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生完孩儿后,面上生斑身形走样,夫君要纳别的女子为平妻

发布时间:2025-07-24 05:46  浏览量:1

穿成官家不得宠的庶女,不敢与本土贵女争,所以只能压抑天性来藏拙。

我确实认真地想过,尤其是我娘来了几次以后……

我的母族也是那个德行,如果孙炎当初没有来提亲,我是不是也会变成王娴这样?

王娴盯着我:「姐姐大概是想说,你就是你,你不会和我一样。」

我笑了。

这姑娘,有两把刷子啊。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从她嘴里先说出来,反而显得我在赌气一般。

「我当然不会」,我扭头看向孙炎,「而且我还在想,你似乎特别吃她这一套,就喜欢当救世主的感觉。」

孙炎眯起眼睛:「润月,你是上卿夫人,说话要有分寸。」

我垂下眸:「我允她进门。」

王娴一喜,看向孙炎。

孙炎却警觉了:「当真?你不闹了?」

我笑了笑:「你都准备得这样好了,宫里、我家里,全都打点好了。」

孙炎别开脸,淡淡道:「倒不是我故意地要打点的。只是娴儿,她虽然排兵布阵不如你,但是魏国人都很喜欢她。」

那我呢?

我曾经,为了保卫这片国土,流过血。

不过我很快地就释然了。

我和孙炎曾经那么要好,当初在军营中,点着烛火,两个人在被窝里,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认古汉字。

他还闹娇地说不学,说:「只要润月在,我便不用学。」

那时候他大约也是真心的。

连他如今都是这副嘴脸,我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替我鸣不平?

7

我允了王娴进门。

并且像我承诺的那般,替他们操办了婚宴。

孙炎为她争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妻」的名分。

她自然志得意满,娘家太仆府也为她准备了十里红妆。

我知道有人在背后嘲笑我,非要亲自哺乳,结果在哺乳期素面朝天,在新娘子面前一无是处。

我也知道这是王娴在背后造势。

魏国贵族女子喜欢她。

王娴把现代女子的一套 PUA 手法带来了这个时代。

她们说:「果然女子最重要的还是美貌,不然,就算是卫夫人这样的英雄儿女,容颜不再了,丈夫也会变心。」

据说因为这一场婚礼,王娴发了大财,她的面膜卖了不知道多少。

我很平静地看着他们,内心无丝毫波澜。

8

他们的新婚夜,孙炎竟然来了我这里。

这确实是我预料之外的,因此我是真的没有防备。

他看到我手中的黑色竹简,眸中一厉:「那是什么!」

我想了想,挥退了受惊的铁玉。

「秦国阳公主的信。」

秦国阳公主邀请我携子过去做客。

孙炎一身酒气,捏着竹简,眼神渐渐地眯了起来。

「卫润月,你这是叛国!」

秦国实力强悍,虽然与魏国世代联姻,但魏国横跨秀儿关,使得秦国无法东出一步,常年困在北境。

总有一天,秦魏会兵戎相见。

我嫁给孙炎后,头几年参战无数,其中十四次独自领兵,无一败绩。

还有,孙炎三次以少胜多的封神之战,都是和我在一起。

阳公主是掌权的公主,她邀请我,自然不会只是去散散心。

一切只是因为,魏国不认女将军,秦国认。

我淡淡道:「你这样说就过分了,阳公主递了国书给魏王。」

毕竟,在他们的操作下,我已经沦为了一个容颜逝去被丈夫厌弃的弃妇。

没有任何价值。

秦国公主邀请我,有什么不能允的?

孙炎怒道:「我这就进宫!卫润月,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离开魏国一步!」

我没有阻拦。

阳公主极有手腕,她必然打点好了一切。

9

如我所想,孙炎铩羽而归。

好笑的是,他回来跟我说……

「王后娘娘出来见我,她惶惶不安,听说秦国要把号称第一美人的静公主送过来换你。」

魏王好色,自然翘首以盼,王后有危机感了。

我道:「我想,在宫斗这方面,你的新夫人会更能帮得上娘娘。」

孙炎气道:「就算你要走,你自己走!我不会允许你把温儿带走!」

我直接笑出了声。

「你可以试试看。」

当初他不是说,我孩子都生了还能怎么样吗?

因为这是古代,女子若是想要和离,便得留下孩子。

可我偏偏就有本事,让魏王下旨,让我把孩子也带走。

孙炎也知道他留不住温儿,毕竟他已经进过宫了。

魏王为了即将到手的美人,怎么会理他。

他眼眶红了。

在他的新婚夜,只能令我恶心。

我抬头看向门外,天亮了。

「大人不如请回,怎好让新夫人久等?」

孙炎问我:「你知道你这样赌气,意味着什么吗?润月,我们此生,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这个时代车马慢,机会本就少。

我和他都卷入时代巅峰之中,将会有太多身不由己。

如他所说,我此去,我们这辈子,恐怕不会有任何可能了。

我觉得甚是奇怪:「怎么,难道你是以为,你我之间,还能回头?」

他看着我,半晌,才道:「如果,如果我说后悔,我同你认错,是我昏了头,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算了吧,孙炎。」我厌烦地打断他。

