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被驸马掌掴,连夜回了宫,驸马觉得皇姐可欺,不断纳妾
发布时间:2025-11-18 10:41 浏览量:1
第一章 玉碎
永安长公主李昭阳回到公主府时,已是亥正时分。
夜色浓稠如墨,公主府朱红的大门在灯笼映照下,显出一种沉静的威严。她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今日入宫陪伴太后,听了一耳朵各家命妇的琐碎闲话,回程时马车又意外坏在半路,耽搁了许久。
踏入正院,却见屋内灯火通明,不似往常这个时辰应有的静谧。她微微蹙眉,扶着侍女的手紧了紧。
刚走进花厅,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扑面而来。驸马赵子敬衣衫不整地歪在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眼神迷离,脚下滚落着一个空了的酒坛。他见昭阳进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上扯出一个带着醉意和戾气的笑。
“哟,我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终于舍得回来了?”
昭阳脚步未停,只淡淡瞥他一眼,不欲与醉鬼纠缠,径直往内室走去。“驸马醉了,早些歇息吧。”
“歇息?”赵子敬猛地提高声音,一步跨前,拦住她的去路,“我问你,今日为何不肯为我在吏部王侍郎面前美言几句?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你可知那外放的肥缺,多少人盯着?!”
昭阳停下脚步,看着他,目光清冷如檐上霜。“王侍郎所提之人,才不堪任,德不配位。本宫若开口,岂非徇私枉法?”
“徇私枉法?哈哈!”赵子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刺耳,“好一个秉公执法的长公主!你李家坐拥天下,提拔我赵子敬一个,怎么了?亏我还是你的驸马!你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可曾想过我的颜面何存?!”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昭阳脸上。周围的侍女仆从皆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
昭阳胸中一阵翻涌,是怒,也是悲。三年了,自下嫁赵子敬,起初尚算相敬如宾,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志大才疏、贪婪无度的本性暴露无遗,一次次索取无度,一次次被她拒绝后,便渐生怨怼,如今竟借酒撒泼至此。
她强压下心头的寒意,声音更冷了几分:“驸马若想挣得颜面,当凭自身才学本事,而非倚仗裙带关系。此事不必再提。”
她再次欲走,手腕却猛地被赵子敬死死攥住,力道之大,捏得她骨骼生疼。
“李昭阳!”赵子敬目眦欲裂,醉意混着积怨彻底冲垮了理智,“你别给脸不要脸!别忘了,你嫁入我赵家,就是我赵家的人!整日端着公主的架子给谁看?没有我赵家,你们李家当初……”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骤然打断了赵子敬未尽的狂言。
整个花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出手的赵子敬自己。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昭阳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左颊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火辣辣地疼。鬓边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被震落,“叮当”一声脆响,掉在地上,翠羽跌碎,金丝弯折。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赵子敬。那双总是沉静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任何泪光,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直刺人心。
赵子敬被她看得心底一寒,酒醒了大半,但残存的骄横和那点可怜的男子尊严让他强撑着,色厉内荏地喝道:“看什么看!我……我教训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昭阳没有理会他的话,也没有去碰自己红肿的脸颊。她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拾起了那支摔坏的步摇。指尖拂过碎裂的翠羽,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
然后,她直起身,不再看赵子敬一眼,对身旁同样震惊失语的贴身侍女沉声道:“备马,即刻入宫。”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殿下!”侍女回过神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担忧。
“备马!”昭阳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
她转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向外走去。那背影在灯火下拉得极长,孤直而决绝,仿佛宁折不弯的青竹。
赵子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一脚踢开脚边的酒坛碎片。一股莫名的恐慌开始在他心底滋生,但很快又被恼怒覆盖。不过是个女人,还能反了天不成?他是驸马,是陛下亲封的安定伯!
昭阳走出公主府,夜风裹着寒意吹拂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她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驾!”
