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时不知他有心上人,两年后他升首辅接白月光,我才知他不喜欢我
发布时间:2025-09-10 10:59 浏览量:1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嫁与裴彧时,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直到两年后,他官至首辅,接回他的白月光。
我才知道原来他也会笑,这两年的冷遇并非因他性子孤僻,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既然如此,我也无意在他们中间横插一脚。
想让出正妻之位时,谁知道他身边的人竟送来毒酒。
我至死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恨我。
1
再醒来时,只觉指尖一阵刺痛。
我“嘶”地轻呼一声,缓缓睁眼,入目是那晃眼的春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抬眼四望,身边并非阴冷潮湿的柴房,身上亦无一处痛处。
我怔怔地看着手里拿着的衣裳,食指上竟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血珠,殷红刺目。
“这是……何处?”我喃喃自语,心中满是疑惑。
“姑娘仔细些眼睛吧,又给大人缝衣裳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丫头款步走来,轻轻把我手里的针线拿走。
“小镜?”我试探着叫出她的名字,心中却惊涛骇浪,我记得这丫头早在我被关进柴房之时就死了,怎会又出现在此处?
小镜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又伸出温暖的手摸摸我的脸,关切道:“姑娘瞧着脸色不好,我就说姑娘太累了,裴大人这些日子在刑部熬着,你怎么也跟着熬呢?”
我摸上脸颊上那温暖的手,心中一震,这手是暖的,我竟然还活着!
我无需问小镜现在是什么年月,心中已然明了,现在我与裴彧成婚已一年了。
手里这件衣服,是他在刑部办案子时不小心撕破的。
我从未做过什么针线活,手艺笨拙得很。后来裴彧穿这衣服时,婆母一眼便瞧见了上面歪歪扭扭的缝补痕迹。
她同裴彧说:“这衣服以后莫要再穿了,免得别人笑话你娶个娘子连女工都做不好。”
当时我坐在一旁,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与裴彧的婚事本是我求来的,我若再依着性子来,只怕他更不喜我。
裴彧兀自听着婆母的话,也没替我说什么辩驳的话,这衣服他当真就没再穿过了。
思及此,我苦笑一下,心中暗道:“既然活了,为何偏偏又来到这吃人的地方?”
我闭目好一会儿,才觉得能自如操纵现在的身体。
小镜替我揉了揉发僵的后颈,轻声道:“姑娘今日也要送吃的到刑部吗?连着送了几日,也不见裴大人回来,都要被刑部的人笑死了……”
说着说着,小镜的声音弱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还是去请裴大人回来吧,毕竟今日是小姐生辰,怎么着也得回来。”
“生辰?”我冷冷地看着指尖的血,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是生辰还是忌日呢?
到裴府来,我从未过过像样的生辰。
以前在国公府的时候,爹爹、娘亲会在我生辰前三日就忙起来,哥哥在都察院再忙也会赶回来。
我喜欢热闹,却在裴府冷冷清清地活了两年。
裴彧的母亲虽然对我没有刁难,但是她是不满意我这个国公府小姐的。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寻常病了伤了,也从不派人来问一下,更别说生辰这种事了。
小镜收拾好膳盒,打算去刑部。
我拽住了她的手,温然一笑,道:“不去送了,今日咱去观月楼。”
小镜讶异地看着我,不解道:“裴大人不是嫌观月楼的菜太甜吗?要不换别的打包给他送去吧?”
看小镜这反应,我上辈子真是处处为裴彧着想,连着身边这些人都看出来了。
而裴彧呢,却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先前,我以为他因着小时候遭遇不好,性格孤僻,便想做得更多,想让他看见,我的确喜欢他。
直到余菀出现,我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不用做过多努力的。
光是同她说话,他也会笑,那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2
锦州城,依旧是深藏于我回忆中的那般模样,处处皆是廊桥蜿蜒,绿水悠悠。
每当夜幕低垂,才子佳人便纷纷游湖,那湖面上,灯火辉煌,亮闪闪的,恰似揉碎了满池的繁星,璀璨夺目。
这日,我与侍女小镜,挑了一个临窗的雅座坐下,湖面的微风,时常调皮地挤进窗来,拂过面颊,惬意至极。
小镜抿了抿唇,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您怎么想起自己来这里吃东西了?真的不用给裴大人带个话吗?”
她眼中满是担忧,显然还是不能安心。
我轻轻一笑,夹了块糕点放在她碗里,柔声道:“不必了,他如今应是忙得抽不开身,以后……也不用了。他愿意呆在哪里,便呆在哪里吧。”
小镜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为何?”
我望向窗外,眼神有些迷离:“不为何,只是我倦了。喜欢裴彧,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再喜欢了。”
小镜愣愣地看着我,我释然一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她却突然指了指我身后。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清隽端方的公子立在我身后,他深邃如潭的眼眸,往日里总是没有一丝情感,此刻眉头却微微蹙着。
这不是我的夫君裴彧,还能是谁?
