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三皇子,皇帝问要何等赏赐,我下跪磕头,求圣上赐我和太傅和离
发布时间:2025-08-27 15:06 浏览量:1
救下三皇子,皇帝问要何等赏赐,我下跪磕头,求圣上赐我和太傅和离(已完结)
宫宴之上,寒气弥漫。
那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吞噬了我,但我没有丝毫犹豫,奋力游向那个在水中扑腾的明黄色身影——贪玩落水的三皇子。
当我湿淋淋地跪在御前,龙椅上的陛下金口玉言,问我想要何等赏赐时,我用尽全身力气,俯下身,让额头与冰冷的青砖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臣妇恳请圣上开恩,赐我与太傅谢辞轻,和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丝竹之声戛然而止,整个宫宴落针可闻。
我能感觉到,台下那道灼人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的背脊洞穿。谢辞轻的脸色,想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姜氏,”圣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天子独有的威压,“你当真要与谢爱卿和离?”
“是。”我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身侧,谢辞輕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淬了冰的呵斥:“姜明霜,御前失仪,休得放肆!”
我置若罔聞,甚至没有偏头看他一眼,继续对着高台上的九五之尊陈情:
“天下谁人不知,我夫君与陈婉君小姐青梅竹马,情谊深厚。臣妇不愿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甘愿成全,自请和离!”
这番话,无异于将一块遮羞布狠狠扯下,扔在地上。
谢辞轻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煞白。满堂的宗妇贵女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我却对周遭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只是笔直地跪着。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但这痛楚,远不及我心口的万分之一。
我在等,等那决定我后半生命运的四个字。
“朕,答应你。”
当这四个字终于从高台飘落,我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十年了,这场荒唐的婚姻,终于画上了句点。
我是商户之女,富甲一方。
十年前,还是翩翩少年的谢辞轻被匪徒绑架,是我爹拼上性命,才将他从刀口下换了回来。
弥留之际,爹以这救命之恩,求谢辞轻此生护我周全。
谢辞轻一口应下,允诺娶我为妻。
可直到嫁入谢家,我才恍然大悟,他心中早有一轮皎洁的白月光——京中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女,陈婉君。
他们才是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不过是一个凭借父辈恩情强行插入的鄙俗商女。
婚后十年,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谢家操持中馈,尽心竭力,却始终换不来他半分温情。他对我,永远是相敬如“冰”。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对我这个商贾出身的主母也是阳奉阴违。
就连我怀胎十月、拼死生下的龙凤胎儿女,也视我为仇敌。
儿子谢宪会红着眼眶,一把将我推开,怒吼:“我才不要你这样的母亲!”
女儿谢琳则会泪眼汪汪地对我哭喊:“如果不是你,我们的母亲本该是陈姨!”
本朝民风还算开明,而陈婉君为着一个“情”字,宁愿苦等,愣是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谢辞轻怜她才华,竟将她聘入府中,做了我一双儿女的夫子。
我自然不允。
可谢辞轻只是冷冷地扫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失望像针一样扎人:
“你不愿?你胸无点墨,能教好他们什么?”
我试图争辩:“府中可以另请名师……”
话未说完,便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脸上满是疲惫与不耐,仿佛与我多说一句都是折磨。
“你是怎么嫁给我的,自己心里没数吗?我与婉君之间清清白白,是你出身鄙俗也就罢了,心胸还如此狭隘善妒,如何当得起我谢家的主母?”
最终,我只能无奈妥协。
可当我亲眼看到,那个在我面前永远冷若冰霜的谢辞轻,在面对陈婉君时,眉眼间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抹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当我看到我的一双儿女绕着陈婉君嘘寒问暖,亲昵地叫着“陈姨”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个家里,我,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我也曾哭过、闹过,歇斯底里过。
但每一次,所有人都会将错误归咎于我,说我无理取闹,说我善妒不容人。
直到我的生辰那日,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了下来。
那天,陈婉君“不小心”崴了脚。
于是,我的丈夫,我的一双儿女,甚至我的婆母,全都赶去探望她了。
偌大的正厅里,我独自一人守着一桌早已冷透的饭菜,从日上三竿,等到月影西斜。
那晚的风很冷,吹得我的心也一并凉了下去。
我忽然觉得,好累。
罢了,既然你们那么想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那我,便成全你们。
从宫里一出来,冰冷的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攥住。谢辞轻迫不及待地将我拉到一边,脸上是隐忍的怒气。
“姜明霜,不就是在你生辰那天没陪你,你何至于闹到圣上面前去!”
“婉君是宪儿和琳儿的夫子,她受了伤,我们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
他义正言辞,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你现在把事情捅到圣上那里,让满朝文武看你我的笑话,你满意了?”