马蹄声起,清脆而急促,踏碎了京城宁静的夜色。一人一骑,如离弦之箭,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传得很远,很远,惊醒了无数沉睡中的人家。
第二章 夜奔
夜深如海,宫门早已下钥。
然而那阵急促得不同寻常的马蹄声,以及马上之人那身唯有皇室核心成员才被特许可在宫中策马的殊荣,让守宫的禁卫军统领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亲自验看了永安长公主的令牌,借着宫灯的光芒,清晰看到了公主左颊那触目惊心的红肿,以及那双冰封之下燃着暗火的眸子。
统领心头巨震,不敢多问一句,立刻下令开启侧门。
昭阳弃马,一路疾行。宫灯在她经过时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她孤寂而笔直的身影。宫女太监们远远见到,皆慌忙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只听得那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擂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径直来到了皇帝日常起居和处理政务的乾元殿。
殿外当值的大太监福安远远看见她,先是一愣,待看清她脸上的伤痕和凌乱的发髻,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迎上来:“殿下!您这是……”
“本宫要见陛下。”昭阳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火山爆发前最后的沉寂。
“陛下……陛下已经安寝了……”福安面露难色,声音发颤。谁不知道永安长公主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远超寻常姐弟。如今长公主这般模样深夜闯宫,怕是天要塌了。
“那就烦请公公,叫醒陛下。”昭阳目光直视殿门,分毫不动。
福安还要再劝,殿内却传来一个尚带睡意却已隐含威严的年轻声音:“外面何事喧哗?是皇姐来了吗?进来回话。”
昭阳不再犹豫,推开殿门,迈步而入。
年轻的帝王李弘身披一件明黄常服,显然刚从寝榻起身,脸上还带着些许倦意。然而,当他看清站在殿中,脸颊红肿,发丝微乱,却脊梁挺得笔直的皇姐时,所有的睡意瞬间消散,脸色骤然沉下。
“皇姐!”他几步从御座后绕出,来到昭阳面前,目光死死盯住她脸上的指痕,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惊怒,“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昭阳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眼前已是天下之主、眉宇间初具帝王威仪的弟弟,眼圈终是忍不住微微一红,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撩起裙摆,屈膝,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陛下,”她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坚定,“臣姐李昭阳,恳请陛下恩准——与驸马都尉赵子敬,和离!”
“和离”二字出口,如同惊雷炸响在乾元殿。
侍立在旁的福安吓得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帝王的脸色更是瞬间铁青。
“赵子敬……”李弘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中已有风暴凝聚,“是他动了手?”
昭阳抬起头,将今夜在公主府发生的一切,赵子敬如何借酒撒泼,如何索官不成,如何口出狂言,最后如何动了手,原原本本,清晰冷静地陈述了一遍。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哭诉委屈,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然而越是如此,越让人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屈辱与愤怒。
“……他言道,臣姐既入赵家门,便是赵家人,他教训自家女人,天经地义。”昭阳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臣姐乃李氏皇女,受命于天,代表的是皇家颜面,陛下天威。驸马此举,非但视臣姐如无物,更是藐视天家,践踏皇权!此风若长,国法何在?天家威严何在?”
李弘听着,胸膛剧烈起伏,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年少登基,根基未稳,朝中多有倚仗老臣、外戚之处。赵子敬出身安定伯府,其父在朝中亦有一定势力。他当初同意这桩婚事,亦有平衡朝局之虑。却不想,竟纵容得赵子敬如此狂妄,竟敢对皇姐动手!
他俯身,亲手将昭阳扶起,触手之处,只觉得皇姐的手臂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他心中更是刺痛难当。
“皇姐受委屈了。”李弘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杀意,“此事,朕定为你做主!”
他转身,大步走回御案之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福安!”
“奴才在!”福安连忙跪倒。
“传朕旨意!”李弘一字一顿,声音如同金玉交击,冰冷彻骨,“驸马都尉赵子敬,品行不端,狂悖无礼,藐视天威,即刻起,夺其一切官职爵禄,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驸马府半步!”
“是!”福安连忙应下。
“还有,”李弘目光锐利如刀,看向昭阳,“皇姐既已提出和离,朕……”
“陛下,”昭阳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臣姐请和离,并非一时意气。然则,若此刻立刻下旨和离,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夫妻口角,陛下为全皇家颜面而为之。于赵子敬,不过失一驸马名位,于其根基无损。他日,他依旧可以凭借着安定伯府的荫庇,逍遥度日,甚至……变本加厉地纳妾享乐,诋毁臣姐。”
李弘微微眯起眼睛:“皇姐的意思是?”