以前见他,我总是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守着规矩,知礼仪,一举一动,皆不敢有丝毫逾越。
如今,我大晚上的,堂而皇之地在外面喝酒,确实是不太妥帖。
可是,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我依旧坐着,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
我挑眉笑道:“裴大人好兴致,下值了也来喝一杯吗?”
他刚刚蹙着的眉松了松,又恢复了那不动如山的样子,淡淡道:“夫人兴致也不差,一个人也能喝得如此高兴!”
他虽然唤我夫人,可语气中尽是疏离之意,仿佛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对面的小镜,早被吓得不敢抬头了,只低着头,盯着面前的碗碟。
也是我如今在这里喝酒,被他看去,倒是有点借酒浇愁,无理取闹的意思了。
果然,如我所料,裴彧已有些不耐,他冷声道:“近日刑部的确忙着,你若还要闹下去……”
我打断他,语气温和下来,不带任何情绪:“裴大人去忙吧,我喝完这一杯就回去了。今天是我生辰,还是应当喝一杯的。”
现在,我也不想对裴彧有任何情绪了。没有瓜葛,最好,到时候才能走得利落干脆,不留一丝牵挂。
“今日是你生辰?”裴彧声音忽然高了些,似乎有些惊讶。
他思忖一会儿,又恢复平常,淡淡道:“是我忙忘了,我书柜里有一幅辞山先生的真迹,虽算不上名贵,但是胜在你喜欢山水图,回去你可以找找,算是生辰礼。”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回去就找。”
裴彧见我没有情绪,许是觉得我应该不会闹了,便叮嘱了一番,转身离开了。
小镜见他走远了,霎时激动起来:“我就说大人心里有小姐,不然怎么连少有的真迹也送您。”
我淡然一笑,吃点碟子里的奶酪,轻声道:“他不是心里有我,只是怕我这个国公府小姐闹起来,影响他办案子罢了。”
“毕竟最近的案子,影响他的官路,他想凭借这案子往上走呢。”我补充道,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
回去之后,我召来了哥哥留在我身边的暗卫。
“金州苏知县家有个养女,名叫余菀,你给她带个口信,说大理寺卿裴彧正找她,拿出这个信物给她,她应该会随你来锦州。”我缓缓说道。
说着,我把匣子里的玉佩递给了他。
这玉佩,当初我使了许多手段,裴彧才肯给我。那时,我还满心欢喜地想,既然给我了,证明他心里还是有我。
如今,给出去,心里却没有一点感觉了。
暗卫明显愣了一下,但是依然接下了命令,沉声道:“是,小姐。”
3
第二日清晨,日上三竿,我方悠悠转醒,起身时发觉竟已起得有些晚了。
往昔里,我向来是天不亮便起身,先是去给婆母恭恭敬敬地请安,再忙前忙后地张罗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
每日里都警醒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许久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的好觉了。
我于榻上伸了个懒腰,方欲起身,忽觉此举似有不妥,遂赶忙收回了手,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至院子里去。
抬眼一瞧,竟见裴彧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院子里,我心中不禁一惊,暗自思忖:他今日怎的还未去上值?按理说,此时他早该出门了才是。
我略一思索,便省去了那些繁文缛节的行礼问候,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今日不用上值么?”
裴彧目光深邃,犹如幽潭一般,静静地凝视着我。
随后,他缓缓拿出了身后的东西,轻声道:“昨日让你拿画,你却未拿,我便想着给你送来。见你睡得正香,便未敢打扰你。”
言罢,他执拗地将画递到我面前,那神情,似是我若是不接,他便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般。
我心中暗叹一声,此刻并不是一个与他说和离的好时机,若此时与他起争执,只怕会惹出诸多麻烦。
我遂牵强地笑了笑,伸手接下了画,道:“有劳大人特意送来,我本还想着待会儿便去取的。”
裴彧却似看穿了我的谎言,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会去取,小镜说你醒后要去城南听曲。”
他竟如此直白地戳破我的话,我顿时觉得尴尬不已,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甚至没了耐心再陪他演这出戏。
面对仇人,确实不该有太多的耐心,可惜我如今也不能做什么,只求能保全自己,不牵连国公府,全身而退便好。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耐,拿着画,按捺住脾气,道:“大人上值想是已经迟了,还是快些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裴彧却道:“今日正好要去城南办事,你收拾一下,我顺道带你过去,我的马车比较快,能省些时间。”
我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抠着画,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仍温温一笑,道:“我忽然想起今日兰斋有新出的糕点,那可是我最爱吃的,就不去听曲了,大人先走吧,一路小心!”
