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已写,滚回你院子!”次日圣旨到:谢氏女入主中宫,他懵了

发布时间:2025-07-25 22:51  浏览量:1

第1章 重回二十年前

嘉安五十三年,凛冬。

这是沈墨尘与侯府小姐陆婉宁成婚的第二十年。

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病榻前,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哭声压抑。他这一生没有自己的子嗣,但因着他尽心操持侯府,陆婉宁与旁人所生的那几个孩子,对他倒也真心敬重。

沈墨尘形容枯槁,只剩一双眼睛还残存着执念。他强撑着一口气,目光越过众人,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他在等。

等那个他用一生去爱,却也用一生去等待的女人。

陆婉宁,你会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门外终于传来动静,他黯淡的眼底倏地燃起一抹微光。

可进来的,并非他魂牵梦绕的身影,而是一个满头大汗的家仆。

“公子,侯爷……侯爷还在处理公务,说,说让您再等等……”

“等……”

那抹好不容易聚起的光,顷刻间碎了。

还要等……

沈墨尘的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弧度。陆婉宁,我等了你一辈子,这一次,是真的等不起了。

一滴滚烫的泪,如同对这一生不甘的控诉,沉重地划过他干枯的眼角。

最后那口气,终究是散了。

“公子!”

满室哀嚎,震天动地。

意识重新凝聚时,耳边传来的是既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墨尘?墨尘,快醒醒!”

是姑姑!

沈墨尘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姑姑沈玉婵那张风华绝代的芙蓉面。一瞬间,他眼眶灼热,声音里带着解脱后的恍惚:“姑姑,您是来接我……入黄泉的吗?”

自幼失恃失怙,是姑姑将他一手带大。哪怕是嫁入昌远侯府做续弦,也将他这个累赘带在身边,护在羽翼之下。

“你这孩子,睡糊涂了不成?”沈玉婵嗔怪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快起来,今天得去侯府,商议你和婉宁小姐的婚事了。”

婚事?

沈墨尘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与陆婉宁议婚,那不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吗?!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他抓住姑姑的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姑姑,今年……是何年?”

“嘉安三十二年啊,你睡傻了?”

轰——!

沈墨尘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竟然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他与陆婉宁缔结婚约的前一年!

那场婚约,说来并不光彩。

不过是他意外落水,被陆婉宁所救。在那个注重名节的年代,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这位侯府嫡女才不得不下嫁于他。

否则,凭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何能攀上侯府这样的高枝?

正因如此,前世的他,自订婚起便活得如履薄冰,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只为求得侯府一丝怜悯和认可。

可这一世……

手背上一暖,沈玉婵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别怕,有姑姑在,定会为你挣个前程,护你周全。”

沈墨尘心头猛地一酸。

死过一次他才幡然醒悟,这世间真心待他的,从始至终,唯有姑姑一人。

侯府前厅,气氛肃杀。

沈玉婵牵着他,步履匆匆,迎面正好撞见一个身披纯白狐裘的女子。

那女子身姿窈窕,容颜清绝,正是陆婉宁。

“母亲。”她敛衽一礼,声音清冷如玉。

就是这张脸,让前世的自己念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直到死都没能再见一面。

沈墨尘失了神,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一双素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当心。”

那熟悉的清冷嗓音在耳畔响起,沈墨尘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与她拉开距离。

他垂下眼,声音疏离:“多谢陆小姐。”

陆婉宁扶着他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微僵。她看着沈墨尘那避如蛇蝎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今天的沈墨尘,与往日那个总是默默注视着她的少年,仿佛判若两人。

踏入正厅,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利剑般射来。

陆家女眷齐聚一堂,为首的陆老夫人脸色铁青,看到沈玉婵,拐杖重重一顿地,厉声呵斥:

“跪下!”

这一幕,和前世分毫不差。

“姑姑……”沈墨尘伸手想去拉她。

沈玉婵却推开了他,挺直脊背,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径直跪了下去。

周遭的奚落声,如潮水般涌来。

“真是有其姑必有其侄,一个做小,一个也不要脸!”

“当初就不该让这扫把星进府,克父克母的东西,果然没半点教养!”

前世的屈辱再度上演。

沈墨尘看到姑姑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攥成拳,指节泛白,却依旧隐忍地对老夫人说:“母亲,墨尘与小姐的婚事,还请您给个说法。”

老夫人看都未看地上的沈玉婵,只用眼角嫌恶地扫了沈墨尘一眼,冷笑道:“他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也配娶我侯府的嫡女?要进我陆家的门,最多,也就是个玩意儿,当个面首罢了!”

又是这句话。

沈墨尘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知道,接下来,姑姑便会以死相逼,用自己的性命,为他换来一个“正夫”的名分。

可是姑姑不知道,他宁愿从未得到过这个名分!

眼见沈玉婵眼中闪过决绝之色,沈墨尘再也无法坐视。

“姑姑!”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姑姑的衣袖,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迎着陆老夫人冰冷的目光,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整个厅堂:

“老夫人,我沈家虽非名门,却也有风骨。历代男不为次,女不为妾!”

“这场婚事,我看,不如就此作罢。”

第2章 退婚与变数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玉婵,她一把将沈墨尘从地上拽起来,又惊又怒:“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疯了不成!”

“姑姑,我是认真的。”沈墨尘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沈玉婵却气得脸色煞白:“闭嘴!你不娶侯府小姐,是真想一辈子当个和尚,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吗?”

