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风云赋》——品《三国演义》第九回
发布时间:2025-10-02 11:17 浏览量:1
夫乾坤有象,阴阳含章。日月递照,云雷储祥。昔者左丘明著《国语》,叙事必溯其源;司马迁作《史记》,立传必究其本。今观罗生第九回之篇,若登泰岳而瞰群峦,临沧海而测洪波。其文势如龙蟠九渊,其义理若星罗八纮。今试以周鼎商彝之质,汉帛唐绢之姿,剖玄析微,仰赞风流。兹篇将效孔颖达《五经正义》之缜密,承杜佑《通典》之博洽,更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之精鉴,徐徐展开这幅乱世长卷。
第一章 回目经纬考
回目“除暴凶吕布助司徒,犯长安李傕听贾诩”二语,实具《春秋》笔法。前句“除暴”二字,出自《尚书·汤誓》“舍我穑事而割正夏”,暗合汤武革命之义。然细究其理,董卓之暴尤甚夏桀:焚洛阳宫阙,堪比桀作瑶台;杀降卒筑京观,犹过纣设炮烙。“助司徒”三字,见《周礼》“司徒掌邦教”,点出王允礼乐重臣之身。然当礼崩乐坏之际,司徒不行教化而施权谋,此正《礼记·檀弓》所谓“礼之变”也。
后句“犯长安”如《左传》“郑伯犯阙”之凛冽。昔桓王伐郑,犹存君臣名分;今李傕犯阙,纯是豺狼之性。“听贾诩”似《战国策》“昭阳听张仪”之机变。然张仪连横为强国之策,贾诩献计乃祸乱之端。双线并峙,犹《周易》乾坤二卦相摩相荡:王允除暴本属乾道刚健,却堕入阴谋渊薮;李傕作乱虽是坤道阴凝,竟暗合因果轮回。
文中王允设宴,烛影摇红,此非寻常宴饮,实乃《礼记·曲礼》“斋戒以告鬼神”之仪。当其解下玉带悬于梁栋,暗合《墨子》“悬权以为衡”之喻。昔者商鞅立木取信,今朝王允悬带设谋,皆以物象寄意,然一为公义一为私计,境界判若云泥。貂蝉拜月,恰应《楚辞·九歌》“援北斗兮酌桂浆”之境。然湘夫人寄情天地,貂蝉委身虎狼,美人之泪竟成亡国祸水,此等反差深得《庄子》“寓诸庸”之辩。
罗生以金玉锦绣之辞,写刀剑风雷之事,此乃屈子“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之遗韵。更妙在叙事节奏把握:王允说吕布时如春蚕吐丝,层层递进;说貂蝉时如秋雨叩窗,声声入心。这般笔法,暗合陆机《文赋》“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之要义。
第二章 诗赋嵌璧析
本回诗赞如珠玉缀锦:“司徒妙算托红裙”绝句,深得李长吉“女娲炼石补天处”之奇想。首句“王允运机筹”,机筹者,《孙子·计篇》“多算胜少算”之谓。然孙子论兵重在“全胜”,王允用计终至“俱伤”,此等反讽暗合老氏“智慧出有大伪”之训。末句“争奈董卓是畜生”,直用《孟子》“禽兽食人”之诛心笔法。其俚俗中见锋锷,恰似白乐天新乐府“质而径”“直而切”之风。
又见“甘露亭前日影斜”七律,颔联“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暗借杜少陵“感时花溅泪”之移情妙法。然杜诗感时伤世,此联却写美色误国,恰如《诗经》郑卫之音与雅颂正声之别。颈联“温侯有剑诛狂卓”,剑光凛凛若《越绝书》欧冶铸剑之芒;“侍女无颜哭仲颖”,悲声咽咽如《吴越春秋》要离丧妻之恸。全诗以齐梁宫体之绮丽,写春秋大义之峥嵘,此乃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以艳骨载天道之遗韵。
尤需留意回末赞诗:“董卓专权肆不仁,侍中何自竟亡身?当时诸葛隆中卧,安肯轻身事乱臣。”此诗忽转史论笔调,似司马迁“太史公曰”之变体。将董卓乱政与诸葛隐居并置,暗藏《孟子“穷则独善其身”之微义。罗生于此展露史家眼光,堪比范晔《后汉书》论赞之精警。
