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母亲赠我一对情蛊,可保我十年盛宠不衰,可情蛊却被我用错
发布时间:2025-09-10 21:01 浏览量:2
临去和亲的前一晚,阿娘攥着我的手,从袖中摸出个雕着缠枝纹的木盒,里头静静卧着一对情蛊。
她声音压得低,满是郑重:“这蛊若用得周全,能护着你在大懿皇宫里,安安稳稳守十年恩宠。”
只是我向来记性差,脑子也转得慢,到最后竟阴差阳错,把那对情蛊错给了皇后。
我刚出生那会儿,国师捧着我的生辰八字掐算半晌,说这孩子生来带福,福泽深厚,将来必定聪慧过人。
阿爹听了这话,喜得当即铺开宣纸挥毫泼墨,给我赐了 “福慧” 这个名字。
阿娘在旁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眉头越拧越紧,活像打了个死结,伸手就揪住阿爹的耳朵嗔骂:“这名字又拗口又不好听,你倒会瞎琢磨!”
五岁那年,阿爹开始教我养蛊。
我跟着学了些日子,不知是哪步出了错,竟把阿爹精心养了十年的宝贝蛊王给弄没了。
阿爹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罚我,往后每年都得给那 “蛊王叔叔” 磕头上香赔罪。
阿娘在旁护着我,拉着我的手跟阿爹软磨:“孩子还小,等再长大些,自然就懂事了。”
就这么等到十二岁,我蛊术没学成多少,倒先等来了个穿盔甲的少年郎 —— 他不是我们南昭人,是大懿派来的使臣。
阿娘红着眼眶拉着我,说前些日子南昭打仗输了,得送位公主去大懿和亲,而整个南昭,就只有我这么一位公主。
那天阿娘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阿爹只摸着我的头,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我心里明明白白,我要离开爹娘,离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了。
临走前夜,阿娘偷偷塞给我个雕着缠枝纹的木盒,打开一看,里头静静躺着一对情蛊。
她说只要把这对蛊下给大懿的皇帝,往后十年,就能护我在宫里安稳度日。
阿娘的手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声音里满是哽咽:“阿慧,娘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往后的路,得你自己慢慢走了。”
我离开南昭那天,行囊简单得很,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来接我的小将军见了,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路上他掀开车帘问我:“小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我从马车里探出头,怯生生地答:“十二。” 他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一路,我安安静静待在马车里,他比我还要沉默。
我们就这么一路相对无言,直到进了大懿的皇城。大懿的都城真是热闹,街上满是新奇的玩意儿,都是我在南昭从没见过的。
可我好几次想探头多瞧两眼,都被小将军轻轻按了回去。
他板着脸让我安分些,我没法子,只好蹲回马车角落,在心里偷偷嘀咕着盼他 —— 往后吃面线都找不着辣椒。
后来我才知道,大懿压根没有面线,更没有辣椒。那一刻我才恍惚过来,我大概,再也回不了家了。
跟小将军分别的时候,我抱着他的衣袖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全蹭在了他亮闪闪的盔甲上。
虽说他总板着张冷脸,看着像个不好相处的人,可一路上每回吃饭,都没忘了给我夹肉。我总想着,进了皇宫,怕是再没人会这么疼我了。
来接我的陆公公急得直跺脚,生怕误了进宫的时辰。
直到小将军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低声跟我保证,下次见面时,一定给我带街面上最甜的冰糖葫芦,我才抽抽噎噎地松开手,跟着陆公公走了。
可小将军是个大骗子,我在宫里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再来找过我。
路上,陆公公看着我,总忍不住唉声叹气,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我眨着眼睛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摆摆手,什么都不肯说。
我没能立刻见到大懿的皇帝,先被安排住进了未央宫。同屋住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名叫苏枝,是苏大将军家的嫡女。她围着我转了两圈,啧啧称奇:“满满,你瞧着倒像才十岁的样子。” 末了又压低声音骂了句:“那皇帝真是丧心病狂。” 声音不算大,可我听得明明白白。我暗暗咋舌,原来大懿的女子竟这般敢说。
苏枝塞给我一把瓜子,我俩趴在床榻上,一起翻看她带来的话本子。她带的话本子不少,瓜子也装了满满一匣子。苏枝跟我说,她阿娘讲,当今的陛下极好美色,皇后又是个暴脾气,京里各家都舍不得把女儿送进宫,可圣命难违。本来该是她姐姐来的,她姐姐哭得寻死觅活,她便自告奋勇替了姐姐来。
我问她:“你不怕吗?” 苏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在家也天天挨爹骂,倒不如进宫躲个清净。再说我年纪还小,那皇帝就算再荒唐,总不至于对我下手吧。” 这话让我松了口气,毕竟我比苏枝还要小两岁呢。
可我显然高兴得太早了。第二天,皇帝就传召了我。苏枝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嘴里把能想到的四字词都念叨了出来,什么 “色胆包天”“色欲熏心”“色迷心窍”…… 可再怎么念叨,也拦不住来人把我带走。临走前,我俩抱在一起哭作一团,以至于皇帝进来的时候,我鼻尖还挂着泪珠,眼看就要掉下来。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有人开口问:“这就是南昭国来的小公主?” 我泪眼婆娑地抬头,正好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眼前的人长身玉立,面容清俊,比南昭最好看的少年郎还要出挑。我一时看呆了 —— 苏枝果然骗了我,这皇帝一点也不老,还生得这般好看。
他伸手轻轻戳了戳我的脑袋:“回神了,小呆子。”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带着觉得屋里的烛火都格外烫人。皇帝在我对面坐下,轻声问我:“喜欢皇宫吗?” 我先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睡吧。”
我听了这话,脸更烫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苏枝带来的话本子里写的那些情节。皇帝见我这模样,又笑了,没忍住再戳了戳我的脑袋,扶着额头道:“你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年纪这么小,倒知道不少东西。” 我想反驳,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其实皇帝并不像苏枝说的那般不堪,我们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到天亮,天刚蒙蒙亮,他就打着哈欠去上朝了。原来当皇帝,好像也挺辛苦的。
我回未央宫的时候,已经被封了嫔位。苏枝拉着我的手直掉眼泪,说我肯定受了委屈。说起来,这一夜的确有点 “苦”—— 整整一夜都没合眼。我困倦地点点头,想赶紧补个觉,头刚挨到枕头,苏枝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拉着我就要去给皇后请安。她看我蔫头耷脑的样子,没忍住捏了捏我的脸:“一会儿见了皇后,少说话,多磕头就对了。”
我像只小鹌鹑似的点点头,被苏枝一路拽着来到了皇后的寝宫。殿里已经聚了不少妃嫔,个个容貌出众,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没过多久,一个美人凑了过来,她好像认识苏枝,两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随后那美人转向我,眼里带着惊奇:“这就是南昭来的和亲公主?真是好小一只。”
我的确不算高,才刚到美人姐姐的胸口那儿。她垂着眼睛打量我的样子,像在看什么新奇的物件,我不太喜欢这种目光,嘴巴一瘪,差点又要哭出来了。这时,美人姐姐从袖子里拿出个绸布包,笑得明媚:“小孩,来吃糖。” 我立刻转悲为喜,眼睛弯得像月牙儿。后来我才知道,这位美人是丞相家的二小姐,名叫陆卿寒,人如其名,是个温柔和善的好姐姐。
没一会儿,皇后娘娘就出来了。殿里的说话声顿时小了下去,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我也跟着有样学样地行了礼。许是我学得太笨拙,皇后一眼就注意到了我,抬手指着我问:“那小孩…… 你是哪个宫的?”