「润月……」

「你我都是行伍之人,该明白,背刺之人,永不原谅。」

其实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王娴逃过了十五不嫁而狱的律法,想来是早有安排。

他们在我刚怀孕的时候就搞上了。

然后,他选择在我生完孩子最虚弱的时候,给我重重一记背刺。

这样的人,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10

那天的孙炎大概是醉了,所以会软弱地道歉。

他很快地恢复成了骄傲的模样,也不再和我多言语。

只是放话不会让我离开魏国。

张太医来跟我说,他进宫,反复地和魏王陈述利害关系。

「他说你熟悉魏国排兵布阵,又能独立带兵,若是让你远走他国,后果不堪设想。」

据说魏王以前从未留意,还震惊自己国内怎么有这种人才。

我听了不过微微地一哂:「孙炎这方面是客观的,他所有的战报都是照实写的。」

也就是说他并未侵吞我的功劳。

只是魏王,他看战报,向来只看「胜」或「败」,将领也只能关注到主将。

我本身擅长的是战略和战术,不过是辅佐主将的军师,这种人他是注意不到的。

不得不说,相比魏国前几代雄主,这一代魏王实在平庸。

张太医有些担心:「如今已经陈情给大王知晓,大王还会放夫人离开吗?」

我很淡定:「便看阳公主的手腕了。」

诸国求贤若渴。

我释放了良禽要择木而栖的信息,这个时候必然要端好我的架子,而不是自己先乱了方寸。

秦国阳公主,得证明她是配得上我的雄主。

11

孙炎和他手下的官员终于说动了魏王,魏王似是有些犹豫了。

他带着王娴来见我的时候,我正在练武。

这些日子我令人把守住内院,谁也不见,王后几次召见我也推了。

铁玉进来,耐心地等我耍完一套枪。

我并非从小习武,身为女子,力气也天生不如男子。

以前未想过自己练武练出名堂,现在要与孙炎分道扬镳,多一门技艺傍身也是我的保命符。

因此我忙着挑选合适的兵器。

铁玉问我:「夫人觉得此枪如何?」

我抚枪皱眉:「也不算十分满意。」

这时候孙炎进来了,他说:「你又何必如此?你去不了秦国。」

我放下枪,看着他:「我会选到我中意的。」

他大约觉得我一语双关,有些恼。

忍不住就出言讥讽:「你玩脱了。原本说服大王还要费些力气,可诸国纷纷地来信邀请你,大王反而不肯放人了。」

这诸国,甚至包括被我和他联手爆锤的齐国。

就算魏王不聪明,他也会想,为何大家争抢着要我?

那便不能轻易地把人放走。

孙炎道:「你以为齐国是真的想要你吗?他们不过是使计给大王提个醒,不想你去秦国而已。」

毕竟秦国日益强大,能用魏国把他们拦在秀儿关内最好。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高兴,看着我狼狈?」

孙炎一噎。

我说:「瞧,这就是我要和你分道扬镳的原因。」

我曾真心地爱过他。

爱他的时候,只会盼他无忧安乐,舍不得他皱一下眉头。

可他现只想征服我,看我狼狈,看我落魄。

甚至到今天这个时候,还带着王娴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孙炎看着我,愤恨道:「你若心里有我,怎么会这样狠心?只是一次而已,你就要把事情做绝……」

呵,凭什么他要伤害我,我却要给他机会?

我背过身:「请走吧,你我已是陌路了。」

孙炎在我身后道:「你放心,我们还有一辈子可以互相纠缠。你,绝对出不了魏国一步。」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12

