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紫姑仙
发布时间:2025-09-20 10:19 浏览量:1
长沙的春日,总是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暖意。湘江的水汽氤氲上来,与城郊山野间的薄雾交织,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富有诗意。尤生,单名一个珩字,便是这长沙城里小有名气的才子。他年方十八,生得眉目如画,俊秀非凡,更兼腹有诗书,气质清雅,虽家境不算顶富贵,却也温饱不愁,一心攻读诗书,盼望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这一日,春光正好,尤珩读书有些烦闷,便信步出城,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间,竟走入了一处人迹罕至的郊野。但见杂树生花,野草萋萋,远处山峦如黛,近处溪水潺潺。正行走间,忽见林木掩映处,露出一角飞檐,似是一座庙宇。
尤珩心生好奇,循着小径走去。近前一看,却是一座极为古旧的小庙,门楣上的匾额早已斑驳不堪,勉强能认出“仙姑祠”三字。庙门虚掩,似是久已无人供奉香火。他推门而入,院内荒草没膝,唯有中央一座小小的殿堂还算完整。
殿内光线昏暗,蛛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尘土气息。正中的神台上,供奉着一尊泥塑的神像。尤珩拂开眼前的蛛丝,借着从破窗漏进的微光细看,不由得心头一震。
那神像塑的是一位女仙,虽泥彩剥落,衣饰古拙,却难掩其绝世的姿容。她云鬓轻挽,衣带当风,眉眼低垂,似有无限慈悲,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神态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眼波流转,开口言语。尤珩博览群书,认出这似乎是民间传说中的“紫姑神”,一位司掌厕务、占卜吉凶,亦有些许庇佑文运之能的卑微女神,虽非高天神祇,却也颇受些百姓,尤其是女子们的香火。不知为何,这庙竟破败至此。
尤珩伫立神像前,久久凝视。那塑像的容颜不知出自何位巧匠之手,竟让他这读圣贤书的学子,无端生出一种“仿佛若轻云之蔽月,飘飖若流风之回雪”的悸动。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极轻地拂过神像的面颊,触手处是冰冷粗糙的泥塑,他却仿佛感受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润。
“仙姿缥缈,却委顿于尘埃之中,真是我见犹怜……”他喃喃自语,胸中诗情涌动。环顾四周,见墙壁虽旧,尚算平整,便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取出笔墨——他素有即兴题诗的习惯,笔墨总是不离身的。
略一沉吟,他挥毫在那灰白的墙壁上题下一首七绝:
“藐姑仙子落烟沙,玉作阑干冰作车。
若畏夜深风露冷,槿篱茅舍是郎家。”
诗成,笔迹清逸洒脱。诗意既赞叹紫姑仙子如姑射真人般超凡脱俗,跌落凡尘烟沙之地,又怜她孤寂清冷,末句更是带着一丝大胆的遐想与温柔:若你害怕这夜深风露凄冷,我那槿篱环绕的茅舍,便是你的归宿。
题罢,他对着神像微微一笑,似有期待,又觉自己这念头实在荒唐,摇了摇头,将笔墨收起,又对着神像作了一揖,方才转身离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并未看见,在他转身之后,那泥塑神像低垂的眼眸,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唇边那抹悲悯的弧度,也仿佛柔和了几分。
是夜,万籁俱寂,月华如水银泻地,透过窗棂洒在尤珩的书案上。他温书至深夜,正欲熄灯就寝,忽闻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叩门声。
“笃……笃笃……”
声音轻缓,却清晰入耳。尤珩心下诧异,如此深夜,谁会来访?莫非是邻人有急事?他披衣起身,问道:“门外是谁?”
门外却无人应答,只有那轻柔的叩门声又响了两下。
尤珩心中疑惑更甚,走到门边,迟疑地拉开了门闩。
门开处,月光如水,将门外之人的身影照得清晰无比。尤珩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当场,呼吸几乎为之停滞。
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女子,白衣胜雪,青丝如墨,容颜绝丽,清雅出尘,竟与白日里郊外野庙中那尊紫姑神像一模一样!只是眼前之人,肤光如玉,眼波若水,唇瓣含丹,是活色生香的真人,而非冰冷泥塑。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光晕,不似凡间人物。
“你……你是……”尤珩惊得语无伦次。
那女子嫣然一笑,笑容令周遭月色都为之黯然。她敛衽一礼,声音如春风拂过琴弦,清冷又温柔:“郎君莫惊。妾非鬼魅,本是上清宫中司职之仙,因一点小过,被谪贬人间,暂寄于那泥塑之身,受些香火磨砺。白日蒙郎君不弃,以手抚慰,更题诗相赠,情意拳拳。妾感念郎君见爱,特此显形,前来相会。”
尤珩闻言,心中惊骇渐去,狂喜之情如潮水般涌上。白日那一点朦胧的遐思,竟成真章!他慌忙还礼:“不知仙子降临,小生失礼了!快请入内!”
