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厌女的将军,我索性在他后院开男风倌!他率军回府砸场

发布时间:2025-09-06 17:46  浏览量:2

我被迫穿上嫁衣那日,便知自己不过是朝廷塞给镇北将军的棋子。传闻中他厌女至深,连母马都不许近身三丈。

既然这段姻缘注定是荒漠,那我便在荒漠里开垦自己的绿洲,把他那空置的后院改成京城最风雅的男风倌。直到他铁甲寒刃率军归来,一脚踹开嬉笑宴饮的厅门...

1

红烛泪尽,烛台积了厚厚一层凝固的绯红。

我端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婚床上,凤冠压得脖颈生疼,繁复的嫁衣层层叠叠裹在身上,闷出一身细汗。

窗外更漏声远远传来,已是三更天。

我的夫君,镇北将军肖决,始终没有出现。

脚步声轻轻响起,我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袖口。

来的却只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脸色苍白,手里端着一碗早已凉透的饺子,抖得碗盖咔嗒作响。

“夫人…”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

“将军、将军他宿在书房了。让奴婢传话,说…说请您自便。”

自便?

我猛地扯下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

烛光摇曳,映着新房内极尽奢华的布置——南海珍珠串成的帘幕,紫檀木雕花的家具,云锦织就的帷帐…每一样都价值连城,每一样都冰冷刺骨。

“他真是这么说的?”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小丫鬟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哭出来。

“是…将军还说、说日后府中一应事务皆由管家打理,请您…请您安分守己,无事不必出这院子。”

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湮灭。

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肖决厌女,视女子为污秽,连母马都不许近身三丈。

这桩婚事是陛下钦点,他抗旨不得,便用这种方式羞辱我这个朝廷塞过来的棋子。

“知道了。”我听见自己平静得可怕的声音,“你下去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几乎是爬着退出去的。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将满室寂寥重新锁在这方天地里。

我缓缓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眉眼精致,唇上点着鲜艳的胭脂,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母亲替我梳头时还含着泪说:“绾绾,肖将军是国之栋梁,英雄人物,你嫁过去,好好伺候夫君,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可这月亮,怕是永远不会为我升起来了。

我抬手,一点点拆下头上沉重的凤冠,拔下金钗玉簪。

青丝如瀑披散下来。

又用力擦掉唇上的胭脂,直到嘴唇被擦得生疼,泛起不正常的红。

什么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原来我沈绾绾披上嫁衣,欢欢喜喜踏入这镇北将军府,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场笑话。

既是如此,肖决,你又何必娶我?

既娶了我,又将我晾在这新房独守空闺,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屑给予?

看着镜中眼底逐渐染上不甘和倔强的自己,一个模糊却叛逆的念头悄然滋生。

你既视我如无物,将我困在这金丝笼里自生自灭。

我又何必替你守着这活寡?

2

翌日,我在晨曦中醒来,身侧的锦被冰凉,依旧无人动过的痕迹。

几个丫鬟沉默地进来伺候我梳洗,态度恭敬,眼神却躲闪,带着难以掩饰的畏惧和疏离,仿佛我是什么沾之即死的瘟疫。

用过早膳,我试图在府里走走。

所到之处,仆从们纷纷避让,垂首肃立,问三句答一句,绝不多言。

管家是个面容刻板的中年男人,姓王,言语间礼数周全,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防备。

“将军军务繁忙,暂不见客。夫人若有需求,尽可吩咐老奴。”

“我是他的妻,不是客。”我试图拿出主母的威仪。

王管家眼皮都未抬一下:“将军吩咐,府中事务不劳夫人费心。

夫人若闷了,后院景致尚可,可供散心。”

我被软禁了。

意识到这一点,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肖决给了我将军夫人的名分,却夺走了所有自由和权力,将我圈养在这方寸之地。

往后的日子,如同嚼蜡。

肖决仿佛彻底遗忘了我,从未出现。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府邸。

新婚第三天,收到消息,肖决出征了!