大约在魏国人眼里,我是狼狈的。

听说最近王娴的美容产品生意不错,尤其孙王后非常迷恋她那些美容产品,带动得风靡贵族圈。

她给我送过几次面膜,都被铁玉扔了回去。

我的脸是由于怀孕生子内分泌失调,不是她几张美容面膜可以解决的。

张太医精通妇科,曾是魏国贵族女眷,乃至王后心目中的宠臣。

结果被现代技术干趴了,气得他天天往我这里跑。

一边给我煲药,他一边抱怨:「如今我和你一样,是个失势小臣了。可恶……」

我挥汗如雨地练完弓射,铁玉递了帕子来给我擦汗。

「是他们没眼光,你跟我去秦国,我保你重新平步青云。」

随口安抚他两句,我嘱咐铁玉再调一下弓。

铁玉问:「弓射可以吗?」

我说:「可以,但是我还缺近身战的兵器。」

铁玉了然:「女子习武,尤其是夫人这种半路出家的,取巧不取力。属下把蛇皮鞭和短匕拿来夫人再试试。」

我点头,让她去了。

张太医道:「你为何确定是秦国?」

我笑了笑:「我自然知道。她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13

秦国派了静公主先过来。

据说,是让她相看魏王。

阳公主很懂得摆姿态,她公然地宣布:「孤的王妹,得选到她自己中意的才行。」

静公主进京那一天,万人空巷。

我破例出门,在酒楼上看过她一眼。

只这一眼,我便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要令人神魂颠倒的。

静公主三嫁三寡,名声不好。

她来之前,大家都在议论,背后说她的小话。

可当她乘坐香车,经过魏都的街道,整个街道竟是瞬间悄无声息。

仿佛她的美貌,能让所有人窒息。

她美,且贵,仪态无可挑剔。

直到经过我所在的城楼下,她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冲我嫣然一笑。

就是这一个笑容,今夜不知要进入多少魏国男儿的梦。

14

孙王后捏着鼻子为她设宴。

一直闭门不出的我也出席了。

此时温儿已经五个月,我的身形基本已经恢复。

铁玉小声地问我要不要好好地打扮一下,遮一下脸上的斑。

我笑笑说:「这又何必?今夜,不会有女人比静公主更美。」

其实我已经完全接受了我现在的样子。

我知道有许多女子,在人生这个阶段,和我受了一样的苦。

所以王娴那一套才大有市场。

但当我大汗淋漓地练完武,回到温儿身边,心境突然开阔。

卫润月就是卫润月,不应当被任何人的想法携裹,更不应当因为不被爱而变成另一个人。

15

我进宫后,果然看见孙王后打扮得花枝招展。

嗯,远远地看一眼,就知道用力过猛了。

她一脸苦涩地把我拉到一边:「润月,那秦国来的是个妖女。」

我扭头看到她身后的巨大屏风,失笑。

王大约在后面偷窥女眷宴,真猥琐。

王后今晚是注定如芒刺在背了。

我一把推开她:「娘娘不是说女子都该爱惜自己的容貌吗?她只不过生得美,又有什么过错。」

可笑,比她丑的就鄙薄,比她美的就是妖女。

可惜她说了不算。

她脸色渐渐地变得苍白:「你,你曾经为我扛过死罪,我们的情分本就不一般。何况我也盼着你和阿炎能重修旧好啊,你怎么能和我计较我前头的失言……」

「卫润月。」

静公主的声音传来。

柔软娇媚,却不妖娆,声调带笑,令人心醉。

我回过头。

果然,宴殿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鸦雀无声了。

所有盛装打扮的贵眷都看着她,眼神充满了绝望。

她眼里只有我,这种感觉,竟是令我一个女子都飘飘然。

「卫润月。」她轻轻地呼唤我的名讳。

我:「……」

然后她走过来,握住我的手,笑道:「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和我想得一般模样。」

我笑了:「公主想象中,妇是如何模样?」

她微微地眯起她那美丽的眼睛,一脸陶醉:「自然是英姿飒爽,气定神闲。虽胸中有雄兵百万,可又面若三月的桃李,灼灼其华。」

我:「……」

那一刻我怜悯地看着孙王后。

真的,她不但美,她还有一张甜甜的嘴。

她都快把我迷死了,谁能不爱她。

16

秦国静公主的出现,证明了一件事。

有些人,就算用面膜敷烂了脸,也不可能凭借容貌成为人生赢家。

而且她业务能力超强。

那天晚上我看着孙王后带头,几乎是所有魏国贵眷都在言语围攻她。

偏她嫣然一笑,悉数地化解。

看得出来,当别人铆足了力气的时候,她甚至有点无聊。

她仿佛是天生就坐在巅峰的人,这些人在她面前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导致后来孙王后就开始吃闷酒。

宴将散的时候,静公主给我斟酒。

「润月啊润月,不要和这些蠢人为伍。去秦国吧,我阿姊才懂得你。」

我看着她递来的酒盏,这是秦国发来的邀请函。

公主之尊,双手敬上。

我等了片刻,才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17

那日之后,约莫又过了半个月左右,孙王后把王娴仗责五十。

原因是王娴调配的面膜不合她心意,而王娴又去给静公主美甲。

王娴本性趋利避害,她随口恭维静公主:「世间怎么会有您这样的美人?」

一句话传到孙王后耳中,她成了出气筒。

这不过是静公主随意地一挑拨罢了。

结果她被打得半死,孙炎却无心管她。

他无法劝魏王了。

谁让他是魏王的小舅子,是魏王新宠情敌的弟弟。

怎么看,都撇不开私心。

他不肯放弃,还在四处奔走。

而我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18

终于,魏王下旨送我和温儿去秦国。

好笑的是,静公主甚至还没松口答应入魏宫为妃。

一点便宜都没讨到就对别国美人予取予求……他比我想的还要昏。

王命已下,孙炎再无转圜的可能。

我的行李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折腾到现在,温儿都一岁了。

他已经断奶,我也已经选到了合适的兵器。

孙炎出现在我院子门口。

他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的身形已经完全恢复,面上的斑点也在张太医的调理下淡得差不多了。

和我自己想的一样,生产后一年。

就是这一年,和我自己最初想象得不太一样。

不过我现在习惯了素面朝天,不知在如今大兴的美妆风中浸淫许久的孙炎,看到我是什么感想。

我对他一笑:「孙炎,此生就此别过了。」

他负手站在那里,看着我半晌,终究是渐渐地驼了背脊。

「你赢了。」他道。

我看着他:「希望你与王娴,不论输赢,只论真情。」

「真情……」他低头嗤笑。

忽而又抬起头看着我:「若是战场相逢,你当如何?」

我想了想,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也是各为其主。」

他眸中渐渐地染上血色。

「卫润月,你且等着。若真有那一天,我绝不会手下留情,我会打败你,生擒你!」

我说:「我会杀了你。」

孙炎:「……」

「我不懂你为何总想赢我。可今后我们不再是夫妻,可以论输赢了。所以,你也好,我也罢,无须再手下留情。」

他大约也很崩溃,冲我吼:「卫润月,前世今生十二年,你怎么舍得?!」

我静静地看着他。

是啊,前世今生十二年,你怎么舍得,那样伤我。

我坚定认为,爱不是征服,更不是伤害。

王娴匆匆地过来找他,防备地看着我,焦急地抓住他的胳膊:「大人……」

孙炎情绪失控,一把推开她,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卫润月,如你所愿,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我知他流泪了,可我没有。

我也不会道珍重,前路漫漫,我自珍重。

19

秦国派出王辇来接我。

静公主一改往日的风情,换上戎装,亲自为我驾车送我出城。

她还是那么好看,卸妆之后反而更好看。

站在车前,她对我说:「希望我很快地能回秦国。」

我心想,她可能又想做寡妇了。

不过这也不新鲜,诸国混战,美人细作再常见不过。

只是没人和她一样天赋异禀。

我只能说一句:「公主保重。」

她扭头看我,莞尔一笑:「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我扬了扬眉。

说实话,我以为之前她说喜欢我,只不过是一种高超的话术。

她道:「这世间的女子中,只有你,和我阿姊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我一愣。

突然从她那明媚绝色的笑容中看到一丝苦楚。

是了,天生美貌从来都是一柄双刃剑。

等马车行至城门外,她要下车。

「润月,你话很少。现在要分开了,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我们同为女子,我也不似你,生了一张巧嘴……」

她眯着眼睛看着我笑:「所以润月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们同为女子……」我顿了顿。

