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甜文——《晏郎君又生气了》

发布时间:2025-09-26 17:04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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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沈府新来了位小娘子,目若秋水,嘴甜爱笑,尤其爱对官威凛凛的晏御史笑。

晏御史冷着脸:“沈娘子,请自重。”

沈娘子不听,又娇又作,百般撩拨,小手闲着没事就摸上他腰。

在她锲而不舍的勾搭下,晏御史渐渐觉得把她当个小猫儿似地养在后宅,闲着逗一逗,似乎也不错。

这桩婚事就这么成了。

沈娘子笑容更明媚了。

没人知道,她是假千金,真骗子,为了钱受雇接近晏御史有所图谋。

现在任务完成,她本打算婚前跑路,可想着晏御史的宽肩窄腰,劲臀长腿,她咽了口口水,把跑路计划改在了新婚次日。

洞房花烛夜,晏御史果然够劲儿,她心满意足,次日一早,毫无留恋地骑着匹快马跑了。

哪想到有朝一日竟被苦主逮住。

这个很够劲儿的男人锁住她脚腕,掐着她下巴,要她为所犯过错付出代价。

她死到临头,无理也要辩三分:“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可退一万步讲,你就没有错吗?”

“我当然有错。”他摩挲着她颈下的小红痣,声音沉沉,“错就错在洞房的时候对你太温柔了,让你第二天还有力气下床,跑马出城。“

*

晏元昭常年忙着捉人下狱,整肃朝纲,不料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被人骗身骗心。

夫人跑路后的第一年,他发誓要逮到这个女骗子,将她送进大牢严刑审判。

夫人跑路后的第二年,他发誓要逮到这个女骗子,让她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

夫人跑路后的第n年,夜深人静他辗转反侧,扪心自省:是因为我洞房花烛夜表现得不够好吗?

【嘴甜心黑职业骗子 x 高冷傲娇当朝御史】

破镜重圆|高岭之花发疯|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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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仿唐居多),剧情全为感情服务

试读:

·

那日张寿所诉陈虎侵掠田地、纵奴伤人之事,晏元昭核实后,将诉状打回玉安县衙,责令查察。玉安县令不敢违逆,把陈虎解送监牢,归还张寿被占良田,发放钱财以恤张寿死去的大儿。

然而数日过去,此案再无音信,晏元昭遣人过问,才知陈虎竟叫县令给放了。

玉安县令委屈道:“东宫那边来要的人,下官不敢不从。他们说陈虎有官身,本县无权审他……”

官身?哪门子的官身?

晏元昭着手一查,陈虎还真有个“左清道卫府参军”的职衔在身上,但此人终日游手好闲,欺男霸女,从没随卫府上过番,一直在领空晌。

更别提他无荫无功,根本无资格当参军。联想他与太子的关系,这官位是如何捞到手的,已经呼之欲出。

拔出萝卜带出泥,晏元昭顺着陈虎这条线深查,发现存在某种门路收受钱财,再以卫府参军、司戈执戟这样的低级职位予人,线索直指东宫属官。

晏元昭一封奏章,将此事上达天听。

朝堂之上,面对天子责问,太子赵骞大吃一惊,极言自己不知情。

圣人不置一词,命令大理寺审处此案,御史台监审。

散朝后,赵骞在宫城延徳门前拦下晏元昭。

“太子殿下。”晏元昭微微躬身。

赵骞细长的凤眼勾出讥嘲笑意,“孤可受不起你的礼。我的好表弟,你总爱和孤过不去,是不是觉得拿孤身边人开刀,就能突出你的能耐了,嗯?”

晏元昭淡淡道:“殿下想多了,晏某对事不对人,身为宪臣履行职责罢了。”

赵骞冷笑,“晏元昭,你要做铁面御史,大周到处都是贪官污吏供你骂,别老打主意在孤身上,后果你承受不起。”

晏元昭面露疑惑,“圣人治世清平,野无余贤,如何来的满朝贪官污吏?还请殿下详解。”

赵骞自知失言,狠狠瞪他一眼,扬长而去。

......