裴彧听了,抿了抿唇,又抬眼看我,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便走了。
他转身的一瞬间,我眼神骤然冷下来,犹如寒冰一般,心中暗道:且让你再得意几日。
本以为这事便这般磋磨过去了,没想到快用晚膳的时候,婆母竟差人来寻我。
我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怠慢,赶忙随着那婆子来到了窄小的佛堂里。
只见婆母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捻着佛珠,一副虔诚的模样。
我虽心中不耐,却还是向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她听见我进来了,便停止了念经,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我。
“听闻念之今日没去上值,反倒是去了你院子里?”婆母开口问道,声音虽不严厉,却也透着几分威严。
“你是国公府大小姐,我向来是不能要求你什么的,可是也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使性子,这成何体统。”婆母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自嫁进这国公府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我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婆母不耐地看着我,又道:“原来看你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如今一看,却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我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就静静地听她列举我的“罪状”。
她说了好大一通,最后终于把话引到了纳妾这事上。
“上辈子,她也提了这事。”我心中暗自思忖,“当时裴彧断然拒绝了,我还暗自庆幸,以为我夫君心里是有我的,所以才拒绝,没想到他心里另有他人。”
婆母似乎怕我不答应,毕竟她还是忌惮我背后的国公府的。
于是,她又话锋一转,道:“找个可心的人回来,也能帮衬着你,你也不必如此劳累。”
裴彧今后要纳多少妾,跟我没关系,我如今只想着能早日脱离这苦海。
我有些困了,眼皮直打架,却还是乖顺应承着,道:“好,听婆母安排。”
婆母愣了一瞬,似是没料到我会如此爽快地答应。
她连忙封住我的话头,道:“这样想就对了,你轻松些也能早点怀个孩子,你这肚子总不见动静,我这心里也跟着着急。”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率先说道:“婆母,我今日有些乏了,想回去用晚膳了。”
婆母可能觉得我今日好说话,便也没说我无礼,爽快地放我走了。
4
回到自己的院子,小镜如欢脱的兔子般蹦跳着来到我身边,脆生生道:“姑娘,今日可要给大人留灯?大人今日专门遣了人来说,今日定要回来呢,还道明日有武将比试。”
往昔,裴彧常常晚归,我总会为他留一盏灯,似在默默守候那不知何时归来的身影。
可他大多时候都径直去书房歇息,也不知那时我怎就那般执着,明知晓他不会踏入我的房门半步。
我轻叹一声,道:“不必留了,着人把书房收拾……罢了,也不必收拾了,还是赶快把晚膳端上来吧,我这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头晕眼花了。”
倒是那明日的武将比试,令我心中记挂。我忆起哥哥的好友沈厉,会在赛马时不慎受伤,落得个日后行动不便之症。
说来也真是凑巧,上辈子我死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恰逢沈厉前来拜访裴彧。他不顾众人阻拦,硬是闯入,执意要带我去医馆。虽最终未能救得我性命,可我心中依旧对他满是感激。
思及此,我早早便上床安歇。只听得院子里人来人往,脚步声不断,紧接着便是小镜的声音传来。
“大人,姑娘早早便睡下了,不然我叫醒她?”
外面的人沉默一瞬,问道:“今日怎么没有留灯?”
小镜眼珠一转,回道:“姑娘说……说院子里有光晃眼睛,晃得人睡不着。”
“……”
只闻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院子里。
翌日清晨,裴彧因要主持比武,早早便离开了。
婆母一心只扑在纳妾之事上,哪有心思理会我。
我心知有一味药极为关键,当下便拉上小镜出门,哄她说:“我近日身子有些虚,咱们去买些药补补。”实则偷偷摸摸把那味药买了。
路过一个卖糕饼的铺子,那香气扑鼻而来,我灵机一动,道:“也有几日没去看大人了,不如打包几块糕点去看看他。”
其实,我是想寻个掩人耳目的借口,混进比武场。
裴彧办公事时向来不见人,之前我常到刑部送东西,见到的通常是他身边的侍卫。
那些随从也跟主子一个样,极少接我送去的东西,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原本我以为今日亦是如此。
谁知我们刚到比武场,便碰上了裴彧身边的侍卫。
那侍卫眼睛瞪得老大,小腿如飞般倒腾着,飞快跑过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夫人来了,真的是夫人来了!比武快结束了……大人……”
说着,他又使劲推搡旁边的人,急道:“快去,快去跟大人说夫人来了,我先接夫人到营帐里喝茶。”
小镜呆呆地看着上蹿下跳的两人,一脸茫然。
我也满心疑惑,只见那小侍卫一把接过小镜手里的篮子,跟怕我跑了似的,紧紧堵在我们身后,催促道:“夫人,快请进。”
本想假装送一下糕点,然后去找沈厉,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他直接带我们去了裴彧的营帐。
到门口时,我忽然想起裴彧向来不喜欢我进他住的地方。之前我私自进他的书房,他平常不露情绪的脸上,竟露出少有的不耐烦。
想到此处,我停住了脚步。
小侍卫在一旁急得直跺脚,道:“夫人进去等等便好,大人很快就回来。”
我微微摇头,道:“不了,我就站在外面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后和离也能顺利些。
刚刚被支使去找裴彧的人回来了,气喘吁吁道:“出事了,沈将军跟人比试时坠了马,那边乱成一团了,大人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一听这个消息,我也没耐心等了,连忙道:“快,带我去比武的地方。”
到地方了,只见现场乱作一团,远远就见裴彧在人群中忙碌地维护秩序,太医也已匆匆赶来。
我穿过人群,径直往营帐里去。
刚刚还在远处的裴彧,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旁边,我只感觉手腕一紧,被他阴沉着脸拽出了人群。
他怒目圆睁,斥道:“胡闹!谁允许你来这地方的,平安他们干什么吃的!跟你说了不必来看我……”
我心中焦急,打断他道:“就差一味药!怎么偏偏差最关键的一味药!”