第三章 叙事经纬论
此回叙事有三绝:一曰伏应之密。前有凤仪亭掷戟,后应白门楼殒命;现有李傕郭汜之乱,后伏汉帝蒙尘之祸。此等草蛇灰线,颇得《左传》“晋楚邲之战”预埋先声之妙。如李傕登场时“本卓部将”四字,看似闲笔,实为后来祸乱张本,此法深得《史记·项羽本纪》写范增“年七十”之笔意。
二曰虚实之变。写貂蝉心事则“泪透绡巾”,是实笔;写董卓痴态则“如醉如迷”,是虚笔。虚实相生,深合《文心雕龙》“隐秀”之道。尤妙在凤仪亭场景:不直写吕布愤怒,而写画戟“倚在亭外”;不直描貂蝉恐惧,而描“池中荷花尽折”。此等侧笔,暗通《诗经·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朦胧意境。
三曰缓急之节。王允定计时如庖丁解牛,徐徐展刃:先说朝廷大事,次论家国情怀,再诉个人委屈,层层推进如《战国策》触龙说太后之妙;吕布刺卓时如后羿射日,倏忽流星:从“持戟直入”到“咽喉刺穿”,仅用二十七字,此等节奏,暗符《乐记》“始奏以文,复乱以武”之律。
尤妙在董卓临殁呼“吾儿奉先何在”,此语直追《史记·项羽本纪》“虞兮虞兮奈若何”之悲怆。然霸王悲歌是英雄末路,董卓哀鸣乃奸雄绝响,同声而异质。更深刻者,此呼应对前文“吾儿奉先救我”之语,形成绝妙反讽,此等对照,深得《春秋繁露》“物各从其类”之微义。
第四章 审美境界探
本回艺术境界有三重:一曰“礼崩乐坏”之境。太师僭用銮舆,司徒私行离间,皆《论语》“八佾舞于庭”之现世注脚。然罗生写来不着批判,唯以事实呈现:董卓乘车逾制,仅用“青盖金华”四字;王允破坏伦常,只现“跪拜义女”一幕。此等“春秋笔法”,深得司马迁“寓论断于叙事”之精髓。
二曰“红颜祸水”之辨。貂蝉身影,似《诗经·硕人》“巧笑倩兮”而心怀《离骚》“虽九死其犹未悔”。然作者赋予这女子以清醒认知:“妾许大人万死不辞”之语,俨然豫让“国士遇我”之志。这般塑造,既突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桎梏,又未堕入才子佳人俗套,恰在道德与审美的峭壁上走出新径。
三曰“天人感应”之验。董卓毙命时“晴空霹雳”,应《尚书·洪范》“咎征休征”之诫。然作者未止步于简单对应,更写“暴雷震开卓墓”之异象,此等笔法暗合《吕氏春秋》“类固相召”之说,却较汉儒天人感应说更多文学想象力。
至若语言艺术,罗生熔铸经史:写吕布“束发金冠”用《仪礼·士冠礼》“委貌周弁”之制;描董卓“横膘满体”取《孟子》“庖有肥肉”之讽;叙李傕“西凉铁骑”含《秦风·无衣》“王于兴师”之势。其骈散相间处,似韩昌黎《原道》之雄辩;其诗赋穿插处,如柳河东《封建论》之博洽。尤妙在人物语言各肖其声:王允言谈多引经据典,是士大夫口吻;吕布语急而气短,是武夫性情;董卓言粗而意横,是枭雄本色。
第五章 史诗位置辨
此回在全书如九鼎之枢机:前承黄巾乱世,后启群雄割据。王允之死,象征汉室最后礼乐精神的消亡;李傕之乱,预告魏晋霸术时代的开启。观其结构,若《礼记·大学》“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味其精神,似《孟子》“春秋无义战”之叹。
若将此回置于中国叙事文学长河中考量,可见其承前启后之功:写王允定计,承《战国策》纵横之术;写吕布反复,启《水浒传》英雄之态;写貂蝉周旋,融《西厢记》儿女之情。这种多元叙事基因的融合,使本回成为古典小说成熟的标志性篇章。