陆婉宁救了他,坏了名声。若他不娶,碍于侯府的权势,无人再敢与他议亲,他未来的路几乎被堵死。沈玉婵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断送一生。

可对如今的沈墨尘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遁入空门,又有何妨。”他淡淡道。

“你——胡闹!”

沈玉婵气得浑身发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拽着他就往外走。

一路回到沈墨尘所居的“清竹院”。

“跪下!”沈玉婵一松手,声音里已带了哭腔,“谁教你说那些混账话的?你是想活活气死姑姑吗!”

“姑姑……”沈墨尘刚想解释,一抬头却愣住了。

沈玉婵的眼中凝着泪,那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说到底,都是姑姑没用,”她哽咽着,字字句句都是自责,“是我身份低微,才让你……让你受这般奇耻大辱。”

姑姑的眼泪,像一盆滚烫的铁水,浇在沈墨尘心上。

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上前,笨拙地拥住她:“姑姑,我错了,都是墨尘的错。我再也不说这种话惹您生气了。”

许久,沈玉婵才止住哭泣,擦干眼泪,只留下一句“此事我定会为你妥善解决”,便匆匆离去。

望着姑姑决绝的背影,沈墨尘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姑姑是为他好。

可重活一世,他真的不想,再做陆婉宁的夫。

就在这时,丫鬟春玉匆匆来报:“公子!陆小姐来了,正在后院的凉亭等您。”

陆婉宁竟会主动来寻他?

这在前世是从未有过的情景。沈墨尘心头掠过一丝波澜,压下万千思绪,最终还是起身,向着后院的凉亭走去。

冬日的凉亭,寒风萧瑟。

两人见礼后,气氛有些凝滞。沈墨尘下意识地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春玉,去沏茶来,不要西湖龙井,要信阳毛尖。”

“是。”春玉领命而去。

陆婉宁闻言,却是心头一震。

只有自幼贴身伺候她的人,才知道她看似偏爱名满天下的龙井,实则在私下里,更爱信阳毛尖那清冽的口感。

沈墨尘……他是从何得知的?

她这才开始真正审视眼前的少年。十年了,自他随沈氏入府,他们虽同住一府,却如同两条平行线。直到那场落水意外发生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会与他有所交集。

但陆婉宁行事,向来只求本心。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便会负责到底。

只是今日前厅之事,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沈公子,”她打破沉默,清冷的眸子望着他,“今日祖母所言,你莫要放在心上。我既已承诺娶你,便绝不会食言。”

她的声音很轻,但话里的分量,却重若千钧。

沈墨尘的心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泛起一阵熟悉的酸楚。

这就是陆婉宁,侯府嫡女,一诺千金。

前世,他就是将这份“责任”与“承诺”,误解成了“喜欢”。

直到用尽一生才痛苦地明白,她只是在遵循她的道义。换做任何一个人落水被她所救,她都会做到这个地步。

错的是他,错在他不该奢求那份承诺之外的感情。

强压下心口的涩意,沈墨尘抬眸,平静地回视她:“陆小姐,你不必如此。我今日在大厅所言,字字真心。”

陆婉宁看着他清澈眼眸中的认真,心口莫名地,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垂下眼帘,沉吟片刻,再度开口:“沈公子,我此刻所言,亦句句肺腑。”

“你无需担忧,成婚之后,我定会……真心待你。”

“真心”二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沈墨尘浑身僵硬,再说不出一个字。

陆婉宁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留下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去了。

次日清晨。

沈墨尘正准备去给姑姑请安,刚踏出院门,就见姑姑的贴身丫鬟春桃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

“公子,不好了!夫人……夫人昨夜被皇上带进宫,至今未归!”

第3章 命运的偏轨

“你说什么?”

沈墨尘如遭五雷轰顶,身形剧烈一颤。

前世,姑姑入宫,分明是在他与陆婉宁成婚之后!怎么会……怎么会提前了整整一年?!

他记得,前世他刚成婚,就被陆老夫人塞来的男宠肆意折辱。姑姑是为了给他寻一个坚实的靠山,才狠下心,走进了那座富丽堂皇的牢笼。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沈墨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春桃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昨日夫人从您这儿离开后,便说要去驿站给侯爷送信。谁知半路上马车坏了,我们主仆二人在路边等候时,竟……竟迎面撞上了微服私访的圣驾!”

“夫人见到皇上时似乎很是惊愕,两人还起了争执,奴婢吓得魂都没了,等回过神来,夫人已经被皇上的人……强行带进了宫里!”

沈墨尘听得心头发凉,久久失神。

前世姑姑是如何进的宫,他并不知晓细节。他只知道,姑姑是在那一次主动陪同侯爷入宫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上午,在焦灼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沈玉婵,依旧没有归来。

整个侯府都笼罩在一股紧张不安的气氛中。只有沈墨尘清楚,按照前世的轨迹,他再见到姑姑时,将是三个月后。届时,她已是高高在上的贵妃。

又过了一日,陆老夫人将阖府上下都召集到了正厅。

沈墨尘也位列其中。

只听陆老夫人面色严峻,沉声开口:“大夫人此番入宫,是为陪伴皇后娘娘。此事到此为止,莫要让我在府内外,听到半点不该有的流言蜚语!”