昭阳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他既觉得臣姐可欺,觉得皇家公主不过如此,觉得纳妾狎妓才是人生乐事……那便让他纳个够。”
“请陛下,暂缓和离之旨。臣,自有计较。”
第三章 “恩赏”
翌日,皇帝斥责驸马、令其闭门思过的旨意便传遍了朝野。
众人初时皆惊,不明所以。只隐约听闻昨夜长公主连夜入宫,想必是驸马做了什么大不敬之事。一时间,各种猜测流言四起。
而被禁足在驸马府内的赵子敬,在最初的惊慌过后,见皇帝并未立刻下旨废黜他驸马之位,也未提和离,只是夺爵禁足,心下稍安。他想着,陛下终究是顾念安定伯府和他父亲在朝中的几分情面,此举多半是给皇姐出气,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姿态。等风头过去,再让父亲在朝中周旋一番,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他甚至暗自揣度,李昭阳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女子终究是女子,昨夜虽一时刚烈,但事后冷静下来,难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和离不成?她就不怕后半生孤寂,受人指摘?
如此一想,赵子敬那点被压抑下去的骄纵之心又渐渐抬头,甚至生出几分怨怼。若非李昭阳不肯帮他,他何至于此?如今倒好,官位没捞着,反而丢了爵禄,被圈禁在这府里,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他心中烦闷,便越发在府中纵情声色。原本府中已有几房妾室,如今他更是变本加厉,接连又纳了两房美妾入府,日夜饮酒作乐,似乎想借此向外界,也向自己证明,他赵子敬依然是那个风流的驸马爷,并未因皇帝的斥责而一蹶不振。
驸马府内的丝竹管乐之声,甚至隐约传到了府外。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宫中。
昭阳在长公主所居的长乐宫中,听着侍女的禀报,面上无波无澜,只轻轻拨弄着茶盏中的浮沫。
“他倒是……很会给自己找乐子。”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又过了几日,就在朝臣们对此事的关注渐渐淡去,赵子敬也几乎要习惯这种被圈禁却依旧奢靡的日子时,乾元殿再次传来了旨意。
这一次,前来宣旨的依旧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安,身后还跟着一列沉默肃穆的宫廷侍卫。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些侍卫并未手持仪仗,反而护送着十几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青篷马车,停在了驸马府门前。
赵子敬得到通报,心中惊疑不定,连忙整理衣冠,来到前院接旨。
福安展开明黄卷轴,尖细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板的威严:“驸马都尉赵子敬接旨——”
赵子敬跪倒在地,心中七上八下。
“咨尔驸马都尉赵子敬,既心慕闺阁之乐,广纳姬妾,朕体恤下情,特赐美人百名,充尔内帏。望尔感念天恩,善加抚恤,勿负朕意。钦此——”
这道旨意,如同一个巨大的玩笑,砸得赵子敬头晕眼花。
赐……赐妾?还一次百名?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非但没有因他纳妾而怪罪,反而……成全他?这是否意味着,陛下已经不再追究掌掴公主之事,甚至有意安抚?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得意瞬间冲昏了赵子敬的头脑。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叩首谢恩:“臣赵子敬,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接过圣旨,激动得手都在颤抖。看来,陛下终究是顾忌皇家颜面,不愿将事情闹大,用这种方式来缓和关系。而他赵子敬,因祸得福,不仅保住了驸马之位,还得此“殊荣”,一次纳百美,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看日后京城谁还敢嘲笑他!
“福安公公,辛苦您了。”赵子敬站起身,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连忙示意管家奉上早已准备好的丰厚的赏封。
福安面无表情地接过,只淡淡道:“驸马爷,谢恩吧。这些……美人,皆是陛下亲选,还望驸马爷好生安置,莫要辜负圣恩。”
“自然,自然!”赵子敬连连点头,目光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向那些马车。
福安不再多言,宣旨完毕,便带着侍卫们转身离去,留下那十几辆静默的马车,以及马车旁寥寥数名押送的内侍。
赵子敬搓着手,心花怒放地走上前,对为首的内侍道:“快,请诸位美人下车,让本驸马瞧瞧陛下赏赐的殊色!”