她渐渐地不笑了,认真地看着我。

我努力地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

「我们同为女子,我希望你美丽、健康、自由、安乐,今生所求皆所愿,所行皆无忧。」

静公主的眸中渐渐地染上了最真挚的笑意。

她倾身轻轻地抱我。

「我们同为女子。我也希望润月,此去一展鸿鹄志,此身由己不由人。」

20

一路长途跋涉,我和温儿平安地抵达秦国。

温儿年幼,路上生了一次病,幸好有张卢,也就是昔日魏国张太医随行。

其实他和我的处境相似,都是被劣币驱逐的良币。

前头说过,这个时代医疗资源相当匮乏,像他这样的神医实在不该被王娴那一套美容技术给碾压。

因此一到秦国,未见阳公主,我先把他举荐给了秦国王后。

他回来的时候,激动得两撇山羊胡乱地翘。

「我见到了阳公主!」

我笑道:「阳公主破例召见?恭喜恭喜。」

张卢甚至眼含热泪。

我:「……」

他后退一步,冲我深深地一礼。

「世间先有伯乐,才有千里马。多谢夫人成全之恩,鄙也在此恭贺夫人,得觅良主。」

他这话说得,就把我的期待值吊得高高的。

21

阳公主在隔天入夜召见,直接召我入了她的寝宫。

初见时,我是震撼的。

有的人,即使无冕,你也知道她是睥睨天下的王。

阳公主四十岁左右,身着秦国贵重的黑衣。

明明眉宇之间有与她妹妹相似的美貌,却素面朝天,鬓边还有白发。

她气势沉稳如山海,却面容温和。

然后她张嘴了。

「润月,你要男人不要?」

我:「……」

她兴致勃勃道:「有才子,也有武将,还有擅曲儿的,只要你喜欢,一定听话。」

我头痛地道:「殿下啊,我不要男人。」

她竟然还问我:「为什么?」

我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弄得有点晕。

憋了一会儿,我才道:「男人有什么用?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阳公主哈哈大笑,十分爽朗的模样,却试探我:「你因孙炎负心才远走秦国的,对吗?」

我懂了她的意思,立刻正色道:「公主,如今的卫润月,只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卫润月。」

所以男人什么的真的已经放下了,我只是来奔前程的。

她费了大力气接我来,但君臣见面,彼此试探是必经程序,我表示理解。

阳公主品了品我的话,笑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卫润月,你是无价之宝,孤赚了。」

说着,她起了身,走到书桌前,掀开了巨大的遮幕。

我吃惊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幅巨大的、精准的列国舆图,远胜于魏国的图。

这样的舆图,足以令当代每一个武将,目眩神迷。

阳公主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舆图。

「孤花了十年,集齐天下名匠,才制出这幅舆图,就在等一位不出世的名将。」

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些敬畏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我,一笑,胸中了然,仿佛是一位长辈,把晚辈那点怯弱看透,又谅解。

「孤研究过你的每一场战役,确信你就是孤要等的,这幅列国图的主人。」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张卢见到她以后热泪盈眶的原因。

士为知己者死,她果真是一见,就让人愿意为她肝脑涂地的雄主。

我沉声道:「臣,必不负公主。」

她扶起我笑道:「孤,亦立誓不负卿。」

22

起初我来秦国,是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

因为很明显地,我已经不容于魏国那个圈子了。

那圈子是个泥潭,那我有能力的时候就必须跳出来,而不是选择去向泥潭妥协。

得此知己一般的名主是意外之喜。

当晚,阳公主与我秉烛夜谈。

秦国祖上是天子养马奴,被封在莽荒之地,抵抗北面蛮夷。

如今天子势微,诸国争霸,秦国虽强却力不从心。

一是因为被北面的蛮夷牵扯,二则是被魏国拦在秀儿关内无法东出。

我们从兵改谈到出兵整顿国土。

阳公主见识不俗,她甚至一言指出了魏国精兵的弊端。

「你们抽调精壮练兵,短时间内颇有成效,所以以六万大军破齐国千乘。但此法不可长远,最多二十年,魏国雄兵要没落。」

她说得对。

彼时我和孙炎刚来,钻了个空子。

这个时代大多是农兵,也就是平时务农,战时上战场厮杀。

换而言之,缺乏专业练兵。

所以,我们试着抽调国中精锐,许以田宅,脱产练兵。

这是兵书有写的。

试过之后,效果极好,当年鹿川之战,齐国号称四十万,却被我们六万精兵吊打。

但这个兵策是有弊端的。

数万人脱产,而且不论军功赠予田宅甚至爵位,新生力量很难补充,只会消耗。

二十年,魏国必衰。

我诚恳道:「其实魏国已经发现了这项兵策的弊端,并且试图改正。」

阳公主笑道:「孤的兵策更好。」

我看过了……确实更好。

秦国采取的是军功制,有功才赏,不但可以大大地缩减军事成本,还可以鼓舞士兵英勇作战。

除此之外,还采取轮兵制,全民服役。

第一年,成年男子轮流服役一个月,余下的时间回归生产。

第二年,则轮流服役一年。

第三年,好兵苗子也淘出来了,则服长役。

从此精兵有了,后备役也有了,再生力量极强。

这样完整完善的制度,孙炎还没想出来。

我说:「公主甚英明。」

阳公主拍了拍我的头:「你不用吹捧孤。润月,为孤先征北夷吧,孤把白未、云征两名大将,给你调遣。」

23

阳公主把北夷最难啃的羌部交给了我,这是我在秦国的立身之战。

派给我三万人马,白未、云征都是出身名门的小将。

他们是阳公主看好的新生代名将,尤其是白未,天生神力,思维敏捷。

阳公主私下对我说:「白、云二位小将,尚不能独当一面,且借一借你的东风。」

不过他们自己不觉得。

我一个外来女将,常年生活在战神孙炎的光环下而已。

出征时,白未就天天跑到我面前来臭屁,显摆他百步穿杨的神射技法。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直到进入草原深处,观察完地形。