皇后捏着我的下巴,轻轻啧了一声,随即低声骂了句:“萧祈可真变态。” 萧祈就是大懿皇帝的名字。一旁的嬷嬷听见了,赶紧小声提醒:“皇后慎言。” 皇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扫了我们一圈:“你们有本事就去告密,让萧祈来休了本宫啊。”
底下的妃嫔们听了这话,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只有我瞪着眼睛看着皇后,心里暗暗想:她可真厉害,我好喜欢她。不过皇后好像不太喜欢我,她那葱白似的手指捏起我脸颊上的软肉,带着点嫌弃说:“怎么这么瘦?萧祈没给你饭吃吗?” 我错愕地看着她,慌忙摇了摇头。她嫣红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像摸小狗似的摸了摸我的头:“好孩子,多吃点肉,吃不穷萧祈的。” 听了这话,我就更喜欢皇后了。
回去的路上,苏枝悄悄跟我说,皇后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皇上。她以前有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可惜最后魂断沙场,成了她心底永远的疤。后来新帝登基,论家世,京里再没人比得上她,她便这样成了皇后。皇后娘娘实在可怜,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嫁了个自己不爱的人。
我忽然也觉得自己挺可怜的,因为我也不喜欢皇上。他生得极好,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可我打心底里怕他,那份畏惧像是刻在骨子里似的,就像兔子见了狐狸,天生就带着怯意。苏枝也不喜欢皇上,她心里装着的,是话本里那些文弱却满腹经纶的书生。
宫里的日子长得很,得一天天掐着指头数。还好苏枝带来的话本够多,这日子才算有了些盼头。夏雨连绵的那天,皇后娘娘笑眯眯地捏着我的脸,欢喜地说我长胖了些。我一听这话,顿时也乐了,欢快地扬起脸对着她笑。
我喜欢皇后娘娘,总爱往她宫里跑。她从不嫌我烦,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可眼里的暖意却藏不住,每次我去,她总会吩咐小厨房炖上一大锅肘子。
上元灯节那天,宫里格外热闹。苏枝拉着我去找德妃,也就是上次我们见过的陆卿寒。她见我们来了,眼里闪过一丝欢喜,说自己正打算去拜访皇后,正好能一道同行。皇后见我们来了,那双总是淡然的眸子里竟染上了笑意,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问:“小阿慧又长高了些?”
她顿了顿,又问:“阿慧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这话一出口,旁人的脸色都变了。我年纪再小,也是皇上的妃嫔,这话实在犯忌讳。众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说笑了。只有我咬着手指头认真想了想,然后兴奋地扬起脸说:“我喜欢皇后这样的男子。”
一旁的花嬷嬷忍不住笑了:“小阿慧真有眼光,我们娘娘没进宫的时候,上京多少男子都比不上她呢。” 这话落了地,众人又陷入了沉默,许是想起了当年那个在长街纵马、肆意洒脱的少女。倒是皇后一脸不在意,伸手掐了掐我的脸,笑着说:“我若是男子,也喜欢阿慧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那时的皇后,身上还带着鲜活的气息,我格外喜欢那样的她。
这天我正缠着皇后,给她讲刚看的新话本,她安安静静地听着。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抬眼望过去,脸上的淡笑瞬间就冷了下去。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穿着盛装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其他妃子见了,纷纷起身盈盈一拜:“参见贵妃娘娘。” 这几日听苏枝说了不少,我知道这便是宫里盛宠一时的张贵妃,平日里跟皇后最是不对付。
张贵妃敷衍地给皇后行了个礼,不等皇后发话,便径直坐了下来,扬起那张明媚的脸,故作惊讶地说:“几日不见,皇后娘娘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皇后眯起眼睛,声音冷淡:“贵妃闭门思过半年,规矩还是没学明白。” 怪不得我从没见过她,原来是之前被罚了。我好奇地打量着她,却见她脸上毫无怒意,反而带了几分笑,娇声说道:“说来还是臣妾的不是,若不是臣妾一时疏忽,也不会害得皇后娘娘失了龙胎。”
“皇上罚臣妾思过半年,这半年里,臣妾日日为娘娘祈祷,盼着您能早日再为皇家添丁呢。” 她笑得天真,眼底却像淬了毒似的。我看着皇后的脸色一点点变白,谁也没料到,皇后会突然抄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在了贵妃的额头上。
贵妃惨叫一声,那张明媚的脸瞬间布满了狼狈。皇后却笑得极快意,殿里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最后我被苏枝拉着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见皇后独自颓然坐在主位上,像极了地上的茶杯碎片,早已破碎不堪,连心上都布满了裂痕。德妃在我们身后轻轻叹息,伸手挡住我的视线,轻声说:“别看了,让她静静吧。”
她摸了摸我的头,问:“好孩子,想知道皇后娘娘的故事吗?” 我点了点头。原以为嫁给不爱的人已是极致的苦,却没料到她的日子比我想的还要难。
德妃缓缓道来:皇上、皇后,还有那位已故的将军,原本是一同长大的。他们的故事,比话本里写的还要曲折。皇后年轻时,是整个上京最耀眼的女子。皇上最初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可帝王的心里,总有太多的猜忌。将军死后,那份猜忌就成了最锋利的刀,把他们年少时的情谊割得粉碎。
帝王最容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心里装着别人,哪怕那人早已是故去的魂灵。后来,皇上还是如愿娶了她。她嫁入宫中两年,就有了身孕,那时候整个后宫都没人怀上龙嗣。起初皇上很是欢喜,皇后也像是终于从悲伤里走了出来,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可不知为何,有一天皇后突然冲进了皇上的书房,两人大吵了一架。从那以后,皇上便开始专宠贵妃,彻底冷落了她。
皇后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贵妃故意推了她一把,那个早已成形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可皇上也只罚了贵妃闭门思过半年。自那以后,帝后之间便只剩了冰封。皇后没有像旁人想的那样消沉,反而牢牢攥紧了后宫的权力。她变得偏执又张扬,甚至毫不避讳地斥责皇上。