“快马加鞭去买了!”我急道。
“药当然好买,可沈将军等得起吗?”我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5
营帐之内,争吵声如汹涌浪潮,连绵不绝地传来。
裴彧神色匆匆,竟伸手拽着我,欲将我往外拉去。
刹那间,一股莫名的勇气自心底涌起,我猛然发力,挣脱了他那如铁钳般的钳制,旋即调头,不顾一切地往营帐内冲去。
几个侍卫如铜墙铁壁般,瞬间将我拦住。
我急忙举起手中紧紧攥着的药包,高声道:“小女乃国公府之人,此间有几味药,还望太医过目,瞧瞧可是你们苦寻之药。”
彼时,实无他法可想,太医无奈,只得缓缓走近,细细查看我手中的药。
那耄耋之年的太医,在看清药材的刹那,双眸陡然放光,惊喜道:“是矣,沈将军祖上积德,竟遇活菩萨送药,此番有救矣!”
营帐内众人听闻,皆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作放松,旋即又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来。
“我记着国公府的姑娘,是嫁给大理寺卿了。”一人说道。
另一人接话道:“他整日不回府,原以为他妻子是个悍妇,未曾想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我神色平静地走出人群。
抬眼望去,只见裴彧如一棵挺拔的青松,静静地伫立在人群之外。
想起方才之事,我心中虽有些许波澜,但仍决定先低头,缓声道:“今日前来,本是想给夫君送些糕点,既然夫君不喜我来此,往后我不来便是。”
裴彧凝眸望向我,神色晦暗不明。
此时,他的侍卫才提着糕点,气喘吁吁地赶来,众人皆看着裴彧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我赶忙又道:“平安他们曾劝过我,是我执意要来,夫君莫要怪罪他们。”
我本有心救人,却也不愿旁人因我而受牵连。
裴彧的脸色愈发冷了几分。
往昔,我千般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尚且不冷不淡,如今看来,怕是越发讨厌我了吧。
“既然来送糕点的,便吃一点再走吧。”裴彧冷不丁地开口道。
他此言一出,我刚迈出的脚步,瞬间顿住。
我思忖片刻,旋即笑着应道:“也好,武场人多,夫君到底顾着裴家的家风与脸面,不好对妻子太过严苛。今日我确实鲁莽了,夫君想如何便如何吧。”
言罢,我跟着他进了他的营帐。
营帐内,书案之上杂乱无章,各类文书、笔墨随意堆放。
裴彧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瞪眼往后一看,我愣了一下,忙解释道:“我从未私自进来过,每次皆在门口等候。”
幸好未曾进去,不然又得落人口舌。
裴彧眼神暗了一瞬,轻声道:“我的营帐,你想进便进。”
只是,他这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情愿。
平安见状,赶忙出来解围:“我就是记得要收书案的,一下子出事,竟给忘了。”
说罢,他手忙脚乱地腾出一块空地,将糕点放置其上。
方才,我还有心陪这位大人演戏,如今却是心思全无。
人前人后,他竟两副面孔,真真让我心寒。
我冷冷一笑,随手捏起一块糕点。
这些点心皆偏甜,裴彧向来不喜欢吃甜的,方才买的时候,我竟也没想起这回事,全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
“你这几日很忙?”对面的人试探着开口问道。
我掂量着话语,回道:“也不怎么忙,只是大大小小的事,总得有人安排。”
裴彧轻轻点头,道:“我说你怎么不来刑部了,不来也好,那地方阴冷潮湿,关押着许多要犯……”
他似是察觉到自己说多了,哽了一下,又道:“家中的事,你可以让管家去做……”
“我不是要让你交出管家之权,只是不想累着你,今日我确实冲动了。”裴彧又补充道。
裴彧今日之举,着实奇怪,好似中邪了一般,说话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吃了半盘糕点,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不由得怀疑,帐外是不是有眼线,逼得他不得不演这温柔体贴的夫君。
“大人不必多说,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天色不早了,婆母一人在家操劳,我还是先回去帮她。”我起身说道。
裴彧闻言,也站了起来,欲送我出去,问道:“母亲最近有什么事吗?”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当然是给你纳妾。
她既然不与裴彧说,那我也不必做个冤大头,将这事说出去,于我并无任何好处。
毕竟,上辈子裴彧对这事可是颇为生气的。
我搪塞道:“就是家里宴请一些人来,不是什么大事。”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感觉有话想说,一路上欲言又止。
直至将我送到门口,他才试探着问道:“夫人与沈将军自幼相识吗?听说他是大哥的同窗,看夫人刚刚着急的样子,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他这看似不经意的话家常,怎么听起来如此阴阳怪气呢?
