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状元算命

古旧的县城东头有棵大槐树，树下常坐着位须发皆白的算命先生。他不像其他算命人那样高声招揽生意，只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摆着泛黄的卦签。城里的读书人偶尔会去找他，回来时神情各异——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垂头丧气。

这一年，恰逢大比之年。城里最有名的才子李梦白也要赴京赶考。他才学过人，诗赋俱佳，是众人眼中的状元之才。临行前，同窗们怂恿他也去算一卦，讨个彩头。

李梦白本不信这些，但拗不过众人，便来到了大槐树下。

“先生，我要进京赶考，可否算算前程？”李梦白问道，语气中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矜持。

算命先生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递过签筒。李梦白随意抽出一支，递了回去。

算命先生看着签文，眉头微皱，随即舒展，淡淡地说：“公子此去，必中状元。”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李梦白心中暗喜，却故作镇定：“先生此话当真？”

“老朽从不妄言。”算命先生捋了捋胡须，“不过，公子命中尚有一劫，若不应验，这状元之位怕是不稳。”

“什么劫？”李梦白追问。

“天机不可尽泄。”算命先生摇摇头，“公子只需记住，金榜题名日，勿忘来时路。”

李梦白将信将疑，留下几文钱便离开了。路上，他越想越觉得算命先生的话不过是江湖术士的惯用伎俩——先给个甜头，再留个悬念，好让人日后再来求解。

数月后，京城传来喜讯，李梦白果然高中状元。披红挂彩，骑马游街，赴琼林宴，他一时风头无两。皇上下旨，命他即日启程，回乡省亲祭祖。

荣耀归乡的路上，李梦白想起了算命先生的话，心中不禁暗暗称奇。但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才学出众，中状元是实至名归，与那算命何干？至于什么“劫数”，想必是胡诌罢了。

回到故乡，州县官员争相宴请，乡绅名流络绎不绝。李梦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早已将算命先生的话抛诸脑后。

这日，他忽然想起那位算命先生，心血来潮，决定微服前去，看看对方见到如今的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大槐树依旧郁郁葱葱，算命先生还是坐在老地方，似乎这几个月来从未移动过分毫。

“先生可还认得我？”李梦白走到摊前，故意不表明身份。

算命先生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没有丝毫惊讶：“状元公回来了。”

李梦白一愣：“你怎知我中了状元？”

“不只是知道，”算命先生叹了口气，“我还知道，你已应了那一劫。”

“什么劫？我一路顺风顺水，何来劫数？”李梦白不解。

“你且听我说，”算命先生缓缓道，“三月前，你赴京途中，是否在一条河边救过一位落水老翁？”

李梦白怔住了，确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他急着赶路，见有人落水，不假思索便跳了下去，将老翁救上了岸。事后未留姓名，匆匆离去。

“那老翁，本是你命中的考官之一，”算命先生道，“按你原本命数，文章虽好，却因一字之差，本该落榜。但因你救他一命，积下阴德，他阅卷时认出你的笔迹，暗中周旋，你才得以高中状元。”

李梦白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想起阅卷后那位老考官确实找过他，说欣赏他的文章，还问过他是否在河边救过人。当时他只当是寻常寒暄，未曾在意。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算命先生微微一笑，“老朽当日说你必中状元，是因看出你命中有此善缘；说你尚有一劫，是恐你得知真相后，心性动摇。如今你已知晓，是福是祸，全看你如何领悟了。”

李梦白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他终于明白，为何算命先生要说“勿忘来时路”。

后来，李梦白为官清正，体恤民情，成为一代名臣。有人问他为官之道，他总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而那棵大槐树下的算命先生，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有人说他云游四方去了，也有人说他本就是仙人下凡，点化有缘人。

只有李梦白知道，算命先生最后留给他的那句话：

“命运如同河流，算命者只是告诉你水流的方向，但真正决定你去向的，是你自己划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