电话那头,是一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声音。是赵凯。

“赵凯?你找我干什么?”陈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呵呵,没什么。就是恭喜你重获自由。顺便,想约你出来喝杯茶,给你压压惊。”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别急着拒绝嘛。”赵凯的语气变得阴冷,“有些事,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的。比如,你父母最近的下落。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你父亲在城西的工地上给人打零工,日子过得……啧啧,不太好啊。”

陈浩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

“赵凯,你敢动我爸,我跟你拼了!”

“别激动嘛,陈总监。我只是想请你喝杯茶。今晚八点,城郊的‘一品茶楼’,我等你。一个人来。”

说完,赵凯就挂了电话。

陈浩握着手机,手抖得厉害。他最脆弱的软肋,被对方死死地抓住了。

我心想,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赵凯的耐心已经耗尽,他要摊牌了。这个所谓的“喝茶”,百分之百是个陷阱。

“我不能去报警,”陈浩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我爸在他手里,我不敢冒险。”

“我明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你爸那边,我已经通知警方去暗中保护了。今晚,我们去会会他。”

那一刻,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便装,眼神却和穿着军装时一样锐利。将星,代表的是责任和守护。囚徒,代表的是过错和救赎。今晚,我这个佩戴将星的人,就要去闯一闯为他这个“准囚徒”设下的龙潭虎穴。

我们和警方制定了周密的计划。陈浩会按时赴约,身上带着微型窃听器。而我,则和几名便衣警察,在茶楼附近布控,随时准备行动。

夜幕降临,城郊的茶楼显得格外僻静。

陈浩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我坐在不远处的一辆车里,戴着耳机,屏幕上显示着茶楼内的监控画面。

赵凯订的是一个雅间。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悠闲地泡着茶。

“来了?坐。”赵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陈浩坐下,开门见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凯笑了笑,给他倒了杯茶。“陈总监,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周总跑路前,留下了一样东西。一个硬盘,里面是公司最核心的客户资料和资金流向图。这东西,价值连城。”

“我不知道什么硬盘。”

“你当然不知道。”赵凯呷了口茶,“因为他把硬盘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人。而你,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培养,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你以为是为什么?因为他早就想好了让你当替罪羊!”

陈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立-阳算准了你会出事,也算准了你会想办法自救。所以,他把那份能救你的‘备忘录’,藏在了只有你才能找到的地方。他知道,只要你出来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报复他,或者……找到他留下的那笔财富。”赵凯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硬盘的线索,就在那本《笑傲江湖》里。现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周立阳设下的连环计!他不是要帮陈浩,他是要利用陈浩,帮他保管和找到那个硬盘!

耳机里,陈浩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我不知道。我找到备忘录就把它交给了律师,没注意别的。”

“是吗?”赵凯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慢慢地用茶水擦拭着刀刃。“陈总监,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再好好想想。那本书里,除了备忘录,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一张小纸条?一个数字?或者,一个不起眼的符号?”

监控画面里,陈浩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立刻用对讲机下令:“各单位注意,准备行动!”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陈浩的声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那张书签,就是那张风景照,背面除了那句诗,好像……好像还有一个很淡的印记,像是个网址……”

赵凯的眼睛瞬间亮了!

“网址是什么?快说!”

“我……我记不清了,我得回去看看那张书签……”

“不用了!”赵凯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陈浩的衣领,“你现在就带我去找!”

“行动!”我一声令下,几名便衣警察同时破门而入!

赵凯反应极快,他顺手抄起桌上的匕首,抵在了陈浩的脖子上,大吼道:“别过来!都别过来!”

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第六章 铁门后的对视

“放下刀!你已经被包围了!”带队的张警官厉声喝道。

赵凯挟持着陈浩,一步步向后退,情绪非常激动。“都给我退后!不然我跟他同归于尽!”

匕首的刀刃,紧紧贴着陈浩的颈动脉,已经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陈浩吓得脸色惨白,一动也不敢动。

我从车里出来,快步走进茶楼。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赵凯,”我沉声开口,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冷静点。你现在放开他,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伤了人,性质就完全变了。”

赵凯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你就是那个当兵的吧?陈浩的好兄弟?呵呵,来得正好!你们都给我准备一辆车,加满油!不然,我就让他给我陪葬!”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劫持人质。

张警官示意手下暂时后退,稳住赵凯的情绪。我看着赵凯那双因为紧张和疯狂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大脑飞速运转。

“车可以给你准备。”我慢慢向前走了两步,“但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周立阳到底在哪儿?那个硬盘里,到底有什么?”