我静静地看着这张我曾痴恋了十年的脸,心中只剩下一片钝痛。
犹记当年,父亲为救他而死,家中乱作一团。是他,忙前忙后,为我撑起一片天。那时的我,便对他心生倾慕,以为觅得良人。
初嫁时,我也曾怀揣着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美好憧憬。我为谢家操劳十年,生儿育女,伺候腿脚不便的婆母,将我名下的商铺盈利大半都贴补了家用。
我以为他天性如此冷淡。
直到陈婉君的出现,我才知道,他的温柔从不属于我。
他会记得陈婉君的生辰,亲手为她雕刻一支玉簪;会在我临盆生产之际,只因听闻她受了风寒便弃我而去;他甚至记得她爱吃甜糯的栗子糕,喜欢穿一身天青色的衣裙。
陈婉君入府后,谢辞轻说她身子弱,竟让我把采光最好、最宽敞的主院让给她住。
我第一次与他大吵一架。
而他脸上是汹涌的不耐与斥责,一句话便将我钉死在原地。
“若不是你,这太傅夫人的位置,本该就是她的!”
原来如此。
原来我十年来的付出,在他眼中,不过是鸠占鹊巢。若我早知他们有这番情谊,又怎会一意孤行地跳入这潭泥沼。
此刻,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不耐烦。
我看着他,忽然讽刺地笑出了声。
“你不是一直觉得这个位置本该是她的吗?现在我主动让贤,你难道不该额手称庆?”
“陈婉君一句‘永不为妾’,让你与她纠缠多年。如今圣旨一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装什么情深义重!”
谢辞轻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我懒得再与他纠缠,甩开他的手,快步走上自家的马车。
“回府。”我对车夫陶伯说,“不用等他。”
陶伯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只听我的吩咐。
车轮滚滚,碾碎了宫墙内的喧嚣,也碾碎了我心中最后一点留恋。
回到太傅府时,府里还是一片平静,宫宴上的风暴显然还未传到这里。
我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两个孩子的居所。
谢宪和谢琳是一对龙凤胎。生他们时我难产大出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子也自此垮了。两个孩子自幼体弱,我为了照顾他们,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还落下了头风的毛病。
他们小时候贪玩,曾被闹市的惊马所吓,险些命丧马蹄。是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们。结果,他们毫发无伤,我的一条腿却被马蹄踩断,休养了整整一年。
可不知从何时起,我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却视我如蛇蝎。
“夫子说,士农工商,商贾最为低贱。娘亲,你出身不好,以后还是不要随意抛头露面了,免得给我们丢人。”
“外面的人都笑话爹爹,说他文采斐然,却娶了个满身铜臭的商户女,害得我们也被一起耻笑。”
有次宴会,他们被人欺负了,灰头土脸地回来。我心疼得不行,正要去找对方理论。
谢宪却一把将我推开,通红着眼眶吼道:“都是因为你!我才不要你这样的母亲!”
谢琳也跟着哭喊:“如果不是你,我们的母亲就该是陈姨!”
那些尖锐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而陈婉君,总会适时地出现,将他们揽入怀中,温柔地安抚,然后抬起头,用一种看似关切实则得意的眼神对我说:“夫人,童言无忌,您别往心里去。”
我怎能不往心里去?
我头一次开始茫然地思考,为了这个家,赔上我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如今,我终于有了答案。
但他们终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决定再给他们,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我到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在院子里嬉笑打闹。见到我,他们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静静地站到一旁,脸上是与他们父亲如出一辙的疏离与冷淡。
我的心沉了沉,开门见山地问:“娘亲要离开太傅府了,你们,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谢宪和谢琳闻言,眉头立刻紧紧皱起。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最终由谢宪不耐烦地开了口:“母亲,您想走便走吧。我们还有夫子留的功课要做,就不奉陪了。”
谢琳也在一旁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尽管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局,可亲耳听到时,心还是被冻得生疼。他们甚至不问我为何要走,要去向何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苦涩。
“好,既然你们选择留在谢家,我也不强求。”
“我给你们每人做了一件新衣,待会儿会让人送过来。你们也大了,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既然他们已无半分情分,我又何必再多做解释。留下两件亲手缝制的衣裳,就算全了我们这一场母子缘分。
离开儿女的院子,我带着一众仆人,浩浩荡荡地走向了福寿苑。
那里是谢母的居所。
谢辞轻的父亲曾官至御史,一生刚正,可惜英年早逝,留下谢母与不满十岁的谢辞轻相依为命。谢家一度清贫如洗。是我嫁过来之后,用我的嫁妆重新购置了这座宅院,添置了满府的仆从。
谢母早年吃了不少苦,落下了一双病腿,后来更是常年卧床,在福寿苑里烧香礼佛。
可腿脚不便,却不妨碍她变着法子折腾我。
她会让我跪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一颗一颗地捡她故意洒落在地的佛豆,一跪就是几个时辰;她会罚我抄写佛经,抄不完就不准吃饭。
我稍有怨言,她便会凉凉地刺我:
“你一个商户女,本就配不上我儿。我这是在磨你的性子,为你好。”
“这些事下人自然可以做,但你亲自动手,才显心诚。”
她是婆母,我是儿媳,为了谢辞轻,我忍了十年。
但现在,我不想再忍了。
我走进福寿苑时,谢母正由丫鬟伺候着在院中晒太阳。见我进来,她眼皮都未抬一下,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训斥:
“听闻你生辰那日与辞轻置气了?实在是不懂事!不过一个生辰,为人妻母,怎可如此任性妄为!”
“我看你就是周身戾气太重,去,到佛前跪着,我没让你起来,不准起来!”
