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庐江河畔的生死绝恋
发布时间:2025-08-26 13:33 浏览量:2
孔雀东南飞:庐江河畔的生死绝恋
东汉建安年间,庐江郡的春日总带着几分缠绵的湿意。城郊焦家的小院里,晨雾还未散尽,刘兰芝已提着竹篮去井边汲水。她挽着青布衣袖,露出的手腕纤细却有力,井绳在她手中一圈圈缠绕,倒映在水面的身影,眉眼清丽如三月初绽的桃花,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愁绪。
这一年,兰芝嫁入焦家刚满三年。她本是书香门第之女,自幼习得针织女红,还能吟诗作赋,嫁给府吏焦仲卿时,邻里都赞是“才子配佳人”。仲卿待她极好,每日从官府归来,总不忘带一支她最爱的栀子花;兰芝则把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夜里还会就着烛火,为他缝补衣裳。可这份温馨,却始终躲不过婆婆焦母的冷眼。
焦母总说兰芝“举动自专由”,嫌她晨起梳妆“无礼节”,嫌她为仲卿缝衣“速度慢”,甚至连她为婆婆端茶的姿势,都能挑出错处。兰芝从不辩解,只是把委屈藏在心底,依旧每日恭敬侍奉。她知道,仲卿夹在中间难做人——一边是含辛茹苦养大他的母亲,一边是真心相爱的妻子,他常深夜独坐窗前,眉头紧锁,兰芝见了,便温一碗酒递给他:“夫君莫愁,我多让着些母亲便是。”
可退让并没有换来安宁。这日,焦母又当着仲卿的面数落兰芝:“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她说着,竟抹起了眼泪,“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仲卿闻言,如遭雷击。他猛地跪在地:“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滚油,焦母瞬间发了怒,拍着桌子骂道:“你这小子,竟为了一个妇人违逆我!若不遣走她,我便死在你面前!”
仲卿僵在原地,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睛,又想起兰芝夜里默默垂泪的模样,心像被撕裂一般疼。他踉跄着走出屋,见兰芝正站在院中的桃树下,手里还拿着未缝完的衣料。春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寒凉。
“卿……”仲卿的声音带着颤抖,“母命难违,你且先回娘家暂住,待我日后再想办法接你回来。”
兰芝的手猛地一顿,针线掉在地上。她抬起头,眼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了然的苦涩:“我早已知晓,此去恐难再归。”她弯腰捡起针线,细细将衣料叠好,“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藏着三年来所有的委屈与无奈。
第二日清晨,兰芝梳洗妥当,穿上出嫁时的衣裳,向焦母辞行。焦母斜靠在榻上,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兰芝又走到仲卿面前,从袖中取出一枚鸳鸯玉佩,分成两半,一半塞到他手里:“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若君真心待我,便莫要负了这誓言。”
仲卿紧紧攥着玉佩,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我定会接你回来,你在娘家莫要轻信他人说媒。”
兰芝点点头,转身走出焦家小院。她没有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离开。车轮滚滚,碾过庐江郡的石板路,她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桃树,想起曾与仲卿在树下盟誓,说要“生同衾,死同穴”,如今却只能各奔东西,心口像被针扎一般疼。
回到娘家的日子,比兰芝想象的更难。兄长刘兄是个势利之人,见她被休回家,日日冷嘲热讽:“你本是大家闺秀,却连婆母都侍奉不好,如今回来,岂不是让邻里笑话?”兰芝默默忍受,只盼着仲卿能早日接她回去。
可还没等仲卿来,县令就派人来提亲了。媒人提着厚重的聘礼,说县令的三公子才貌双全,愿娶兰芝为妻。刘兄喜出望外,拉着兰芝的手劝道:“县令家势显赫,这是天大的福气,你可不能错过!”
兰芝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与仲卿已有誓言,此生非他不嫁。”
刘兄瞬间变了脸,拍着桌子骂道:“你都被休回家了,还想着那个焦仲卿!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府吏,能给你什么?若不嫁县令公子,你便再也别认我这个兄长!”
兰芝看着兄长狰狞的嘴脸,又想起仲卿的誓言,只觉得心灰意冷。可她依旧没有松口,只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那半枚鸳鸯玉佩发呆。
没过几日,太守又派人来提亲,说要娶兰芝做第五个妻子。太守的聘礼比县令更丰厚,金银珠宝堆了满满一屋。刘兄笑得合不拢嘴,几乎是押着兰芝去见媒人:“我家妹妹愿意嫁!”