内侍低着头,应了一声,抬手示意。
车帘被一一掀开。
想象中的环佩叮当、香风扑面并未出现。首先涌出的,是一股混杂着尘土、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铁锈气的味道。
然后,一个个身影,默不作声地从车上下来,依次站定在驸马府的前院里。
没有婀娜的身姿,没有娇媚的容颜,更没有莺声燕语。
站在赵子敬面前的,是百余名女子。她们年龄不一,衣着朴素甚至破旧,大多身形健壮,皮肤粗糙,脸上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的痕迹。她们的眼神,有的麻木,有的空洞,有的则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野性,冷冷地扫视着这华丽的府邸和站在台阶上、满脸错愕的赵子敬。
这哪里是美人?这分明是一群……囚犯!不,比囚犯更甚,她们身上带着一种经历过沙场血腥的煞气!
赵子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继而转为惊愕、茫然,最后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她……她们是……”他声音发颤,指着院中那群沉默的女子,问那押送的内侍。
内侍依旧低着头,声音平板无波:“回驸马爷,这些皆是陛下从各地遴选的‘佳人’。有北境俘获的狄族女战士,有西南叛乱平定后的夷人女眷,还有……一些触犯律法、被判充入教坊司的将门之后。陛下言道,驸马爷勇武,想必能驾驭得了这些……胭脂虎。”
胭脂虎……
赵子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恩赏。
这是惩罚!是皇帝和长公主,联手为他设下的,一个无比恶毒,又让他无从抗拒的陷阱!
第四章 胭脂虎
百名“恩赐”的美人,如同百块沉重的巨石,投入了原本奢靡精致的驸马府这潭死水,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赵子敬试图挣扎,试图将这些烫手山芋退回去。他连夜修书,恳求父亲安定伯在朝中周旋,甚至想方设法递话入宫,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已知错,不敢承受如此“厚赏”,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皇帝那边只有一句冰冷的回复:“天子赐,不可辞。驸马安心受着便是。”
安定伯府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同样令人绝望。皇帝此举,占尽“道理”——是你赵子敬自己喜好纳妾,朕体恤你,成全你,你还有何不满?若再推辞,便是对圣意不敬,其罪更甚。朝中那些原本与赵家交好或是有姻亲的官员,此刻也都噤若寒蝉,无人敢在此时触怒明显护短的年轻帝王。
赵子敬彻底绝望了。
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百名“胭脂虎”安置在府中。驸马府虽大,但骤然塞进这么多人,也立刻显得拥挤不堪。他不得不将后花园的大片空地划出来,临时搭建了许多简陋的屋舍安置她们。
而这些女子,也果然不负“胭脂虎”之名。
她们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更非那些懂得曲意逢迎、以色侍人的姬妾。她们之中,有力大无穷者,能单手举起院中的石锁;有身手矫健者,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更有精于骑射、刀剑者,虽无兵器在手,但眼神凌厉,气势迫人。
她们不事梳妆,不习女红,对于驸马府提供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嗤之以鼻。她们自成一体,说着旁人听不懂的方言或部族语言,纪律性极强,仿佛一支蛰伏的军队。
赵子敬起初还试图摆出驸马的威严,想去“巡视”一番,甚至挑了几个看起来相对顺眼的,意图“临幸”,以彰显自己主人的地位。
结果,第一次去,便被一个来自北狄的高大女子,单手抓住衣领,如同扔垃圾一般直接扔出了院门,摔得他七荤八素,颜面尽失。
第二次,他带了几个健壮的家丁前去,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然而,那些家丁在这些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女子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放倒一地,哀嚎不止。而那群女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赵子敬又惊又怒,却无可奈何。他不敢再去招惹她们,只能将她们圈禁在后院那片区域,眼不见为净。
然而,他想清净,那些女子却未必让他清净。
驸马府的规矩,在她们眼中形同虚设。她们会在深夜高声唱起苍凉悲壮的部落战歌,歌声穿云裂石,搅得全府不得安宁;她们会因为不满膳食粗糙(尽管在赵子敬看来已是尽力供给),直接闯入厨房,自己动手宰杀牲畜,弄得一片狼藉;她们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摩擦,内部进行决斗,打得头破血流,却无人敢去劝阻。
更让赵子敬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对这座府邸的掌控力正在迅速流失。
府中的仆从下人,见到这些女子如同见到鬼魅,远远避开,吩咐下去的事情也常常阳奉阴违,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不小心得罪了哪位“煞神”。他原有的那些娇滴滴的妾室,更是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以泪洗面,有的甚至偷偷收拾细软,想要逃离这座已然变成魔窟的驸马府。