沈府,书房。

“什么?”沈宣腾地站起,“阿棠,你说你要扮作小吏,随我去衙门旁听审案?”

自上次两人在书房一叙,阿棠始终对他不冷不热,沈宣颇感失落。

但近几日她对推勘审讯很感兴趣,常缠着他问东问西,小妹性子没被禁绝欲望的道门影响,还和小时候一样活泛,这让他欣慰不已,自是不吝分享。

然而这个请求,还是过于荒唐了。

沈宜棠认真道:“我一直好奇大理寺怎么审案子,想去见识见识。反正阿兄作为司直,手下肯定有不少抄写的刀笔吏,我就混在里头,给阿兄磨个墨什么的,真要我抄我也行,我会写官署那种板板正正的抄写体,以前在观里抄经练出来的。”

沈宣听到抄经,眼神一黯。

他摇头,“不行,太不成体统了,你是女子,怎可混入官衙听堂。阿棠,别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件……”

“阿兄,我可听阿嫂说她曾扮成小厮去大理寺给你送饭,阿嫂去得,我有什么去不得的?我扮男人扮得可像啦,绝不叫人认出来。”

沈宣面上一哂,“那不一样,审案的公堂要严肃多了。而且若都是大理寺的人就罢了,明日是陈虎买官案的最后审理日,晏御史肯定会亲自来听审,他可不好惹……”

他不来,我还不去呢。

沈宜棠笑道:“他是来听案子,又不是来逮阿兄错处,怕什么。这案也不算大案,堂上人多,没人会留意阿兄手下的一个刀笔小吏。便是出了事,还有阿兄呢,阿兄一定会护着我,是不是?”

沈宣没法对她的最后一句话说不。

对小阿棠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沉吟再三,终是让了步,“好,我带你去,阿兄护着你。”

翌日,沈宜棠换上沈宣拿来的吏员专属灰蓝衣袍,包上头巾,简单掩饰一番脸面,浑然一个清秀小吏。到衙署后兜转几圈,未有人发觉破绽,沈宣也就放下心来。

巳初时分,陈虎买官案开堂审理。

上首大理寺少卿和晏元昭分坐左右,主审官是大理寺的一位寺丞,沈宣等司直、评事坐在下首两侧,沈宜棠跪坐在沈宣旁边,低着头装模作样地给他磨墨。

以陈虎为首的十几位买官者被绳子绑着,堂下弯腰站了一溜。沈宜棠余光看去,个个獐头鼠目,只陈虎浓眉环眼,高鼻多须,竟是十分英武的长相。他昂着头,神气洋洋,完全没有畏悔的样子。

此案已经推勘、审讯多日,口供物证清晰,大理丞大半时间都在总结陈词。

沈宜棠大半时间都在偷瞄晏元昭。

他罕见地穿了件绛色团鹤纹大袖官袍,幽沉厚重的深红衬着他锐利的五官,比平日里还要透着冷意与威势。一介年轻中层官员,其城府与气场,已有权臣的样子了。

他多数时候眼帘低垂,似在思考判词内容,又似在……睡觉——这是一个绝佳的不被人发现的睡觉姿势。

沈宜棠被自己逗笑,晏元昭这样一丝不苟的人,怎么可能在公堂上睡觉?

