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陪夫君从一介白衣到朝堂新贵,他却娶宰相千金,让我做平妻
发布时间:2025-09-30 07:00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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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确实好看。
衬得他肤白,眉眼清俊。
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坐。”
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他没动,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我。
“瓷儿,你还在生气?”
我扯了下嘴角。
“顾大人,开门见山吧。”
“你那点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不必再跟我演夫妻情深。”
他眉头蹙起,那张好看的脸上,第一次对我露出不耐烦。
“沈瓷,你一定要这样说话?”
“我与若霏是真心相爱。此事,我也是不得已。”
“宰相大人赏识,我总不能拂了他的意。”
“让你做平妻,已经是委屈若霏了。”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茶水已经凉透了。
我慢慢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一直滑到胃里。
真舒服,比他那些虚情假意的温存话舒服多了。
“顾言之。”
我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磕了一下,很轻的一声响。
“五年前,你进京赶考,盘缠是我给的。”
“三年前,你中了状元,打点上下,花的是我沈家的银子。”
“你现在住的宅子,是我爹送的。”
“你身上这件官袍,料子是我从江南调来的。”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说到最后,他嘴唇都开始发抖。
“你……你跟我算这些?”
“我们十年夫妻,你竟跟我算这些?”
“不算不行啊。”
我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备好的东西,推到他面前。
一张纸。
还有一盒红色的印泥。
“和离书,我写好了。”
“你顾言之要娶高门贵女,奔你的青云路,我沈瓷不拦着。”
“但我沈家的女儿,不做妾,也不做什么平妻。”
“你签了字,按了手印,这宅子,连同里面所有东西,都还是你的。”
“就当……我赠你的程仪。”
顾言之死死盯着那张纸。
“和离?”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沈瓷,你离了我,能去哪?”
“你一个下堂妇,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笑了。
“这个就不劳顾大人费心了。”
“我沈家虽然只是商户,但养活一个女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倒是顾大人你,离了我沈家,不知这官,还能不能做得这么稳。”
他被我最后一句话刺到了。
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他猛地抓起那支笔。
笔尖因为用力,都在纸上划出了一道深痕。
他写下自己的名字,力透纸背。
然后,他抓起我的手,想强按着我沾印泥。
我没挣扎,任由他抓着。
他的手心都是汗,又湿又黏。
我皱了皱眉,把手抽了回来。
自己伸出拇指,在印泥盒里按了一下。
鲜红的颜色,我轻轻把指印按在了我的名字旁边。
沈瓷。
顾言之。
两个名字并排,中间隔着一个红得刺眼的手印。
“好了。”
我把和离书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顾大人,明日一早,我就搬出去。”
“恭喜你,得偿所愿。”
他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求他。
就像以前无数次,他惹我生气时那样。
只要他随便哄两句,我就会心软。
可惜,人心,是会死的。
尤其是被银子堆起来的情分,死得更快。
2
我搬出顾府,哦不,现在应该叫状元府了,动静不大。
我就带走了小艾,还有几件我自己的旧衣裳。
其余的,什么金银首饰,古玩字画,我一样没动。
都是我沈家的钱买的,但我嫌脏。
我爹派了马车来接我。
上了车,小艾就忍不住哭了。
“小姐,您受委屈了。”
我给她擦了擦眼泪。
“哭什么,该哭的人不是我。”
“离了火坑,是好事,该笑。”
小艾抽抽搭搭的,不敢再出声。
我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
那座宅子,朱红大门,门口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
我爹当初买下它的时候,说,给我家瓷儿撑腰。
现在,它成了顾言之的脸面,也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回到沈家,我爹和我娘都在门口等着。
我娘一见我,眼圈就红了。
“我的儿啊……”
我赶紧扶住她。
“娘,我没事,好着呢。”
我爹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给你做主。”
我知道我爹心疼我,沈家在京城是皇商,家财万贯。
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是掌上明珠。
当初我要嫁给顾言之那个穷书生,我爹第一个不同意。
是我自己鬼迷心窍,非君不嫁。
我爹拗不过我,只能点头,还搭上了半个沈家。
现在,我成了弃妇。
最难受的,其实是他。
我在娘家安顿下来。
头几天,京城里风平浪静。
顾言之大概忙着跟他的宰相千金你侬我侬,没空搭理我。
我也乐得清静。
每天帮我爹看看账本,或者去我娘的花园里摆弄花草。
日子过得比在状元府舒心多了,直到季攸宁找上门来。
攸宁是我最好的朋友,京城安远侯府的嫡女。
性子火爆,最是看不惯顾言之那副假惺惺的样子。
她一进门,就把手里的马鞭往桌上一拍。
“沈瓷!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喝茶?”
“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
我给她倒了杯茶。
“传什么了?”