我如实道:“他与哥哥感情好,小时候我也就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裴彧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以前从来不过问我这些事,仿佛我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今日问起,想必也是怕出了什么岔子,丢了裴家的脸。
我淡然地看着他,道:“大人放心,我进来用的是国公府的腰牌,若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落到裴家身上。”
裴彧一脸奇怪地看着我,道:“你是我妻子,出了事自然是我先挡着,你这说的什么话。”
妻子?
很快就不是了。
不久之后,我与裴家,与裴彧,便再无瓜葛。
那个暗卫,已经带着他的心上人回来了。
6
婆母虽是一直病卧于榻,然在纳妾一事上,手脚倒是极为利索。
短短三日,她竟已有了两个人选,还特意在我跟前放话。
“本来啊,我是想着纳两个的。可念及你这正妻平日里勤勤恳恳,便就先纳一个罢了。”
言罢,她竟还拿出那姑娘的画像,递到我面前。
她无论说什么,我皆言好。
许是她怕我哭闹生事,竟特意准备了一大堆宽慰我的话。
“这孩子啊,是个懂事的,也守规矩。你若不放心,等她进府之时,你可先教一教她规矩。”
“寻常人家纳妾,哪有这般麻烦的。只因你是国公府小姐,裴彧他怕你受了委屈,回去国公府闹,这才迟迟不肯纳妾呢。”
她最后这几句话,如利刃一般,直直扎在我的心上。
我忆起初见裴彧之时,他还是一个小官,却胆敢越级上谏,参了许多贪官,还摸清了所有证据。
他前来寻父亲为他主持公道之时,眼神坚毅干净,毫无杂质。
如今他入了这名利场,竟也开始畏权了吗?
我释然一笑,心中暗道:这世上,哪有亘古不变之物,更何况是人心呢。
既然一切皆已安排妥当,我只需退场,静静看戏便好。
过几日,婆母便会将人接过来,让裴彧瞧瞧。
巧的是,他的心上人也快到了。
若我没记错的话,亦是这段日子,裴彧因公负伤,得到圣上赏识,自此官路亨通,如虎添翼。
皆是些好事,若我不在,那才是无暇的好事呢。
当晚,我便与裴彧道:“我想回家探亲。”
裴彧并未反对,还为我备了许多东西,让我带回去给父亲。
清清冷冷的月光下,这是我重生以来,头一回与他坐在一起。
茶香溢满了整个院子,我的心,从未如此平静过。
裴彧看着我,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好似跟从前不大一样了。怎么也不问问我最近发生了何事,门口的灯也不点了,我让平安每日在府衙门口等着,也不见你差人来送东西……”
他一口气说了好些话,我竟不知从何处开始回答。
我端着茶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的月亮,顷刻间便碎了。
“大人多虑了,我有些累了,先歇下了。明日启程早,就不与大人告别了。”
言罢,我放下杯子,也放下了曾经拼尽全力也碰不到的月亮。
晚风微凉,裴彧伸手抓住我飘起的衣袖,起身挡住了我的去路。
“裴某是个蠢笨刻板之人,若夫人心中有什么不快,一定要说出来,我才知道。”
我心中暗笑:世上最大的笑话,便是裴彧说他蠢笨。
他哪里是刻板,只是心不在我身上罢了。
上辈子,余菀回来之时,他可事事都要关照,深怕我亏待了她。
我低头看着脚尖,只觉胸口疼极了。
我曾经怀着无数希冀的月光,从未有片刻落在我身上。
原本有许多质问的话,我皆悉数咽了回去。
这辈子,他没杀我,事情都未发生,我会斩断一切与他有关之事,保全自己,保全国公府。
“夜深了,大人也早些歇睡吧!”
我收敛情绪,转身离去,没再看他一眼。
次日一早,我带着小镜离开了裴府。
小镜看着装满马车的东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姑娘,这是不打算回来吗?”
“是!”我明确又坚定地回到。
小镜愣了一下,道:“和离也好,就算被人指摘一辈子,也比在这地方磋磨岁月好。”
我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告诉父亲:“我要和离。”
我迫切得,如同当初我求父亲想嫁给他一般。
父亲听完我说的话,我原以为会迎来他的冷嘲热讽。
即便他骂我一顿,我也认了,毕竟是我当初不清醒。
没想到他只是平静道:“你想好就行,我国公府的女儿,不必委屈求全。”
原本以为最难的一关,没想到竟这般容易就过了。
很快,在裴府的暗卫传来消息。
“余菀回来了,裴家摆了三天的宴席。”
又过了几日,暗卫又道:“裴家老太招来的小妾,被指了另外的普通人家。”
我心中暗道:也是,余菀回来了,裴彧自然不会纳妾。
听暗卫说,裴彧因为此事很生气,还去找婆母对峙。
婆母竟把纳妾的事都推到我身上。
暗卫的信前脚刚到,裴彧的信后脚就来了。
看得出他很生气,信上只有“速回”二字。
我心中明了,他让我回去,是让我让出正妻之位。
想到那杯毒酒,我笑了。
在余菀身上,他总是很急。
我拿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让暗卫送回去。
这信一送出,一切都结束了。
7
薄薄一张纸,于我手中,却似有千斤之重。
指尖轻颤,那信纸亦随之晃动,我心中暗忖:“他日再见,我竟是要唤他一声‘首辅大人’了。”
本以为,和离之事,他应会速速回应。
岂料,左等右等,数日已过,仍无半点音讯。
我心中疑云密布:“莫非裴彧所求,不止和离书?他莫不是欲取我性命,或是借我之手,扳倒国公府?”