“少废话!我凭什么告诉你!”赵凯吼道。

“因为你已经被他卖了。”我的语气很平静,却像一颗钉子,钉进了赵凯的心里。“你以为他会跟你分钱?他只是把你当成另一颗棋子。你帮他拿回硬盘,他会第一时间除掉你。你手里的那点通话录音,根本威胁不到他。”

赵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我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周立-阳现在就在城东的废弃码头,准备坐船偷渡。”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信息,是老张在半小时前刚刚发给我的,是他们通过技术手段追踪到的最新位置。我决定用它来赌一把。

果然,赵凯的脸上露出了震惊和愤怒的表情。“他妈的!他敢骗我!”

他的情绪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握着匕首的手也出现了一丝松动。

就是现在!

我跟张警官对视一眼,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赵凯,你看那边!”张警官突然指着他身后大喊一声。

在赵凯下意识回头的一瞬间,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我的动作快如闪电,左手闪电般扣住他持刀的手腕,用力向外一拧,同时右手成掌,切在他的肘关节上。

“啊!”赵凯惨叫一声,匕首脱手落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的两名便衣警察也扑了上来,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陈浩则被我拉到身后,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危机解除,我看着被戴上手铐的赵凯,心里没有丝毫轻松。这个局,还没有结束。真正的幕后黑手,周立-阳,还在逍遥法外。

警方根据我提供的情报和赵凯的供述,立刻对城东码头展开了围捕。两个小时后,消息传来,周立阳落网。在他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找到了那个加密硬盘。

至此,这起涉及数亿资金的非法集资大案,终于尘埃落定。

几天后,我再次来到看守所。这一次,是来见周立-阳。

他穿着和陈浩同款的囚服,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

“我该叫你林先生,还是……林少将?”他看着我,一语道破了我的身份。

我并不意外,以他的能量,查到我的背景不难。

“周立阳,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隔着玻璃,拿起听筒,“你为什么要选择陈浩?又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把线索留给我?”

周立阳笑了。“因为你们俩,很有趣。”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第一次见陈浩,就知道他是个好苗子。聪明,有野心,而且极度渴望成功。这种人,是最好的刀。但我也知道,他心里有根刺,那就是你。你是他心里的一道坎,是他又羡慕又嫉妒,又觉得亏欠的人。”

“所以,我设计了这一切。我知道他迟早会出事,也知道他出事后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你。我更知道,以你的身份和能力,只要你肯出手,就一定能把他捞出来。”

“你把我们都算计进去了。”我的声音很冷。

“没错。”周立-阳毫不讳言,“我把‘备忘录’藏在书里,就是在赌。赌你们的兄弟情分还没断干净,赌你会为了那点旧情,去帮他。只要你入局,赵凯那个蠢货就会盯上你们,然后,你们就会帮我把硬盘找出来。而我,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我心想,好一个恶毒的连环计。他不仅利用了陈浩的贪婪,更利用了我心底残存的那份情义。他把人心当成了他的棋盘,我们都是他的棋子。

“你就不怕我找到证据后,直接把你掀出来吗?”

“怕,当然怕。但这是一场豪赌,不是吗?”周立-阳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透着一丝疯狂,“我赢了,就是几十亿的身家。我输了,也不过是回到这个笼子里。对我来说,不亏。”

我放下了听筒,转身离开。和这种已经泯灭人性的人,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走出看手所,我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这场交锋,看似是我赢了,但我也感觉自己像输了一样。我救了陈浩的命,却也看清了人性的深渊。将星闪耀,照亮的却是人间的丑陋和算计。

陈浩的案子,因为有立功表现,加上确实存在被欺骗利用的情节,最终法院从轻判决,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宣判那天,我没有去。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两清了。我为他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偿还了父母当年的那份善良。从此以后,山高水长,我们,应该再无交集了。

第七章 未寄出的信

三年后,我因工作调动,回到了北方的军区总部。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我每天忙于军务,处理着各种文件和训练计划。陈浩这个名字,连同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被我锁进了记忆的深处,很少再触碰。