“不就是我沈瓷善妒不贤,容不下夫君纳新人,被休弃了么。”
攸宁气得脸都红了。
“你还说得这么轻松!”
“现在外面那些人,都说顾言之仁义,念着旧情才给了你一封和离书,不然就该直接休了你!”
“还有人说,你沈家商户出身,本就配不上状元郎,如今被嫌弃也是活该!”
“顾言之那个王八蛋,还在他那些同僚面前装可怜,说对你心怀愧疚,夜不能寐!”
我端着茶杯的手,稳得很,一点都没抖。
“哦,是吗?”
“他还挺会演。”
“沈瓷!”
攸宁急了,一把抢过我的茶杯。
“你就一点不生气?你就任由他们这么泼脏水?”
“你当初是怎么对他的,你跟我去跟他们说清楚!”
我看着她,笑了笑。
“攸宁,跟一群看热闹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信的,从来不是真相。”
“他们信的,是他们愿意信的故事。”
“一个寒门贵子,一个商户之女。这故事里,我天生就该是那个被抛弃的。”
攸宁愣住了。
“那你……就这么算了?”
我摇摇头。
“当然不算。”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很香。
“攸宁,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攸宁想了想。
“……信誉?”
“对,也不全对。”
我回过头,看着她。
“是账目清晰。”
“一笔一笔,有来有往,清清楚楚,谁也赖不掉。”
“做人,也是这个道理。”
攸宁还是不明白。
“什么账目?”
我没解释。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现在,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子,我们去看看。”
我要让顾言之知道。
我沈瓷的账,没那么好赖。
他欠我的,不只是钱。
还有我这五年的青春,我沈家的脸面。
这些,我都会一笔一笔,跟他算回来。
3
我回娘家的第七天,顾言之和宰相千金柳若霏大婚的日子定了下来。
下月初八,黄道吉日。
消息传遍京城。
人人都说,状元郎配相府千金,真是天作之合。
至于我这个前妻,早就成了别人嘴里的一个笑话。
我爹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我沈家就算是个商户,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瓷儿,爹这就去找他算账!”
我拦住了他。
“爹,别去。”
“您现在去找他,只会坐实了我们沈家小气、纠缠不休的名声。”
“女儿的事,女儿自己解决。”
我爹看着我,一脸担忧。
“你……你想怎么解决?”
我没说话,转身回了我的绣楼。
小艾跟在我身后,欲言又止。
我的绣楼,是我出嫁前住的地方,里面还堆着我不少旧东西。
我让小艾把一个落了灰的樟木箱子搬了出来,箱子很沉。
打开来,一股陈旧的纸墨香气扑面而来。
里面,全是信,一沓一沓,用红绳仔细地捆着。
全是顾言之写给我的。
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年,到他中状元的那一年,足足几百封。
那时候,他在老家的书院读书,穷得叮当响。
是我每个月托人给他送银子和衣物。
他收了银子,就会给我回信。
信里,写的都是些什么呢?
“瓷儿,见信如晤。今日得君银两,感激涕零。此恩此情,言之永世不忘。待我金榜题名,必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你入门。”
“瓷儿,昨夜梦你,辗转反侧。恨不能插翅飞到你身边。若无你,我顾言之与草木何异?”
“瓷儿,我今日对天发誓,此生若负你,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
……
小艾看着这些信,眼圈都红了。
“小姐,姑爷他……他以前明明对您这么好。”
是啊,他以前对我,是真的好。
还是说,他演得好?
我已经分不清了,也不想再去分清了。
我把这些信一封一封地拿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我又拿出了一个账本。
是我嫁给顾言之这五年来,家里所有的开销账目。
每一笔,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到他买一本书,大到他请客吃饭,送礼打点。
柴米油盐,人情往来。
一共是,三万八千二百二十七两白银。
还不算那座宅子。
我把信和账本,放在一起。
然后叫来了我爹手下最机灵的一个管事。
“福伯,你帮我个忙。”
“找一个好点的檀木匣子,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
“再去找城里最好的裱糊师傅,把这个账本的封面,给我用金粉写上三个大字。”
福伯问:“小姐,写什么字?”
我看着那些信,一字一句地说:“‘总账单’。”
福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眼睛里都放着光。
“好嘞!小姐您就瞧好吧!”
第二天,匣子就准备好了。
上好的紫檀木,雕着精致的花纹。
里面,左边是那一沓沓的情信,右边是那本金光闪闪的“总账单”。
相映成趣,我把匣子盖上。
“福伯,再帮我个忙。”
“去找四个嗓门最大的伙计,再租一队吹鼓手。”
“挑个热闹的时候,把这个匣子,敲锣打鼓地送到宰相府。”
“记住,要亲手交到柳小姐手上。”
福伯的嘴巴张成了圆形。
“小姐⋯⋯这⋯⋯这是不是太……”
“太什么?”我看着他,“太张扬了?”