她的声音尖利而刻薄,一如既往。
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动。
谢母见我竟敢忤逆,愤怒地一拍桌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耳朵聋了吗!”
我忽然笑了,点了点头,却转身对我身后带来的仆人吩咐道:
“去,把屋里那尊金佛给我搬出来。”
那尊金佛足有半人高,纯金打造,是我当年特意寻来的宝贝,价值连城。
谢母当场就懵了,随即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做什么!你这是大逆不道!”
“来人!快拦住她!”
但我带来的人手多,福寿苑的下人根本不敢上前。这金佛本就是我的东西,如今我要走,它自然也要随我而去。从前它庇佑谢家,往后,它只庇佑我一人。
我这才回过头,看向气急败坏的谢母,慢悠悠地说:
“谢老夫人说得对,我的确是周身戾气太重。”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将谢母气急败坏的咆哮声远远甩在身后。
最后一站,是我的院子。
其实早在决定要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开始暗中准备了。我的嫁妆清单、田产地契、商铺账本,早已整理得一清二楚。
这府里的大多数陈设,都是我嫁过来后,用我的钱添置的。
商户女最大的优势,就是有钱。
我刚一脚踏进院门,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陈婉君。她似乎是特意在此等我。
我眉头微蹙,还未来得及开口。
就见她由婢女搀扶着,在我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姿态柔弱,我见犹怜。
“夫人,您生辰那日之事,皆是因我不慎崴了脚。辞轻和两个孩子只是出于礼数前来探望,并非有意冷落您。您若心中有怨,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她很美,是一种温婉柔弱、腹有诗书的美。她父亲不过一介六品小官,将她送入女学,本想让她结交权贵,奈何家世所限,一直籍籍无名。
直到那次春日游宴,女学与国子监的学子隔着围帐斗诗。谢辞轻才华横溢,力压群雄。而贵女这边,在众人纷纷败下阵来后,不起眼的陈婉君挺身而出,竟与谢辞轻斗得不分上下,一战成名。
也就是在那时,谢辞轻对她一见倾心。
若不是我爹的救命之恩横插一脚,他们本该是一对璧人。
在外人眼中,陈婉君心性高洁,不染尘埃。可在我看来,她那些后宅妇人的手段,一点也不少。
就比如现在。
她这梨花带雨地一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我在仗势欺人。
我轻叹一声:“你先起来吧。”
陈婉君却纹丝不动,只是一个劲地垂泪:“夫人若不肯原谅我,我便长跪不起!”
我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差点笑出声,索性顺着她的话说:“好,我原谅你了,起来吧。”
陈婉君的身子明显一僵,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轻易地松口。但她依旧跪着,继续她的表演。
“夫人,我知道您是在说气话。我是真心实意来向您道歉的,您要打要骂,婉君绝无怨言!”
她越说,眼泪流得越凶。
我心中冷笑,她这是算准了时机。
我干脆不说话了,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她还能演多久。
果然。
没过多久,院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急切又夹杂着怒意的男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谢辞轻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闻讯赶来的两个孩子。甚至连久不出门的谢母,都被下人用软轿抬了过来。
我不由得瞥了地上的陈婉君一眼。
为了把场面闹大,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观众悉数到场,陈婉君哭得愈发惹人怜惜。
谢辞轻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快步上前,心疼地将陈婉君扶起:“婉君,这是怎么了?”
陈婉君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擦着眼泪,声音柔弱得像一缕青烟。
“我听琳儿说,夫人要离开谢府……我想夫人定是还在为生辰那日的事生气,所以特来向夫人请罪!”
“我知道夫人一直对我心存误会,您不必用离开来赌气。要走,也该是我走!”
她说着,便要挣扎着离开。
这下,其他人可急了。
谢宪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她:“陈姨你别走!她要走就让她走,跟您有什么关系!这样的母亲,我们不要也罢!”
谢琳更是直接冲过来,狠狠推了我一把,害我一个踉跄。
“你怎么这么恶毒!非要逼走陈姨你才甘心吗!”
被抬来的谢母也坐在椅子上,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这个搅家精!我就知道她反了天了!她还搬走了我的金佛!”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只觉得胸中一片悲凉,但很快,那点不合时宜的伤感便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反正都要走了,没必要再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心。
我稳住身形,走到陈婉君面前,语气平静地问:
“陈姑娘,你说你是特地来请罪的。那么,你所犯何罪?”
众人皆是一愣。
陈婉君也顿了顿,抽噎着回答:“是……是因为夫人生辰那日,我不慎崴脚,害得辞轻和孩子们……”
我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既然你都说了是‘不慎’,他们也是出于‘礼数’,何罪之有?你无罪而来请罪,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你是故意为之?”
陈婉君的脸色瞬间僵住。
其余人也面面相觑,是啊,这道理再浅显不过。
她有些慌乱地找补:“我……我只是听琳儿说您要走,揣测您是因为生辰之事赌气,一时情急,所以才……”她咬着唇,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呵”地一声轻笑,笑声里满是嘲讽。
“揣测?就凭一个毫无根据的揣测,你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带着我全家来我院子里兴师问罪。陈姑娘,你可真是好手段。”
陈婉君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默默流泪。
我实在看烦了她这副模样。
“陈姑娘快别哭了,你瞧你一哭,我的夫君、我的婆母、我的一双儿女,个个都心疼得不行。你再哭下去,他们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那我岂不是又要平白遭一场无妄之灾?”