女子翩然入内,衣袂飘动间,带进一股清幽异香,非兰非麝,令人心旷神怡。屋内一灯如豆,映照着她无双的容颜,尤珩只觉如在梦中。
两人于灯下对坐,从诗词歌赋谈到古今轶事,女子所言皆精妙高远,尤珩更是倾心不已。情到浓时,四目相对,眼波交汇处,已是千言万语。尤珩大着胆子,握住女子微凉柔软的纤手,她并未挣脱,只是颊边飞起一抹红霞,更添娇艳。
“夜已深,仙子……”尤珩声音微颤。
女子垂首,声若蚊蚋:“妾既来之,则安之。愿侍奉郎君巾栉……”
尤珩欣喜若狂,执其手,携手共入罗帏。这一夜,被翻红浪,云雨交融,极尽绸缪。尤珩只觉怀抱中的女子,娇羞无限,温婉多情,与世间任何女子都不同,令他沉醉不知归路。
自此以后,每至夜半三更,紫姑仙子必悄然来临,鸡鸣之前方才离去。她来时无声无息,去时无影无踪,除了尤珩,家中父母仆役竟无一人能察觉其行迹。尤珩也曾心下疑惑,问其缘故。仙子笑答:“妾虽被贬,仍是仙体,隐现随心,凡人肉眼岂能得见?”尤珩遂不再疑,只沉溺于这如梦似幻的奇缘之中。
有了仙子的陪伴,尤珩不仅未沉溺丧志,反而觉得文思泉涌,精神健旺。仙子时常与他论文,点拨之处,往往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如此过了数月,一夜温存过后,紫姑仙子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与尤珩。那是一个香囊,以不知名的紫色锦缎制成,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奇妙的云霞星辰图案,做工精致绝伦,异香扑鼻,闻之令人神清气明。
“郎君,此乃‘织女璇玑囊’。”仙子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道,“妾昔日在天宫时,与织女交好,此物是她赠予我的。佩戴在身上,能凝神静气,启迪智慧,于文思大有裨益。今赠予郎君,盼能助郎君早日金榜题名。”
尤珩又惊又喜,接过香囊,只觉触手温润,那异香吸入鼻中,脑中果然一片清明。他当即郑重佩戴在贴身衣物内,果然,自此读书过目不忘,下笔如有神助。
次年科举,尤珩一路过关斩将,乡试、会试连连高中,竟一举得中进士,金榜题名!不久之后,授官四川成都府下的一名县令。喜讯传来,长沙故里为之轰动。
赴任之时,尤珩知仙子必会相随。果然,无论他是乘车还是坐船,每夜独处时,仙子便会悄然现身。她虽不便于人前显露形迹,却在幕后为尤珩出谋划策。四川地僻人杂,政务繁杂,初入官场的尤珩难免手忙脚乱。仙子便在他处理公文、断案决狱时,于一旁轻声指点,往往能直指要害,洞察幽微。
尤珩依其言行事,断了几桩积压已久的疑难案件,又推行了一些惠及百姓的政令,不久便赢得了“明察秋毫、爱民如子”的美誉,官声极好。百姓爱戴,上司嘉许,尤珩对仙子更是感激爱重,两人情意日笃。
转眼数年过去,尤珩在任上政通人和,一切顺遂。然而,他渐渐发现,紫姑仙子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郁,有时甚至会对着窗外的明月暗自出神叹息。他几番询问,仙子却总是以言语搪塞过去。
直到有一日夜晚,仙子特意备下一桌精致的酒菜,与尤珩在月下对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月光下的仙子面色皎洁,却带着一种决然又哀凄的神情。
她放下酒杯,凝视尤珩,缓缓开口:“郎君,妾有一言,今日不得不说了。”
尤珩见她神色凝重,心中不由一紧:“仙子请讲。”
“妾身本是待罪之仙,谪期本有尽头。按天律,若能恪尽职守,受人间香火磨去戾气,本可于近期功德圆满,重列仙班。”她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怅惘,“然而,只因当日感念郎君情意,竟不顾天条,与郎君做了这数年夫妻。此乃私奔苟合,已犯天条大忌,再无重返天曹之望了。”
尤珩闻言,如遭重击,脸色瞬间苍白:“这……都是因为我……”
仙子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妾心甘情愿,从未后悔。只是……仙凡殊途,另有尴尬。妾身仙籍虽革,仙根犹在,地府幽冥之录无权收容我这等仙谪之身。因此,我既不能归天,亦不能如凡人般入地府轮回转生。长此以往,只能做一个非天非人、非鬼非仙的孤魂野魄,飘零于天地之间。”
她顿了顿,眼中泪光闪烁:“如此陪伴郎君,虽是妾身所愿,然终究并非长久之计。你我夫妻恩爱,却……却始终不能如人间夫妇般生儿育女,延绵子嗣。对此,妾身始终深感愧对郎君。”
尤珩心中痛楚难当,急忙将她的手握紧,急切道:“不!我不在乎!能得仙子垂青,相伴数载,已是尤珩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否有子嗣,有何要紧?我只愿与仙子就此相守,百年无悔!”