“我就是要张扬。”
“顾言之不是喜欢演戏吗?”
“我给他搭个台子,让他好好唱。”
“我倒要看看,他这出‘深情状元负心汉’的戏,对着宰相千金,对着这本账单,还唱不唱得下去。”
4
日子,我特意挑了顾言之休沐那天。
那天他肯定会在宰相府,陪他的若霏妹妹。
天气也好,秋高气爽,适合看戏。
福伯办事,我向来放心。
他找了沈家米行里最壮实的四个伙计,穿着崭新的衣裳,抬着那个紫檀木匣子。
匣子上还系了大红绸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送聘礼。
后面跟着一队吹鼓手。
从沈家门口一出来,就开始吹。
唢呐的声音,又高又亮,传出几条街去。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宰相府走。
一路上,引得无数人围观。
“这是干嘛的?哪家娶媳妇啊?”
“看着像是沈家的伙计。”
“沈家?就是那个被状元郎休了的商户女?”
“哎哟,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福伯走在最前面,红光满面,腰杆挺得笔直。
有人问他,他就笑呵呵地回答:
“奉我家小姐之命,给顾大人和柳小姐送一份大礼!”
“我家小姐说了,感念顾大人五年夫妻情分,特将旧物送还,以贺新婚之喜!”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但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旧物送还?贺新婚?
这里面可就有嚼头了。
很快,队伍就到了宰相府门口。
那可是宰相府,门口的守卫何等森严。
一看这阵仗,当即就拔刀拦住了。
“什么人!敢在相府门口喧哗!”
福伯上前一步,递上名帖。
“烦请通报一声,沈家前来贺喜。”
守卫一听是沈家,脸色就变得很古怪。
他们当然也听说了状元郎和沈家那点事,一个守卫赶紧跑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宰相府的管家出来了,一脸的不高兴。
“沈家?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今天我家姑爷在府上吗?你们这是何意?”
福伯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正是知道顾大人在,才特意赶来的。”
“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还请管家代为转交。”
说着,就示意伙计们把匣子抬上去。
那管家看着那个精致的匣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沈家是京城首富,宰相府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人把匣子收下了。
“行了,东西收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管家不耐烦地挥挥手,想把人赶走。
福伯却没动。
“管家大人,我家小姐还有一句话交代。”
“她说,这匣子里的东西,务必要请柳小姐亲启。”
“不然,怕顾大人看了会伤心。”
这话,就说得很有意思了。
怕顾大人看了会伤心?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管家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府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怎么回事?外面这么吵?”
紧接着,柳若霏就带着丫鬟走了出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脸铁青的顾言之。
顾言之一看到福伯和那个熟悉的匣子,瞳孔就是一缩。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想上前说什么,但柳若霏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柳若霏长得很美,是那种大家闺秀的端庄之美。
她看了看这阵仗,又看了看顾言之的脸色,秀眉微蹙。
“你们是沈家的人?”
福伯躬身行礼。
“正是,见过柳小姐。”
“奉我家小姐之命,送来贺礼。”
柳若霏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紫檀木匣子上。
“贺礼?”
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高傲。
“沈小姐有心了。是什么东西,这么大张旗鼓的?”
福伯直起身子。
“回柳小姐,我家小姐说,是些不值钱的旧物。”
“是她和顾大人这五年来的一些……回忆。”
“她说,如今顾大人有了柳小姐,这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还特意嘱咐,要请柳小姐您亲手打开。”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言之和柳若霏的脸上。
顾言之的嘴唇在哆嗦,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想阻止,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若霏是什么人?宰相的女儿,从小在人精里堆里长大的。
她一看顾言之的反应,再听福伯这番话,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但她没有发作。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顾言之,然后对管家说:
“把匣子打开。”
这一刻,我仿佛能听到顾言之的心,碎掉的声音。
好戏,才刚刚开始。
5
管家得了令,不敢怠慢,上前就要打开那个紫檀木匣子。
顾言之猛地一个激灵,冲了上去。
“不能开!”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完全失了他平日的儒雅风度。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柳若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没看顾言之,只是盯着那个匣子。
“为什么不能开?”
顾言之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一些私人物品,不……不方便给外人看。”
他越是这样说,柳若霏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外人?”她轻笑了一声。
“言之,我马上就是你的妻子了,也算外人吗?”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
顾言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他求助似的看向周围,但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他急得快要哭了。
“若霏,你信我,真的没什么。就是一些……一些旧信罢了。”
“旧信?”
柳若霏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我倒很想看看,能让你如此失态的,是什么样的信。”
她不再理会顾言之,直接对管家下令。
“打开!”