“是。”众人齐声应诺,私下里却眼神交错,暗流涌动。

沈墨尘本以为自己会被老夫人留下严加盘问,可散场时,老夫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他。

这般反常,让他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

他脚步沉重地往回走,路过花园假山时,无意间听到了陆婉宁和她几位堂妹的谈笑声。

有假山遮挡,她们并未发现他。

而她们谈论的中心,正是他的姑姑。

“陛下对那沈氏,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我听祖母说,已经打定主意,等她从宫里一回来,就赐她三尺白绫,也好全了我们侯府的名声。”

沈墨尘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他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明白了陆老夫人为何对他视而不见——在她眼中,姑姑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个死人,自然不值得再费半分唇舌。

“这下好了,姐姐你和那个沈墨尘的婚事,自然也该黄了!”另一个声音响起。

沈墨尘一愣,随即却听见陆婉宁清冷的声音响起:“沈氏是沈氏,他是他。我要嫁他,与他姑姑之事并无干系。”

这话让假山后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良久,才有人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阿姐,你还要嫁?难不成……你是真的喜欢上那个沈墨尘了?”

沈墨尘浑身一僵,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陆婉宁淡淡地回答:“无所谓喜欢与否。我救他在先,名节受损在后,于情于理,我都该嫁他。”

心,彻底沉了下去。

沈墨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早就知道的答案,自己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假山后,哄笑声再度响起。

“阿姐你就是太端着了!救了他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我倒觉得不是,我看她就是因为不喜欢,才能摆出这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若是日后真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怕是为了那人把这整个盛京闹得天翻地覆,她也心甘情愿!”

在这一片笑声中,沈墨尘脑中却如闪电划过。

他猛然想起,前世陆婉宁的四个面首里,只有一个,是她自己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叫林启青,是罪臣之子。

当时,她为了将林启青收入房中,确实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而她那三子两女,也皆是出自林启青。

这一刻,沈墨尘如坠冰窟,脸上血色尽失。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自沈玉婵入宫后,沈墨尘在侯府便成了个无人问津的透明人。

直到这天,侯府三小姐的丫鬟,竟亲自送来了一张花帖。

“表少爷,我家姑娘今日在府里举办赏花宴,遍邀京中才子佳人,特意嘱咐奴婢,请您务必赏光。”

沈墨尘看着那精致的花帖,心生疑窦。他与这位三小姐素无往来,她为何会突然相邀?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前去赴宴。

刚到宴会所在的园子,就见三小姐正与一名男子并肩而来,言笑晏晏。

在看清那男子的瞬间,沈墨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人,竟然是林启青!

第4章 圈套与维护

沈墨尘只在最初的瞬间感到了震惊,随即便恢复了平静,移开了目光。

他想起来了,这个时间点,林家尚未获罪,林启青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权臣之子。会出现在侯府三小姐的宴会上,再正常不过。

他不去看林启青,对方却主动走了过来。

“想必这位就是与婉宁小姐有婚约的沈公子了,果真是位品貌不凡的谦谦君子。”林启青笑意盈盈,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

“林公子过誉,你才是真正的清风霁月。”沈墨尘客套地回应。

林启青却故作哀伤地轻叹一声:“相貌不过是皮囊,最不值一提。说来,我倒是十分钦佩沈公子的心志,对自己下得了狠心,最终得偿所愿,能与婉宁小姐这样的天之骄女订婚。”

那温和的声音里,却藏着扎人的刺。

沈墨尘这才重新正视这张比前世记忆里更年轻俊朗的脸。原来,在温柔谦卑的面具之下,这才是林启青的真面目。

他忽然笑了笑,刻意提高了些许音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清:

“我与陆小姐并未订婚,陆小姐也并不喜欢我,还请林公子莫要误传,以免败坏小姐声誉。”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

沈墨尘觉得无趣,拱了拱手:“我性子散漫,与各位高雅之士谈不到一处,先行告辞。”

说罢,他转身便走。

却在出口处被三小姐拦下。“墨尘表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林公子会说这些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看着三小姐满脸真诚的模样,沈墨尘心中并无波澜,只淡淡道:“无妨,只是我素来不喜热闹,有些不适罢了。”

三小姐立刻体贴道:“那我派两个丫鬟送你回院子吧,这里人多眼杂,免得冲撞了你。”

沈墨尘点了点头。

两个丫鬟在前引路,带着他从园子的侧门离开。

然而,走了约莫一刻钟后,眼前的路却愈发偏僻荒凉。

沈墨尘心觉不对,猛地停下脚步。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道猥琐的笑声:“沈公子,幸会啊。”

与此同时。

陆婉宁刚从宫外回来,正拿着三小姐未婚夫托她转交的信物,准备去找三小姐。

刚走到园子附近,便听见三小姐得意的笑声传来——

“沈墨尘也就那张脸能看了,我把他送给方家那个女霸王,岂不是正好……”

嚣张的话语戛然而止,三小姐一转身,正对上陆婉宁那双黑沉如冰的眸子。

她顿时慌了神:“阿……阿姐……”

陆婉宁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人呢?”

另一边。

那个被下了药的方家女霸王,已经衣衫不整,只着一件肚兜,眼神贪婪地向沈墨尘逼近。

“沈公子,你如今在侯府也是过街老鼠,不如从了我,我府里还有十几个面首,正好给你们做个伴!”