仙子见他情急,泪珠终于滚落,却仍是摆手道:“郎君情深,妾身知晓。但郎君且听我说完。昨日,我耗尽残余仙力,恳求泰山府君(注:道教中常认为泰山神主管生死魂魄),请他代为斡旋,寻一个两全之法。府君感我痴情,亦念我本无大恶,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他将我的名字收录于泰山府秘册之中,绕开天曹地府,依循特例,许我托生为人。如此,便可重入轮回,再续前缘。”
“托生为人?”尤珩又惊又喜又悲。
“是。”仙子点头,泪眼婆娑,“只是此法需耗时机。府君言明,需得十五年后,我方能于人间转生显现。那时,郎君可来寻我。你我便可再续夫妻之情,那时我是真正的人身,可与你白头偕老,生儿育女,做一世真正的夫妻。”
她凝望着尤珩,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期盼与不舍:“只是……十五年光阴漫漫,红尘扰攘,世事变迁。不知……不知郎君能否信守今日之情,愿意等待妾身十五年?”
尤珩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他猛地将仙子拥入怀中,哽咽却坚定地发誓:“等!我一定等!莫说十五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海枯石烂,我尤珩也绝不负今日之约!此生此世,非卿不娶!”
仙子闻言,破涕为笑,那笑容却比哭泣更令人心碎。两人相拥而泣,互诉衷肠,直至月影西斜。最终,仙子推开尤珩,决然道:“时辰已到,郎君保重!切记十五年之约!”
说罢,她身影骤然变得透明,如同轻烟一般,在尤珩眼前缓缓消散,唯余那清幽的异香和枕畔冰凉的泪痕,证明她曾经存在过。尤珩扑上前去,却只抓住一片虚空,不由得失声痛哭,肝肠寸断。
自紫姑仙子离去后,尤珩如同换了个人。他做官变得昏聩恍惚,往日的精明干练消失无踪,常常对着公文发呆,或是独自一人喃喃自语。公务屡屡出错,上司申饬,同僚侧目。不久,便因一桩不大不小的失误被革去官职。
他也无心仕途,变卖了些许家当,回到长沙老家,终日郁郁寡欢,只是摩挲着那只“织女璇玑囊”,思念着仙子。家中父母早已过世,他一人独居,更加孤寂。光阴荏苒,岁月蹉跎,转眼十五年过去,昔日的青年才俊、翩翩县令尤珩,已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鬓边早早生了华发,眉宇间刻满了风霜与寂寞。
这十五年间,并非无人为他提亲。他虽失官,却仍有进士功名在身,家境也尚可,颇有些媒人上门。其中不乏品貌俱佳的女子,但尤珩总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心中只坚守着那个十五年的约定。
直到这一年,他的一位昔日同年好友,如今在本地为官,实在看不下去他如此形单影只、潦倒度日,再次强拉着他,要为他做媒。席间,同年苦口婆心劝道:“尤年兄,你如今已过不惑之年,总要成个家,延续香火才是。岂能一直如此孤僻下去?”
尤珩仍是摇头,默然不语。
同年有些急了:“你年年如此推脱,究竟心中有何执念?莫非真要学那尾生,抱柱而死不成?”
尤珩被挚友逼问不过,加之十五年约期已近,心中亦是波澜起伏,终于长叹一声,将十五年前那段奇缘,缓缓道出。
同年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拍大腿,惊呼道:“奇哉!怪哉!年兄,莫非你的缘分真的到了?”