我娶了妻,妻子是一名军区总院的医生,叫苏晴。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们感情很好。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我们周末会回去住,苏晴很喜欢那里的安静和阳光。

一个周末的下午,苏晴在打扫书房时,从我那只旧铁皮盒子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上面没有贴邮票,也没有收信人地址,只有一个收信人的名字:林峰。

字迹,是陈浩的。

“这是什么?”苏晴把信递给我。

我愣住了。我从来不知道盒子里还有这样一封信。看样子,是当年陈浩离开时,写好后又塞进盒子里的,也许是太匆忙,也许是没勇气,最终没有交给我。

我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

“林峰吾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去往北京的火车上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没有脸当面跟你们说再见。

这五年,是我人生中最温暖的五年。叔叔阿-姨待我如亲生,你待我如手足。每一顿饭,每一件衣服,每一句关心,我都记在心里。这个家,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家。

可是,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越是感受这份温暖,就越是痛恨自己的无能和卑微。我父母的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不想再看到你父母为我操劳的模样。我必须走,必须去一个能让我出人头地的地方。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很混蛋。你肯定会恨我。可是林峰,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怕我一看到你们,就舍不得走了。我怕自己会沉溺于这份温暖,而忘了自己背负的那些沉重的东西。

拉黑你,不是因为我忘了我们的情义,恰恰是因为我太在乎。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未来可能的狼狈,也不想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去麻烦你。我想,等我真正成功了,衣锦还乡,再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陈浩,没有给你丢脸。

桌上的钱,是我攒了很久的。我知道它远远不够偿还你们的恩情,但这是我当时能拿出的全部了。请务必收下。

最后,替我跟叔叔阿姨说声‘对不起’和‘谢谢’。

愿你前程似锦,我的好兄弟。

陈浩 绝笔”

信纸上,有几处模糊的印记,像是被泪水浸透过。

我看完信,久久没有说话。苏晴静静地靠在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原来,这才是全部的真相。不是背叛,不是嫌弃,而是一个少年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维护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他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独自一人去面对世界的风雨,只是为了有一天能配得上我们给予他的那份善良。

我心想,陈浩啊陈浩,你这个傻子。你知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我妈给你织的围巾,我爸给你打的手套,都不是施舍,那是一个家对家人的关爱。你把我们想得太轻,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那一天,我心里最后的一点芥蒂,也随之烟消云散了。我原谅了他,也原谅了那个曾经因为被“背叛”而耿耿于怀的自己。

又过了一年,陈浩出狱了。

他没有联系我。我从王律师那里得知,他回到我们长大的那座小城,找了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在一家会计事务所里当助理。他把父母欠下的债,一笔一笔地列出来,开始用自己微薄的工资,慢慢偿还。

一个初冬的傍晚,我带着苏晴,回老房子看望父母的遗像。车开到楼下,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单元门口,犹豫着,徘徊着,不敢进去。

是陈浩。

他比三年前更瘦了,两鬓竟有了一些白发。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手里提着一袋水果,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他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肩上的将星,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躲。

我下了车,朝他走了过去。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声音小得像蚊子:“我……我就是路过,想来看看叔叔阿姨。”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他身边走过,打开了单元门,然后回头看着他,平静地说:“外面冷,进来吧。”

他愣住了,抬起头,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泪水。

那天,我们没有聊过去的是非恩怨,没有提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他笨拙地帮苏晴择菜,我则在厨房里,学着我妈当年的样子,给他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饭桌上,他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像是在品尝一件稀世珍宝。吃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眼泪掉进了碗里。

“林峰,对不起。”

“都过去了。”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以后,好好过日子。”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他坚持要走。我送他到楼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小城的夜色里。我知道,他的人生,要重新开始了。虽然艰难,但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我回到屋里,苏晴正在收拾碗筷。她看着我,笑着说:“你爸妈要是看到今天这样,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心里一片宁静。

人生就像一趟列车,有人上来,有人下去。有些人,你以为他提前下了车,却没想-到,在下一个站台,他又提着行李,站在那里等你。岁月改变了我们的容貌,命运捉弄了我们的际遇,但有些东西,就像这老房子里的味道,永远都不会散去。

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情义,那份在平凡生活中坚守的尊严,那份来自家庭的理解与力量,才是支撑我们走过人生所有风雨的,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