这一次,顾言之没能再阻止。
两个护卫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管家,把手放在了匣子的铜扣上。
“咔哒”一声,锁开了。
匣盖被缓缓掀开,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阳光照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沓沓用红绳捆好的信件。
纸张已经泛黄,带着岁月的痕迹。
最上面的一封,字迹清秀,开头写着“吾妻瓷儿亲启”。
柳若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没去看那些信。
她的目光,被另一边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本书,一本用锦缎做封面的书。
封面上,是三个用金粉写的,龙飞凤舞的大字——总账单。
这三个字,像三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顾言之的脸上。
也扇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吹鼓手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天地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柳若霏伸出手,拿起了那本账单。
她的手指很白,很细。
翻开账本的动作,很慢,很优雅,就像在翻一本诗集。
第一页。
“安顺五年三月,顾郎赴京,赠盘缠纹银三百两。”
第二页。
“四月,顾郎来信,言衣物单薄,寄寒衣两套,棉被一床,计五十两。”
第三页。
“六月,顾郎言需打点考官,赠纹银五百两。”
……
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日期,事由,金额,后面还附着当时票号的存根。
柳若霏一页一页地翻着。
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她翻书的力道,越来越大,指节都有些发白。
顾言之已经瘫软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他嘴里喃喃着:“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周围的人,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起。
“天哪!这……这状元郎是靠沈家养出来的?”
“五年花了三万多两?我的乖乖,这是金子做的吗?”
“啧啧,我还以为是什么寒门贵子,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怪不得沈家小姐要和离,这换了谁受得了啊?”
“最可笑的是,他前几天还到处说人家善妒不贤,真是不要脸!”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扎进顾言之的耳朵里。
他想捂住耳朵,却被护卫死死按着。
他只能听着,看着。
看着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他未来妻子的面前,被撕得粉碎。
柳若霏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她合上账本,动作很轻。
然后,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些情信,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她甚至没再看地上的顾言之。
她转身,对福伯说:“东西,我收下了。”
“替我谢谢沈小姐。”
“这份礼,我很喜欢。”
说完,她就抱着那个匣子,转身走进了府门。
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失态。
但所有人都知道,宰相府的天,要变了。
福伯对着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他大手一挥。
“走!回家!”
吹鼓手们如梦初醒,再次吹起了唢呐。
只是这一次,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喜庆,也格外的刺耳。
像是在为顾言之的青云路,奏响的哀乐。
6
宰相府门前那场大戏,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个下午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版本多得数不清。
有说状元郎是负心汉,骗财骗色。
有说沈家小姐是烈女,不堪受辱,愤而反击。
还有人说,宰相千金当场气晕了过去。
但无论哪个版本,核心内容都一样:顾言之,完了。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季攸宁的拜帖。
她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瓷儿!干得漂亮!”
“你不知道,昨天那场面,多解气!”
“我爹回家跟我学的时候,嘴巴都笑歪了!”
我被她勒得喘不过气。
“行了行了,快松手。”
“你爹一个侯爷,怎么也跟个长舌妇似的。”
攸宁松开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你就不懂了,我爹他们这些老狐狸,最喜欢看这种官场笑话了。”
“尤其是顾言之这种靠裙带关系上去的,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你这一手,可不止是出了口恶气,简直是帮朝中不少人拔了根钉子。”
我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体面。
我沈瓷,可以不爱了,可以放手。
但绝不能任人踩在脚下,泼一身脏水。
“对了,你知道后续吗?”
攸宁喝了口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我听说,柳若霏昨天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柳宰相气得把书房都砸了,当晚就派人去状元府传话,说这门亲事,要‘再议’。”
“再议?”
我挑了挑眉。
“这话说得可真有水平。”
“不直接说退婚,是还想给彼此留点脸面。”
“也是在观望。”
“观望什么?”攸宁不解。
“观望圣上的态度。”
我慢慢地说。
“顾言之毕竟是新科状元,圣上亲点的。”
“柳宰相就算再大的火气,也不敢轻易动他。”
“他得看看,圣上会不会保顾言之。”
“如果圣上觉得这是桩家事,不闻不问,那顾言之就死定了。”
“如果圣上觉得顾言之是个人才,要出面调停,那柳家可能还会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攸宁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复杂?”
“我还以为柳家会直接退婚,把顾言之扫地出门呢。”
我摇摇头。
“攸宁,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大家族做事,看的是利弊,不是对错。”
“顾言之虽然名声臭了,但他状元的身份还在,官职还在。”
“只要圣上不发话,他就有翻身的可能。”
“所以,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这场戏,上半场是我搭的台子。
但下半场怎么唱,唱给谁看,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关键,在宫里那位。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里风声鹤唳。
顾言之称病,没去上朝,宰相府也闭门谢客。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宫里的消息。
我爹也有些坐不住了。
“瓷儿,你说,圣上会怎么看这件事?”
“顾言之毕竟是天子门生,圣上会不会觉得,我们沈家是在打他的脸?”