正当我绞尽脑汁,欲寻个答案之时,忽闻下人连滚带爬而来,气喘吁吁道:
“小姐,大事不好!裴……裴大人来了,他提着剑,站在府门口,我们……我们怕是拦他不住!”
闻言,我心头一紧:“父亲与哥哥皆不在府中,他……他竟是算好了时机来的?”
“按理说,他此时应负伤在宫中医治,而后受封领赏才是,怎会……”
我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走出府门。
只见湛湛青空之下,裴彧孤身一人,立于国公府门口。
右肩之上,伤口狰狞,鲜血不住流淌,暗红之色,浸染了前襟的衣裳。
我心中暗惊:“他……他竟未入宫?”
裴彧见我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偏执之色,呼之欲出。
他冷声道:“夫人回国公府,已有七日之久,我特来接夫人回家。”
我隔着层层侍卫,凝视着他,冷声道:“裴大人,前几日我已将官府落了印的和离书,送至裴府,你……你没看吗?”
裴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从怀中掏出一物,竟是那带血的和离书!
他眼眸微凝,嗤笑一声,随即“呲啦”几声,将和离书撕得粉碎。
我心中一凛:“我敢与他对峙,便是料定他不敢妄为,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他竟敢大庭广众之下,撕了官府落印的和离书,这……这跟疯了有何区别?”
裴彧提着剑,一步一步上前,家中侍卫,亦是严防死守,举刀相向。
我心中的弦,绷到了极致,背后冷汗涔涔。
我暗自思量:“他如今是朝廷功臣,若真在国公府动了干戈……”
侍卫们护着我后退几步,裴彧却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都放下刀!”
裴彧闻言,脚步微顿,我趁机快速思考后果,做出了决定。
“若这辈子我依然难逃一死,那我绝不能拖累国公府!”
我让侍卫们退至我身后,而我独自一人,几乎是战栗着站在裴彧面前。
我眼眶一热,声音哽咽:“你就这么恨我?”
裴彧闻言,原本狠厉之色瞬间不见,他丢了手里的剑,苦涩开口:
“恨你?我也想问问你,为何执意要离开我身边?还是……你真喜欢上沈将军了?”
我闻言,心中冷笑:“你自己揣了什么心思,自己清楚,何苦要扯上旁人?”
许是我言语中的讥讽,刺激到了裴彧,他一把将我拽到他怀里。
那浓重的血腥味,让我十分不适,我挣扎着想要挣脱。
裴彧却紧紧抱着我,轻声在我耳边道:“没关系,不论你喜欢上谁,最终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这句话很轻,轻得只有我听见,我错愕抬头,只见他漆黑的眸子中,尽显癫狂。
他拦腰一抱,强硬地将我抱上马,然后自己翻身上来,像个强盗似的,把我掳回裴家。
回到裴家,宫里来宣旨的太监,已侯在裴府门口。
见裴彧如此行事,那太监大气不敢出,只低头垂首,静立一旁。
裴彧脸色已接近煞白,肩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浸染了我整个后背。
他却似浑然不觉,仍怕我跑了似的,把我扛在肩上,一路扛回我之前住的院子。
他把我放到房间里,离开时,还给房间上了锁。
我环顾四周,只见房间里的陈设,与我走时没什么两样。
就连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跟从前一样,未曾变动分毫。
我惶惶不安地被关了一天,就连送吃的来,也是从门上四四方方的活动小窗口递给我。
我心中暗忖:“裴彧真把我当犯人关着,这送来的东西,我岂敢吃?万一有毒怎么办?”
“我也不敢入睡,怕醒来又是在柴房里,那可如何是好?”
一天下来,我连口水都不敢喝,整个人头重脚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心中暗自祈祷:“裴彧去宫里受封了,他闹这么一场,不知道还能不能受封成功。”
“父亲、兄长现在肯定知道我被他掳走的事了,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正想着,忽闻“嘎吱——”一声,门开了。
8
我缓缓掀起眼皮,抬眼望去,只见裴彧已然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
他面色虽仍显苍白,但较之早上,已然多了几分血色,瞧着气色好了些许。
直至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枚腰牌之上,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暗自忖道:完了完了,裴彧这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此次他竟大摇大摆地从国公府抢人,却丝毫未受影响,依旧安然无恙。
我满心戒备,双手下意识地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
裴彧微微低头,目光扫向桌子上那一口未动的饭菜,脸色瞬间冷若寒霜,冷冷问道:“为何不吃饭?”