德妃说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人人都以为皇后是受了刺激,可我知道,她只是不想做这个皇后了。她盼着有一天,皇上能废了她,让她做回陆安安。”
听说张贵妃被砸破了头,在寝宫里骂了皇后一天一夜。皇上来看她的时候,她哭闹着要皇上为自己做主。可明眼人都清楚,只要皇后的母家还受着荣宠,皇上就不会动她。但折辱人的法子,有千万种。
那天,皇上下令杖责皇后身边的花嬷嬷七十棍。七十杖啊,就算是常年练武的壮汉也扛不住,何况是年过半百的嬷嬷。皇上这是摆明了要杀鸡儆猴,想用花嬷嬷的命来维护他的帝王威严,也给心爱的贵妃出气。
我记得那晚下了很大的雨,一身傲骨的皇后,第一次低下了自己尊贵的头颅,在皇上的寝宫外跪了整整一夜。打到三十杖的时候,花嬷嬷就没了气息。那个总爱摸着我的头,笑着给我做桂花糕的嬷嬷,就这么去了。可行刑的侍卫却不敢停,七十杖,一杖都不能少。最后,花嬷嬷的尸身早已没了一块好肉,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路过的宫人说,她被拖走的时候,鲜血染红了宫道,可一场大雨冲刷过后,什么痕迹都没了。
皇后大病了一场。苏枝带我去看她,曾经那么鲜活的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可看见我来了,她还是拉过我的手,细细摩挲着,说:“好孩子,吓到你了吧。” 我摇了摇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讨厌皇上,也讨厌张贵妃,他们都是坏人。
皇后娘娘唇边漾开一抹凄戚的笑意,声音轻得像一缕烟:“若是打从一开始,就没对他动过心,该多好啊。” 我这才知晓,藏在她心底的,是个更让人揪心的故事。
原来,皇后娘娘曾是真心爱慕过皇上的。
可年少登基的帝王,那颗被猜忌填满的心,始终看不清她眼底的赤诚。
他疯狂地妒恨着皇后与那位将军之间的情谊,昔日挚友,终成陌路。
少年将军为了心尖上的姑娘远戍边疆,最终却殒命于帝王的猜忌与妒火之中。
皇后嫁给年少时倾心的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骄傲如他们,谁也不肯先将情意说出口。
幸好,孩子的降临让他们短暂地回到了往昔。
那是皇后娘娘一生中最明媚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少年将军战死的真相 —— 十二封带着血痕的求援信,日夜兼程送抵皇城,心怀妒火的帝王却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力竭而亡,连尸骨都未能寻回。
那天,皇后闯进皇上的书房,两人爆发了从未有过的争吵。
她不愿相信,自己爱慕的人竟能如此狠心。
皇上却因此更加笃定,她心中早已没有自己。
本该相携到老的帝后,就这样成了一对怨偶。
京都落起了雪,一场接着一场,连绵不休。金碧辉煌的宫墙被裹上一层素白,倒添了几分清冷。
在南昭时,我从未见过雪。
这些日子积攒的烦闷,似乎都被这场雪悄悄抚平了些。
自入宫时远远见过皇上一面,便再没遇见过。
在宫里这半年多,我慢慢明白了许多从前不懂的道理。
若是能再见到阿娘,她定会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夸我长大了。
我真的好想阿娘。
苏枝说,年前几日宫里会允许家人探视。
她兴冲冲地翻出各式衣裳在身上比划,我明知爹娘来不了,还是陪着她挑了许久。
探视那日,苏枝的阿娘和阿姐真的来了。
她探着脖子往她们身后望,苏夫人轻叹一声,说她爹没来。
苏枝撇撇嘴,故作不在乎地说:「不来才好,我才不想见那个老顽固。」
苏夫人戳了戳她的额头,笑她嘴硬。
苏夫人是个极温柔的人,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些体己话,嘱咐我和苏枝在宫里相互照应,彼此有个依靠。
过了会儿,苏枝的姐姐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包裹。
苏枝打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她们一直待到宫门快落锁,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苏枝脸上的欢喜倏地褪去,转头对我扯出个苦笑:「满满,你说我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宫里的娘娘们都唤我阿慧,只有苏枝总叫我满满。
她说,这样叫着,盼我往后的日子能圆满顺遂。
我望着她泛红的眼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问她:「苏阿姐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苏枝闻言,脸上瞬间又有了光彩,欢快地拆开包裹 —— 里面竟是好些时下流行的话本子。
我俩捧着话本子看到深夜,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德妃姐姐见了我们,不由得打趣:「你们俩昨晚偷着做什么去了?」
我想起话本子里的热闹桥段,便兴高采烈地讲给她听。
德妃娘娘不爱听那些才子佳人的情情爱爱,反倒偏爱江湖侠客的快意恩仇。
她说,若不是被送进宫,或许早已踏遍山河,看尽人间风光了。
皇后娘娘的病总不见好,性子似乎也被这宫墙磨平了棱角。
从前她最爱听我讲些话本故事,如今却总爱静静地坐着发呆。
德妃姐姐叹了口气,轻声对我说:「没事多来陪陪皇后娘娘,陆姐姐她是喜欢你的。」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喜欢皇后娘娘。
过年那天,宫里依旧没什么热闹气。
大雪已经连下了七日,都说瑞雪兆丰年,可雪下得太急,反倒成了灾。
皇上忙着处理灾情,好几日没踏足后宫,宫里的娘娘们倒也乐得清静。
只有贵妃娘娘整日寻事,自己不痛快,便要搅得旁人也不得安宁。
比起贵妃,大家心里其实更敬着皇后娘娘。
那天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些,竟陪着我们一同用了膳,还吩咐小厨房做了面线。
我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面线里没有辣椒,也没有小蘑菇,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碗。
其他娘娘见我哭了,都手忙脚乱地哄着。
皇后娘娘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将我揽进怀里。
她的怀抱有些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寒意,仿佛稍一松手,就要化作烟消散了似的。
皇后娘娘替我擦去眼泪,勉强牵起嘴角:「小寿星可不能哭,笑一笑,来年才能顺顺当当的。」
入宫这些日子,我几乎都忘了自己的生辰,皇后娘娘却记得。
是啊,我的生辰八字早就记在内务府的册子上,她自然是知道的。
可她竟真的放在心上。
我出生那天,南昭下了第一场雪。
虽然我没见过,却听阿爹眉飞色舞地讲过。
他说,他的小福慧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
阿爹骗人。
我的福气,为什么没能分给皇后娘娘一点点呢?