我安慰他。
“爹,您放心。”
“圣上是明君,他看重的是臣子的才能和品行。”
“顾言之品行有亏,已经是事实。圣上就算再爱惜他的才华,也不会公然包庇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更何况,这件事里,我们沈家才是受害者,我们占着理。”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也没底。
帝王心,深似海,谁也猜不透。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然而,我没等到圣上的旨意。
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管家匆匆跑来,脸色古怪。
“小姐,外面……外面有位公子求见。”
“他说,他姓秦。”
我手里的剪刀顿了一下。
姓秦?我不记得我认识姓秦的人。
“哪家的公子?”
管家摇摇头。
“不知道,看着面生得很。但气度不凡。”
“他说,他是为了顾大人的事来的。”
为了顾言之?这就更奇怪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请他到前厅奉茶,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我倒要看看。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替顾言之出头。
7
我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走到前厅。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背对着我,欣赏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他身形挺拔,站姿随意,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矜贵之气。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我看清了他的脸。
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看人的眼神,很淡,却又像是能看穿一切。
他对我微微颔首,“沈小姐。”
我福了福身,“公子是?”
“在下秦川。”
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没有提家世,没有提官职。
但我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单是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我请他坐下,小艾上了茶。
“不知秦公子找我,有何贵干?”
我开门见山。
秦川端起茶杯,轻轻用杯盖撇了撇茶叶,动作行云流水。
“我为顾言之而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我与顾大人已经和离,他的事,与我无关了。”
秦川笑了笑,那笑容很淡,没什么温度。
“沈小姐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弯子。”
“顾言之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柳家要退婚,御史台也准备上本参他‘德行有亏,不堪为官’。”
“他这个状元,怕是做到头了。”
我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茶杯里漂浮的茶叶。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说得没错。”
秦川放下茶杯,看着我。
“但是,沈小姐有没有想过,顾言之倒了,对你,对沈家,就一定是好事吗?”
我抬起头,皱起了眉。
“秦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言之是圣上亲点的状元。他倒了,最高兴的是谁?是那些当初没考上,或者被他压下去的人。”
“但最没面子的,是圣上。”
“圣上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他会迁怒。迁怒当初举荐顾言之的考官,迁怒御史台,甚至……会迁怒你这个让他丢了面子的‘始作俑者’。”
秦川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这些,是我没想到的。
或者说,是我不愿意去想的。
我只想到了出一口恶气,拿回体面。
却没有想到,这背后牵扯的,是天子的颜面。
“所以呢?”我的声音有些干涩,“秦公子是想让我去替他求情?”
“不。”秦川摇头,“求情是下策。就算你肯,柳家也不会肯,御史台也不会肯。”
“我要你做的,是另一件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地契,京郊的一处庄子。
“这是?”我疑惑地看着他。
“顾言之在乡下的老家,早就没人了。但他有个堂哥,叫顾山,是个烂赌鬼。”
秦川缓缓说道。
“三年前,顾言之刚中了状元,手头不宽裕。这个顾山找上门来,说他知道顾言之科考时的一个秘密,要他拿一千两银子来封口。”
我的心,猛地一跳,科考时的秘密?
“顾言之当时拿不出钱,就写了一张欠条,还把这个庄子抵押给了顾山。”
“后来,顾言之娶了你,有了钱,就把欠条赎回来了。但这地契,却一直没有拿回来。”
“顾山前几天又赌输了,就把这地契卖了,正好,卖到了我手里。”
我看着那张地契,又看看秦川。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秦川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笑意。
“沈小姐是聪明人。”
“我要你,拿着这张地契,去找顾言之。”
“告诉他,你可以帮他摆平柳家和御史台。”
“但条件是,让他把科考的那个秘密,告诉你。”
我彻底愣住了,这是一个局。
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针对顾言之的局。
而秦川,就是那个设局的人。
我送出去的那个匣子,只是一个引子,恰好引爆了这个局。
“你……你到底是谁?”
我看着他,声音都在发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川站起身,重新走到那幅山水画前。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只是看着画,轻声说了一句:
“三年前的科考,榜眼本该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才华横溢,却名落孙山。”
“回家后,郁郁而终。”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顾言之,他不止是负心,他还窃取了别人的人生。
我看着桌上那张地契,再看看秦川的背影。
我知道,我没有选择。
这场戏,我必须接着唱下去。
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个郁郁而终的年轻人。
8
当晚,我就去了状元府。
我没有坐沈家的马车,而是自己乘了一顶小轿,从后门进去的。
顾言之这几天闭门不出,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不少,冷清得像是座鬼宅。
我在书房见到了他。
不过几天没见,他像是变了个人。
头发散乱,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身上还穿着那天的衣服,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酒气。
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一种混杂着恨意和希望的复杂光芒。
“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
我把那张地契,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这个,你认得吗?”