百无聊赖时,偶然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一些消息,都是从丫鬟仆役的零星碎语中拼凑而来——陛下赏赐了美人,被他直接送去军营做了杂役;

某位大人赠了歌姬,他连人带轿扔出了府门;

他甚至不允许府中有年轻的女侍,我院子里这几个,已是例外中的例外。

厌女之名,名副其实。

半月后的一日,心中憋闷得厉害,我信步往后院深处走去。

越走越是荒凉,与前院的富丽堂皇判若两地。

野草蔓生,廊桥破败,一处极大的园林显然荒废已久,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干涸的池塘。

正觉凄惶,忽听假山后传来呵斥声。

“滚出去!将军府也是你们这等下贱伶人能踏足的地方?污了地界!”

我循声望去,只见王管家正厉声驱赶着三四个抱着乐器的年轻男子。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衫,面容清秀,身段柔弱,被呵斥得瑟瑟发抖,连连告罪。

“管家息怒,是、是贵府前日下了帖子,请我们过府奏乐…”

“胡说!将军府岂会请你们?再不走,乱棍打出去!”

那几个伶人面色惨白,抱头鼠窜。

我站在原处,看着他们狼狈逃离的背影,又看向这片广阔却死寂的荒芜后院,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

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

京城之中,多少高门贵女同我一般,困在深宅大院,寂寞无人知。

她们有的是银钱,缺的是排遣。

而这些身怀才艺却无处施展、甚至难以糊口的清俊男子…

若我将此地略加修葺,设一处风雅集所,请这些才子前来吟诗作画、抚琴弈棋,供那些贵女们有个光明正大消遣解闷的地方…

既全了她们,也富了我。

更或许,能狠狠膈应一下那个视我如无物的夫君。

心跳骤然加快,一股混杂着报复和兴奋的热流涌遍全身。

3

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草疯长,再难遏制。

我首先需要钱。

嫁妆虽被克扣大半,所幸母亲偷偷塞给我一些体己,是一些小巧却价值不菲的金簪玉镯。

我让陪嫁过来的、唯一信得过的丫鬟碧珠悄悄出府,寻了可靠的当铺换成了现银。

人手的招募则是难题,更是险棋。

我绝不能亲自出面。

碧珠再次担起重任,她心思缜密,凭着记忆中几位家道中落、颇有才名却潦倒困顿的故交之名,悄悄寻访。

起初那些人听闻是在将军府后院开设此等营生,皆吓得面如土色。

直到我让碧珠带去一句话:“将军远在边关,府内由我做主。

诸位只需卖艺陪谈,恪守礼数,所得银钱,你我三七分账。

若不愿,我亦不勉强,另赠十两纹银,全当结个善缘。”

重利与保障之下,终于有三位胆大心细、或亟需银钱救急、或不甘才华埋没的才子应了下来。

一位善琴,一位工画,一位诗词无双。

场地现成,便是那处荒园。

我拿出大部分银钱,让碧珠暗中雇了几名老实可靠的工匠,趁着夜色入府,简单修葺了亭台,清理了杂草,移来了屏风软榻,置办了茶具棋枰、古琴画笔。

一切从简,却力求雅致。

最大的护身符,竟是“镇北将军府”这块招牌。

王管家似乎得了肖决的严令,只要我不出府、不惹事,便对我院内之事不闻不问。

而外界工匠和日后受邀的客人,一听是将军府的地方,虽觉蹊跷,却无人敢细细查问,只以为是将军夫人闲极无聊,设宴邀友。

半月后,“南风苑”悄无声息地开了张。

起初,我只通过碧珠,极其隐秘地向几位过往相识、同样闺中寂寥的贵女递了消息。

她们将信将疑,乔装而来。

第一日,只有两人。

第二日,来了五人。

待到第十日,后院已是宾客盈门,需得凭特制的花笺才能入内。

那些贵女们在此脱去身份的枷锁,或听琴品茗,或对弈观画,或与才情横溢的公子们诗词唱和,笑颜逐开。

银钱如流水般涌入我的私库。

我从不露面,只每日坐在荒园角落一处隐蔽的绣楼上,透过窗棂,看着下方言笑晏晏、丝竹悠扬的景象。

屏风隔开男女席位,自有规矩分寸,一切看起来皆是风雅集会,无可指摘。

空气中弥漫着茶香、墨香和淡淡的脂粉气,混合着园中草木的清新。

笑声、乐声、吟诵声驱散了往日的死寂。

我端着茶杯,轻抿一口微凉的碧螺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座冰冷华丽的牢笼,第一次让我感到了一丝快意和掌控。