那样好的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过得这样苦。
过了年,苏枝就满十五了。
皇上似乎终于想起了她。
那天,我和苏枝正陪着皇后娘娘说话,德妃也在一旁,几人聊着从前的闺中趣事。
不过才过了几年,却恍如隔世。
德妃娘娘聊到兴起,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啐了句:「狗皇帝。」
我跟着学了一句,惹得大家都笑了。
皇后娘娘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任由我们胡闹。
回去的路上,却见皇上身边的季公公正在门口候着。
季公公见了苏枝,满脸堆笑地说着恭喜。
我们过了太久安稳日子,几乎忘了自己身在后宫,是皇上的女人。
被召幸,本就是迟早的事。
苏枝脸上满是不屑:「若不是连日大雪闹得边境不宁,需得我父兄去镇压,他哪里会想起我来?」
她年纪不大,看得却比我通透。
宫里的恩宠,从来都掺着利益交换。
皇上召幸她,不过是为了安抚她的父兄,让他们在前线能感念皇恩,心甘情愿为皇家卖命。
我不由得想起阿爹阿娘,我留在这宫里,是否也成了他们的牵绊?
我和苏枝去找德妃娘娘,想求她想想办法。
我们不敢去麻烦皇后娘娘,她已经够苦了。
德妃娘娘怜爱地摸了摸我们的头:「好孩子,别怕,闭闭眼也就过去了。」
那语气,倒像是在劝人赴死。
我们都清楚,就算是尊贵如皇后,也干涉不了这种事。
苏枝被抬走时,我抱着她哭得喘不上气。
来接人的公公想拉开我,又不敢太用力,只能急得在旁边打转。
最后还是苏枝无奈地捶了下我的脑袋:「别哭了,吵死了。」
我乖乖收了声,却还是死死抓着她的袖子不放。
苏枝软下声音哄我:「乖,我很快就回来。」
我看过那么多话本子,读遍了书里的生死离别,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里像被生生剜去一块似的疼。
宫里的娘娘们,有的真心爱慕皇上,有的却半分情意也无。
可无论爱与不爱,她们都被一张名为「利益」的网缠在一起。
我和苏枝,自然也逃不掉。
苏枝回来后,剪下了她最爱的那件藕粉色衣裙。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皇上曾状似无意地说,她穿藕粉色最好看,像初夏池塘里俏生生的荷莲。
接下来的几日,皇上频频召幸苏枝。
她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竟能娇笑着攀着皇上的胳膊,央着要升位分。
苏枝晋位是迟早的事,她父兄在朝中手握重兵,皇上总要给几分颜面。
这般看来,我身后那个小小的南昭国,在皇上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自古以来,上位者都爱用和亲来彰显恩威。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不过是他们掌控一切的借口罢了。
苏枝被册封为柔妃那日,皇后娘娘宫中传出她病重的消息。
我和苏枝急急地赶过去。
却发现皇上一早就在那里了。
他似乎注意到我,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时皇后娘娘重重地咳了起来。
皇上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
他皱着眉看皇后娘娘。问她。
「你这又是何苦呢?」
皇后娘娘目光凌厉地直视皇上。
厉声道。
「萧祈,你若恨我便杀了我,何必这般折辱于我。」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妹妹还那般小!」
皇上似乎被气笑了。
他狠狠捏住皇后娘娘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他。
「朕没有心?哈哈哈哈哈陆安安......你又何曾看见过朕的真心?」
他气得大步离去。
皇后娘娘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德妃小心地扯过我和苏枝。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进宫来,德妃就总喜欢叹气。
她看了我们一眼,心有余悸地说。
「皇上疯了。」
皇上的确是「疯了。」
皇后的妹妹才十二岁,他竟然把她指婚给了年过七十的老侯爷做续弦。
那位老侯爷还有一个身份。
是张贵妃的外祖。
年轻的帝王好像试图在用这种行为,逼迫爱人告饶低头。
可是骄傲如皇后。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在逼她玉石俱焚。
太医走出来,冲我们摇摇头。
我这才知道皇上发疯的原因。
太医说,皇后娘娘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皇上便用她的家人威胁。
逼着她吊着一口气。
德妃似是不忍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
「她要是从没遇见过萧祈就好了。」
从来......没有......遇见过吗?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发疯似的往回跑。
鞋子跑掉了也不肯回头去捡。
我回到寝宫,在箱子底翻出一个包裹。
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对情蛊。
出嫁前,阿娘把它们交给我,若是把雌蛊种下,便可护我十年恩宠。
但阿娘把雄蛊也一并交给了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雄蛊生,雌蛊灭。
断情绝爱。
10
皇后娘娘眼神平静的看着我。
语气听不出喜怒。
「阿慧,你可知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是何罪名。」
我摇摇头,随即又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娘娘......你这一生太苦了,只要忘了,就好了。」
「我想救你啊!娘娘......哪怕是用这条命。」
「傻孩子。」
皇后娘娘闭了闭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在竹下饮酒,林间纵马。
可是后来,先帝驾崩,太子未定。
朝野动荡。
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萧祈和萧逸之间,就注定只能活一个。
是了。
那位少年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惊艳整个京都的七皇子。
也是萧祈登基最大的阻碍。
萧逸有军功在身。
萧祈有什么呢?