昔范文正公作《岳阳楼记》,分述悲喜二境;今罗贯中写此回,并陈忠奸双线。司徒尽节,是《正气歌》“皇路当清夷”之理想;豺狼当道,是《兵车行》“千村万落生荆杞”之现实。这种理想与现实的撕扯,正是唐人边塞诗中“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悲凉与“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迈在明初的遥远回响。
更须留意本回蕴含的哲学思考:当王允以不正当手段实现正当目的时,其行为本身是否还具有正义性?此问直指《孟子·离娄》“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的伦理困境。罗生虽未明言,然通过后续情节发展——王允刚愎自用终致败亡,暗示了历史正义的复杂实现方式。
第六章 文史互证论
考诸《后汉书》《三国志》,本回情节多有所本。然罗生创作之妙,正在于史实与虚构的巧妙融合。如貂蝉其人,史书未见,然考《吕布传》确有“私与卓侍婢通”记载,作者据此星火,燃成燎原之势。此法深得《史记》于琐事见精神的遗风。
再观凤仪亭掷戟细节,《英雄记》仅载“卓以戟掷布”,罗生却演绎出“掷戟刺布”的戏剧场景。此等艺术加工,非为失真,实为传真——将董吕矛盾的激烈程度可视化,此法暗合顾恺之“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的画理。
至若时间安排,史载初平三年四月诛卓,而小说将事件浓缩于春月之中。这种时间压缩手法,既得《春秋》编年之骨架,又取《左传》纪事之血肉,更添《楚辞》抒怀之精魂,形成独特的三维叙事空间。
结语
嗟乎!读第九回如观吴道子《地狱变相图》,朱紫金碧间俱是森然剑气;又如闻嵇叔夜《广陵散》绝响,宫商角徵中皆含易水寒声。罗生以司马迁互见之法,班固断代之识,更兼杜工部诗史之笔,终成此回金声玉振之章。
今人品读,当效郑康成注经之细,陆德明释文之精,尤须怀太史公“究天人之际”的胸怀。不仅要看王允如何设局,更要思考乱世中道德边界的模糊;不仅要叹貂蝉之美艳,更要感悟古代女性在历史缝隙中的生存智慧;不仅要骂董卓之残暴,更要审视权力对人性的异化作用。
此回如一面八棱镜,从政治学角度看是权力博弈的教科书;从伦理学角度观是道德困境的演示场;从文学角度赏是叙事艺术的集大成;从美学角度品是悲剧意识的深刻体现。昔孔子修《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今罗生著此回而千古兴亡鉴。若能由此回深入,循此脉络通观全书,则不仅得小说三昧,更可窥见中华文明内在的精神脉络与审美追求也。
思维导图
核心思维路径解读:
此思维导图严格遵循了品读文章的六大核心模块,并揭示了其内在逻辑:
1. 由表及里:从最基础的回目考据与诗赋赏析入手,奠定理解基石,逐步深入到叙事技巧与审美境界的剖析。
2. 由点到面:在完成对单回目的精细解剖后,将其置于宏大的史诗脉络与文学史传统中进行定位,彰显其承前启后的关键价值。
3. 文史互参:独设 “文史互证” 模块,揭示了罗贯中“七实三虚”创作法的精髓,即如何在历史框架内进行合理的艺术想象与升华,这正是《三国演义》不朽魅力的根源。
4. 终极升华:最终的 “结语” 将第九回的价值从文学欣赏提升到 “文明镜鉴” 的高度,指出其不仅是精彩的故事,更是理解中国古代政治伦理、哲学思辨与审美理想的窗口。
通过此图,第九回的精髓与品读文章的缜密分析,皆可一目了然,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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