“做梦!”沈墨尘嘴上说得狠,眼睛却死死闭着,生怕看到不该看的画面,只能被逼退到墙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身上的女人被一股巨力拽开,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没事了。”

是陆婉宁。

那方家女霸王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恶人先告状:“陆小姐,我是被他强……”

话未说完,陆婉宁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只吐出一个字:“滚。”

对方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看到陆婉宁的脸,听到她语气中压抑的焦急,沈墨尘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陆婉宁……”

陆婉宁走过来,忽然弯腰,伸手牵住了他冰凉的手。

“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她的手很暖,那份暖意顺着指尖,一直传到心底。沈墨尘一时竟忘了言语。

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快引来了府里其他人。

三小姐带着林启青等人匆匆赶到时,看到的,正是陆婉宁与沈墨尘十指紧扣,从他们面前,一步步坚定走过的画面。

第5章 承诺与玉佩

陆婉宁牵着沈墨尘的手,一路无言,将他送回了清竹院。

她让他坐下,随即取来药箱,不由分说地蹲下身,为他扭伤的脚踝细致地涂抹药膏。

沈墨尘低头,看着陆婉宁那清丽的侧脸,灯光下,她的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心中,某种异样的情愫正在悄然滋生。

“多谢陆小姐,我自己来便可。”他下意识地,还是想推开她。

陆婉宁却没理会,依旧固执而轻柔地为他敷好了药。

“今日之事……”沈墨尘想说些什么。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竟是陆老夫人亲自来了!

不等沈墨尘起身,陆婉宁已然站起,先一步迎了出去,将他护在了身后。

门外,传来她清晰而坚定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沈墨尘的心湖。

“祖母,我们侯府言出必行。孙女既然已经向他提亲,那他便是我心里认定的夫君,此生,孙女非他不嫁。”

屋内的沈墨尘瞬间怔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屋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只有“笃笃”的拐杖声渐渐远去,老夫人竟一句话没说,带着一腔怒火走了。

房门被推开。

陆婉宁走进来,正对上沈墨尘那双泛红的眼,一时也愣住了。

“其实,陆小姐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沈墨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陆婉宁凝视着他,良久,忽然开口:“沈公子,我发现从议婚那日起,你似乎就一直在推开我。能告诉我,这是为何吗?”

这是陆婉宁第一次,如此直白地与他谈心。

沈墨尘心口一紧,竟生出几分心虚。他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随即又强迫自己转回来,迎上她的视线。

“陆小姐多虑了。我只是不希望,我们是因为所谓的恩情和名节,而草率地捆绑在一起。”他平静地说,“我不奢求侯府女婿的身份,只愿此生,能觅得一位两情相悦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他说得无比真诚。

他也希望,这番话能让陆婉宁彻底死心。毕竟,以她的身份,不养面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陆婉宁的反应,再一次出乎他的预料。

她沉默了许久,目光沉静地望着他,郑重地开口:“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以做到。”

这个承诺,如同一块巨石,轰然砸进沈墨尘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前世,他用尽一生都不敢奢望的誓言,此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她口中说了出来。

他久久无言。

陆婉宁也未再逼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从那天起,一切似乎都变了。

第二天,陆婉宁的小厮送来了一片风干的红枫叶。丫鬟春玉不解其意,沈墨尘却心知肚明,这是“一片丹心”的意思。

此后的日子里,陆婉宁更是时常亲自来他的院子,有时带来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有时只是静静地陪他坐上一会儿。

沈墨尘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直到这天,陆婉宁拿出了半块玉佩,交到他手中。

“这是我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龙凤佩,她让我将这另一半,亲手交给我认定的心爱之人。”

那玉佩触手温润,通体晶莹。

沈墨尘的眼眶,瞬间滚烫。

这块玉佩,他见过。前世,它一直戴在林启青的身上。

他眼尾泛红,情绪如潮水般汹涌。

陆婉宁见他如此,向来冷静的脸上竟显出一丝慌乱:“我……我不勉强你,你若是不想收,我……”

话没说完,沈墨尘却猛地伸手,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要。”

他这副模样,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鲜活与生动。

陆婉宁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陌生的痒意。

“陆婉宁,”沈墨尘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记住你的承诺。”

前世,他爱了她一辈子。

今生,面对这样的陆婉宁,他又如何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那颗本已死去的心,在这一刻,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再度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你亲口答应我的。

然而,就在沈墨尘满怀憧憬,以为自己真的能扭转乾坤,与她走向截然不同结局的第二天。

陆婉宁,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男人。

沈墨尘站在侯府的人群中,如坠冰窟。

他听见她目光坚定地对所有人宣布——

“从今日起,林公子将在我们侯府住下。”

第6章 猜忌与裂痕

陆老夫人当即沉下脸:“婉宁,这于理不合。”

林启青适时地缩在陆婉宁身后,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婉宁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解释道:“祖母,林启青是我恩师的独子。如今林家蒙难,满门获罪,恩师拼死才保下他这一脉香火。他如今举目无亲,走投无路,我必须收留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默许。

陆婉宁似乎也知道此举不妥,在安顿好林启青后,特意找到沈墨尘,神色坦然地向他解释:“墨尘,此事事出突然,还望你不要误会。”

她的语气依旧坚定,眼神依旧坦荡。

沈墨尘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但看着她真诚的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林启青就这么在侯府住了下来,院子就安排在沈墨尘的隔壁。

沈墨尘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便好。

谁知第二天,三小姐竟带着林启青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

林启青那张俊俏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丘疹,看上去颇为骇人。

“沈墨尘!”三小姐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你心肠怎地如此歹毒!你送给林公子的香包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竟害得他面容尽毁!”