我目光冷冽地一一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
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我的视线,眼中情绪复杂。
真是奇怪。从前,无论我如何解释,他们都听不进去。如今我撕破脸皮,冷嘲热讽,他们反倒心虚了。
眼见局势失控,陈婉君咬了咬牙,忽然抬头:“就算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可夫人您也不该谎称要离开谢家,以此来博取同情,这难道不是哗众取宠吗?”
我嗤笑一声,反问她:
“谁告诉你,我是谎称?”
陈婉君懵了:“你……你难道真要走?”
谢母和两个孩子也一脸不信。
谢母更是面目狰狞地吼道:“走什么走!你是我谢家的媳妇,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你若真敢走,我现在就让辞轻休了你!”
谢宪和谢琳的脸上也带着不耐烦:“母亲,这次是我们误会您了,您就别再闹了行不行?”
闹?
他们竟还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
我心中酸涩翻涌,却也懒得再多费唇舌。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划破了院中的僵持。
“圣旨到——”
来了,终于来了。
陛下身边的苏公公亲自前来宣旨。
皇恩浩荡,准姜氏明霜与太傅谢辞轻,和离。
当我接过那卷明黄的圣旨,感觉压在心头十年的枷锁,在这一刻轰然断裂。 整个身心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我最后一次,扫视在场的众人。
谢母满脸震惊,两个孩子难以置信,陈婉君的脸上则是努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狂喜。
至于谢辞轻。
我本以为他会如释重负,可他没有。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我,表情空洞而茫然。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谢母,她猛地反应过来,指着我破口大骂:
“好啊!你这个不安分的!竟然敢跑到圣上面前求和离!你让我们太傅府的脸往哪搁!我儿的清誉都被你毁尽了!”
“你滚!滚了正好!正好把太傅夫人的位置给婉君腾出来!辞轻过几日就娶婉君过门!只有婉君这样的才女,才配得上我儿,比你这个商贾之女强百倍!”
在她的叫骂声中,谢琳小心翼翼地问我:“娘亲,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而谢宪的眼中,却燃起了愤恨的火焰。
“你既然选择了走,就永远别回来!爹爹会娶陈姨,她会成为我们的新母亲!我们再也不用因为有你这个商贾出身的母亲而被人耻笑了!”
说完,他拉着谢琳,毅然决然地站到了陈婉君身边。
陈婉君看着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天大的傻瓜。
是啊,在她看来,我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甘愿当一个弃妇,确实是蠢得无可救药。她处心积虑多年都未能达成的目标,却被我这个“傻子”亲手送到了她面前。
谢辞轻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轻叹了口气,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对我说: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日后你若后悔了,可回太傅府,我允你为妾。”
“只是届时,我已娶婉君为妻,两个孩子也会记在婉君名下。要怪,就怪你今日太过冲动。”
他似乎笃定,我一定会后悔。
陈婉君听到“纳我为妾”时,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婉大气的模样。
“姐姐,你放心,我会视宪儿和琳儿如己出,好好待他们。日后你若回来,我也绝不会为难你。”
看着陈婉君那副鸠占鹊巢的女主人姿态,我嘴角的讥讽几乎要压抑不住。
也难怪他们一家子鼻孔朝天,行事如此高高在上。这太傅府邸,一砖一瓦皆是珍奇,一梁一柱尽显华贵,府中仆役成群,是多少人做梦都艳羡的富贵窝。
可惜,那是在我姜明霜还在的时候。
如今,这富贵,我要亲手收回来了。
我转过身,目光落在一直恭敬候在身后的陶伯身上,语气平淡无波:
“陶伯,是时候了。让你安排的人手都进来,把我的嫁妆,一件一件,都搬出去。”
陶伯会意,抬手向天空中放出了一枚信号。
下一刻,早已候在府外的上百号精壮汉子,如潮水般涌入。他们分工明确,行动间悄无声息却效率惊人,迅速开始将府中一应物品打包搬运。
金银玉器、古董字画被小心翼翼地装入木箱;客厅里那套名贵的黄花梨桌椅,卧室里雕龙画凤的红木大床,甚至连书房里被谢辞轻视若珍宝的那些孤本藏书,都无一幸得幸免。
这一切,上至亭台楼阁,下至一草一木,无一不是我姜明霜的嫁妆。
这如狂风过境的一幕,让谢辞轻一家人彻底乱了阵脚。
谢母拖着她那条病腿,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嘶哑着嗓子尖叫:“住手!全都给我住手!这些是我们谢家的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搬!”
我发出一声冷笑,目光如冰刀般刮过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谢老夫人,您这话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这府里哪样东西不是用我的嫁妆银子置办的?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地记在账上,什么时候竟被您冠上了谢家的姓?”