羌族作战勇猛,而且有食人之名威慑,此时谁也顾不上耍宝了。

我分析战略,调两万五千人给白未,命他正面迎敌。

白未一听,觉得这是要让他担重任。

他骄傲道:「主帅且等末将捷报。」

顺便给我一个鄙夷的眼神。

我直接对云征道:「他会输。」

白未:「……」

我指点舆图给他们分析:「羌人兵马不过两万,却久攻不下,是因为骑兵在草原,便如鱼在水,十分灵活。」

云征面色渐渐地凝重:「打不死,总会卷土重来。」

我对他道:「云将军率领两千兵马断后,守在关月峡。我亲率三千兵马,偏师挺进,最后决战。」

白未听出来了,我的意思是让他率领大部队去做敢死先锋。

等他输了,才是偏师决战时。

他顿时气坏了:「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头重脚轻的打法!」

我看着他不说话。

白未是军人,有军人的基本素养。

他不服气,也得从命。

只能嘴硬一句:「我不会输,轮不到你的偏师出战!主帅且安逸在帐中吃吃酒便好!」

24

隔日,战鼓擂响。

白未心里大约也是赌气的,率军奋勇厮杀。

云征在战局开始后,悄无声息地率领两千人潜入关月峡,那是羌军的后撤之路。

我率领偏师,趁着战局混乱,从先锋队伍中分离。

当年为了帮孙炎认字,我不知道读了多少本兵法。

他消化了多少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每一本都烂熟于心。

这种拼杀猛,又十分灵活的对手,我知道怎么打。

那就是,一定要把作战的纵深拉长、拉深。

敌军只要跑不出我的纵深,就会被我一网打尽!

25

白未率军与敌军厮杀至下午。

他确实十分勇猛,加上兵力也算有优势,愣是把敌军打得十分狼狈。

但这个时候,老问题出现了。

斥候来报,说羌军一个甩尾把白未的人马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种军阵是羌军最擅长的,犹如黄蜂尾后针一样毒。

秦国研究许久,也无破阵之法。

我不研究怎么破局,我直接让白未去挨打。

因为这种打法的出现,也意味着他们要最后收割一波,然后撤退了。

往年无论如何防御都会让他们在重创我们后逃了去。

最多一次投入了十万兵马,也没能彻底地打残他们。

而且他们还会在养精蓄锐以后骚扰边境抢劫报复。

是以,羌族被称为北夷中最硬的骨头。

又一斥候飞速地来报:「报!白未将军被俘,羌军撤向关月峡!」

看来这神奇的阵法效果显著,反扑一波竟能俘虏我方大将。

该我们出场了。

我舔了舔嘴唇,抽出特制弯刀举向天空。

「三军听令!随我出战!」

26

羌军狡猾,后撤一半就发现,他们新选定的关月峡已经被我们占领。

其首领很快地做出决定,强行率队调头。

以他们的虎狼之势,大约是想破釜沉舟一战。

忽而闻我军战鼓再次擂响,仿佛还有千军万马赶来。

我未亲自下场,因为我要时刻把握全局。

用琉璃磨的望远镜,我瞧见白未被一脸刺青的羌王俘于马下。

小子还挺倔,试图挣脱而被羌王捶了两下子。

我微微地一笑。

云征在关月峡布下兵阵,按照我们约定好的那样赶来了。

「主帅!」

他看出来了。

我不断地下令拉长、拉深纵深,绝不让羌军逃出包围圈。

却不下令直接猛攻,而是不断地磨着他们的耐性。

这是,以守为攻。

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上场厮杀了。

「再等等。」

我把望远镜递给他,他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看那表情仿佛在说,这是什么神奇小宝贝?

他激动坏了:「主帅,末将也想要一个这个……连白未挨打都能看清楚。」

我收回望远镜,他还有些恋恋不舍。

「决战的时候到了。」

羌军久攻不脱,已经精疲力竭了。

要知道,羌人勇武,向来可厮杀几天几夜不见疲惫。

如今是士气被拖垮了,军心先乱了。

我告诉云征:「擒贼先擒王,你此去,直取羌王人头。」

云征兴奋地发出一声嚎叫,仗戟骋马而去。

27

秦攻羌大捷。

我宣读了王命,将羌王族和大将都戮于野,以震慑四方。

领兵回城,阳公主亲自出城迎接。

她当然喜不自胜。

我身后,云征一直在傻笑,白未蔫头耷脑。

阳公主笑问了一句:「白、云二位将军,功劳如何?」

我回答:「并重。」

他们确实都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云征笑得更开心了,白未的神情还是丧丧的。

阳公主又问我:「这两位小将,用着可顺手?可否再带他们?」

白未一个激灵,立刻看了过来。

我有点犹豫。

云征自信满满知道我会带他,白未好像……

「如果,两位将军不嫌弃……」

阳公主哈哈大笑,她一眼看出来了。

「白将军,你嫌弃吗?」

白未憋红了脸,吐出一句:「殿下,末将,末将听命行事。」

阳公主微微地一笑:「那你服气吗?」

白未:「……」

他看了我半天,终于有点不敢信,又有点脸红,小声道:「臣心悦诚服。」

28

从此我便与白、云二位小将长期搭档,为阳公主四方征战。

主要是攻打北夷,为秦国整理国土。

阳公主雄心勃勃,定下的国策可利秦国百年。

她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立志在此生完成北面国土的整理,打退蛮夷,再东开争霸之路。