尤珩一怔:“何出此言?”
同年激动道:“我有一堂兄,家住城西,膝下有一女,今年正好十五岁!此女自出生以来,便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家中原以为是个哑女。但她却聪慧异常,读书写字无师自通。自及笄之后,便有媒人上门提亲,她每每摇头不从,取过纸笔,只写下三个字!”
“哪三个字?”尤珩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待——尤——郎!”同年一字一顿地道。
尤珩如闻霹雳,猛地站起身,浑身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同年也兴奋起来,“我等只道她是心有所属,或是癔症,还笑她不知要等哪家的‘尤郎’。如今听年兄一说,这……这岂不是天意巧合?年兄快随我去见上一见!”
尤珩此刻已是心潮澎湃,十五年的等待与思念瞬间涌上心头,他二话不说,立刻随同年赶往城西。
到了那家,同年与堂兄说明来意。那堂兄见尤珩虽衣着朴素,年纪稍长,但气度儒雅,更有进士功名,倒也不敢怠慢。只是女儿情况特殊,便只允了隔帘相见。
尤珩坐在厅堂,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只见帘幕微动,一个窈窕的身影被丫鬟引着,在帘后坐下。虽看不清面容,但轮廓依稀,已让尤珩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与悸动。
丫鬟递过纸笔。帘后的少女沉默片刻,纤纤玉手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写罢,丫鬟将纸传出。
尤珩接过一看,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墨迹未干:“紫丝囊还在否?”
短短五个字,如同五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尤珩!他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慌忙从贴身处取出那只珍藏了十五年、依旧异香馥郁、光彩如新的紫色香囊,双手捧着,递向帘内。
丫鬟将香囊送入。帘后沉寂了片刻,随后,众人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如释重负的叹息。接着,那少女的身影微微点头。
“答应了!她答应了!”堂兄又惊又喜,虽然匪夷所思,但女儿终于肯点头嫁人,总是天大的好事。
婚事当即定下。一切礼仪从简,尤珩很快便将新娘迎娶过门。
洞房花烛之夜,红烛高烧。尤珩怀着十五年的期盼与激动,轻轻挑开新娘子的大红盖头。盖头下,是一张年轻娇美、略显稚嫩的脸庞,眉眼间果然依稀有几分当年紫姑仙子的风韵,却更添人间少女的鲜活之气。
新娘抬起头,一双明眸好奇地、略带羞涩地望着眼前这个她“等待”了十五年的夫君。四目相对,仿佛穿越了十五年的时光与轮回。
忽然,新娘眨了眨眼,张开樱唇,发出一声清脆悦耳、充满了惊喜的轻笑:“呀!”
她竟然开口说话了!而且声音如此自然流畅。
“你……你会说话了?”尤珩又惊又喜,握住她的手。
新娘似乎自己也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笑了起来,开始断断续续地、有些生疏地说话:“我……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就会了……”
然而,当尤珩激动地提起前世之事,提起野庙题诗、夜半相会、四川任上、泰山之约时,新娘却一脸茫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所有的记忆,都始于这个人间身份的幼年,只是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要等待一位姓“尤”的郎君。
那枚作为信物的“织女璇玑囊”,她只觉得无比熟悉和亲切,却丝毫记不起它的来历。
前世种种,仙缘情债,那十五年的刻骨相思与等待,仿佛一场大梦,在她开口说出人间第一句话的瞬间,便已彻底消散,了无痕迹。
尤珩初时有些许失落,但看着眼前巧笑嫣然、鲜活真实的妻子,很快便释然了。忘了也好,忘了前世的纠葛与离别之苦,从此,她只是他平凡的人间妻子。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心中充满感激与圆满。仙子用放弃前世所有记忆与仙缘为代价,换来了这一世真正的人间烟火、白头偕老。
此后,夫妻二人恩爱异常,举案齐眉。尤珩的官运似乎也随着妻子的到来而回转,不久又被起复任用。妻子一连为他生下了几个儿女,个个聪明伶俐。那只紫色的“织女璇玑囊”,被妻子当作最心爱的佩饰,一直珍藏身边,异香经久不散。
只是,无人再提起那个关于野庙、题诗和仙子的传说。那段传奇,如同一个被时光精心封存的美梦,只偶尔在尤珩望着妻子灯下温婉侧影的恍惚瞬间,浮上心头,带来一丝遥远而温暖的惆怅。
窗外的月光,依旧如水般清澈,静静地洒满人间,照见着红尘中一切的开始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