赵子敬试图严厉惩处一两个带头闹事的,以儆效尤。但他派去的人,往往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反而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回来。
他仿佛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而是被囚禁在自己家中的囚徒。而那些皇帝赐下的“妾室”,才是这里真正的掌控者。
奢靡享乐早已成了奢望,连基本的安宁都成了泡影。赵子敬迅速憔悴下去,眼窝深陷,神色惶惶,如同惊弓之鸟。府内日夜不宁的喧嚣,女子们冰冷桀骜的眼神,像无数根细针,时时刻刻扎在他的神经上。
他开始失眠,耳边总是回荡着那些听不懂的战歌和呵斥声。他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他,准备对他不利。精美的食物吃到嘴里味同嚼蜡,华美的锦被盖在身上却只觉得冰冷刺骨。
他这才幡然醒悟,那一记耳光,打掉的不仅仅是长公主的尊严,更是他赵子敬原本拥有的一切安稳与富贵。皇帝赐下的不是艳福,是刮骨钢刀,是慢性的毒药,要让他在这无休止的折磨中,一点点耗尽所有。
第五章 惊变
这种令人窒息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三个月。
曾经的驸马府,如今的“胭脂虎”巢穴,已然面目全非。精致的亭台楼阁蒙上了灰尘,名贵的花木因无人打理而枯萎凋零,取而代之的是后院那片区域日益浓厚的肃杀之气和不时传来的操练般的呼喝声。
赵子敬蜷缩在远离后院的、唯一还算清净的书房里,形容枯槁,眼神涣散。昔日那个风流倜傥的驸马爷早已不见踪影,眼前之人更像是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囚犯。他不敢出门,不敢见客,甚至连窗户都不敢大开,生怕看到那些让他噩梦连连的身影。
夜深了。
今晚的驸马府,格外的“安静”。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连夏夜的虫鸣都似乎销声匿迹。
赵子敬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一种莫名的心悸让他无法入睡,总觉得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摇曳的帐幔阴影,耳朵竖起着,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密集的脚步声,如同鬼魅般,在院落四周响起。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赵子敬浑身汗毛倒竖,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来了!她们来了!
他连滚带爬地跌下床,想要呼喊守在外间的仆从,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那扇沉重的梨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月光如水,流淌进来,勾勒出门口几个高挑健硕的身影。她们逆光而立,面容模糊,只有那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般冰冷嗜血的光芒。
“你……你们要做什么?!”赵子敬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去,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我是驸马!我是安定伯世子!你们敢动我,陛下……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回应他的,是一阵低沉而充满嘲弄的嗤笑声,用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为首的一名女子,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月光照在她脸上,正是当初单手将赵子敬扔出院门的那个北狄女战士。她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驸马?”她生硬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调怪异,带着浓重的口音,然后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主人说……你该还债了。”
“主人?什么主人?谁是你的主人?!”赵子敬惊恐万状,脑子一片混乱。
那女子却不答话,只是迈步,一步步向他逼近。其他几名女子也无声地涌入书房,呈扇形散开,堵住了所有去路。
“不……不要过来!救命!救命啊——!”赵子敬终于崩溃,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声音划破了驸马府死寂的夜空。
然而,这府邸内外,早已被隔绝。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
那些女子围了上来,如同群狼围猎一只可怜的羔羊。
黑暗中,只听得见拳脚落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骨骼错位的可怕声音,以及赵子敬那一声高过一声、非人般的惨嚎和求饶。
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在冰冷的地板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敲碎,每一寸肌肉都被撕裂。他感到温热的血液从口鼻中涌出,腥甜的气味充斥着他的感官。
然而,诡异的是,这些女子下手极有分寸,避开了所有的要害。她们似乎并不打算立刻要他的命,只是要让他品尝极致的痛苦与恐惧。