没想到天时、地利、人和,秦国才臣名将辈出,短短五年,就征平了北夷。

这五年,大多数时间我都征战在外。

温儿被阳公主接进宫照顾,有人说是大将在外,留下孩儿做人质。

但无论是与不是,阳公主待我儿视如己出,让他和王子一起读书习武。

秦国以军功封侯。

再归来时,我已官拜上卿,加封关内侯。

29

北面已平,暂无战事。

我得以在京城多住一阵子,打算好好地陪陪我的温儿。

阳公主告诉他,他母亲是个英雄。

不过我回家以后天天睡懒觉,可能形象多少有点崩塌。

我的小崽子天天被白未和云征带着出去玩。

温儿很乖的,那两个倒是天天地哄着他一起撵鸡逗狗、上房揭瓦。

那天我又睡迟了,打算起身去找他。

铁玉匆匆地来报,说阳公主召我入宫。

30

刚进宫,就见张卢面色苍白地出来。

我顿时心里打了个突,快步地进入殿内。

却见一向身体强健的阳公主竟卧病在床,形容枯槁,不停咳嗽。

「殿下!」

阳公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莫惊。」

我颤声道:「您在咳血!」

阳公主冷笑:「小场面罢了,孤这一生早见惯了腥风血雨。」

我左思右想,问她:「是不是王上?」

秦国王上是阳公主的侄儿,今年已经三十岁。

一山不容二虎,他一直被阳公主死死地压制。

其中不得不说有阳公主的个人野心,但那又怎么样?

我认可王权之争,强者居上。

阳公主冷静了一回,道:「他一个人,也没那个胆量。」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带兵,对内政不太关心。

现在,阳公告诉我,今夜京城将有兵变。

而这一切,竟是起源于遥远的魏国。

魏王薨在了阳公主计划之外,如今孙王后的长子登上王座,孙氏掌权。

两国是邻居,魏国怎么会没注意到秦国最近实力大增?

魏国使了一计釜底抽薪,如今魏王暴薨,竟是全栽赃到了三寡的静公主头上。

其实,阳公主已经准备接妹妹回国了,也根本没打算杀魏王。

毕竟魏王正当壮年,又昏庸,留在那个位置上对秦国有利。

趁着阳公主乱了阵脚,秦王竟与魏人勾结……

他们打算在秦国发动兵变,毒杀阳公主,杀光我等阳公主的亲信。

幸而阳公主还是提前觉察到了,张卢已经控制住了她体内的毒。

阳公主一边咳嗽一边道:「是孤技不如人了,慢了一步棋。不过胜负未分,孤……」

其实不是她不如人,而是因为牵挂静公主,她才慢算了一步。

我按住她的手:「请公主安生休养,臣去把兵符夺来。」

31

虽然我在魏国待了十几年,但那个国家对我来说已经非常遥远了。

潜意识里,我是认为,有阳公主为我擎着这片天,我只要安心地向前冲便好。

如今公主需要我。

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度了全城我能调度的兵马。

然后束甲准备出发,并把温儿抱给了铁玉。

我给小儿整理衣领,问他:「怕不怕?」

温儿捏着小拳头,瞪着眼睛,奶声奶气:「笑话!我乃关内侯卫润月大将军之子,我什么都不怕!」

我笑了,突然捏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温儿:「!!!」

我大笑:「哈哈,你还怕这个!」

温儿满脸通红,恼道:「娘!你快快去杀敌!不要缠着我!」

我失笑,把他交给铁玉后便离开。

32

有人说,我作战多在关外,不擅长巷战,打不过常年保卫京师的王之亲兵。

可他们错了。

我初入秦国,阳公主就把这天下最精妙的舆图赠予了我。

尤其是京师,哪里有一条巷,哪里多一间屋,都深深地刻在我脑海中。

纵然敌众我寡,我也能撑住。

是夜,我打了我今生最惨烈的一仗。

巷战。

我亲自冲锋在最前线,亲自手刃了一个又一个,曾经与我同朝拜礼的同仁。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杀他们,明日,同效于长公主麾下的同僚会死。

我听见他们在死前绝望地呐喊我的名讳。

「卫!润!月!」

我征战多年,没有一刻如此那般觉得,今夜我可能会死。

也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让我确信,我已经属于这个时代。

「主帅!」云征满身是血地奔了过来。

我回头望他,多年的默契让我知道他那边出事了。

他道:「城内潜伏了许多别国细作,许是装扮成小贩和百姓,只待今日。主帅,如今敌我不分,越打越乱,怎么办!」

闻言我不过冷笑一声。

「挑用铁刀的杀。」

所谓别国细作,只能是魏国来的。

孙炎带兵贵在精,也就是说,组织最少的人,训练出最厉害的兵,配给最好的武器。

铁器在这个时代还是奢侈品,那些士兵爱刀如命,根本舍不得放下。

笑死,骗骗别人倒罢了,怎么会以为骗得过我。

33

天将明时,敌方阵营里的白未叛了。

其实他也不自愿地站在秦王那一边的,而是他爹白奉常是这次兵变的总指挥。

白未潜伏了一整晚,终于把兵符偷来了。

他灰头土脸地飞奔来找我,扑到我脚边,哭道:「主帅,末将来迟了!」

我无奈地踢了踢他。

这小子和五年前很不一样了,后来逐渐地狗里狗气……

他伸手摸到我腿上的血,又开始大叫:「主帅你受伤了!」

我忍无可忍,大骂:「滚!」

云征立刻冲过来把他提走了,顺便把他手里的兵符抢走。

我确实受伤了,被砍了不知道多少刀。

他再不来,我都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白未一脚踹开云征,屁滚尿流地又冲过来抱住我另一条腿。