我心中警惕,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强装镇定道:“恭喜裴大人高升……”
许是因未进食,浑身乏力,我摇摇晃晃地又退了几步,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眼看着就要朝后倒去,裴彧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稳稳地接住了我。
我实在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
裴彧紧紧搂着我,忽地冷笑一声,道:“夫人不想吃饭,为夫喂你可好?”
我扭过头去,不愿看他,心中满是抵触。
只觉身上一轻,裴彧竟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而后又轻轻将我放在床上。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无力挣脱,只能怒目而视,道:“裴大人真是好手段,撕毁了和离书不说,还明目张胆地去国公府抢人,竟还能全身而退,大齐的律法难不成是由裴大人随意改写的?”
“方栀!”裴彧连名带姓地唤我,声音冰冷。
我冷冷地看着他,只见他森然一笑,悠悠说道:“若是能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再卑劣下作的手段,我都不介意。”
我疲惫地闭了闭眼,心中满是无奈与悲凉,道:“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就不能看在我找到余菀的份上,放过我吗?”
裴彧古怪地笑了一声,反问道:“余菀?”
说罢,他“砰”的一声将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双目圆睁,目眦欲裂,怒声道:“你真是当了个好妻子,大度得把我推给一个人还不够,还要给我纳妾,好得很啊!
“刑部的人都夸你呢!夸你温慧秉心,体恤夫君……你可真是贤良淑德啊!”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我拼命扭着脖子,心中暗自害怕,生怕他气急了上来咬我一口。
只是听他这一番话,我实在找不出自己有何错处,便不忿地看着裴彧,道:“我成全你和余菀,也不善妒,还给你纳妾,你还想怎样?”
在这灼热的对峙之中,裴彧忽然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平安进来。”
门口很快出现了平安的身影,只见他面容憔悴,一脸严肃,想来没少受他主子的折磨。
裴彧冷冷道:“你来告诉夫人,余菀去哪里了!”
平安微微躬身,恭敬道:“回夫人,余小姐被送回金州了,还有老夫人也一并回金州颐养天年了。”
我倏地瞪大眼睛,心中暗叫不好。平安话说得委婉,可看裴彧那副模样,“送回金州”这个场面恐怕不太友好。我那婆母还眼巴巴地等着裴彧当上首辅后,她能获封一品诰命呢。
裴彧端起重新煮好的粥,轻轻搅弄着,神色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缓缓开口道:“因为喜欢你,我一直好好隐藏自己,努力做一个清正守礼之人。
“我想着能配得上你,生怕你发现我的伪装,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他顿了顿,侧身对着我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她只是我的继母,我真正走上高位时,需要留着她,是为了博个恭谨孝顺的名声,你知道陛下最在乎这个。”
屋内的烛火在他侧脸上投下暗影,他明明坐在我身边,却好似远在天涯,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夫人派暗卫去找余菀时,难道就不后悔,怎么也不好好打听打听她是被谁送去当养女的。”
我心下一紧,当初只想着找回余菀就好,对她的身世并未过多在意。
裴彧垂眸,眼神渐冷,道:“她是我继母的女儿,以前我没做官时,家里穷苦不堪。我爹生病去世后,她就把女儿送去宽裕人家当养女。
“她也没料想到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一个小县丞能到如今这般地位。
“若她们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裴府多养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偏偏她们横生事端,送她们走已是抬举她们了。”
我满心疑惑,问道:“事端?什么事端?”
裴彧虚伪地笑了笑,道:“那些腌臜事夫人不必知道,只需知道我眼底容不得沙子,以后拿着腰牌救人的事,夫人可以不做吗?”
9
裴彧立于我身前,语气淡淡,然那压迫之感,如山岳倾轧,令人难以忽视,甚至隐隐有胁迫之意。
我毫不示弱,瞪圆了双眸,直视于他,道:“我想救谁便救谁,此乃我之自由,凭什么不能做!”
裴彧闻言,脸色瞬间黑沉如墨,咬牙切齿道:“就凭你腰牌已然给过我了,便不能再给旁人!以后你眼里也只能有我!”
我心中忿忿,这是什么歪理邪说,正欲开口反驳。
却见他气得胸膛急剧起伏,面色涨红如猪肝,紧接着,竟吐出一口血来。
我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莫不是要将裴彧气死了,忙撑着身子,关切问道:“你……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歪,便朝地上栽去,手中端着的碗也随之“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平安站在门外,听到声响,急忙冲了进来。
我望着地上的裴彧,一时竟傻眼了。
平安焦急万分,一边唤下人,一边急道:“大人!我就说要出事,正常人挨了五十鞭子,哪能轻易下床啊!”
我闻言,心中一惊,问道:“什么五十鞭子?他不是伤了肩膀吗?”
平安急得直跺脚,道:“夫人以为大人今日之举动,若不放点血,能全身而退吗?”