身为商贾之女,旁的不敢说,算账的本事,我永远不会出错。
“你血口喷人!这都是我儿的俸禄置办的!”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随手从一个箱子里拿起一幅刚从书房搬出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哦?张大家的真迹,市价千金。您当真确定,这是谢太傅那点微薄俸禄能买得起的?老夫人若是非要坚持,我即刻便拿着账本去大理寺走一趟,让寺卿大人好好查一查,太傅这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究竟从何而来!”
谢母的叫骂声戛然而止,面色瞬间惨白,只敢瘫在一旁,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我,嘴里翻来覆去地咒骂。
谢辞轻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他看着我,仿佛我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明霜,你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我知道你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低头,逼我挽留,可你实在太过火了。”
他身旁的陈婉君也立刻用她那弱柳扶风的姿态柔声附和:“是啊明霜姐姐,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也只有你这般出身的人才会计较。辞轻是清贵文人,自有他的风骨,你这般市侩的行径,只会让他打心底里厌恶你。”
她顿了顿,又故作忧愁地补充道:“再说了,你总要为宪儿和琳儿想想,他们的母亲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这话传出去,对孩子们的名声可不好听。”
这对男女一唱一和,真是把我气笑了。
既想要我的钱财,又要做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模样,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好,既然你们如此不屑一顾。
我几步走到陈婉君面前,目光一寒,伸手快如闪电,一把从她头上,扯下了那支温润通透的和田玉簪。
这本就是我嫁妆里的一件珍品。当年她刚入府,曾眼巴巴地对着我满头的珠翠感叹自己家境贫寒,姿态可怜。第二天,谢辞轻便做主,将这支簪子送给了她。他还劝我,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让我大度一些,别失了当家主母的风范。
为了他那可笑的颜面,我忍了。
但现在,我不必再忍了。
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陈婉君尖叫一声,满脸狼狈与不可置信。
“既然陈小姐视这些为阿堵物,那便请物归原主吧。”我回头,对陶伯又冷冷交代了一句,“别忘了,陈小姐房里的那些摆设,也一并清点出来,别漏了。”
这些年,谢辞轻假借我的名义,“送”给她的好东西,可远不止这一支簪子。
“姜明霜!你欺人太甚!”陈婉君终于撕下了那张温婉的面具,一双杏目淬满了毒。
谢辞轻和我的两个孩子也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我,那眼神里最后的一丝愧疚与不舍,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你以后永远也别想再回来!”我的儿子谢宪,指着我的鼻子大喊。
我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再无波澜。
“放心,就算你们八抬大轿来求我,我也不会再踏进这个门。”
我的嫁妆实在太多,搬运的队伍从清晨一直忙到日落。
期间,谢母被气得晕厥过去,谢辞轻几人手忙脚乱地去请大夫,整个府邸乱成一锅粥。
而我,则悠闲地搬了张太师椅坐在庭院中央,一边慢条斯理地核对着账本,一边品着上好的香茗,吃着精致的点心。
待到所有东西清点装车完毕,这座曾经辉煌的太傅府,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驱壳。
我拿出一个早已备好的锦盒,交到行色匆匆赶回来的谢辞轻手上。
“这是这座宅子的地契,以及府中下人的卖身契。便算是我留给两个孩子的最后一点东西。如何处置,你们好自为之吧。”
谢辞轻看着我这般干脆利落的行事,眼神无比复杂,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你真的……连他们都不要了吗?”
“嗯,”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从他们开口叫别人母亲的那一刻起,就不要了。”
我转身欲走,身后却又传来他带着一丝颤抖的问话:
“那我呢?你也不要我了吗?”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权当没有听见,径直走出了这座囚禁了我十年青春的华美牢笼。
以我的财力,在京中另寻一处清静宅院并非难事。我特意选在了与太傅府遥遥相对的西城,用这种方式,与过去划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新宅的地址,我未曾告知任何旧识。
可就在我搬进去的第一天,便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贵客。
“三皇子殿下!”我惊讶不已,连忙要俯身行礼。
三皇子却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我面前,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望着我:“姜姨你别拘束,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陪同他前来的,正是皇帝身边的苏公公。
苏公公满脸笑意地解释道:“殿下自落水受惊后,就一直记挂着夫人您。这不身子刚好些,就吵着闹着要出宫。圣上拗不过他,只好准了。”
我受宠若惊,连忙吩咐下人备上最好的茶点,好生招待。
三皇子是中宫嫡子,自皇后娘娘病逝后,一直由圣上亲自在身边教养,其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我找了些新奇有趣的民间玩意儿给他,小孩子心性,很快就玩得不亦乐乎。临走时,他还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地说改天还要再来找我玩。
我笑着应下,并悄悄往苏公公手里塞了个分量十足的红封。能得一位皇子的青睐,对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光阴荏苒,一晃半年过去了。
我爹留下的那些产业,在我亲手打理下,渐渐盘活扩大,生意版图越做越红火。日子虽然忙碌,却比在太傅府时那种压抑的岁月舒心了百倍。
偶尔,也会有一些关于太傅府的传闻,断断续续地飘进我的耳朵里。
谢辞轻到底还是扶正了陈婉君,才子佳人的故事终于迎来了世人眼中的“圆满”结局,在京中也算轰动一时。
只是,这风光的背后,早已是一地鸡毛。
我听铺子里的伙计说,如今的太傅府正在变卖奴仆,四处缩减开支。
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么大一座宅院,光是日常的养护和人情往来就是一笔巨额开销,单靠谢辞轻那点死俸禄,如何能支撑得起?
