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南河畔人家的兴化早茶与仇新玲的美食江湖‌

发布时间:2025-07-15 15:01  浏览量:1

左笔钱诗贵

清晨的戴南镇,不锈钢厂房的金属光泽尚未被阳光完全唤醒,仇新玲的河畔人家饭店后厨却早已蒸腾着人间烟火。蟹黄包在笼屉里鼓胀,烫干丝在沸水里舒展,碎米饼在铁鏊上滋滋作响——这位顶着女孩名字的年轻老板,正用一桌兴化早茶,讲述着这座水乡小城的千年故事。

兴化早茶,绝非简单的“早点”,而是一场从味蕾蔓延至历史的盛宴。仇新玲为九位客人准备的茶单上,绿茶与红茶只是序曲,真正的重头戏是那一碟碟看似寻常却暗藏玄机的小菜。

烫干丝里卧着虾仁、牛肉、竹笋,刀工细如发丝,入口却韧而不柴。这手艺,据说可追溯至明代,当年兴化籍的“江南第一才子”解缙回乡省亲,家厨为讨巧,将豆腐干切得薄如蝉翼,佐以河鲜,竟让这位见惯珍馐的翰林学士连赞“妙绝”。

而那一笼笼蟹黄包,则藏着更深的典故。北宋天圣年间,范仲淹任兴化县令,率民修筑“范公堤”抵御海潮。某年蟹汛,渔民感念范公德政,特以蟹黄入馅,蒸成包子献上。范公尝后挥毫题写“蟹黄包”三字,此味遂成兴化早茶一绝。仇新玲端上桌时,总要补一句:“这包子里的姜丝,得按老法子切得比针还细——范仲淹当年说,姜能驱寒,兴化人吃蟹,离不得这一味。”

兴化早茶的灵魂人物,自然少不了“扬州八怪”之首郑板桥。这位以“难得糊涂”闻名的县令,私下却对吃食极讲究。他曾写诗调侃友人:“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看似清贫,实则暗藏机锋——兴化人喝茶,讲究的就是这份“糙”里的真味。仇新玲深谙此道,他的早茶席上必有一道“米疙瘩青菜汤”,用陈米磨粉搓成小团,与霜打后的矮脚青同煮,质朴中透着清甜。

更绝的是那道“芝麻糖卷”,薄面皮裹着黑芝麻糖馅,油炸后酥脆流心。传说郑板桥晚年归乡,某日见街边小贩做此点心,孩童争抢,他当即摸出几文钱买下,叹道:“市井之味,胜似官宴。”仇新玲复刻时,特意在糖馅里添了桂花酿,“板桥先生若在世,怕是要为这口甜写幅字换着吃”。

在戴南这座以不锈钢闻名的工业大镇上,仇新玲的五个饭店却像异类般蓬勃生长。有人问他为何选戴南,他笑答:“范仲淹修堤前,这里也是滩涂——人总得做点别人想不到的事。”这话倒像是他的注脚:名字女气,却偏要闯餐饮江湖;年纪轻轻,却把兴化早茶做出古董般的精细。

他的饭店里,跑堂的伙计能说清每道点心的来历,连装姜醋的碟子都仿的是明代青花。有食客打趣:“你这早茶吃得像上历史课。”他端上一碟“粘饼”——用糯米粉裹着韭菜或豆沙,煎得外脆里糯——慢悠悠道:“这饼原是抗倭时乡民带的干粮,当年戚继光的兵靠它撑过寒冬。现在人吃它,总该知道吃的是啥吧?”

日头渐高,早茶席散。仇新玲倚在门边点烟,不锈钢厂区的喧嚣与茶香余韵混在一起。有人问他下一步打算,他吐个烟圈:“兴化早茶有三百多种花样,我才做了三十种。”顿了顿又道,“对了,下月我要复原‘板桥茶粥’,据说是郑县令熬夜画竹时的宵夜——米浆兑茶汤,配酱瓜。”

这大概就是他的生意经:用虾仁干丝讲范仲淹的为民之心,用芝麻糖卷续郑板桥的市井情怀,再用一桌早茶,让戴南这座钢铁之城,尝出水乡的柔软与倔强。

食罢欲走,却被仇新玲拉住,说是文房四宝已备,留下点墨宝呗!

这才想起席间的承诺,赶紧挥毫,留下"老渔铺"、"春华秋实"等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