一个半时辰后,此案审毕,寺丞草判买官者与东宫几个卖官的属官分获笞、徒刑不等,其中陈虎仗势侵田打人,罪加数等,被处流放岭南。

至于陈虎号称自己是太子小舅子,迫使县令、府尹不敢拘捕的事,轻轻揭过,不再提及。

堂上被告被押回监牢,诸官陆续散去,沈宜棠也起身准备跟着沈宣离开。

自始至终,晏元昭都没看过她一眼。

其实她今日未易形貌,也没将脸涂黄,见过她女子身的人不难认出她脸,但晏元昭作为监审官也确实没道理去留意一个磨墨小吏。

沈宜棠不算失望,有沈宣在侧,她没指望能与晏元昭说话。改装来衙,泰半是做给云岫看的,十来日里她闭居沈府,惬意自在,浑似忘记任务,云岫对她颇有微词。

然而就在这时,“沈司直。”

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绛红色袍影疾步趋向沈宣,“晏某今日想在贵司阅览案卷,顺便借司直一位小吏为我抄写。”

晏元昭目光直视沈宣的同时,抬手指了指沈宜棠。

沈宣登时紧张,“晏御史,她……写字很慢,要不还是换一位吧?”说着就要让身旁另一位刀笔吏站出来。

“不必。晏某相信沈司直手下的人,没有不好用的。”晏元昭朝沈宣礼貌颔首,双目轻扫深深低着头的沈宜棠,“随我走。”

随即与沈宣擦肩而去。

沈宣仍欲拦阻,“晏御史……”

沈宜棠朝他摇摇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沈宣怔住,无可奈何地看着沈宜棠跟在晏元昭后头走出正厅。

晏元昭大步流星,沈宜棠几乎跟不上他。片刻功夫,晏元昭来到存放文牍的架格库,他与门口吏员交代几句,吏员旋即捧出几轴案卷送到旁边的空房间。

晏元昭示意沈宜棠跟他进去,他掏出怀里几张纸放到案上,“今日买官案的判词,你抄一份复本给本官,在本官用完午食之前抄好。”

说罢提袍便走。

沈宜棠看看案上的纸墨,看看自外插牢的门,他晏元昭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没认出她来吧?

没奈何,沈宜棠磨出一小摊墨,执笔认命地抄起来。她说自己会写抄书体倒也非虚,在她招摇撞骗的生涯里,伪造官府文书是必要的技能。

判词洋洋千言,沈宜棠紧赶慢赶,花了半个时辰抄完。

晏元昭回来时,沈宜棠恭敬呈上墨迹未干的几张纸,浅浅微笑,“大人,抄好了,您过目。”

“嗯,”晏元昭扫视一眼,又递来一轴案卷,“再抄一下这桩案的判词。”

沈宜棠欲言又止,他真拿她当抄书吏使唤?

这份判词比上一份还长,她提毫写了几十个字,又放下笔,打断在对案安静阅看卷宗的晏元昭,“大人,小的还没吃午食,腹内空空,您看……”

管他认没认出来,先放她去吃饭啊。

“是为本官抄案卷重要,还是填饱你的肚子重要?”晏元昭头未抬,唇未动,声音冷厉如金石。

沈宜棠语塞,他好大的官威!她不敢再说,继续埋头抄写。

不知不觉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午后日光暖熏,廊下花影爬上窗棂,沈宜棠又饿又困,昏昏欲睡,抄的速度也慢下来。

门忽然叩响,一名小吏拎着食盒进来,“晏御史辛苦,本司特奉点心果饮,供您享用。”

小吏取出食物摆在小几上,有两盏清茶,两盏柑橘饮,一盘透花糍糕,还有一盘樱桃毕罗。

东西是沈宣着人送的。

他一直留意着晏元昭的动向,看他留阿棠在房里,觉得实在不妥,几次想冲进去说明实情,都没下定决心。

那可是晏御史,让人又敬又怕的晏阎王。

朝里谁人不知晏元昭风头正劲,深得帝宠,御史台向来不设御史大夫,最高长官就是中丞,现任御史中丞年老不怎么视事,晏元昭实质上总领台务,权重势大,入阁拜相迟早的事。

他怎么敢进去和这位说,抄写的小吏是家妹,快把人还回来啊!