在这无边的痛苦和恐惧的深渊里,赵子敬的脑海中,最后清晰地浮现出的,是那夜李昭阳离去时,那双冰冷彻骨、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是李昭阳,是皇帝,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场名为“恩赏”的凌迟。
惨叫声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翌日清晨,驸马府传出消息,驸马赵子敬昨夜突发恶疾,重伤濒死。太医署派人诊治,也只是摇头,言道伤势古怪,能吊住性命已是万幸,日后恐怕……形同废人。
消息传出,举世哗然。联想到三个月前那百名“特殊”的赏赐,所有人都在瞬间明白了真相。
然而,没有人敢公开议论一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安定伯府痛失继承人,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敢有半分追究之意。
经此一役,京城上下,所有勋贵外戚,皆凛然惊惧。他们彻底看清了年轻帝王护短的决心,以及那位看似沉静的长公主,隐藏在温婉外表下的铁血手腕。
第六章 新枝
时光荏苒,距离驸马府的惊变,已过去半年。
秋高气爽,长乐宫的后苑却并非只有菊花的清雅。在一片特意开辟出的演武场上,一道红色的身影正在舞剑。
正是永安长公主李昭阳。
她未施粉黛,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身着一袭利落的红色劲装,手中一柄秋水般的长剑上下翻飞,时而如惊鸿掠水,时而如游龙穿云,剑光闪烁,寒气森然。她的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眉宇间再无半分往日的隐忍与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飒爽的英气和沉静的自信。
那场噩梦般的婚姻,仿佛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阴影,反而如同一次淬火,让她褪去了曾经的些许柔弱,展露出内蕴的锋芒。
演武场边,侍立着的宫女们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如今的做派,眼中只有钦佩与敬畏。
一套剑法练完,昭阳收势而立,气息匀停,额角仅渗出些许细汗。侍女连忙上前,递上温热的帕子和茶水。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来,躬身禀报:“殿下,陛下驾到。”
昭阳接过帕子擦了擦汗,转身便看到弟弟李弘穿着一身常服,含笑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年轻官员。
“皇姐好兴致。”李弘笑着打量她一番,眼中满是欣慰,“看来朕送来的那几本剑谱,皇姐已练得纯熟了。”
“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昭阳微微一笑,目光掠过李弘,落在他身后那名年轻官员身上。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着青色官袍,面容俊朗,气质儒雅,此刻正微微垂首,姿态恭敬,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悄悄打量着她,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倾慕。
李弘注意到她的目光,侧身介绍道:“皇姐,这位是今科状元,柳文轩柳爱卿。文采斐然,见识不凡,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他又对柳文轩道,“柳卿,这便是朕的皇姐,永安长公主。”
柳文轩连忙上前一步,撩袍便拜,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微臣柳文轩,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昭阳虚抬了一下手:“柳状元不必多礼。”
柳文轩起身,依旧不敢直视,心跳如擂鼓。他早已听闻永安长公主风华绝代,更知其半年前那段“壮士断腕”般的和离风波(赵子敬重伤后,皇帝便顺势下旨,以驸马德行有亏、身染恶疾为由,解除了婚约),心中既敬佩其刚烈,又怜惜其遭遇,更存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遐思。今日得见,只觉眼前女子英姿飒爽,气度非凡,远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那点遐思顿时化作了熊熊烈火。
李弘将柳文轩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他乐见皇姐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若能寻得一位真正尊重她、爱护她的良人,自是再好不过。这柳文轩年轻有为,家世清白,看起来也对皇姐有意……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柳文轩却似乎鼓足了勇气,再次躬身,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殿下风姿,宛若天人!微臣……微臣倾慕殿下已久,今日得见天颜,三生有幸!臣虽不才,愿尚公主,倾尽所有,护殿下余生喜乐安康!”
他说得情真意切,俊脸因激动而微微泛红。在他看来,自己身为新科状元,前途无量,又主动示爱,于一位刚刚和离的公主而言,无疑是极好的归宿。
然而,昭阳闻言,脸上的浅淡笑容却微微收敛了起来。她静静地看了柳文轩片刻,目光平静无波,既无惊喜,也无羞怯。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缓步走向一旁的兵器架,重新拿起了那柄刚刚归鞘的长剑。
“柳状元,”她开口,声音清越,如同玉磬轻击,“你想尚主?”