沈墨尘一怔,他何时给林启青送过香包?

可那个作为“证据”的香包上,确实绣着他惯用的墨纹图样。

林启青更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声音哽咽:“沈公子,你我素无恩怨,何必如此害我?如今阖府上下谁人不知,陆小姐心中唯你一人,尚未成婚便已许诺你正夫之位,此等殊荣,无人能及。我不过是小姐念及恩情收留的丧家之犬,又怎敢对小姐有半分非分之想?还请沈公子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这一番唱念做打,说得情真意切。

恰在此时,陆婉宁闻讯赶来。

沈墨尘正要开口辩解,却见陆婉宁先是皱眉查看了一下林启青的脸,随即转头看向自己,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我已向你解释过收留他的缘由,你又何必为难于他?”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沈墨尘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

他攥紧拳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的酸涩中挤出来的:“如果我说,此事与我无关。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陆婉宁眸色一滞,她从未见过沈墨尘用这样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还没开口,林启青便立刻低下头,声音委屈:“陆小姐,家父的品性您最是清楚,我自幼受他教诲,又怎会用自己的声誉清白来构陷他人?”

听到这话,陆婉宁的神色明显动容了。

她沉吟许久,最终,对沈墨尘说出了一句足以将他打入深渊的话:“此事,我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

她的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沈墨尘的心,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堵又闷,透不过气来。

沉默了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锋般射向林启青:“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这香包是我送的?”

林启青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垂着头,低声道:“香包上的印记,难道还能作假?”

“好。”沈墨尘闻言,竟冷笑一声。

他当即转身,对身后的春玉凛声道:“春玉,去报官!”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墨尘的语气冰冷刺骨:“事关我的清白,我绝不可能任人平白污蔑!”

“现在,就去把府里所有下人都叫过来!我们报官,让官府来查!我倒要看看,从昨夜到今日,有谁看见我或是春玉去过林公子的院子?又有谁,被我差遣过去,送了这个香包!”

眼见事情要闹大,春玉真的转身要去报官。

林启青终于慌了,连忙喊道:“等等!我想……我想起来了!这香包,或许是我在街边随手买的。上面的图样与沈公子的太过相似,这才……这才一时看错了,引起了误会。”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谁不明白真相如何。

沈墨尘嗤笑一声,再也懒得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回了屋。

他才进屋,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墨尘!”

是陆婉宁追了上来。

沈墨尘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声音沙哑:“我说过,不是我。”

陆婉宁心口一紧,立刻郑重道歉:“对不起,方才,是我误会了你。”

她的道歉,让沈墨尘心头的酸楚更甚。

可还不等他说什么,便听陆婉宁又道:“我也代启青向你道歉。他是我恩师之子,也算是你的师弟,你莫要与他计较。此事,就此翻篇,可好?”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进沈墨尘的心里。

凭什么?凭什么要他去原谅一个处心积虑构陷他的人?!

他很想这么质问,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这些争执,前世已经够多了。

今生,他只问一句:“你对我承诺过的话,还作数吗?”

陆婉宁眉心微蹙,但还是点头:“自然。我此生只会娶你一人。你放心,我对林启青,只有师门之谊,绝无男女之情。”

沈墨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我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过了几日。

沈墨尘特意去外面买了新的香囊,想送给陆婉宁,算是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可当他走到陆婉宁的院门前时,脚步却骤然停住。

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看见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屋内,林启青正紧紧地抱着陆婉宁。

而陆婉宁,没有推开他。

第七章 破碎的玉佩

那一瞬间,沈墨尘如遭雷殛,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尖锐的酸楚混着痛意,密密麻麻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他死死攥着袖中的香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听见自己用一种可怕的平静问道:“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陆婉宁像是被惊到一般,慌忙推开了身前的林启青。

林启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堆起虚伪的笑意,拱手解释道:“沈公子,你千万别误会。方才我与陆小姐说起亡父,一时情难自已,这才失了分寸。”

陆婉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沈墨尘却先一步截断了她的话,他从袖中取出那个精致的香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婉宁,我给你买了新香囊。”

林启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看着陆婉宁的视线胶着在那个香囊上,甚至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只好识趣地垂下头:“陆小姐,那我就不打扰你和沈公子了。”

等人走远,紧绷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陆婉宁松了口气,珍而重之地将香囊贴身收好,脸上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真好看,我会日日带着的。”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仰头望向沈墨尘,轻声解释:“方才的事……的确是我失礼了,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

“好。”沈墨尘勾起嘴角,温柔地点了点头。

可他的心底,却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回响:陆婉宁,这是我的底线,别再碰了。

重活一世,他那颗被伤透的心,变得比前世更加狭隘。狭隘到只要一回想起那些独守空房,彻夜等待她的日日夜夜,就感到一阵阵窒息的痛楚。

……

府里的空气近来有些压抑。

姑姑沈玉婵入宫已久,迟迟未归。尽管有老夫人的严令,不许将此事外传,但侯府内早已是暗流涌动,风言风语压也压不住。

这日,沈墨尘在后院漫步,假山后传来几个修剪花枝的下人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都一个多月了,沈氏还不回来!说是去宫里陪伴皇后娘娘,哪有陪这么久的道理?”

“你还真信?我看呐,什么陪伴皇后,是直接陪到龙榻上去了吧!”

“天呐!这也太不要脸了!”