肖决,你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偏要在这荒芜里,开出最靡丽的花。

4

“南风苑”的名声,如同春日柳絮,悄无声息却无孔不入地飘满了京城每一个角落。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风雅集会,不知从何时起,竟成了京城贵女圈中心照不宣的秘辛与风尚。

荒芜的后院早已不复旧观。

我投入了更多银钱,请巧匠精心修缮。

原本破败的亭台挂上了柔和的纱幔,移栽了四季花卉,开辟出几条蜿蜒幽深的小径,通往几处更为隐秘雅致的独立轩室。

室内置软榻,设香炉,备名琴,悬书画,既保证了私密,又绝不失格调。

人手也扩充了。

我不再满足于仅仅寻找潦倒才子,而是让碧珠暗中物色那些真正才色双绝、却又因各种原因不得志的男子。

琴师需得奏出天籁,画师需得笔触传神,诗人需得七步成章,甚至还有一位精通茶道、一位擅长弈棋。

他们依旧只卖艺陪谈,恪守着最初定下的规矩,举止言谈皆有分寸。

但我深知,真正吸引那些贵女的,并非仅仅是才艺。

而是这被严格规训下的、若即若离的暧昧,是这被礼法约束下短暂放纵的刺激,是能与俊雅男子们谈风弄月、却又安全无虞的错觉。

这是最致命的吸引力,也是最昂贵的筹码。

银钱如潮水般涌入,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我甚至能暗中补贴一些家中真正困顿的男倌,或打点府中一些看似不起眼却关键的仆役。

王管家看我的眼神日益复杂,疑虑更深,却依旧保持着沉默的疏离。

只要将军不归,只要不闹出格,他似乎打定主意置身事外。

流言终究是瞒不住的。

坊间开始有窃窃私语,说镇北将军那位从不见人的夫人,耐不住深闺寂寞,在府里养了一院子面首,日夜寻欢作乐。

话语不堪入耳,甚至衍生出诸多香艳离奇的版本。

碧珠气得发抖,将这些话学给我听时,眼圈都红了。

“夫人,他们怎能如此污蔑您!那些公子与客人们连手都不曾碰过!”

我正对镜试戴一支新打制的赤金点翠步摇,闻言,手顿了一顿。

镜中的女子,眉眼间早已褪去了新嫁时的青涩与惶惑,染上了一层慵懒又锐利的光彩。

“污蔑?”我轻轻笑了笑,将步摇稳稳插入鬓间,金流苏晃出细碎光芒。

“他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人确实是我‘养’的,乐子也确实是我寻的。”

“夫人!”

“碧珠,”我转身,看向窗外那片灯火璀璨、丝竹绕梁的后院。

“他肖决将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视若尘埃。

难道还指望我为他枯守贞节牌坊?

这府里,既由我住着,眼下便由我做主。

旁人说什么,何须在意?”

我只是他不得不娶的摆设,而他,是我名义上的夫君,仅此而已。

既无情分,又何来负罪?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前院的喧嚣彻底散去后,那流言蜚语会像冰冷的蛇,悄悄钻入心底,盘踞不去。

一丝隐约的不安,在繁华盛景之下无声涌动。

5

繁华之下,暗礁丛生。

最先发难的是一位国公家的纨绔子。

不知从何处听得风声,竟以为这是什么藏污纳垢之地,仗着酒劲和家世,带着豪奴想要硬闯后院,点名要最红的清倌人作陪。

那日场面一度混乱,王管家称病不出,前院护卫犹豫不前。

我得到消息,疾步赶到通往后院的月洞门处,拦在了那醉醺醺的青年面前。

他斜着眼打量我,言语轻佻:“哟,这就是将军夫人?果然生得…啧啧,将军不爱,不如跟了小爷我…”

一股恶气直冲顶门。

我压下心悸,挺直脊背,冷眼睨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在场每一个人耳边。

“放肆!镇北将军府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惊扰了我的客人,你父亲英国公到时候是要亲自向肖将军请罪吗?”