因而沈宣犹豫再三,派小吏进去送吃食,顺便看看情况。

小吏很快提着空食盒出来向他汇报,里头的人抄着卷宗呢,看着起码抄了十几页。

沈宣纳闷儿,也不知晏元昭今日如何得了闲,偏翻出陈年旧案来看。

房内,沈宜棠嗅着果糕的香气,饿得快哭了。

晏元昭终于大发慈悲,优雅地用下巴点了点那盘透花糍糕,“拿一块吃吧。”

沈宜棠如闻大赦,松了笔,三两口吃完,正要拿第二块,被晏元昭持着卷宗的手拦在半空,“只许吃一块,这是规矩,抄完这卷再吃下一块。”

沈宜棠一僵,当即咬牙坦白,“晏大人,我错了,我不该扮成——”

“闭嘴。”晏元昭叱她,“继续抄,不然把沈司直叫来,本官好好问问他怎么调教的人。”

沈宜棠惊讶地看着他,俊逸的面容上写着威胁二字。

想到便宜兄长胆儿比兔子大不了多少,她舔舔唇上遗留的糍糕香,重新攥起笔。

从晌午到暮色四合,沈宜棠笔不停歇,抄完的字纸厚厚一沓,案上的糕点盘也见了空,她觉得自己好像干活的牛马,干完吃,吃完干。

晏元昭读了一下午卷宗,偶尔与她说句话。

“刚抄的这份判词有三个别字,再细心点。”

“这张字迹太潦草,不作数,重新抄。”

“糕饼的碎屑掉到案上了,捡起来,顺便擦擦你的嘴角。”

“……”

当烟粉色晚霞铺满窗前,晏元昭终于叫停,“抄完手中的这一份,就搁笔吧。”

沈宜棠早等他这句,最后赶工一刻钟,笔一放,揉搓着酸麻到僵直的右手,“写好了。晏大人,您心真狠啊,我这辈子没一口气写这么多字过。”

晏元昭拿起字纸,边看边道:“这是抄写吏每天要做的事,当然辛苦,你假充抄写吏来听审,可有对公堂半点的尊重?可知道万一被人发现,会给你兄长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晏元昭手里的这叠纸,翻完判词还剩几页,只见硕大的几列字赫然入目:

晏大人我错了。

晏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晏大人您饶了我!

他眼皮突突地跳,掀过这页,下一页是:晏大人潘安之貌,玉树之姿,是大周最璀璨的明珠。

……什么奇怪比喻。

又翻一页:晏大人光风霁月,铁面无私,乃国家之栋梁,臣子之楷模。

纸上字迹饱满俏皮,迥异于方正呆板的抄书体,每字每笔都透着主人说话的语气。

晏元昭的嘴角彻底压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掩住欲奔出口的笑意,若无其事地放下字纸,继续教育沈娘子,“官衙和赌坊一样,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不准再来。”

“可我要是想见您该怎么办?”

女郎缩在小吏的灰蓝袍里,头巾覆住额头,脸小得可怜,双眼无辜地瞧着他,眼睫被夕霞染得金亮。

好像问的问题再合理不过。

晏元昭心里的猜测应了准,她来不是因为好玩,而是为看他。天晓得他从满室人头里精准捕捉到那道熟悉的下巴弧度时有多惊讶,小丫头不吃教训,胆子越来越大。

知道她在瞧他,他故意垂头不叫她瞧明白。买官案审了多日,个中细节他心里有数,今日就是来走个过场。

这一垂眸,就不觉小憩了一会儿,醒来还未睁眼,就知那道幽微视线仍投在身。明明是偷窥,却灼热恼人,像猎人盯猎物。

——凭什么他要做她的猎物?

晏元昭从容反问,“你为什么想见我?”