他有一颗比谁都狠的心。
狠到利用了自己心爱的女子,逼走自己的手足兄弟。
其实萧祈比谁都知道陆安安的心思。
但他仍然像洗脑一样地告诉自己,陆安安不爱他。她背叛了自己。
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报复他们。
不过好在,陆安安这次是真的不再爱他了。
皇后娘娘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
她似乎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比我刚见她的时候更爱笑了。
我们凑在一起,庆祝皇后娘娘康健。
可惜皇上也来了。
他心情貌似不错,大步走来,直挺挺地在皇后娘娘身前停下。
皇后娘娘眼神平静的看着他,规规矩矩地行礼。
是了,皇后娘娘记得所有人,却唯独忘记了皇上。
忘记了那些锥心蚀骨的伤痛。
皇上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他免了皇后的礼,牵起皇后的手。
皇后娘娘没有再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她只是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温柔小意。
皇上见状更高兴了。
他把我们都赶走,当晚就宿在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帝后的感情似乎又重新好了起来。
我不由得想起那日。
我跪在皇上面前,双手颤颤巍巍地献上情蛊。
他一双眼睛锐利地扫过我。
说了同皇后娘娘一样的话。
「你可知,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是什么样的罪?」
我闻言吓了一跳。
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连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
「臣妾知道,可是臣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死。」
「更何况......皇后娘娘只要种了这蛊,便可以忘记过往的一切,重新爱上皇上。」
果然,皇上的眼睛亮了一下,复而又冰冷地看着我。
「若是皇后有事,朕便灭了南昭全国。」
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从皇上那里出来,就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
那天的阳光很刺眼,看得我想要流泪。
皇后复宠似乎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消失了。
皇后娘娘的恩宠便成了整个后宫独一份的。
可有人高兴,便必然有人不高兴。
张贵妃不敢找皇上撒气,便把气撒在了我们这些小妃嫔身上。
今日是李美人落水,明日又传出熙贵人被野猫抓了。
我和苏枝清楚,迟早会轮到我们的。
但是我没想到张贵妃会那样狠。
11
苏枝被压在地上,衣衫凌乱,那张白嫩的脸已经被扇肿了。
可她还是恶狠狠地看着张贵妃。
苏枝旁边跪着一个男子,低垂着眉眼。
张贵妃看着苏枝突然笑了。
「柔妃似乎是有些不服啊?」
说着她又看向旁边那人。
「你来说说,平日里都是怎么与柔妃私相授受的?」
那人闻言惊恐地俯下身子。
「柔妃说喜欢奴才,还送了奴才贴身的帕子,奴才......奴才是被勾引的......」
「柔妃还给了奴才银子让奴才伺候她......」
说着,那小太监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住的银子。
我想冲上去,却被两个粗使嬷嬷狠狠地抓住,只能扯着嗓子大喊。
「你胡说,柔妃姐姐一直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同你私相授受?何况你不过是一个太监!」
这大抵是我这辈子说过最恶毒的一句话了。
那小太监闻言突然抬起脸,目光死死地盯住我。
「若奴才不是太监呢?」
我这才看清了那帕子和小太监的脸。
竟然是他!
我挣扎得更疯狂了。
「是你!那帕子明明......」
「闭嘴!」
苏枝厉声打断我,随后看向贵妃娘娘放声大笑。
「贵妃娘娘为了构陷我一个小小的妃嫔,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的确是煞费苦心。
那小太监我认识。
这几日经常在未央宫外晃荡。
白净的脸上总是鼻青脸肿的。
他看着年岁也不大,可能是因为经常被大太监欺负,吃不饱饭,所以显得格外瘦弱。
我有时看见他,会偷偷塞给他几块糕点。
直到那天,我看见他一个人在哭。
他说他娘亲得了恶疾就要死了,可是他没钱给娘亲治病。
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知道家中母亲重病的消息。
挺拙劣的谎言。
可我这个蠢货还是信了。
他求着我随便赏他一个首饰,他拿去变卖了给娘亲治病。
我回去揣了一兜子首饰往外走。
却撞上了苏枝。
她戳戳我的脑袋,让我把首饰收好。
然后给了我一袋子钱。
苏枝家世好,位分高,自然是比我有钱的。
我欢天喜地的把钱塞给小太监,让他赶紧去救他娘亲。
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小太监眼里根本没有半分欣喜。
被构陷的该是我才对。
是我害了苏枝。
12
我去求皇后娘娘,同她说这事,她摸摸我的头让我不要哭。
她说她会跟皇上求情的。
苏枝不会有事的。
可是......
边关传来战报。
苏家军败了。
苏枝父兄不再是功臣。
是害大懿割让了三座城池的罪人。
连带着苏枝也成了罪人。
皇后娘娘跟皇上求情。
却只得到一句后宫不得干政。
为了救苏枝一命。
苏枝的父亲主动交出了兵权,自己进了诏狱。
皇城的天变了。
苏家被抄家流放。
许是念着些情分。
苏枝被褫夺了位分,进了冷宫。
我去看她,原本那样鲜活的人,如今却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苏枝说不怪我。
他们想害人,总能找到机会的。
苏枝比我聪明许多。
她告诉我,张贵妃不过是皇上的靶子,若是没有那位授意,她怎么敢动重臣之女。
后宫其实是朝堂的风向标。
皇上需要谁的母族,便宠幸谁。
想对付谁,也是同样的道理。
一个帝王,怎么可能放任军功赫赫的将军一直打胜仗。
所以他宁愿以三座城池为代价,也要扳倒苏氏一族。
我不懂朝堂这些个大道理。
我只是很心疼苏枝。
她又何其无辜。
那一年,苏枝十六岁。
她最好的年华,将在冷宫了此残生。
13
皇后娘娘又有孕了。
皇上很欣喜。
因着皇后身子不方便,皇上又在后宫活泛起来。
他终于记起了我。
我又一次被抬进了皇上的寝宫。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仔细打量着。
我怯怯地回视他,眼神中带着迷恋。
这种眼神成功地取悦了他。
一夜云雨。
皇上封我做了昭仪。
后来许是新鲜,他常召幸我。
年末的时候。
我和德妃聚在皇后娘娘那里。
可惜苏枝不在。
她平日里最喜欢热闹了。
皇后娘娘静静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握住我的手。
沉声同我说。
「就快了。」
是啊,就快了。
14
皇后娘娘吃了张贵妃送来的补品后出了好多血。
我哭着跑去找皇上。
他那时正在同朝臣议事,但是我不管不顾地就闯了进去。
还不等皇上发怒,我就跪到他脚下。
「陛下,你救救皇后娘娘......她出了好多血......」
皇上闻言整个人疯了一样地跑出去。
我被他撞倒,脑袋重重地磕在一旁的柱子上。
头很疼。
但是我却没忍住,露出一抹笑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时有人蹲在我身前,轻声问我还好吗?