“我看大人也是真疯了,那五十鞭子,大人辩无可辩,竟自己认下了。”
我心中五味杂陈,我还真以为裴彧结党营私,方能逃脱律法制裁,没想到竟是他自己硬扛。
他向来行事周全,既然敢闯国公府,那便是将一切都抛下了。
第二天一早,我刚一睁眼,便看见裴彧坐在我床边,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我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以前竟没发现他如此偏执。
“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好好歇着?”我关切问道。
裴彧无力地看着我,声音微弱道:“我怕我一歇着,你又不见了,我就想看看你……你若烦我……”
“闭嘴!”我瞪他一眼,心中有些恼怒,然后挪动身子,到床铺里面,拍了拍挪出来的空位,道:“上来睡觉!”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疾手快地上床,那手竟十分自然地搭上我的腰。
我眉头一皱,用指头戳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道:“让你休息,不是让你干别的!”
“哦……”他丧气道,仍旧把头靠到我肩上,慢慢合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放心,小声开口问道:“不走了吗?”
我轻轻闭上眼,道:“不走了……”
听了这话,他才疲倦不堪地睡去。
屋外渐渐起了蝉鸣,吱吱喳喳,似在送走那最后一缕春光。
绿意肆虐,夏天已然来临,在这无比寻常的人间岁月里,我心中竟有了想携手一生之人。
他并非我想象中那般熠熠生辉,清正守礼,甚至固执己见,不善言辞。
可我看他笨拙模样,竟觉可爱,跟头倔驴似的,好笑至极。
我想,我便与他一起吧。
我安稳地睡去,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本不停翻动的书。
我心中好奇,凑近了,那书页才停止翻动,似岁月在历史洪流中偶然的落脚。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长宁十二年六月初九,首辅裴彧弑母杀妹,癫狂无状,帝大怒,赐死,遂自尽于其妻坟前,年二十四。】
10
番外
第一次见到方栀,是在那所知名书院。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县丞,为了翻案,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拼死做最后一搏。
时值凛冬,我本以为京城会比我们那小地方暖和些,没想到,只有达官显贵住的地方才是暖的。
我穿着破布棉衣,瑟缩着站在书院门口,想找条门路,随便哪个当官的也好,只要知道金州有冤情,就不会坐视不管。
可京城里,到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谁会在乎一个小地方百姓的死活呢?偶尔有好心人路过,也只是劝我按规矩把案子层层上报。
可我知道,那是一条死路,金州官官相护,每条路都被堵死了。
我就这样拿着状纸,在书院门口站了好几天,饿了就买几个干饼充饥,晚上就睡在马棚里。
书院的伙计每次看到我都摇头:“到时候冻死了,可别死在我们书院门口。”
我蜷缩在书院门口,不跟他争辩,天越冷越好,这样手上的冻疮就不会发作得那么厉害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我挣扎着起身,想行个礼:“这位大人请留步……”
话还没说完,我才发现,眼前停住的是一双绣花鞋,鞋面上垂着石榴红的裙摆,是位姑娘!
我这副落魄的样子,怕是会吓到她,我咽下了剩下的话,想退回角落里继续蜷缩。
“你怎么不把话说完?究竟有什么难处?”
一道轻柔清丽的声音响起,一把油纸伞朝我倾斜过来。
风雪中,女孩的脸比雪还要白皙几分,任天地苍茫寒冷,也冷不透她那温润含笑的眼眸。
她穿着厚厚的披风,纤细的手从层层叠叠的衣袖里伸出来,紧握着伞,为了给我挡雪,慢慢走下台阶。
我低声下气地求了那么多人,从未觉得像现在这样煎熬过。
我跪在地上,把案子从头到尾给她说清楚,她没有像别人那样匆匆走开,也没有家仆上来打我。
她安安静静地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她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我不奢求她能帮我,她能听完我说话,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是国公府的腰牌,你明日登门吧,国公府可以为你主持公道。”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腰牌已经递到我面前,现在想来,我仍说不出当时涌上心头的感情。
我提醒自己配不上她,疯狂克制自己内心的情感,告诫自己那只是感激罢了,直到后来与她成亲。
我也只想着快点往上爬,好配得上她,让她不后悔嫁给我。
自卑往往叫人低估了对方的爱,直到她拿着腰牌去救别人,她眼里的焦急,行为上的关切,将我数年的自欺欺人撕了个粉碎。
我就是爱她,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疯狂太多,我不想她看着别的男人,不想她为别人着急。
这种嫉妒像野火一样蔓延,我越想补救,却越走入歧途,我横冲直撞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走进她心里。
她回国公府后,还把余菀接回来了。
我想等她回来问个清楚,谁知余菀和老太太却起了旁的心思,见我不纳妾也不要侧妻,便商量着对我的妻子下毒,事情败露后,我直接将她们赶回金州。
我等着她回来,等着案子办完后受封领赏,那时候我或许会有底气面对她,可是我等来的是和离书。
我气极了,第一次在同僚面前失控,一脚踹翻了桌子。
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直接去国公府把她抢回来,然后关起来,我不想装什么君子了。
我的确这么做了,直接把她抢了回来,然后不留余地地把自己的伪装全部卸下,我以为她会害怕,会挣扎着想逃离,会后悔自己嫁了一个虚伪阴郁的小人。
可是她没有,就像当初我从未料到她会为我驻足一样。
我给自己套上许多枷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她如何敲门,我都假装听不到。
好在她愿意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