沈宜棠咬唇,忽地从案上字纸里翻出一张,举在脸前。

晏元昭打眼一看,是“晏大人潘安之貌,玉树之姿,是大周最璀璨的明珠”那张。

大周明珠嘴角一抽,扭过脸不理她,“沈娘子,你可以离开了。该守的规矩就得守,记住今日这个惩罚。”

沈宜棠侧眸看他,明明笑了,还装凶。

她乖乖起身告退,阖门前,脑袋探回门缝,“晏大人,其实对我最大的惩罚,是您不理我。晏大人今日看到了我,还特地惩罚我,我可高兴了。”

晏元昭神色难喻。

沈宜棠嘿嘿笑,关门去找沈宣。

大理寺放衙时间早过了,沈宣等她等得心急如焚,见她终于被放出来,忙问:“没被识破吧?待了那么久,他都让你干什么了?”

沈宜棠甩着手,“阿兄放心,晏大人没和我说几句话,他以为我是寻常小吏,让我抄了一下午案卷,抄得我手都麻了。”

沈宣松了口气,和她从大理寺后门溜出去,坐上自家马车回府。

马车上,沈宣仍感后怕,“阿棠,这次太危险了,以后你可千万别来了。唉,也怪阿兄没保护好你,要是阿兄能强硬点儿,不让晏御史带走你,你也不用受这番苦。”

“阿兄不必自责,我倒觉得今天来得很值。”

沈宣疑惑,“哪儿值了?”

沈宜棠下定决心道:“阿兄,实不相瞒,我听了那么多晏大人的事迹,一直很仰慕他,想一睹他风采。今日我得偿所愿,心里只觉满足。阿嫂常问我有没有合心意的郎君,我想今日,我得到答案了。”

说完,她垂下头,做出害羞的模样。

沈宣听得一愣一愣的。

今日晏元昭有什么风采吗?上午坐堂当活阎王,下午逼阿棠抄卷宗,怎么就突然合她心意了?

他艰难开口,“阿棠有所不知,晏御史是难得的良臣,但非女子良配啊!”

非良配的理由太多,沈宣一时不知先挑哪条讲。

“我知道的,阿嫂给我讲过,我觉得也还好嘛。”

沈宣挠头,算了,好不容易和阿棠的关系近了些,还是不扫她兴为好。反正晏元昭不是她想嫁就能嫁的,小女儿家情思,估计过几天就消了。

马车驶到沈府,沈宣目送沈宜棠从后门进府后,自己兜回正门进去。

今日宋蓁刚好回娘家,这才方便他偷偷带小妹去衙门。只是没想到晏御史横插一脚,他们拖到太阳下山才回府,宋蓁肯定早回来了,万一她注意到阿棠才从府外回来,还得想个理由为她开脱。

沈宣如此想着,不知不觉走到垂花门,抬眼就见宋蓁快步来迎,脸上带点苦笑。

她埋怨道:“你怎比我回得还晚,二郎离家这么久,今天突然回来了。咱们今晚一起吃顿家饭,也让宜棠见见二郎。”

沈宣颇感意外,“二弟还是这脾性,回家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他握住宋蓁的手,温声道:“你现在有身子,走慢些。”

......

沈宜棠回到自己小院,问过云岫,宋蓁没发现她出府,便放下心。她揉着手,云岫和小桃一左一右干瞅她,等她开口。

沈宜棠无奈,“好歹你俩名义上都是我的丫鬟,我手酸得很,能先给我端盆热水吗?”

云岫看向小桃,小桃不情不愿出去端水,正遇上宋蓁丫鬟来说二郎回府的事,小桃忙进房告知沈宜棠。

沈宜棠下意识去看云岫。

“不用担心。沈家两个儿子,大郎沈宣是个怂包,二郎沈宴是个草包,不成器,好应付。”云岫道。

一炷香后,沈宜棠净手更衣,去二堂与沈家人吃饭。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间爽朗的少年声音。

“我离家半年多,在江南的白桥书院求学,结识了好几位才子,还请了书院里的大儒给我指点文章。这读书人之间的交游啊,最是费钱,不知不觉,囊袋就空了……哎,不说这些了,那个长我半岁的阿姐怎么还没来,我还没见过她呢!”