我:「……你是不是要为你父亲求情?放心,有你立功,公主必然不会杀他。」

白未盯着我,道:「主帅想过我会来吗?我观主帅的打法,完全是送死的下策,其实是在为我拖延时间对不对?」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你是我计划的一环。」

白未终于心满意足,笑得很开心:「嗯,我也是主帅计划的一环。」

我又一脚把他踹开,吩咐云征:「拉好这傻子,待我进宫后再做计较。」

34

有了兵符,我很快地就平息了城中的兵乱,并且去请阳公主。

她说:「孤睡了香喷喷的一觉。」

我说:「臣也觉得刚尽兴。」

然后我们俩互相对望了一眼。

她用粉遮盖了病容,我的腿还在抖。

我们俩心照不宣,谁也没揭穿谁,一起意气风发地进了宫。

35

当阳公主入宫,我一身是血,身穿甲胄站在她身边……

秦王吓破了胆,躲在了桌子底下。

阳公主没给他面子,命人直接把桌子端开了。

她骂道:「你啊你,真是不中用啊!」

秦王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败局已定,索性豁出去了。

他红着眼眶骂道:「乱臣贼子!你们都是乱臣贼子!卫润月,寡人若有翻身的机会,必定将你车裂!」

我冷漠地看着这傻子。

阳公主冷笑:「孤是乱臣贼子,那你岂不是国贼!你真是好蠢啊,怎敢与外国勾结来动我国都?引狼入室,想要为秦招来亡国之祸吗!」

秦王哭着咆哮:「是,是你们逼寡人的!谁人做国君,做成寡人这模样……」

阳公主厌烦地一挥手:「你自己下去,与列祖列宗解释吧。」

我有些吃惊,她真要杀了她侄子?

「你,你敢……」秦王瑟瑟。

阳公主的眸子很冷。

她道:「孤来之前,本来也没想杀你。可你说得对,横竖孤是乱臣贼子,怎么会给你机会翻身,车裂孤的爱卿。」

36

阳公主是天生的王,思维敏捷,而且精力非常旺盛。

虽然棋慢一步招至血光之灾,但扳回一局后很快地就开始善后,并且疯狂地反扑。

这场兵乱被定义为魏国奸细串联秦国大臣,杀了秦王。

我等摇身一变成了护国救主的功臣。

大有你栽赃我国静公主,我便栽赃你全国的架势。

她忙着扶持年幼的侄孙登基,这次挑了个年纪最小的,才三岁。

并令我在家好好地养伤。

我身上被砍了七八刀,伤口都不深,只是出了很多血。

处理伤口的时候温儿在旁边抹眼泪。

我说:「你亲亲娘,亲亲娘就不疼了。」

这别扭的小孩气得扭过头:「娘!您好不正经!」

我哈哈大笑。

可是他又凑过来,一脸忍辱负重的样子要来亲我……

我笑着把他推开了。

在这个时代,六岁的小男孩儿已经不算小了,齐国甚至七岁的孩子就开始服兵役了。

我之前会亲亲他是因为我以为我要死了,想要弥补这些年的遗憾。

但实际上,还是得教他一些男女观念。

嗯,免得他变成妈宝。

37

吵架这种事,阳公主没有怕过谁。

她派出有名的说客苏泰出使魏国。

魏国这一手釜底抽薪失败,本就理亏,苏泰一过去,果然凭三寸不烂之舌挑拨他们吵得天翻地覆。

有人说阳公主派出苏泰,其实就是她不想开战,只是想占点便宜。

比如说,争取割地和赔偿。

其实我知道,阳公主已经准备开战了。

这是魏国人送到我们手上的借口。

苏泰出使,是为了能用最小的代价,把静公主接回来。

当然,顺便搅乱他们的朝局。

38

没想到,我和孙炎,会在有生之年,以这种形式见面。

他以魏国丞相之尊,亲自护送静公主回国。

阳公主还对我嘲笑他:「他是被逼到没有退路了,只能亲自前来。」

关于政局,阳公主一向是很敏锐的。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孙炎在魏国说话还不响亮。

同为掌权者,阳公主明白,只有无力的那种掌权者,才会这样努力地去证明自己的观点。

他只有所有的诚意都到了,才能让人无话可说。

孙炎觐见时我就坐在阳公主身边,我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39

孙炎与秦国的交涉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他只不过是来自取其辱罢了。

当然,这可能是他谋略的一部分。

在秦国受辱,他会成为魏国人心目中的英雄,好叫国人因此下定决心备战。

只是觐见之后,他竟来见我。

40

彼时,白未被暂时地罢官免职,还在我府里陪温儿玩骑大马的游戏。

我听说他来了,匆匆地出去了。

他眸子如刀般地盯着正玩得开心的一大一小。

「经年不见,你倒是出息了,养上男宠了。」

我也懒得解释,直接问他:「你呢,生了几个?」

孙炎:「……」

其实静公主告诉我他今年新得了一子,倒不是王娴生的,而是另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年才得子。