污秽的言语像针一样扎进沈墨尘的耳朵里,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正欲上前呵斥。

一个清冷的女声却比他更快地响起:“在这里胡说八道,是都不想要命了吗?”

那几个下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

陆婉宁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俏脸含霜:“再让我听见有谁敢随意揣测母亲,败坏侯府声誉,定不轻饶!”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沈墨尘愣在不远处,看着她维护姑姑的模样,心底那片冰封的土地上,竟奇迹般地涌起一股暖流。

她还称姑姑为“母亲”,在这偌大的侯府里,恐怕也只剩下她,还愿意维护姑姑的名声了。

这份暖意持续了数日,直到盛京一年一度的靶场马球赛。

沈墨尘也去了。

赛场上,陆婉宁一身劲装,手臂上系着代表队伍的蓝色丝带,策马奔腾,英姿飒爽。

比赛进行得异常激烈,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

即便沈墨尘早已洞悉这场比赛的结局,可当他亲眼看着陆婉宁打入决胜一球时,心脏依旧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膛。

赛后,陆婉宁作为获胜方的核心,带领队伍绕场接受欢呼。人群之中,她仿佛心有所感,远远地朝他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对,隔着鼎沸的人潮。

一种难以言喻的甜意在沈墨尘心口发酵,让他甚至忽略了不知何时悄然站到他身旁的林启青。

谁知,异变陡生!

场上的一匹骏马毫无征兆地受惊,嘶鸣着调转方向,竟直直地朝着沈墨尘和林启青所在的位置狂奔而来!

陆婉宁的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是本能地调转马头,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然而下一秒,沈墨尘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电光火石之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将她身侧的林启青拽离了危险!

而那匹失控的惊马,则畅通无阻地冲向了他!

“小心!!”

陆婉宁的瞳孔在惊恐中放大,她嘶吼着勒紧缰绳,试图再次伸手去拉沈墨尘,可一切都太晚了。

沈墨尘反应迅速地向一旁扑倒,重重地摔在地上。那高大的马匹带着劲风从他身上一跃而过,沉重的马蹄狠狠踏下。

周遭一片嘈杂尖叫,可沈墨尘的耳中,却只听见一声玉石碎裂的清脆声响。

他艰难地低下头。

只见他贴身佩戴的,那块陆婉宁送给他的定情玉佩,此刻已被马蹄踩得四分五裂。

第八章 推迟的婚约

他的心,好像也跟着那块玉佩一起,碎了。

陆婉宁匆忙翻身下马,奔到他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墨尘,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墨尘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一片一片地,将那些碎裂的玉佩收拢在掌心。玉石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

陆婉宁也看到了那堆碎玉,脸色白了白,连忙解释道:“方才情况紧急,林启青是恩师的托付,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出事。而且……而且以当时的位置,我先救他,是最顺手的。”

她的解释听起来无懈可击,每一个字都合情合理。

沈墨尘却只觉得刺耳,他冷冷地打断了她:“我没事。”

他将那捧碎玉紧紧攥在手心,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望着他孤寂又决绝的背影,陆婉宁的心莫名地慌了。她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急切地说:“墨尘,我们明日就去祖母那里交换庚帖,把婚事定下来,好不好?”

沈墨尘的身形微微一颤。

他回过头,对上陆婉宁那双墨黑如潭的眼眸,里面写满了紧张和恳求。心头的滞涩和翻涌的情绪最终还是被压了下去,他应道:“好。”

第二日,陆婉宁果真带着他来到了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显然还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但终究拗不过陆婉宁的坚持,婚事总算定了下来。

侯府上下立刻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沈墨尘自小便在侯府长大,所以一切仪式也都在侯府操办。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可就在订盟当日,吉时将至,沈墨尘的心头却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环顾四周,满府的红色装饰映入眼帘,人声鼎沸,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赞礼官即将高唱吉时已到之时,一个下人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声音尖锐:“陆小姐!不好了!林公子不见了!只在房里留下了这封信!”

陆婉宁脸色一变,接过信展开。

信纸上只有寥寥一行字:陆小姐不必寻我,此去一别,后会无期。

林启青偏偏挑在他们订盟的吉时离开,早不走,晚不走,其用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墨尘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陆婉宁,他想看看,这一次,她会如何选择。

结果,陆婉宁还是心甘情愿地跳进了这个陷阱。

她迟疑地望向他,眼神里带着歉疚,沉声开口:“墨尘,订盟之事,我们先推迟几日。我必须先找回林启青,他从未独自出过远门,如今一人在外,若是遇到危险,我无法向恩师交代。”

那颗刚刚被安抚好的心,仿佛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沈墨尘攥着庚帖的指尖,因为用力而一根根泛起白色。

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陆婉宁要为了另一个男人,弃他而去。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干涩沙哑,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陆婉宁,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们这婚,就不用订了。”

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陆婉宁却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指责:“墨尘,你别无理取闹!难道在你眼里,人命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太重,她又缓和了语气:“别说气话,等我回来,一切都会照旧。”

话音落下,她将手中的庚帖随手一放,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那红色的庚帖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溅起一小圈灰尘。

沈墨尘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难当。

陆婉宁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周围很吵,他听见许多人在对他说话,也看见不少人跟着陆婉宁着急忙慌地走了。可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仿佛被抽离成了黑白默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丫鬟春玉替他感到委屈至极,眼眶红红地抱怨:“公子,陆小姐怎么能这样对您!订婚的日子,她居然抛下您去找别的男人,这要是传出去,您会被全天下的人耻笑的!”