我刻意抬高了“肖将军”三个字。

那纨绔子酒醒了一半,脸上闪过明显的惧意。

肖决的凶名,在京城足以止小儿夜啼。

他悻悻然地走了,我却惊出一身冷汗。

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借用肖决的威势,心中并无把握,所幸赌赢了。

内部亦非铁板一块。

一位颇受追捧的柳姓琴师,自恃才高貌俊,竟暗中与一位常来的侍郎夫人传递情笺,妄图攀附高枝,脱离掌控,做那入幕之宾。

此事被碧珠偶然察觉报于我。

我当即震怒,却未声张。

次日,便以“家中老母病重”为由,赠予重金,客客气气地将那柳姓琴师送出了府门。

旋即又提拔了另一位技艺稍逊但忠心老实的琴师顶替。

所有知情者皆被严厉警告。

雷霆手段,悄无声息,却足以震慑所有人。

我坐在绣楼里,指尖冰凉。

窗外依旧是一片升平歌舞,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认识到,这纸醉金迷的盛景,不过是建在沙滩上的城堡。

每一次借用肖决的名头吓退挑衅,都是在透支那虚无缥缈的权威。

每一次压下内部的蠢动,都像是在悬崖边走钢丝。

王管家的沉默像一把悬顶的利剑。

而最大的恐惧,来源于那个远在边关、我却从未见过面的夫君。

一旦他归来…

一旦事情彻底败露…

那将是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

恐惧扼住喉咙,几乎让我窒息。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投入太多,牵扯太广,我已无法轻易抽身。

无数贵女的秘密与乐趣系于此,那些男倌的生计系于此,甚至府中一些拿了我的好处行方便之门的仆役的利益也系于此。

我只能硬着头皮,将这场面撑得更大,更繁华,将更多人的利益捆绑在这艘船上。

船越大,或许…才越不易倾覆。

我只能在心底日夜祈祷,北疆战事,永不终结。

6

该来的,终究来了。

那日秋高气爽,“南风苑”内正举办一场小小的诗会。

几位才子与贵女们临水赋诗,笑语晏晏。

我坐在绣楼里,翻阅着新送来的账本,看着上面惊人的进项,心底那丝不安被短暂压下。

突然,前院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喧哗,并非往日宾客的谈笑,而是某种沉重、整齐、令人心悸的踏步声,夹杂着金属甲片的撞击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地面。

我心头猛地一跳,手中的青玉瓷盏“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溅湿了裙裾。

碧珠脸色煞白地冲上楼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夫、夫人!不好了!前头…前头说…将军、将军回来了!”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快!”我猛地起身,声音尖利得自己都陌生。

“让所有人都散了!从后角门走!快!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琴、画、诗稿…所有东西!快啊!”

我几乎是嘶吼着下达命令,整个人抖得站不稳,只能扶着桌沿。

碧珠连滚爬带地跑下去传令。

楼下瞬间乱成一团。

方才的风雅诗意荡然无存,惊呼声、杯盘落地声、匆忙奔跑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那些贵女们惊慌失措地掩面,在侍女搀扶下匆匆离去。

男倌们更是面无人色,抱头鼠窜,忙着藏匿器物。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我本以为他凯旋回朝,至少要先入宫面圣,参加庆功宴,怎么这么快就回府了?!

我冲到窗边,手指冰凉地抠着窗棂,看向通往前院的方向。

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

然而,不等混乱的场面平息半分,那令人胆寒的铁蹄声和甲胄碰撞声已如狂暴的飓风,毫不减速地径直卷入了后院!

“砰”的一声巨响,月洞门那扇平日轻掩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得粉碎!

木屑纷飞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塞外风沙的凛冽和血腥杀气,踏着残阳的余晖,悍然闯入这片柔靡天地。

他一身玄色铁甲染着暗沉污渍,肩背宽阔,腰佩长剑,头盔夹在臂弯,露出了一张被边关风霜刻磨得棱角分明的脸。

剑眉浓黑,鼻梁高挺,唇线紧抿,下颌绷成一道冷硬的弧线。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扫过院内未来得及撤下的飘逸纱幔、翻倒的琴台、散落的诗笺、以及那几个吓得僵在原地、面白如纸、衣衫精致的清秀男倌…

院内的空气仿佛都被那身煞气冻结了。

他的目光最后,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钉在了绣楼窗口,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停滞。

我看到他瞳孔中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那是难以置信的震怒,是山雨欲来的风暴,是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的冰冷火焰。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铁青得骇人。

7

时间仿佛被那一声怒吼劈碎,又在瞬间重新粘合,以另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疯狂流动。

“都给本将军滚!”