他看到地契,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猛地扑过来,一把抢了过去。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在一个叫秦川的人手里。”
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卖给我了。”
顾言之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跌坐在椅子上,死死地攥着那张地契。
“他……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知道你科考时的一个秘密。”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顾言之,你那位堂哥,都跟他说了什么?”
顾言之的脸,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他像是看着魔鬼一样看着我。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帮你。”
我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柳家要退婚,御史要参你。圣上就算再护着你,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你这辈子,完了。”
“但是,我或许可以帮你。”
顾言之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光。
“你?你怎么帮我?”
他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可以让柳家不退婚。”
我看着他,慢慢地说。
“我可以让御史台把奏本撤回去。”
“我甚至,可以让你继续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官。”
“你有什么条件?”
顾言之不傻,他知道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他。
“我的条件很简单。”
我把茶杯放下。
“告诉我,三年前的科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对那个叫陈子昂的考生,做了什么?”
陈子昂。
这是秦川告诉我的名字,那个本该是榜眼的年轻人。
听到这个名字,顾言之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是你,偷了他的考卷,是不是?”
顾言之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他想否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崩溃了。
他双手捂住脸,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声。
“是……是我……”
“是我鬼迷心窍……”
“我看到他的文章写得太好,我知道我肯定比不过他……”
“所以我就……我就趁着交卷的时候,把我们的卷子换了……”
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他承认,我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这个人,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言之了。
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的儒雅,他的才情,他的深情。
全都是假的。
他就是一个为了向上爬,可以不择手段的骗子,一个小偷。
“细节。”
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把所有细节,都告诉我。”
“当时谁是主考官,谁是巡查,你是怎么避开他们的耳目得手的。”
顾言之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瓷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
“你没有资格问我。”
我打断他。
“你只需要说。说完,我就帮你。”
“不然,明天一早,这张地契,还有你刚才说的话,就会出现在御史台的案头。”
“到时候,你就不只是丢官,而是要下大狱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彻底割断了他最后的挣扎。
他瘫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开始讲述那个被他埋藏了三年的,肮脏的秘密。
9
顾言之交代了一切,比我想象的还要龌龊。
他不仅仅是换了考卷,他还事先买通了一个负责誊录考卷的小吏。
那个小吏帮他做了手脚,让两份卷子的笔迹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事后,他又用我给他的银子,封了那个小吏的口。
而那位被他窃取了人生的陈子昂,在落榜后,受不了打击,回到家乡就一病不起。
不到半年,就郁郁而终。
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本该前途无量的才子,就这么被他毁了。
我听完,一句话都没说。
我只是站起来,把那张地契收回袖子里。
“我知道了。”
“你等我消息吧。”
顾言之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我的衣袖。
“瓷儿,你……你真的会帮我吗?”
他眼中满是乞求。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我曾经爱了十年的脸,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把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
“顾大人,放心。”
“我沈瓷,说话算话。”
我离开了状元府。
夜色很深,很凉。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和秦川约好的茶楼。
他还在等我,桌上的茶,已经换了一壶。
我把顾言之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包括那个被买通的小吏的名字。
秦川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他才点了点头。
“辛苦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问他。
“人证物证都齐了,该收网了。”
秦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明天早朝,会有人把证据,直接递到圣上面前。”
“你不怕圣上……”我有些担心。
“怕?”秦川笑了,“他比我们更想把这颗钉子拔掉。”
“一个靠舞弊上位的状元,是对整个科举制度的羞辱,更是对他这个天子的羞辱。”
“他之前不动,只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
“现在,我们把刀递到了他手上。他比谁都更想亲自了结顾言之。”
我明白了。
从头到尾,我们所有人,都是秦川棋盘上的棋子。
而他真正要对付的,或许根本不是顾言之。
顾言之,只是他用来扳倒某个更大的人物的,一个跳板。
比如,那个当初极力举荐顾言之的主考官。
比如,那个在背后支持着那位主考官的,朝中某个派系。
这是一盘大棋。
而我,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帮他走了一步关键的棋。
“那我……要做什么?”我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
秦川看着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沈小姐,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只需要,等着看一出好戏。”
“还有,这个你拿着。”
他把那张地契,又推回给了我。
“这是你应得的。”
“另外,沈家的生意,最近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我看着他。
“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秦川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楼下,是京城繁华的夜景。
“我姓秦,单名一个‘峥’字。”
他回头,看着我,月光落在他肩上。
“封号,安王。”
我的呼吸,彻底停住了。
安王,秦峥。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
那个传说中,从不参与朝政,只爱山水闲游的王爷。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终于明白,季攸宁为什么说,我拔掉顾言之这根钉子,是帮了朝中不少人。
原来,我无意中,站到了王爷这边。
我看着手中的地契,苦笑了一下。
我本只想求一个体面,却没想到,搅进了这么大一个漩涡里。
不过,也好。
能亲手把顾言之这种人 渣送进地狱。
这趟浑水,我趟得不冤。
10
第二天的早朝,我没有亲眼看到。
但那份精彩,通过季攸宁的嘴,也传达了十成十。
安王秦峥,破天荒地上了早朝。
就在御史台准备再次弹劾顾言之品行不端时,他先一步站了出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呈上了一份奏折。
还有一份供词,就是那个被顾言之买通的誊录小吏的亲笔供词。
那小吏前一天晚上,已经被安王的人“请”去喝茶了。
圣上看完了奏折和供词,当场龙颜大怒。
他把奏折狠狠地摔在地上。
“欺君罔上!欺君罔上!”