“不怪她。”

沈墨尘的目光落在檀木桌上,那里摆放着被他小心翼翼拼凑起来的碎玉,他自嘲地笑了笑,心尖泛着浓浓的苦涩。

不怪她,只怪自己太蠢。

前世的教训还不够深刻,非要这一世,再一头撞上南墙。

如今这一切,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陆婉宁这一走,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来。

她是带着林启青一起回来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整个侯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沈墨尘就这么麻木地看着,看着陆婉宁对林启青关怀备至,亲自安排人将他送回房间安顿。

直到处理完林启青的一切事宜,陆婉宁似乎才终于想起他这个被抛下的未婚夫,来到他的面前,准备开口解释。

然而,沈墨尘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他抢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陆小姐,有句话叫,事不过三。”

“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第九章 沉塘之冤

陆婉宁如遭电击,呆立当场。

她从未想过,沈墨尘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沈墨尘没有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说完,便毅然转身,背影里满是无法挽回的疏离。

他回到房中,发现春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姑姑久不归府,他对陆婉宁也已彻底心死。这座侯府,对他而言,再无半分留恋,甚至,已无他的容身之处。

他决定离开。

沈墨尘从柜中取出早就备好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贴身的衣物。

可他刚一只脚迈出房门,就被一群家丁拦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陆老夫人。

“给我把他捆起来!”老夫人厉声喝道,眼神冰冷如刀。

“小小年纪,就如此不知廉耻,果然是跟你那姑姑一个德性,一脉相承的货色!”

沈墨尘被两个家丁死死按住,听到老夫人提及姑姑,脸色瞬间惨白,他挣扎着嘶吼:“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根本不屑于回答,冷着脸命人将他押到了后院的水塘边。

岸边的柱子上,已经绑着一个瑟瑟发抖的陌生女子。

老夫人指着那女子,质问沈墨尘:“你可认得她?”

沈墨尘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用力地摇头:“不认识。”

这边的巨大阵仗惊动了府里上下,下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陆婉宁也匆匆赶到,看到眼前的情形,她立刻挡在沈墨尘身前,质问道:“祖母,您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神色冷厉,指着沈墨尘斥责道:“你这个畜生!前些日子还想方设法地要娶我的婉儿,怎么昨日退婚退得那般轻易?原来是早就与人私通,在外面养了情妇!”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沈墨尘头顶炸响。

他立刻否认:“我根本不认识她!这是诬陷!”

谁料,那个被绑着的女子却忽然抬起头,用一种仿佛与沈墨尘极为熟稔的语气,幽幽地叹了口气。

“墨尘,事到如今,你我已是这般田地,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了,又何必再遮遮掩掩呢?只怪我行事不够周密,在你我约定好今日私奔之时,被人抓了个正着。”

“一派胡言!”沈墨尘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地驳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我从未见过你!我前世今生,都从未见过你这张脸!”

见此情景,陆婉宁还是站了出来,试图阻止事态恶化:“祖母,此事疑点重重,应当先调查清楚,不能仅凭片面之词就轻易定论。我相信墨尘不是这样的人。”

沈墨尘的心头,划过一丝复杂的酸楚。

老夫人却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婉宁:“你糊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是太善良了!此事,是他的贴身丫鬟春玉亲口作证,说他与这情妇苟且已久,今日更是约好了要一起私奔,才被我的人当场抓获!”

陆婉宁的脸色骤然一变,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墨尘。

而沈墨尘的心,则猛地向下一沉,他不可思议地望向跪在一旁的春玉:“春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诬陷我?”

春玉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哽咽着,坚持自己的说辞:“公子……你莫怪奴婢,奴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我根本不认识她!”沈墨尘眼眶通红,疯了一样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

老夫人却已不耐烦,严厉地发号施令:“这等丑事发生在我侯府,简直是败坏门风!来人,按家法,给我打上三十大板,然后直接沉塘!”

“是!”

沉重的板子即将落下,陆婉宁却猛地冲上前,用身体护住了沈墨尘,她眸色冷凝地看着老夫人。

“祖母,何必非要到沉塘这种地步?不如……不如就放他离开侯府吧。”

“糊涂东西!”老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为了彻底断了孙女的念想,她狠下心肠道,“来人,把陆小姐给我拉开!”

她对着陆婉宁,字字诛心地说道:“婉儿,世代祖规便是如此!你今日偏袒他,就是放任侯府之人未婚与人通奸的风气滋长!将来这事传了出去,你让侯府里其他人如何自处?你想过你的弟弟们,日后会因为你今日的举动,被外人如何戳脊梁骨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割在陆婉宁的心上。

她护着沈墨尘的手,终究还是在颤抖中,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那一刻,沈墨尘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里泛起,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骤然嗤笑出声。

前世今生,两辈子,他终究还是看错了这个人!

三十大板重重落下。

沈墨尘被打得嘴角溢血,奄奄一息,随后被人捆紧了手脚,用布团塞住了嘴,推进了一个沉重的木笼里。

“沉塘!”

随着老夫人一声令下,装有沈墨尘的木笼被绳索高高吊起。透过木笼的缝隙,他视线模糊地看向人群中,那个身形僵直,一动不动的陆婉宁。

血与泪,顺着他的眼角一同滑落。

他从未想过,重来一世,自己竟会落得比前世还要凄惨的下场。

就在他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的冰冷时。

远处,骤然传来一阵喧闹,一个尖锐而宏亮的通报声划破了后院的死寂——

“贵妃娘娘驾到——!”