肖决的声音并不十分高昂,却像裹着冰碴的闷雷,砸在每个角落,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血腥煞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身后的亲兵如虎狼般涌入,动作粗暴却高效,不由分说地将那几个吓傻的男倌、连同几个躲闪不及的侍女,全部驱赶出去。

无人敢吭一声,顷刻间,方才还衣香鬓影的后院,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沉重的军靴踏过散落的诗笺,碾碎翻倒的玉器,一步,一步,朝着我所在的绣楼走来。

甲胄摩擦发出冰冷的铿锵声,混合着他身上那股风尘仆仆、却又带着铁锈与血腥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

我僵在窗口,手指死死抠着窗棂,指甲几乎要折断。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逼近,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几乎要震聋自己。

脑中闪过无数凄惨的下场!

休书?

浸猪笼?

一杯毒酒?

还是直接血溅当场?

他踏上楼梯,脚步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我心尖。

我下意识地后退,跌坐在身后的软榻上,攥紧了衣袖,指节泛白。

预备承受他所有的雷霆之怒。

他停在榻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窗外所有的光。

冰冷的铁甲泛着幽寒,上面甚至还能看到几处暗沉的、疑似干涸血渍的斑点。

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那两道几乎要将我洞穿的锐利目光。

他猛地抬手,带着劲风。

我闭上眼,侧过脸,牙关紧咬,等待耳光的降临。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腰间却骤然一紧!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将我拽起,狠狠撞进一个坚硬冰冷的怀抱!

铁甲的寒意瞬间穿透我单薄的衣衫,激得我浑身一颤。

但紧接着,却能感受到铠甲之下,那具胸膛炙热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

炽热的呼吸裹挟着怒意,喷在我的耳廓颈侧,烫得吓人。

“老子在边关舍生忘死,”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磨牙的狠劲,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我心上,“你就在家给我搞这个?”

8

我彻底懵了。

整个人被他铁箍般的手臂紧紧锁在怀里,鼻尖全是冷铁、尘沙和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预想——斥责、羞辱、打骂——全部落空。

这…这是什么情况?

厌女成性的将军,发现妻子在后院开设男倌馆,第一反应不是应该觉得被玷污了门楣、恨不得立刻将我处之而后快吗?

为何是…抱?

虽然这个拥抱几乎勒得我喘不过气,充满了暴怒的力道。

混乱之中,那句盘桓心底许久的疑问,竟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你不是…厌女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果然,肖决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他气极反笑,掐在我腰侧的手更用力了,仿佛要将我捏碎揉进骨血里。

“厌女?”他猛地松开一些,低下头,逼视着我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风暴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翻涌起更复杂的情绪——怒火、委屈、不敢置信,还有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痛楚。

“老子若是厌女,会一接到赐婚圣旨就他娘的开始琢磨怎么安置你?

老子虽然出发时着急,但绕道去端了北狄小王的老巢,就为了抢他们库里那张最好的火狐皮给你做裘”

我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他。

火狐裘…那件在我嫁入府中第七日,由王管家默默送来的、华贵无比、毛色鲜亮均匀的火狐皮斗篷?

我只以为是府库里的旧物…

竟是他…特意去抢来的?

“老子若是厌女,会他娘的在战场上,一边砍人脑袋一边想着你一个人在京城、在老子这狼窝一样的府里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被欺负?安不安全?”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眼底泛着红丝,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崩溃的堤坝。

“结果倒好!老子日夜兼程赶回来!就看见你!

弄了一院子野男人!笑得比花儿还好看!”

野男人…

所以,他刚才看到的,不止是这满院狼藉,还有…我在窗边看账本时,因进项颇丰而露出的笑意?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重锤,一下下砸碎我固有的认知。

那些被我理解为冷漠、厌弃、羞辱的“不闻不问”背后,竟然藏着如此…别扭又笨拙的在意?

心防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砸得摇摇欲坠。

9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我失控般的心跳。

我仰着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风霜刻磨的轮廓依旧冷硬,但那双眼底翻涌的,不再是纯粹的杀伐之气,而是混杂着受伤、嫉妒、后怕和巨大委屈的滔天巨浪。

所以,没有厌女。

所以,那件让我在无数个寒冷夜里汲取暖意的火狐裘,是他浴血搏杀抢来的。

所以,他并非对我不闻不问,而是在遥远的战场上…惦记着我。

所有的恐惧、不甘、怨恨,在这一刻忽然失去了支撑,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涌上来的,是一种酸涩又滚烫的情绪,涨得心口发疼。

所以,他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怒火,不是因为觉得丢了面子,而是因为…吃醋?