不过,他好好笑,竟然还在我面前露出了心虚的样子。

真搞不懂这人是什么心路历程。

半晌,他道:「可否让温儿过来,给我看看?」

我说:「算了吧,孩子玩得正开心。」

他望着我,半晌,又没话找话:「这些年,你……好吗?」

我笑了:「让你失望了,我很好。」

他忍不住道:「你为何要这样说?你可知这些年,我,时常挂念你和温儿……」

他好像要哭了,我后退了一步。

「孙炎啊,你扪心自问,是不是,我在秦国混得猪狗不如,你会更开心一点?」

孙炎动了动唇,他大概想否认,又不知该如何否认。

因此看起来十分狼狈。

最后他只能承认:「我只是想着,有一天你可以回到我身边。」

我摇头失笑:「你果然还是当初的你。」

这个人自称对我满腔爱意,却在期盼我过得生不如死。

甚至,当他听到我在秦国过好日子,他会气得睡不着觉。

幸好,这五年,我过得极好。

他临走之前问我:「卫润月,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否还会回头?」

我厌烦地看着他:「战场上见吧。」

孙炎仿佛释然,垂着肩膀走了。

41

他走了温儿才过来。

「娘,他就是我爹啊?」

我斟酌怎么跟孩儿解释。

谁知温儿很快地握住我的手:「我帮您一起打他。」

我觉得好笑,想了想,还是蹲下来告诉他。

「爹娘为敌,是各为其主的缘故,与温儿是不相干的。」

温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42

秦魏终究是开战了。

阳公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夺下秀儿关。

我率三十万大军攻魏。

魏国也没有坐以待毙,孙炎是有脑子的,他早做了准备,联鲁抗秦。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孙炎竟然没有亲自出战。

魏、鲁联军号称五十万大军,与我军正面交锋。

白未和云征都很紧张。

尤其是白未,他说:「咱们这是第一次在关内打大仗……」

我冲他一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这种地形复杂的战役,反而是我最拿手的?」

之前一直在关外玩耍。

可阳公主多年前赠予我的那一张大舆图,如今才是派上大用场。

43

此次大仗持续整整半年之久。

秦军如猛虎之势,使诸国惊慌。

孙炎遥控战局,不断地说服诸国增兵。

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敢来?

如果他自己来,或许我艰难许多。

可他没有来,这让名噪一时的战神孙炎,名声就此陨落了。

诸国联军听起来吓人,可不过是一盘散沙。

我孤军三十万,通过不断地调度、离间、逐个击破,终于攻破秀儿关。

当然,我们不可能消耗大量兵力去灭了魏国,目前这个阶段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阳公主在第一时间逼和魏国,以一种把参与过此战的诸国的脸「啪啪」打肿的方式,轮流地去敲诈赔款或者割地。

从此被中原大国称为「北蛮」的秦国,强势地挺入中原争霸的局面,并且占据绝对优势。

44

我回国后,阳公主兴奋地封我为太尉,让我位列三公。

她觉得不够,又把才八岁的温儿封为侯。

我很无奈:「您也别太宠他。」

但谁管得住她啊。

静公主在一旁给我们煮酒,此时就柔柔道:「阿姊毕生所愿,你都替她完成了,这是你该得的。」

昔日的第一美人也快奔四了。

大约是因为前半生浸淫在名利场,她如今偏爱素衣。

可她还是这么美。

谁能想到,她令王魏王神魂颠倒那一年,都已经快三十了,在这个年代是快做祖母的人了。

阳公主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笑道:「孤毕生所愿都已经完成了,静儿余生也可安心了。」

静公主笑笑,姐妹互相对视,自有温情。

据说她们曾经过得很苦,明明贵为公主,哪怕是阳公主如此雄才伟略,也和妹妹一起被送给蛮夷为妻。

只是个性不同。

阳公主是直接杀夫逃跑,然后又跑去把妹夫也杀了,再一起逃回来。

我还在那给阳公主画饼:「您将秦国的局势打理得极漂亮,来日或可称霸中原,子孙后代或可灭诸国一统天下……」

阳公主突然回过头道:「你也让孤歇歇。」

我傻笑:「这不是形势大好,略略分析一二。」

阳公主道:「对了,你要男人不要?」

我:「???」

她反过来给我画饼:「以前你说男人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孤想着以后让你坐镇朝堂,不需要拔刀了。不如选几个面首。」

静公主补充:「白未不错,很痴情,多年不娶。」

阳公主一挥手:「至多赏他个一等面首。润月风华盖世,倾慕她的儿郎不知道有多少……」

我忍无可忍,随手拿了糕点去砸她们。

「不要不要,不要男人。那是什么讨人厌的东西,我才不要。」

阳公主哈哈大笑,一把搂住我:「行,不要就不要,以后还是让孤来疼你!」

45

孙炎视角:

那一年,因家族夺权,我和润月狼狈地逃到了边关。

第一次杀人,我们都害怕极了。

尤其是润月,她吓得小脸苍白,在我怀里一直抖。

她一边抖一边说:「这个时代的人,重剑轻死……阿炎,我们要活下去。」

怎么活?

我们两手空空,眼前一片黑暗。

可后来我想起来,那是我们感情最好的一段时间。

我与她相互依偎,只是想着能与她死在一起,便无所畏惧。

终于,我们挣扎着拼杀出一条血路,载誉回京。

我渐渐地觉出这个时代的好。

权力的巅峰,诱惑太多了。

我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可惜我的妻子是卫润月。

因为我的妻子是她,我不能畅享这个时代最美好的一切。

起初我是能忍的,直到王娴出现。

我忍不住想要下海游泳,享受片刻的刺激。

然后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润月。

她带着我们的孩儿远走秦国,连头都没有回。

起初,我不信我会轻易失地去她,我想等她回来。

我有许多话想跟她说,想说我知道王娴曾经给她下毒,想告诉她我和王娴并非是她所说的那种「真情」。

这些话,我以为我只是没有机会说出口。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是她不想再听了。

她在秦国冉冉升起,和我年少梦中一样璀璨。

而我,在逐渐地没落。

起初我还会不甘心,会恨她,会找一个和她相似但是比她听话的替身。

我还生了个儿子,面对她的时候,甚至是心虚中夹杂着期待。

可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成了我的噩梦。

后来……

我甚至不敢上战场了,我怕我在边关寒衾冷枕中,梦到她在我身边。

有人说当年战神孙炎横空出世,却不知为何迅速地陨落。

谁能知我这一生,是自己画地为牢,再没出去过半步。

当年一念之差,与润月之战,从一开始,我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