“朕亲点的状元,竟然是个窃取他人文章的无耻小人!”
“来人!把那个顾言之给朕抓起来!打入天牢!”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顾言之的事情,竟然还有这样的惊天反转。
之前还只是夫妻间的道德问题,现在,直接上升到了科举舞弊的欺君大罪!
宰相柳大人,当场就跪下了。
“圣上息怒!老臣……老臣识人不明,险些将小女许配给此等奸佞,臣有罪!”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
那样子,比谁都委屈。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圣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目光,转向了当年那场科考的主考官,礼部侍郎张大人。
张侍郎早就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了地上。
“张爱卿。”
圣上的声音很冷。
“当年的科考,你是主考。”
“如此大的疏漏,你作何解释?”
“臣……臣冤枉啊!”
张侍郎哭喊着,“臣真的不知道啊!都是那顾言之太过狡猾……”
“不知道?”
安王秦峥在一旁,凉凉地开口了。
“本王怎么听说,当年张大人收了顾言之三千两的‘润笔费’呢?”
“还听说,张大人在批阅考卷时,曾多次出入宰相府,与柳大人彻夜长谈?”
这话一出,柳宰相的脸色也变了。
“安王殿下!您……您可不能血口喷人!”
秦峥笑了笑。
“是不是血口喷人,把人叫来一问便知。”
“圣上,臣恳请,重审三年前科考舞弊案!”
“彻查所有相关人等,还天下学子一个公道!”
“准奏!”
圣上一拍龙椅。
“此事,交由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会审!”
“安王,你亲自督办!”
“朕倒要看看,朕的朝堂里,到底还藏了多少这样的硕鼠!”
一场大清洗,就此拉开序幕。
顾言之,只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紧接着,礼部侍郎张大人被革职查办。
那个誊录小吏被判了流放三千里。
就连柳宰相,也被圣上叫进宫里训斥了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官帽都是歪的。
据说,他被罚了三年的俸禄,还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
虽然官位保住了,但所有人都知道,柳家,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而我,沈瓷。
这个原本被全京城嘲笑的弃妇。
一夜之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传奇女子。
大家不再说我善妒。
改说我慧眼识珠,也慧眼识人 渣,及时止损。
还有人说我手段高明,不哭不闹,一招制敌。
甚至有说书先生,把我的故事编成了段子,在茶楼里讲。
名字就叫《商女鸣冤,一匣定乾坤》。
我爹听了,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逢人就说:“看见没,这就是我沈家的女儿!”
沈家的生意,也因此更上一层楼。
京城里不少官宦人家,都主动上门,要跟我们家结交。
我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顾言之被关进了天牢,听候发落。
我大仇得报,可我并不觉得有多开心。
我只是觉得,我这十年,像一场笑话。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浪费了最好的年华。
那天,攸宁又来找我。
“瓷儿,你听说了吗?”
“顾言之在天牢里,招了。”
“什么都招了。”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想攀咬出更多人,给自己减刑。”
“听说,他还喊着要见你。”
我正在给一盆兰花浇水。
闻言,手顿了一下。
“见我?”
“他有什么脸见我。”
“他说……他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诉你。”
攸宁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他说,是关于……关于你娘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手里的水壶,掉在了地上。
摔得粉碎。
11
天牢里,阴暗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和绝望的味道。
我隔着木栏,看着里面的顾言之。
他穿着囚服,头发像一团枯草。
脸上,手上,都是污垢。
再也不是那个风光霁月的状元郎。
他像一条狗,一条丧家之犬。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一下。
他挣扎着爬过来,抓住栏杆。
“瓷儿……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像是破了的风箱。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狱卒搬来一张凳子,我坐下。
“说吧。”
“我娘,怎么了?”
顾言之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瓷儿,你还是这么直接。”
“也好……也好……”
他喘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三年前,你娘生了一场大病,是不是?”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三年前,我娘确实病得很重。
上吐下泻,浑身无力,请了无数名医都看不出所以然。
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慢慢好起来。
但从那以后,身子就一直很虚。
“你怎么知道?”我盯着他。
“因为……那不是病。”
顾言之看着我,眼中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
“是中毒。”
“一种慢性的毒药,无色无味,只会让人慢慢虚弱下去。”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中毒?谁干的?!”