我错愕地抬起眼。
面前的人很英俊,鼻梁高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养在京都的贵人不会这样,只有常年在边关打仗的人才会是这种肤色。
这想必是位将军。
样子有些熟悉,我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冲我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然后伸出手,把我扶了起来。
我起来后忙跟他拉开距离,道了声谢后,快步走了出去。
身后像是一直追随着一道目光,让人有些不舒服。
15
皇后娘娘的孩子到底没能保住。
我回去的时候,宫人太监跪了一地。
皇后娘娘伏在皇上怀里哭。
她不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但却比很多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还叫人心疼。
皇上的面色很阴沉。
想必他此刻很难受。
倒不是为了那个没降世的孩子。
而是今天这事,他被皇后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惩治贵妃,意味着自断一臂,可若是不惩治,又没法给皇后交代。
何况他和皇后之间,还有那点可怜的爱意在支撑着。
不过留给皇上纠结的时间不多了。
皇后娘娘的弟弟刚打了胜仗班师回朝。
胜利的天平早就倾向了皇后。
皇上赐了贵妃白绫。
贵妃的母族倒是没什么不满,这个女儿废了,再补一个进来就是了。
16
贵妃死的那日,我问皇后要不要去看看。
她疲倦地掀了下眼皮。
「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我还是去了。
我买通了看守的公公,带着白绫走进了贵妃的寝宫。
我要亲眼看着她死,才能安心。
皇上给贵妃最后的殊荣,是让她以贵妃之礼赴死。
昔日里盛气凌人的贵妃啊。
如今却素面朝天地瘫坐在地,她看见我进来,嘲讽地勾起嘴角。
「怎么是你来了?陆安安那个贱人叫你来看本宫的笑话?」
我垂眸看她,把白绫往前递了递。
「我来送贵妃娘娘上路。」
张贵妃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她不屑地看着我。
依旧是盛气凌人的模样。
「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是冤枉的。」
「娘娘,您对皇上已经没用了。」
我怜悯地看着她,心中却十分快意。
贵妃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屑地看着我。
「你倒是皇后的一条好狗。」
我不在乎她说我什么。
「如果贵妃娘娘自己不肯的话,那便让臣妾送娘娘一程吧。」
「你敢!我父亲是内阁首辅!皇上不可能动我!」
「您还不知道吧?您妹妹,昨日就进宫了。」
贵妃闻言突然愣住了。
她开始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父亲,你好狠的心啊。」
看着她这样,我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娘娘,下辈子,别爱皇上了。」
贵妃笑得很大声了,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爱?后宫里怎么会有爱?世家嫡女进宫来,可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
「我于皇上,不过是一把称手的刀。而皇上于我,只是一块稳固家族的踏板。」
「只有陆安安那个蠢货才相信情爱这种东西。」
贵妃似乎心情很好。
同我说了很多。
我却越听越心惊。
皇后娘娘第一次落胎......竟也是皇上授意。
他不想看皇后成功诞下皇子,助长她母族的声势气焰。
最后,贵妃娘娘似乎是说累了。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冲我伸手。
「给我吧......」
贵妃娘娘褪去厚重的宫服,脸上也是一片淡然。
她是可恨的,也是可怜的。
从始至终,都在为家族而活。
可家族却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
那个热烈张扬如红花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衣,干干净净地去了。
希望下一世,她能生在寻常百姓家,安乐一生。
而张贵妃只是个开始。
17
张贵妃死后,我又去看了苏枝。
她静静地听我说着这些日子的事,偶尔会露出点笑来。
末了,她又说,让我以后别总来。
她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嫔,能这般苟且着,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我想反驳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是啊,能活着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可是上天总是见不得人圆满。
那天夜里我睡不着,便想着出门走走。
无意间窥见几个侍卫抬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匆匆往宫外走。
那人的手臂垂下来,露出一截藕粉色的衣衫。
我的心没由来地一阵惊悸。
一股子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第二天,冷宫传来消息。
苏枝死了。
怎么会......
我鞋袜都顾不上穿就跑去找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看见我先是一怔,随后拧起眉头。
我这才注意到,脚掌已经被粗粝的石子磨得鲜血淋漓。
可我顾不上疼,只是希冀地抓着皇后娘娘的衣袖,仰面看她。
「他们说的是假的对不对?怎么会......苏枝怎么会......」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慈爱地摸摸我的脸。
「阿慧......苏枝她昨夜逃出冷宫,去刺杀皇上。」
「还没见到皇上的面,便被侍卫乱刀砍死了。」
我闻言跌坐在地,喃喃出声。
「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皇后娘娘扶起我,语气也冷了几分。
「我派出去的宫人打探到,柔妃昨日去了冷宫。」
「苏枝许是知道了苏家的事......」
提起苏家,我心下一片凄凉。
是了,苏家并不是被流放,而是满门抄斩。
一门上下一百七十五口。
上到九十岁的老太爷,下到三岁稚童。
苏枝的姐姐已经出嫁了,她本可以逃过一劫。
可是她却决绝地自刎于城楼前。
想用这条命证明苏家清白。
满门忠骨,死于帝王猜忌。
我一直都小心地瞒着苏枝。
不知道苏枝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会不会怨我......
柔妃......张柔......
张家还真是......皇上手上的一条好狗!
这世上......再也无人唤我满满了。
我此生都无法圆满了。
18
苏枝的死就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大海,甚至都没泛起多少波婉。
也是,她无母族可倚靠,命比后宫最下等的宫女还要卑贱。
皇上最近很喜欢召我侍寝。
他总喜欢吻我的眼睛。
这天,他看着我,突然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你同柔妃关系很好?」
柔妃,是苏枝被打入冷宫前的封号。
她其实一点也不柔,反而是个极刚烈的性子。
我垂下眸,淡淡开口。
「皇上提一个罪臣之女做什么?」
「只是偶然想起罢了。」
他不再纠结于此,我的心中却泛起波婉。
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苏枝。
他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
又或者,谁同他说了什么......