我当初走的时候,偏偏留下了最烧钱的宅子和仆人,就是要让他们切身体会一下,没有了我姜家的钱,他们什么都不是。也要让他们明白,我这十年,究竟为那个家付出了多少。
这半年里,三皇子果然如他所说,时常会微服出宫来我这里坐坐。一来二去,我们之间也愈发熟稔亲近。
有一次他玩累了,竟靠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小小的脑袋枕着我的肩膀,梦呓般地小声呢喃:
“姜姨,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我的母后……”
那一刻,我那颗早已冰封许久的心,似乎也跟着悄然融化了一角。
看到他,我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我的那两个孩子。
我不禁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我没能在自己亲生孩子身上感受过的孺慕之情,反倒在一个皇子身上体会到了。
这样想着,我对三皇子便又多疼爱了几分。
很快便到了上元节。
三皇子特地托人捎信,说宫宴结束后会过来,想让我陪他去逛花灯会。
我没多想,只当是小孩子贪玩。
不仅派人做了许多他爱吃的点心,还给他搜罗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夜里风凉,我怕他着凉,还亲手给他缝制了一件精致的兔毛小斗篷,又早早地将手炉暖好。
没过多久,门房便通报说三皇子已经到了。
我起身前去迎接。
然而,当看清进来的人时,我手里的暖炉差点惊得掉在地上。
竟然是皇上!
我连忙就要下跪行礼。
三皇子却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将我扶住。
他笑嘻嘻地对我说:
“姜姨,父皇说今日无事,便陪咱们一起去看花灯。”
起初的震惊过后,我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平日里迎来送往,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倒也不至于过分拘谨。
我很快便恢复了落落大方的姿态。
皇上的态度比我想象中要温和许多。
当他看到我为三皇子准备的那些东西时,温润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怪不得麟儿这般亲近你,你果然是个有心的。”
我谦逊地笑了笑,只说是应该的。
皇上话锋一转,忽然又问:
“你可愿做麟儿的义母?”
我心中一震,意识到这是泼天的机缘砸到了我的头上。
可面上我还是故作犹豫道:
“多谢皇上厚爱,只是民妇一介商贾,出身鄙陋,恐怕……会辱没了三皇子的身份。”
皇上闻言轻笑出声。
“这有何难?朕回宫便下旨,封你为雍国夫人,享一品诰命。如此,便没人敢说你配不上了。”
我强行压抑住狂跳的心脏,恭敬地领旨谢恩。
三皇子高兴地蹦了起来,跑过来拉住我的手。
“太好了!以后我也有娘亲了!”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心中一片柔软。
花灯会人潮汹涌。
有皇上和三皇子在,自然不方便去人群中挤。
我当即提议去望漪楼。
望漪楼是我姜家名下的酒楼,正对着花灯会最繁华的那条街,有一个视野绝佳的雅间。
这个房间向来被我特地留出来,从不招待外客。
以前每年的上元节,谢辞轻和两个孩子嫌外面拥挤,也总是来这里赏灯。
一切以皇上和三皇子的安危为重,这个安排自然是万无一失。
皇上对此十分满意。
他们落座之后,我先下楼去后厨,安排伙计准备一些本店的特色佳肴。
并且再三叮嘱,我在楼上招待贵客,任何人不得上去打扰。
伙计连声称是。
结果,我们刚坐下没多久。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嚷之声。
一个清冷又带着薄怒的声音穿透了门板。
“让姜明霜出来见我,我亲自跟她说!”
三皇子和皇上都被这道不合时宜的喊声吸引了注意。
我请皇上稍安勿躁,起身自行出去处理。
推开门,只见楼梯下方,谢辞轻正带着陈婉君和两个孩子,被我的伙计们拦着,不让上前。
“怎么回事?”我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问。
伙计的表情一言难尽。
“东家,这位谢太傅非要携家眷上楼赏灯,小的已经跟他解释过您在招待贵客,可他执意要见您。”
我看向谢辞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谢太傅真是好大的官威。我的伙计已经明确告知此地不便待客,你还想硬闯不成?”
谢辞轻看到我,强行压下眼中的怒火,缓和了脸色。
“明霜,我本也不想来叨扰你。只是婉君如今有了身孕,受不得拥挤,我们只想借你这雅间一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请你行个方便。”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谢太傅这话从何说起?陈婉君肚子里怀的,难道是我的孩子吗?我凭什么要为她行这个方便?”
“你!”
谢辞轻被我噎得脸色铁青,可意识到自己是有求于人,又硬生生把火气憋了回去。
“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看看宪儿和琳儿。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何必做得如此无情?”