“是我。”
顾言之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愧疚。
“是我下的毒。”
我猛地站了起来,凳子被我带翻在地。
我冲到栏杆前,死死地抓住,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顾言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
他笑得更大声了,眼泪都笑了出来。
“因为你爹!”
“因为你那个看不起我的爹!”
“我中了状元,他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
配不上你!处处防着我!”
“不让我插手沈家的生意!不让我动用沈家的人脉!”
“他把我当什么?一个上门女婿?一个吃软饭的?”
“我恨他!我恨你们沈家所有的人!”
“所以你就对我娘下手?!”我声嘶力竭。
“对!”
顾言之的脸变得狰狞。
“你爹最在乎的,就是你娘。”
“只要你娘死了,他就会垮掉。到时候,整个沈家,还不都是我的?!”
“只可惜……可惜你娘命大,竟然挺过来了。”
“不过没关系,我本来还想再找机会的。没想到……没想到你先一步,把我送到了这里。”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沈瓷,你真是我的好妻子啊。”
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爱了十年,也恨了许久的男人。
我发现,我对他所有的认知,都是错的。
他不是负心汉,不是小偷。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魔鬼。
我松开栏杆,后退了两步。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顾言之,你知道吗?”
“我今天来,本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圣旨已经下来了。”
“科举舞弊,欺君之罪,判了秋后问斩。”
“我本来,还想跟安王求个情,给你留个全尸。”
“但是现在……”
我擦干眼泪,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改变主意了。”
“我会去求安王,让你活着。”
“让你活着,去西北戍边。”
“让你每天面对黄沙和刀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要你,用你剩下的几十年,来为你做过的事,赎罪。”
顾言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沈瓷!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 死!”
他疯狂地摇着栏杆,嘶吼着。
我没有再理他。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座人间地狱。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我眯了眯眼,抬头看着天空。
天很蓝,云很白。
一个新的开始。
12
顾言之的最终判决,如我所愿。
斩监候,改判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还。
宁古塔,那是比死还可怕的地方。
我知道,他这辈子,都完了。
张侍郎被抄家,全家流放。
柳宰相也递了辞呈,告老还乡。
一场席卷了朝堂的风波,终于尘埃落定。
我把顾言之对我娘下毒的事情,告诉了我爹。
我爹听完,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
“都过去了,瓷儿。”
“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我娘也知道了。
她没有哭,只是抱着我,轻轻地说:“我的傻女儿,苦了你了。”
沈家的生活,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好。
经过这件事,我爹彻底放手,把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了我打理。
我做得还不错。
我把沈家的布庄和米行,开到了江南。
我还学着开了钱庄。
京城里的人,不再叫我沈小姐。
他们叫我,沈掌柜。
季攸宁还是会经常来找我。
她总是咋咋呼呼的,说我一个姑娘家,比男人还能干。
说哪家的公子哥要是娶了我,真是祖上积德。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对于感情,我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我觉得,靠自己,挺好的。
安王秦峥,也来过几次。
有时是来喝杯茶,有时是来谈些生意上的事,他帮了我不少忙。
沈家的生意能做得这么顺,离不开他在背后的照拂。
我们成了朋友,一种很奇怪的朋友。
我们从不谈风月,只谈生意和朝政。
我知道他有很多秘密,我也不问。
他知道我的过去,他也从不提。
我们之间,有一种默契的尊重和距离。
那天,又是秋天。
我在院子里看账本,秦峥又来了。
他今天没穿王爷的常服,只穿了一身简单的便装。
看起来,像个邻家的公子。
他在我对面坐下。
“今年的新茶,尝尝。”
他给我倒了杯茶,茶香四溢。
“江南的生意,还顺利吗?”他问。
“托您的福,都好。”我放下账本。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他忽然说:“顾言之,在宁古塔死了。”
我端茶的手,顿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跟人打架,被打死了。”
秦峥看着我,眼神很平静。
“尘归尘,土归土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那个名字,对我来说,已经像上辈子的事一样遥远。
死了,就死了吧,挺好的。
“沈瓷。”
秦峥忽然叫我的名字。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抬起头,看着他。
院子里的桂花又开了,风里都是甜香。
我笑了笑。
“打算?”
“继续赚钱,把我沈家的铺子,开遍大江南北。”
“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自己盖个大园子,种种花,养养鱼,安度晚年。”
秦峥看着我,也笑了。
“听起来不错。”
他顿了顿,又说:“那个园子,介意多个人一起住吗?”
我愣住了。
看着他眼里的笑意,那里面,好像有星星。
我的心,忽然跳得有点快。
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没回答他。
我只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很暖,一直暖到心里。
外面的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或许,我不用一个人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