19
我是在春日的午后见到柔妃的。
她一身月牙白的宫裙,像是个出尘脱俗的仙子。
可她又偏生还有着少女的娇憨,让人忍不住亲近。
我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女人。
我看她的时候,她正好也向我看来。
十四五岁,合该是不谙世事的年纪,手上却沾了一条人命。
德妃娘娘也在我身边。
她一向是个脾气暴躁的。
看见柔妃,脸上就难掩厌恶。
张柔走过来冲德妃娘娘盈盈一拜。
刚站起身子。
德妃就结结实实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本宫叫你起来了吗?张首辅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还是你们张家的人,都这般没教养?」
柔妃怔愣了一下,然后又不情不愿地行礼。
我看见她突然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
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
你可以恶毒,但不能看不清局势。
柔妃显然是个没有脑子的。
她当晚就哭哭啼啼地跟皇上告状。
不过是一个巴掌,皇上怎么可能为这点事惩治四妃之一的德妃。
柔妃这般,倒是徒惹皇上厌烦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德妃娘娘怀孕了,年末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小公主。
皇上为公主赐名长宁。
德妃娘娘却执拗地唤小公主娇娇。
柔妃也有了身子,可惜她是个没慧气的。
那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没能保住。
皇后娘娘跟皇上的感情还是很好。
皇后越发像个小姑娘了。
那天晚上打雷,皇后娘娘光着脚跑去找皇上。
撒着娇往他怀里钻。
皇上起初还会斥责皇后胡闹。
可是后来他越发享受皇后依恋他的感觉。
甚至放任皇后娘娘对宫里一些个妃嫔的无端责罚。
忘记说了。
柔妃的孩子没保住,也有皇后的手笔。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英明神武的帝王喜欢看这些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就算皇后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她只要哭一哭,再红着眼睛直勾勾看着皇上。
皇上便原谅她了。
皇上越来越爱皇后了。
甚至不顾朝臣劝阻,为皇后娘娘在江南修了一座行宫。
那天,皇后娘娘呆呆地看着宫门的方向,突然小声问我。
「阿慧,本宫是不是很坏?」
我摇摇头,握住皇后的手。
「娘娘,有什么事,阿慧都会跟您一并担下,哪怕是烈火烹油、拔舌地狱,阿慧都认了,只愿娘娘,能得偿所愿。」
20
皇后娘娘的愿望是什么呢?
直到她自尽那天,我也没有想明白。
起初我不懂皇后为什么不想活了。
也不懂她为什么要用死亡来报复一个人。
可是看到抱着皇后娘娘的尸体疯魔的帝王,我突然明白了。
如果恨不能杀掉一个人。
那么就用爱来杀掉他。
皇后娘娘并没有种下情蛊,她告诉我,那点爱意早就随着时间消磨殆尽了。
她得永生永世地记得那些恨意滔天的过往。
可是娘娘,如果早知道你要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报复一个人,我又怎么会依你。
皇上是在皇后娘娘入皇陵的第二天冲进我的寝宫的。
他双手掐住我的脖子,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你骗朕?」
「阿汀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阿汀是皇后娘娘的闺名。
英明神武的帝王啊,你如今也知道伤心的滋味了吗?
如果可以,我真想豁出这条命痛骂他一顿。
可是我不能,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呢。
我只能悲伤的看着皇上。
挣扎着痛哭。
质问他。
为什么要再伤害皇后娘娘一次?
皇上闻言眼神突然迷茫了起来。
手上的力道也松了许多。
我见状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许多。
「陛下,皇后娘娘的第二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皇上的眼神更加迷茫了。
「张贵妃死前托人告诉皇后,是皇上您容不下她的孩子。」
「胡说!」
皇上突然暴怒起来。
「贱人!张婉那个贱人!」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她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扳倒了贵妃。
又在皇上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21
柔妃失宠似乎是早有征兆的事情。
或者说,在皇后娘娘死后,所有的妃嫔都失宠了。
皇上每夜每夜地宿在皇后娘娘的寝宫。
他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终于,皇上在一次早朝吐血后倒下了。
他开始整日的缠绵病榻。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活不长了。
宫里那些个娘娘都在拼命地找靠山。
皇上唯二的两个皇子斗得死去活来。
大皇子的母妃是淑妃娘娘,她这人整日得吃斋礼佛。
可是为了儿子,这两天也不清心寡欲了。反而有了几分杀伐果断。
宫里许多妃嫔都去讨好她。
景云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二皇子的出身并不好,是宫婢所生,那位宫婢生下来就难产去了。
他一直养在太后身边。
前几年太后薨逝后,二皇子就自请去了军营历练,再也没回过皇宫。
可是眼下他也不得不回来了。
大家都在为自己找出路。
只有我,整日整日地去探望皇上。
他的病来得很快,太医都束手无策。
他们说皇上是心病,郁结在心,药石无医。
可只有我知道,皇上哪里是病了啊。
他这是中毒了。
蛊毒。
就连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我偷偷去找了皇上,哄骗他种下了雌蛊。
皇后娘娘妄图用爱报复自私的帝王。
那样一个绝情的人,若真心怜爱她,又怎会再而三地伤害她。
如今,雌蛊感受到爱人离世,它很快就要殉情了。
皇上的脸苍白得厉害。
我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瘦削得不像话。
好像是下意识地,我猛地扇了他一巴掌。
皇上瞪大了眼睛怒视我。
聪明如帝王,想必也明白了个中缘由。
「皇上,当年为了骗到您,我可是用了整个南昭起誓,您若是不死,岂不是太对不起我了。」
皇上挣扎着想起身,想要叫人。
他的手臂碰倒了一旁的药碗。
身后很快有脚步声响起。
那人看到我,却是怔愣了一下。
我大大方方地同他对视。
毕竟是老熟人了。
当年诬陷苏枝的小太监如今一飞冲天,成了陛下身边的掌事公公。
也成了个真太监。
皇上细微的声音传来。
「杀......杀......杀了她......」
小太监瞪大了眼睛看我,我毫不客气地同他对视。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皇上怒目瞪我。
「贱人......」
话音刚落,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身子软软地倒在床榻下。
样子狼狈又可笑。
我真的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于是我顺势伏在皇上身上,痛哭出声。
「皇上!」
其他人闻声赶到。
底下稀稀拉拉地跪倒了一片。
皇上死了。
他终于死了......
死得猝不及防,又大快人心。
德妃姐姐拉着我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最后点着我的脑袋笑。
「阿慧......真好......」
是啊!真好。
宫里乱作一团,没人管我们。
我和德妃就聚在院子里烧书。
现在街市上最时兴的话本子。
一本一本地烧给苏枝。
火光卷起飞灰,迷了眼睛。
我眨巴眨巴眼,突然哭了起来。
一开始是小声地哭。
后来越哭越大声。
我好想家。
好想苏枝。
好想皇后娘娘......
德妃手忙脚乱地安慰我。
最后我俩抱在一起哭。
22
那个小太监后来找过我一次。
我满不在乎地问他,是要告发我吗?
他却跪下同我说对不起。
我淡声问他,欠我的命,用什么还?
后来听人说他死了。
我的心还是猛地颤了一下。
我静静着注视着这富丽堂皇的皇城。
明明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
却让人遍体生寒。
我第一次有了逃走的念头......