他说完这话,我才将视线投向他们身后站着的谢宪和谢琳。
半年不见,两个孩子都清瘦了不少,神态也拘谨了许多。
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看我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愤恨,反而带上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委屈与小心翼翼。
我心头微不可查地一酸。
却还是冷漠地转开了头。
“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劝你现在立刻离开。我在招待贵客,没工夫跟你耗。”
这时,一旁的陈婉君忽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她得意地抚摸着自己刚刚显怀的肚子,阴阳怪气道:
“贵客?你一个商户女能接触到什么像样的贵客?最多也不过是些比你更有钱的铜臭商人罢了。”
她转身,娇滴滴地朝着谢辞轻撒娇。
“辞轻,你直接让姜明霜把她的客人请走,把房间让出来不就好了?不过是几个商人,难道还敢不给你这个堂堂太傅的面子?”
谢辞轻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
就在这时,楼上雅间的房门忽然开了。
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从楼上跑了下来。
他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仰头用清脆的童音问我:
“娘亲,爹爹问你怎么还不回去?他肚子饿了,想等着你一起用饭呢。”
我连忙搂紧三皇子,防止他摔倒。
温柔地对他点头说:
“好,娘亲这就回去。”
我转身就要带他离开,谢辞轻却不干了。
他猛然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问道:
“他是谁?他为什么叫你娘亲?姜明霜,你这么快就又嫁人了?!”
我一时愣住。
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三皇子。
谢辞轻身为太傅,自然是认识三皇子的。
只是今天的三皇子头上戴了顶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人又整个扑在我怀里,所以谢辞轻一时没有认出来。
但眼下人多眼杂,我也没有心思跟他解释。
我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多管!”
谢辞轻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怎么轮不到我多管?你是琳儿和宪儿的亲娘,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去认别人的儿子!”
谢宪和谢琳几乎要哭了出来,却还是紧紧地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谢琳终于忍不住,冲过来推搡我怀里的三皇子。
“你是谁?谁让你乱喊的?这是我的娘亲,你没有自己的娘吗?”
“谢琳!住口!”
我冷冷地呵斥她。
谢琳顿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豆大的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滚落。
三皇子刚开始被吓了一跳,却还是紧紧地抱着我的脖子不放手。
他对着谢琳撇撇嘴,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明明是你们自己不要娘亲的,现在又跑来哭哭啼啼做什么?”
谢琳听到这句话,顿时哭得更凶了。
谢辞轻此时却没心思去哄女儿。
他还在纠结另一件事。
“你当真再嫁了?楼上的人是谁?就是你再嫁的那个男人?”
“不是。”
我立刻否认。
这话可不能乱说,是会掉脑袋的。
谢辞轻却压根不信。
“哼!你休想骗我,刚才这孩子不是还称呼他‘爹爹’!”
“你给我让开!我倒要上去看看,你姜明霜舍下脸面求和离之后,究竟又攀上了什么高枝!”
“你不许上去!”
我厉声阻止他。
同时示意伙计们务必将他拦下。
可谢辞轻此刻就像是疯魔了一般,什么文人风骨、太傅仪态统统都不要了。
他叫嚷着,就要往楼上硬冲。
吵吵闹闹之间,楼上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
谢辞轻所有的动作,陡然静止了。
皇上显然不想让事情闹得太过难看。
所以在谢辞轻即将双膝跪地的瞬间,隐在暗处的侍卫便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皇上从头到尾,看都未看他一眼,转身又进了房间。
我也抱着三皇子跟了进去。
之后,皇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用完饭,陪着三皇子欣赏了一会花灯便起身回宫了。
离开前,他问我,要不要为谢辞轻求情。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无论是富贵还是落魄,都是自己选择的因果。
第二天,我便听闻,谢辞轻在朝堂上受到了皇上的严厉训斥。
说他狂傲自负,不堪为帝师,当场免了他太傅之职。
皇上念及他尚有几分才华,便打发他去了崇文院修书,做个闲职。
太傅虽是个虚衔,却位列三公,在百官之中地位尊崇。
如今不仅被免职,还得罪了圣上,谢辞轻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
而与此同时,册封我为雍国夫人的圣旨,浩浩荡荡地送到了我的新宅。
一时间,前来登门恭贺的人,几乎要踏破了我的门槛。
谢辞轻也来了。
只不过,他只是在门前站了许久,终究没有进来。
没过多久,我就得到了谢辞轻变卖宅邸的消息。
他果然如我之前所料,遣散了大部分仆从,变卖了那座华而不实的宅邸,换了间偏僻窄小的小院子。
那宅子所处的地段极差,据说连隔音都不好,时常能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之声。
陈婉君和谢辞轻开始互相嫌弃。
陈婉君怨自己命苦,摊上个窝囊无能的夫君,上要伺候腿脚不便的婆母,下要照顾两个不亲的继子继女,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谢辞轻则悔恨当初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娶了个心术不正的女人,把好好的一个家都搅散了。
他们的争执与悔恨,我毫不关心。
很快又到了我的生辰。
三皇子特地出宫来为我庆生。
他一直玩到很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送他到门口。
却在门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谢辞轻。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带着谢宪和谢琳。
两个孩子都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
谢辞轻却一反常态,目光灼灼,满含深情。
“明霜,以前都是我的错。”
“我回去就休了陈婉君那个贱·人,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的心底泛起无尽的冷意与嘲弄。
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我厌恶他。
“谢辞轻,陈婉君还怀着你的孩子呢,算算日子,也快生了吧?你现在说要休了她?”