兰芝看着兄长得意的模样,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她强忍着泪水,对媒人说:“若要我嫁,需容我三日,我要为前夫缝制最后一件衣裳。”媒人见她态度坚决,便答应了。
夜里,兰芝就着烛火,一针一线地缝着衣裳。她想起与仲卿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为她采来的栀子花,他夜里为她暖的被窝,他握着她的手说“此生不负”……泪水滴落在布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第三日,仲卿终于来了。他听说兰芝要嫁太守,疯了一般赶到刘家。见到兰芝时,她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件缝好的衣裳,眼里满是绝望。
“卿!你为何要负我?”仲卿的声音嘶哑,手里的半枚玉佩几乎要被捏碎。
兰芝转过身,泪水终于决堤:“君岂不知,我是被逼的!兄长逼迫,太守施压,我若不嫁,全家都要遭殃!”她把衣裳递给仲卿,“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衣裳,你且收下。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可蒲苇虽韧,终究抵不过狂风;磐石虽坚,也挡不住山洪。”
仲卿看着兰芝,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他紧紧抱着她,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裳:“若你嫁作他人妇,我便此生不娶。若你不愿,我们……我们便共赴黄泉,也好过在这世间受煎熬!”
兰芝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两人约定,三日后太守迎亲时,兰芝在轿中自尽,仲卿则在府中殉情,到了阴间,再续前缘。
迎亲的那日,庐江郡张灯结彩,太守的花轿浩浩荡荡,红色的绸缎映得整个街道都格外喜庆。兰芝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轿中,手里紧紧攥着那半枚鸳鸯玉佩。轿子行至庐江河畔时,她悄悄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白绫,毫不犹豫地套在了颈间。
当轿夫们发现时,兰芝已经没了气息。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丝释然的微笑,仿佛终于摆脱了这世间的苦难。
消息传到焦家时,仲卿正在书房里对着兰芝缝的衣裳发呆。他听到兰芝的死讯,先是愣了愣,随即放声大哭。他拿起那半枚玉佩,又取出一把匕首,踉踉跄跄地跑到庭院中的树下——那是他与兰芝曾盟誓的地方。
“卿,我来陪你了!”仲卿说着,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他靠在树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半枚玉佩,目光望向庐江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兰芝穿着嫁衣,向他走来。
焦仲卿与刘兰芝的死,震惊了整个庐江郡。百姓们无不叹息,都说这是封建礼教害了他们。焦母得知儿子的死讯后,哭得死去活来,可再后悔也晚了;刘兄看着妹妹和仲卿的遗体,也终于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按照当地的习俗,已婚夫妇死后应合葬。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将焦仲卿与刘兰芝合葬在庐江河畔的小山丘上。下葬那日,天空飘着细雨,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对苦命的恋人落泪。
奇怪的是,合葬的坟墓建好后,竟有一对孔雀从远方飞来,落在了坟墓旁的梧桐树上。它们相互依偎,鸣声哀婉却坚定,日夜守在坟前,不愿离去。百姓们都说,这是焦仲卿与刘兰芝的魂魄所化,他们生前不能相守,死后便化作孔雀,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
后来,有人把焦仲卿与刘兰芝的故事编成了歌谣,在庐江郡一带流传。歌谣里唱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每一句都诉说着兰芝的聪慧与坚韧,每一段都饱含着对这对恋人的同情。
岁月流转,庐江河水依旧静静流淌,河畔的梧桐树也已枝繁叶茂。那对孔雀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时光里,可焦仲卿与刘兰芝的故事,却从未被人遗忘。“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的誓言,成了千古流传的爱情绝唱,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封建礼教的残酷,也照亮了世间最真挚、最坚韧的爱情——哪怕隔着生死,哪怕迎着世俗的压力,只要两颗心紧紧相依,便能跨越所有阻碍,成就一段不朽的传奇。
如今,再有人路过庐江河畔,总会想起那对化作孔雀的恋人。他们的爱情,就像庐江河水,虽历经千年,却依旧清澈动人;又像那河畔的梧桐树,虽饱经风雨,却始终枝繁叶茂,守护着那份跨越生死的深情,告诉世人:真正的爱情,从不会被时光磨灭,也不会被礼教摧毁,它会化作最美的传说,永远留在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