大皇子在皇上死的第三天,逼宫了。
他这人有些蠢笨。
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争上一争,偏偏要做乱臣贼子。
但这也给了我机会。
我跑去找德妃娘娘跟我一起走。
她却摇摇头,慈爱地看着怀里的娇娇。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扎了根。
这场宫变的时间并不长。
二皇子极其正当地把大皇子正法了。
淑妃娘娘这下可以真的安心吃斋念佛了。
二皇子在宫里大肆清缴大皇子的余孽。
我收拾了细软,趁着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跟着往外逃。
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人抓到了。
那人皮肤晒得黑黑的,呲出一口大白牙冲我笑。
「小丫头,准备去哪啊?」
是之前在御书房见过的那个家伙。
我心道一声糟了。
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他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把我提溜起来,放在了高头大马上。
我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他的腰。
那人的耳朵突然红了。
然后沉声说了句,让我抓好。
骏马飞驰卷起衣衫,往宫门外走去。
那日宫变,皇宫里死了位昭仪。
而南昭,多了一个公主。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陆琰臣。
是皇后娘娘的弟弟。
也是二皇子的下属。
皇后娘娘原来早就为我找好了后路。
出城后。
陆琰臣把我放了下来。
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芦。
「给,答应你的。」
「小丫头,剩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猛然惊觉。
原来陆琰臣就是把我带来京都的那位小将军。
命运兜兜转转。
将我带走之人,又把我重新带回了故土。
我吸了吸鼻子,拽紧了小包袱。
里面装着苏枝送我的话本子,德妃娘娘做的酥糖。
还有......皇后娘娘亲手为我酿的女儿红。
她说,阿慧,若有机会,定要找个你心仪他,他也心仪你的男子,共度一生。
我仰头看着太阳。
阳光刺眼。
可是照在人身上却是暖洋洋的。
皇后娘娘,阿慧会的。
你也要......得偿所愿啊。
(全文完)
陆琰臣番外:
我爹是个文臣,可我打小就不喜欢那些个酸绉绉的诗词。
我姐姐也不喜欢。
但是她比较聪明,即使不用心学,也得了个第一才女的名头。
后来我总想,如果当初姐姐不那么优秀就好了。
当个愚笨些的人,也好过红颜薄命。
姐姐进宫后时常跟皇帝吵架。
我娘不敢去找皇上,就在家揪着我的耳朵哭。
我实在受不了了,就一个人跑去参军。
那时我想着,我再厉害一些,皇上就不敢欺负姐姐了。
结果被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南昭接她们的公主来和亲。
我恶狠狠地想,若那小公主是个不安分的,我便半路偷偷把她丢下。
结果她是那样小。
看着还是个孩子。
虽然我也不过比她大三四岁。
小公主紧紧抓着小包袱,模样生怕我抢了去。
我不禁有些好笑。
她胆子似乎很小,我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
小公主就瘪瘪嘴,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这一路上,我就很安静。
她瘦得厉害,我便想着多喂她吃些肉,这样进了宫也能讨人喜欢。
但是又怕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便吓唬她。
进了宫可就吃不到肉了。
小公主闻言果然吓坏了。
扯着我的袖子说她不要进宫。
可是这件事是由不得她的,也由不得我。
就这样一直到了京都。
小公主进了城, 胆子倒是大了起来。
掀开车帘四处张望着。
她看什么都新奇。
好像是一只向往天空的雏鸟, 可惜我却要亲手把她送进牢笼。
宫门外,小公主抓着我一直哭。
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
她嚷嚷着进了宫就不能吃肉了。
原来......不是舍不得我啊。
不过也难为她这时候还想着吃。
我拍拍她的脑袋, 哄她说,下次见面,给她带街市上最好吃的冰糖葫芦。
小公主这才撒了手,来接人的公公立马把她拉走。
可是小公主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
完成任务后我进宫述职。
想着顺便去看望姐姐。
同她说了好多南昭的见闻。
说到最后,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
「南昭那位小公主......胆子很小,姐姐你......莫要欺负了她。」
姐姐闻言敲了下我的脑袋。
说她是世界上顶温柔的人,断不会做出欺负小姑娘的事的。
后来......我随着二皇子打了很多仗。
好几次死里逃生。
我躺在尸山血海中的时候就在想。
答应她的冰糖葫芦还没买呢, 我可不能死。
兵胜回朝那日, 我进宫面见皇上。
刚说几句。
就撞见个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她哭着说, 皇后娘娘出了好多血。
皇上闻言丢下我跑了出去。
我面色也一变, 想要跟上, 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外臣不能进皇后寝宫,哪怕我是她的亲弟弟。
我这才注意到被皇上撞倒的小姑娘。
她靠在柱子边笑, 像个小狐狸。
几乎是一下子,我就认出了她。
那个怯生生的小公主长大了,也更好看了。
只是她认不出我了。
我扶起她, 她却受惊似的跑开了。
还是个胆小的性子。
姐姐自尽了。
母亲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刻我真的恨不得冲进宫,索性做个乱臣贼子。
好在老天开眼。
不久后,就传出皇上也病危的消息。
京中人人都歌颂帝后情深。
只有我拿着姐姐寄回的家书, 看得肝肠寸断。
她信中句句血泪。
姐姐一生的不幸,都是因为那个负心人。
皇上驾崩之时,太子未定。
大皇子除了出身一无是处, 是个草包。
反观二皇子,不但骁勇善战, 还知人善用,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颗仁心。
傻子都知道还辅佐谁。
只要略施小计。
大皇子就忍不住逼宫。
他成了乱臣贼子,被理所应当地诛杀。
我带兵清缴余孽的时候,又看见了小公主。
鬼鬼祟祟的。
趁别人没发现她,我支开了随行的将士。
姐姐临死前在信中嘱咐我, 帮她多关照小公主。
看样子小公主想逃跑。
那我更得好好「关照」她了。
做皇上的妃子,哪有做南昭的公主来的快活。
我带她策马扬鞭。
她惊呼一声抓住了我的腰。
阵阵幽香在鼻尖萦绕。
我的心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可眼下我能做的, 却只是将她送出城门。
小公主, 剩下的路, 要你自己走了。
临走前,我把提前买好的冰糖葫芦给她。
看着小公主诧异的眸子, 我知道,她记起我了。
可是,我们得说再见了。
没人知道, 其实今日若是撞不见小公主自己逃跑。
我是准备将她强掳出宫的。
那年我亲自送进宫的雏鸟, 如今, 我得将她重新归还于天地。
后来,我官拜一品镇国将军。
大懿的疆土逐渐扩大,周边小国皆臣服大懿。
陛下再次派我出使南昭。
我主动上交了兵权厚着脸冲陛下讨了个赏。
许他准我驻守南昭。
陛下虽是仁君, 可我知道一个拥兵自重的将军是历代帝王的心头刺。
如今四海升平。
我该去追回我的小公主了。
毕竟,我可是答应了阿姐,要好好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