谢辞轻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浓浓的厌恶。
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那个女人搅得家宅不宁,我休了她又有何不可!”
“况且我又不缺子女,你为我生的宪儿和琳儿都是好孩子,我们有他们就足够了。”
看着他这副虚伪自私的嘴脸,我只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不想再跟他说一个字,转身便进了府。
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
我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对他焦急地大喊:
“谢大人,不好了!你家娘子发动了,快要生了!”
我顿时觉得无比嘲讽。
当年我生两个孩子时,陈婉君不过是偶感风寒。
谢辞轻便能抛下正在产房里生死一线的我,彻夜不归地去照顾她。
我当时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如今,轮到她陈婉君生产了,谢辞轻却跑到我这里来,摇尾乞怜地求我复合。
真是风水轮流转。
陈婉君啊陈婉君。
我当年的欺辱与痛苦,你现在,是不是也感同身受了?
陈婉君到底还是给谢辞轻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天谢辞轻说要休了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和陈婉君的事早已是京中笑谈,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脸面,他也不会真的休妻。
若是我当时点头答应与他重归于好,他或许还会冒着风险试一试。
但现在,陈婉君给他添了个儿子,他绝对不会了。
他们两个人,注定要这样互相折磨,锁死一辈子。
只不过,他们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谢辞轻自从被贬谪之后,俸禄更加微薄。
卖宅子换来的银钱,本可以让他们安稳度日。
可谢辞轻仍不甘心就此沉寂,想要重获圣宠,于是拿出了一大部分钱财用于人情打点。
剩下的一点钱,要为谢母买药材,要为陈婉君买首饰,还要应付一大家子的日常吃穿用度,自然是捉襟见肘。
贫贱夫妻百事哀。
再浓的情谊,也在这一次次的争吵与算计中,消磨殆尽了。
我偶尔会在一些权贵举办的宴会中,看到陈婉君。
那时,我被众人奉为座上宾,而她,却只能畏畏缩缩地待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因为生过孩子又没有得到好的调养,她的面容憔悴,身形也发福了不少。
再也不复当年那个让谢辞轻魂牵梦绕的,清冷孤傲、充满书卷气的才女模样。
她很识趣地没有凑到我面前来找存在感。
我也没有闲心去特地为难她。
不是我变得宽厚大度了。
而是在我看来,让他们日日夜夜在贫穷与悔恨中磋磨,眼睁睁地看着我过得比他们好千倍万倍。
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因为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会像跗骨之蛆,日日夜夜侵蚀他们的心神。
这就够了。
冬去春来,三皇子又长了一岁。
新来的太傅说让他多读些书,开阔眼界。
于是那日巡视完商铺之后,我特地带着他去了趟京中最大的书局。
结果,竟然在里面遇到了谢宪。
四目相对,我们母子二人都有些惊讶。
“母亲,三皇子。”谢宪率先反应过来,恭敬地向我们行礼。
他看向三皇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他变了很多。
褪去了之前的骄纵,变得内敛而沉静。
也瘦了很多。
我仔细一看,发现他身上还穿着去年的旧衣裳,袖口都短了一大截。
我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谢家最近又出事了。
因为谢辞轻四处行贿之事被人举报,又遭到了皇上的贬谪,如今被派去了偏远州县做个小吏。
京中人人都知道,他这辈子想要再得到重用,是绝无可能了。
谢家如今,更是乌烟瘴气。
我知道,谢宪和谢琳的处境现在一定十分尴尬。
因为陈婉君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们这两个继子继女,以前是被陈婉君当做争夺宠爱的工具。
可现在,他们已经毫无利用价值。
反而在她看来,成了碍眼的存在。
后宅里,继母那些看不见的苛待,无声无形,却最是磨人。
他们这些日子,显然是受尽了委屈。
想了想,我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塞到他手中。
“拿去,跟你·妹妹一起花。”
谢宪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心疼。
孩子跟大人不一样。
很多时候,他们并不懂那些复杂的恩怨。
孩子犯错,往往都是大人没有教好。
可当他们愿意悔改时,我不介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母亲,对不起。”我听见谢宪哽咽着,小声说。
我抬起手,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回去的路上,我的马车路过了谢家在京中的那处小院。
发现门前竟乌泱泱地围了一大圈人,指指点点。
我掀开帘子一看,原来是谢辞轻和陈婉君两人,正在当街撕打。
陈婉君头发凌乱,披头散发,一边脸上还有着清晰的巴掌印。
谢辞轻的脸上也被挠出了几道血痕。
陈婉君像个市井泼妇,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谢辞轻也毫无半点文人风骨,与她扭打在一起。
谢母则躺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天抢地地咒骂。
“你这个丧门星!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以为你比明霜好?!自从娶了你这个贱·人进门,我们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我老婆子好后悔呀!”
我放下车帘,马车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
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们的凄惨,于我而言,便是对我当初决绝离开的最好礼赞。
人,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当年我毅然选择和离,没有一个人看好我,所有人都觉得我会过得很惨。
如今事实证明。
我的选择,没有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