沈宜棠理理仪容,微笑而入。

房里一张圆案,坐在近门位置的沈宴站起迎她,“阿姐——”

叫到中途忽然破音,少年瞪大眼珠子惊呼,“你……你不是那个神女,不对,那个骗子吗!”

沈宜棠亦是惊诧不已。

沈宴年十七,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算得上俊朗。而这张俊面,她竟是见过的,就在三个月前的西川。

当时她和一个老骗子合伙搞了个把戏。

老骗子装作术法高明的道士,忽悠几个做生意的富家子弟他能做法请来神女,神女恩泽众生,可以为人指点迷津,赐福行运。

她则扮成神女闪亮登场,变了几个戏法展现神力,还指引他们去挖掘老骗子提前布置好的所谓宝藏。如此两三个回合,每回都哄得他们先付出一点小钱作为供奉,神女再给予慷慨的馈赠。富家子们从半信半疑到深信不疑,最后倾囊奉上孝敬,以求获得更多福报。

到手几百两银子的当晚,沈宜棠就与老骗子分道卷款跑路了。

哪里能想到,沈宴就是其中一个被她骗的冤大头。

沈宜棠后退一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阿弟,什么神女、骗子的,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嘛?”

沈宣夫妇面面相觑,“二郎,你说什么呢,这是你阿姐啊。”

沈宴死命看着沈宜棠,在旁侍立的小桃悄悄抬头瞧他。

半晌,沈宴嘟囔着坐回座位,“长得真像。”

“阿弟,道歉。”沈宣斥他。

“阿姐,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沈宴干巴巴地道。

沈宜棠道了声无妨坐下,强打精神与几人叙话。席间沈宣问起沈宴“神女”“骗子”指的是什么,沈宴推说是最近看的一出折子戏里的人。他举箸进食时几次偷瞥沈宜棠,沈宜棠故作不觉,与兄嫂依旧谈笑风生,偶尔还给沈宴夹一筷菜。

吃完饭,沈宜棠回房。

云岫听小桃讲了西川的事,有些无语,仍是道:“没事,主人做事很周全,沈府的信凭还有真沈宜棠的遗物都给你了,他就算怀疑也没用。”

沈宜棠点头,“我能治住他。”

沈宴的疑心显然未消,片刻功夫,丫鬟来报,二郎来看望娘子。

沈宜棠刚披上衫子,沈宴走路带风地闯进来,劈面道:“你就是我在西川遇到的那个骗子,你这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

“还有她。”他指指忙着关窗关门的小桃,声音低缓了些,“她当时是神女的婢女,给你托净瓶的,现在又给你当丫鬟。”

小桃回头看沈宴,脸悄悄红了。沈宴与她目光相接,也有些不自在。

沈宜棠没注意他俩的眉眼官司,大大方方道:“阿弟,坐下说。”

“谁是你阿弟?”沈宴不客气地坐下,“你一个居心叵测的女骗子,冒充我阿姐想干什么!”

沈宜棠悠悠道:“你又没见过你阿姐,凭什么说我是冒充的?”

“废话,你是骗子啊。我阿姐在河东待得好好的,能大老远跑到西川当骗子?”

沈宜棠似笑非笑,“那我还要问了,你在江南的白桥书院待得好好的,怎么大老远跑到西川做生意,还叫人骗了钱?”

沈宴腾地弹起来,“这是一码事吗?你别转移话题,信不信我现在就揪着你去见兄长,让他把你赶出去!”

沈宜棠越发镇定。

“在兄长眼里,我就是他的妹妹无疑,我有阿嫂的来信,沈家女都有的长命锁也在我妆奁里放着,我与兄嫂相处愉快,信任有加。”

“你无凭无据,如何证明我是冒名顶替?就靠给他讲一个你在西川被骗成穷光蛋的荒唐故事?你猜猜,他是会把我赶出去,还是会先打你一顿?”