这个认知,让我荒诞得几乎想笑。

看着他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生吞了我、却又明显舍不得真弄伤我的憋屈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支配了我。

我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在他骤然变得更加危险的目光中,我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胸前冰凉的铁甲,触碰到一道深刻的、甚至有些狰狞的刀痕印记。

那下面,或许就是一道新愈的伤疤。

“将军…”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软糯和一丝哽咽。

“您若是早说一句在意,我又何须…开这馆子来排遣寂寞?”

我的指尖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所过之处,他紧绷如铁的身躯竟微微战栗了一下。

所有汹涌的怒火,仿佛被这句话轻轻一戳,骤然漏了气。

他眼底的风暴渐渐平息,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奈的情绪取代。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发作。

最终,所有的情绪只化为一声极度挫败、又夹杂着疲惫的叹息。

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我的头按在他坚硬却温暖的肩窝,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认命?

“…闭嘴。”他恶声恶气地命令,耳根却似乎有些发红,“以后你的寂寞,归老子管。”

10

肖决归来后的日子,像是一曲陡然转了调子的琴音,从原先的清冷孤寂,骤然变得……喧嚣而温热。

首先遭殃的,是那张拔步床。

先前我一人睡时,只觉得宽阔得能在上头打滚,如今多了个身量高大、睡觉还习惯性把人当抱枕箍在怀里的将军,便显得分外拥挤。

他身上火气旺,像揣了个暖炉,夏日里便有些难熬。

我夜里热得挣脱几次,总在半梦半醒间又被他不耐烦地捞回去,嘟囔着“别动”,下巴蹭着我的发顶,呼吸沉沉。

起初我僵着身子,难以入睡。

他的存在感太强,铁血的气息浸入锦被,与我所熟悉的熏香格格不入。

但奇异的,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数日后,我竟比以往睡得更沉。

只是他起得极早,多年军旅生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

每每我醒来时,身侧多半已空,只余一点温热。但偶尔,也能撞见他蹑手蹑脚正准备下床的模样。

见我睁眼,他会动作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硬邦邦道:“吵醒你了?”那神情,与他下令行军布阵时的杀伐果决判若两人。

梳洗时,他也在一旁。

我不习惯被人伺候绾发,通常只让碧珠简单梳理。

肖决却抱着手臂靠在妆台边,皱着眉看。

一日,他忽然伸手,从妆奁里拣出一支他归来后命人新打的赤金镶红宝蜻蜓簪,比划了一下,笨拙地想要插入我发间,结果扯得我头皮一痛。

“嘶——”我抽了口气。

他立刻松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脸色有些黑:“麻烦。”

语气仍是硬的,眼神却瞟向我吃痛的额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懊恼。

后来,他不再尝试,但每日我梳妆时,他仍在一旁看着,偶尔会指着某支簪子或某对耳珰,简短评价:“这个亮。”或者“俗气。”审美直白得令人发笑。

王管家再来回话时,肖决大多在一旁听着。

起初王管家仍是习惯性地先看向我,被肖决冷眼一瞥,才慌忙转向他。

肖决却只不耐烦地挥挥手:“日后府中琐事,仍由夫人决断。”

我讶异地看他。

他哼了一声,别开脸:“老子没空管这些鸡毛蒜皮。”

顿了顿,又硬生生补上一句,“……你既管得不错,便接着管。”

只是每当我处理事务时,他总寻个由头待在附近,或擦拭他的佩剑,或翻看兵书,时不时投来一瞥。

我若与某个年轻些的管事多说了两句话,那边的空气便会骤然冷下几分,伴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或是茶杯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

我起初不解,后来渐渐明白,心下只觉得好笑又酸软。

这人,竟是连这种干醋也要吃。

11

“南风苑”自然是不能再开了。

那日的狼藉已被收拾干净,那些纱幔琴台、诗画茶具,皆被收入库房,落锁封存。

偌大的后院,似乎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但我深知,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肖决并未严惩那些男倌,只让亲兵将他们逐出府去,严厉警告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对于曾来此地的贵女们,他也未深究,只当不知。