柳文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点头:“是……是!微臣一片赤诚……”
“很好。”昭阳打断了他,手腕一抖,“锃”的一声,长剑再次出鞘,雪亮的剑锋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她剑尖微抬,并未指向柳文轩,只是随意地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带起一阵凌厉的破空之声。
“本宫的规矩,”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她手中的剑锋,直视着瞬间僵住的柳文轩,“很简单。”
“无论何人,想求娶本宫,”
她的声音顿了顿,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遍整个演武场:
“需得能接住本宫手中剑,三招。”
话音落下,满场皆寂。
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更添肃杀。
柳文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他看着那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又看看眼前红装飒然、目光如电的长公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让他一个文弱书生,去接长公主明显身手不凡的三剑?这……这简直是……
李弘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继而化为深深的笑意和释然。他摇了摇头,看向面如土色的柳文轩,心中暗叹,这书生怕是还没摸清他这位皇姐如今的性子啊。
昭阳不再看柳文轩,归剑入鞘,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看来,柳状元尚需斟酌。”她语气平淡,转身将剑放回兵器架,动作从容不迫,“本宫乏了,陛下,臣姐先行告退。”
说罢,对着李弘微一颔首,便带着侍女,径直离开了演武场。那红色的背影,决绝而骄傲,没有一丝留恋。
只留下目瞪口呆、冷汗涔涔的柳状元,以及一位忍俊不禁的年轻帝王。
第七章 新生
柳文轩最终是如何失魂落魄、脚步虚浮地离开长乐宫的,无人关心。
倒是长公主那句“需接三招”的择婿条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再次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茶楼酒肆,坊间巷议,无不以此为谈资。
“听说了吗?永安长公主立下规矩,想当她的驸马,得先接她三剑!”
“三剑?我的老天!那位殿下如今可是能提剑砍人的主儿!连赵驸马……咳,赵子敬那样的人都栽了,谁还敢去?”
“可不是嘛!新科状元柳文轩,多俊俏多有才的一个人儿,当场就吓傻了!”
“啧啧,这哪是选驸马,这是选武将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长公主金枝玉叶,历经磨难,如今自立自强,不愿再依附男子,想寻个真正能与她并肩、甚至能让她钦服的强者,有何不可?”
“话在理!只是这‘强者’……嘿嘿,怕是难找咯!文武双全已是不易,还得能入长公主的眼……”
有人嗤之以鼻,认为长公主此举惊世骇俗,有失体统;有人唏嘘感慨,觉得她是被上一段婚姻伤得太深,性情大变;但亦有不少人,尤其是听闻过赵子敬所作所为及其下场的人,暗中拍手称快,认为长公主快意恩仇,活出了女子应有的骨气与风采。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纷纭,处于风暴中心的李昭阳,却仿佛置身事外,在长乐宫中过得分外平静而充实。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遵循宫廷礼仪、代表皇室颜面的长公主。她读书,习武,处理自己名下日益扩大的封地和产业,甚至偶尔会身着便装,由可靠侍卫保护着,去京郊的皇庄巡视,去了解民情疾苦。
她的眼神越来越亮,气度越来越沉静从容。过去的婚姻如同一场洗礼,洗去了她身上的桎梏与迷茫,让她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和道路。
皇帝李弘将姐姐的变化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他彻底放下了为皇姐尽快择婿的念头,转而全力支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明白,他的皇姐,早已不是需要依附于谁的藤蔓,她本身就是一棵能够经历风雨、傲然挺立的乔木。
这一日,秋光正好。
昭阳站在长乐宫最高的凉台上,凭栏远眺。目光越过重重宫阙,能看到远处街市的熙攘人流,更远处隐约的青山轮廓。
微风拂起她的发丝,衣袂飘飘。
她想起年少时,也曾憧憬过才子佳人、举案齐眉的神话;嫁入赵家时,亦曾想过收敛锋芒,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主母。然而现实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也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但如今,她感谢那一击。
若非如此,她或许永远只是困于后宅、相夫教子的李昭阳,而非如今这个可以执剑在手、掌控自己命运的李昭阳。
“接住三招……”她低声重复着自己立下的条件,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并非一时戏言,亦非刻意刁难。
她在等。
等一个真正不因她身份而敬畏、不因她容貌而痴迷、不因她过往而怜悯的人。
等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视她为平等的、值得尊敬的对手,而非附属品的人。
等一个能看懂她剑中之意,能接住她生命中所有风雨,能与她并肩看这天下的人。
或许这个人永远不会出现。
那又何妨?
她已不再需要从他人身上寻找归宿和圆满。她的剑,她的心,她自己,便是她的江山。
夕阳的余晖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璀璨的金光。她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挺拔、坚定,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生机。
宫阙之下,人间烟火正盛。
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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