沈宴气得胸脯起伏,指着沈宜棠“你你你——”了半天。他生性不爱读书,在书院度日如年,被几个狐朋狗友撺掇跑到西川借着做生意的名号玩了几个月,面对家人难免心虚,而刚才他亲眼所见,这个女骗子和兄嫂有说有笑,比他和他们还像一家人。

“你个死骗子,坏女人,气死我了。”沈宴咬牙切齿。

沈宜棠微笑着照单全收,小孩子家,骂人都不会骂。

她给他递茶,“阿弟,消消气。”

沈宴气呼呼地喝茶,语气弱了不少,“你把我真阿姐弄哪儿去了,来沈府想干嘛?”

“她福薄,刚启程来京就病亡了。”

沈宴一愣,“你没骗我吧?”

“是真的,今年二月我在河东境内的一家客栈与她萍水相逢,当时倒春寒,下了一场大雪,天冷得能冻死人。她不幸染上肺疾,病入膏肓,身边的丫鬟仆从都拿着她的钱跑光了,我看她可怜就照顾了她两日,亲眼看她咽了气。”

她自是没见过真正的沈宜棠,只知道她在年初死于肺病,就胡诌了一段故事骗沈宴。

沈宴气道:“杀千刀的下人,怎么能丢下生病的主子不管!”

“没把她当正经主子看呗,你阿姐告诉我,她一直在道观生活,身边就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伺候,去年小丫鬟的父母把她赎回去了,河东沈家也没想起来再给她送丫鬟,直到她接了京里来的家信,才临时从牙婆手里买了几个人护送她来钟京。”

沈宴愤愤道:“太欺负人了,然后呢?”

“然后我为她敛了尸骨,顺便来沈府替她感受一下沈家小娘子的生活,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沈宴差点没把茶喷出来。

无耻,太无耻了!

“放屁,你就是贪图沈府的荣华富贵!”

他骂完,回过神来,“等等,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见到她后起了祸心,为了冒充她来京,故意害死她的呢?”

沈宜棠正色道:“沈二郎,你好好看看我,觉得我像杀人越货的大坏人吗?”

沈宴不情不愿地看了看她。

月眉星眼,唇红齿白,瞧着是张善良的脸,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信她是神女。

“我只是个江湖骗子,骗人钱财而已,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害人啊。”沈宜棠柔声道。

沈宴哼了一声,算是信了。

沈宜棠继续解释,“女子嘛,终身大事最重要。我做沈家娘子,也不过是想有个门第,金盆洗手嫁个如意郎君,做官夫人享享福。你也别急,阿嫂准备给我议亲,估计半年内就把我嫁出去,说不定能还给沈府增门有助力的姻亲。”

“呸,谁稀罕。”

沈宜棠耸耸肩,“我来沈府这些天,没偷没抢没闹事,是真打算从良嫁人的。”

“再说你真阿姐已经死了,怎么都回不来了。你如果大闹一场说出事实,你兄嫂一定伤心难过。”

“所以啊,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我对沈府都没坏处。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宴沉思了大概有几百年那么长。

沈宜棠等他等得快睡着了。

少年终于咬着牙,道:“我可以不说破你的身份,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不然我拼了命不要沈府名声,也要报官把你抓进去。”

“你说。”沈宜棠道。

“第一,限你三个月内嫁出去,滚了就别回来了,也别被夫家休回来。”

“可以,我努力。”

“第二,”沈宴怨念道,“把你骗走的一百两银子还给我!”

沈宜棠忍笑,“没问题。第三呢?”

沈宴双目炯炯,抬手一指,“第三,你把她给我。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让她跟着你这个女魔头学坏。”

沈宜棠满头雾水,顺着他的手,看到了小桃羞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