霎时间,全场一静。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贵妃娘娘?这宫里什么时候有了位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

沈墨尘猛地睁开眼,他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在笼中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他的挣扎毫无用处。在老夫人的示意下,锋利的刀刃已经迅速割开了绳索。

他连同木笼一起,从高处急速坠下,“咚”的一声巨响,砸入了冰冷的水塘之中。

第十章 贵妃还朝

就在木笼沉入塘底的同一时间,浩浩荡荡的宫人仪仗已经踏入了后院。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陆老夫人,都纷纷惶恐地跪了一地。

老夫人跪在最前方,心中惊疑不定,悄然抬眼望去,只看了一眼,便霎时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只见那仪仗的尽头,被众人簇拥着的,身着华美贵妃霞帔的女子,有着一张美艳绝伦却又无比熟悉的脸——那不正是失联已久,被他们认定早已失势的沈玉婵!

沈玉婵凤目含威,焦急的视线在跪着的人群中迅速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眉头立刻紧紧拧起,声音冷冽地问道:

“我的墨尘呢?”

刹那间,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脸上写满了惊恐,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身后的水塘!

碧绿的水面此刻已恢复了平静,死寂一片,看不出任何生息!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沈玉婵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望向那片池塘,脸色骤变。岸边用来行刑的木板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触目惊心。

沈玉婵的语气倏地冷到了极点:“怎么回事?!”

人群鸦雀无声,无人敢言。

“贵妃娘娘!快救公子啊!”

这时,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声响起,春玉红着眼睛,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指着水面,几乎是吼了出来:“公子……公子他被沉塘了!贵妃娘娘!求您快救救他——”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什么?”

沈玉婵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来人!快!下水救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比宫人更快,陆婉宁已经第一个纵身跳入了冰冷的池水中。

紧接着,“噗通”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会水的家丁们也纷纷跳入水中去寻人。

没过多久,陆婉宁抱着早已失去意识、浑身湿透的沈墨尘浮上了水面。她费力地将他拖上岸,取下他嘴里塞着的布团,解开他手脚上粗糙的绳索,然后不停地按压着他的胸膛。

几下之后,沈墨尘的口鼻中呛出一大口混着泥污的池水,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却依旧紧闭双眼,毫无意识。

“快传太医!”沈玉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冷冷地注视着在场的陆家所有人,警告道:“若我的墨尘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们整个侯府陪葬!”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将沈墨尘转移到了屋内。

太医在里间紧急施救,屋外,沈玉婵望着陆家一大家子人,脸色黑沉如水。

还是陆老夫人先沉不住气,站了出来,强撑着开了口:“你如今是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可也不能仗势欺人!沈墨尘未婚与人通奸,还约定私奔!此乃败坏门风的大罪!我们侯府不过是按祖宗规矩处理家事,这事就算是闹到陛下面前,我们侯府也占着理!”

“未婚通奸?约定私奔?你凭什么定他的罪?”沈玉婵冷笑一声,凤目环顾四周。

老夫人心虚地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个所谓的情妇早已趁乱溜走,而塘底打捞上来的木笼里,也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最终,她将目光锁定在了跪在地上的春玉身上:“此事,是春玉一口指认的!春玉自幼便是沈墨尘的贴身丫鬟,她的话,总不能有假!”

听到这话,沈玉婵冰冷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了春玉:“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从实招来!”

下一刻,春玉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哭红着双眼,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是奴婢对不起公子!”

“贵妃娘娘!奴婢也是被逼无奈,求您看在奴婢说出实情的份上,网开一面!”

沈玉婵眯起双眼:“说清楚。”

春玉抽噎着,抬起颤抖的手,猛地指向了一旁同样跪着的林启青:“是他!是他让奴婢这么做的!是他让奴婢故意去陷害公子的!”

林启青如遭雷击,大骇道:“你胡说八道!我为何要指使你?再说了,你一个侯府的丫鬟,又为何要听我的?”

“贵妃娘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春玉哭诉道,“奴婢老家的弟弟因为犯了事被关进了大牢,要被判重刑。林公子就找到了奴婢,说那个县官是他父亲曾经的学生,只要他肯出面,就一定能保我弟弟平安无事!”

“而他的条件,就是让奴婢去跟老夫人说,公子今日约了人要私奔。奴婢当时想着,公子根本没有什么情妇,身正不怕影子斜,应该不会有事,就……就答应了。谁知道今天,他们竟然真的带来了一个女人!”

“到了那个时候,奴婢才明白,林公子这是早就设好了圈套,想要置公子于死地!可奴婢胆小,又怕弟弟出事,不敢当场反悔……”

“贵妃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可奴婢现在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春玉趴在地上,声声泣血,痛诉着一切。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整个厅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唯有林启青,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惊惶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冤枉……在下冤枉啊!贵妃娘娘,这丫鬟所说的一切,在下毫不知情!”

恰在此时,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陆婉宁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这般对峙的场景,神色一凛:“这是怎么了?”

“陆小姐!陆小姐您救救我!”

见到陆婉宁,林启青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凄声求救。

陆婉宁眉头微蹙,正要向沈玉婵行礼开口。

却听见沈玉婵冰冷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他,设计污蔑我的墨尘与人通奸,意图置他于死地。如此,陆小姐还要包庇他吗?”

霎时间,陆婉宁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她看向林启青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