这份沉默,保全了太多人的颜面,也让我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坊间流言却并未轻易平息。

将军凯旋当日怒砸后院、带走夫人的消息,衍生出更多版本。

有说将军一怒为红颜,夫人实则深受宠爱;

也有说夫人被将军囚禁后院,下场凄惨。

碧珠偶尔出门采买,回来学舌,仍是气呼呼的。

我正对着账本核算这个月的用度,闻言只笑了笑,尚未说话,旁边看兵书的肖决却头也不抬,冷声道:“明日谁再嚼舌根,让王管家去他们府上坐坐,聊聊北疆风物。”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聊聊”,怕是能让人做几个月噩梦。

他抬眸睨我一眼,嘴角似乎极快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下,恢复那副冷峻模样。

真正的难题,来自宫里。

陛下听闻将军夫妻“恩爱甚笃”,龙心大悦,特赐下美酒锦缎。

贵妃娘娘则更“体贴”,借着赏花的名头,召我入宫.

言语间试探那后院之事,末了,竟暗示要再赐下几位“懂事”的美人,一来抚慰将军征战辛劳,二来也好为我“分忧”。

我端着得体微笑,心中警铃大作,正斟酌如何回绝,坐于一旁的肖决却已放下茶盏,发出清脆一响。

他面色平静,起身行礼,声音沉肃:“臣谢娘娘厚爱。只是北狄未平,臣不敢懈怠,亦无心思儿女情长。府中有夫人一人足矣,再多,恐耽误正事。”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表了忠心,又全了贵妃面子,最后那句“耽误正事”更是噎得贵妃半晌说不出话,只得干笑两声,赏了些东西便让我们退下。

出宫的马车上,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道:“多谢将军解围。”

他哼了一声,目视前方:“麻烦。”

默了片刻,忽然转头看我,眉头拧着,“你方才……是不是又想答应?”

我怔住,旋即失笑。

原来他方才那般急切,是怕我应承下来?

“岂会?”我微微挑眉,“将军不是说了?府中有我一人足矣。再多,我可管不过来。”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确认我并非玩笑,紧绷的下颌线才柔和下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我的,指尖带着薄茧,温暖而有力。

“知道就好。”

12

秋深时,肖决休沐。

他竟未出门会友,也未去军营,反而一整日都待在府里。

我在书房核对田庄送来的账目,他便在一旁擦拭他的铠甲兵器,安静得几乎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直到午后,我觉倦怠,伏在案上小憩。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轻轻抽走我压着的账本,又一件带着体温和熟悉气息的外袍披在我肩上。

动作有些笨拙,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

我心中微动,继续假寐。

他似乎就在旁边坐下了,并无其他动作。

书房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落叶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窗棂,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如同温水流淌,缓缓包裹住四肢百骸。

没有算计,没有恐惧,没有不甘,只是这样平淡的、相互陪伴的时光。

原来,这便是被人放在心上、妥善安放的感觉。

晚膳时,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道他偏好、口味偏重的北地菜色。

他看着一桌子菜,愣了一瞬,没说什么,但用餐的速度明显慢了些,每样都仔细尝过。

饭后,他并未像往常一样去书房或练武场,反而踱步到我常待的美人榻边。

拿起我看到一半的话本,随意翻了两页,眉头又皱起来:“写的什么乱七八糟?这书生蠢笨如猪,不及老子万分之一。”

我正绣着一个香囊,闻言抬头,忍俊不禁:“将军英明神武,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可比。”

他显然受用,却又强绷着脸,哼了一声,将话本丢开,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香囊上。那上面绣着青松纹样,一看便是男式。

“给我的?”他状似随意地问,手指却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嗯。”我点头,故意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瞧着库房里这块料子不错,顺手做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嘴角极细微地向上扬了一下,又迅速压下,拿起那本被他鄙夷的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翻着。

烛火噼啪,剪影成双。

我低头抿唇一笑,心中那片曾荒芜冰冷的庭院,如今春风拂过,万物滋生。

原来最深切的欢喜,是他笨拙的在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是洗尽猜疑后,沉淀下来的甘饴滋味。

余生漫漫,如此相伴,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