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讽刺闻一多徐志摩,1933年却从客船一跃而下,葬身大海,为何

发布时间:2025-09-07 19:33  浏览量:2

“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吧。”1933年冬天,一艘泛着寒意的江轮上,一个不足三十岁的青年,久久站在甲板边,脸映着城市灯火的碎影。没什么人留意一袭风衣里的他沉默成什么样,他最后一步迈向江水,像是对谁和自己都交待了句“就到这儿吧”。众人或许记不清他的模样,但“朱湘”这两个字后面曾是整个时代某种混乱、理想与裂缝的缩影。

都说朱湘少时聪慧非常,其实他本来也算是幸运人家出生——湖南沅陵的书香世家,兄弟姊妹一大堆,他排行第五。人多屋子乱,可他偏是个规矩得让人发笑的孩子。五岁那年家里请客,大热天他硬穿着三层长衫,脖子里都汗出水来,仍然端坐着不肯松快,看起来像缩小版的老爷,和旁边赤着脚的表弟们形成强烈反差。旁人都说他傻,久而久之“老五呆子”成了他的绰号。说起来,朱湘对外表仪态的执着几乎有点病态。当别的孩子继续在土坑边摸爬滚打,他却在窗口,手里是被翻出新折痕的《论语》。有次家里办馆席,所有孩子兴奋着等着上桌,只有朱湘在一旁执拗地把每双筷子摆齐等角。大人笑他做作,却多少觉得带着希望。

也许正因为早早没了普通童年,他把所有热望都投进了书本。十五岁一脚跨进清华园,当地亲戚都特地来喝酒庆贺,说是祖坟冒了青烟。可他一点不觉得满足,反而像突然找到呼吸空间,整个人一下儿精神起来。那时风气正新旧相争,常常有讲座有人朗读新诗,他听见时眼睛都是亮的。日后写给朋友的信里他提到,当年只觉世上的门扉都开了,他几乎每日都在认真地“重新做人”。

朱湘成名不算慢,尤其喜欢诗。在大操场的秋天里,他和几个意气青年话题全是新文学和自由,常常夜谈到天亮。像《晨报》《小说月报》这样的大刊,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投稿,居然每次都能发出来,也没少受到些老派文人的冷嘲热讽。可就是这股子天赋和傲劲,让他很快和几个同学——杨世恩、孙大雨、饶孟侃齐名,后来竟有人叫他们“清华四子”,像江南才子团体一样,说起来风光无限。

不过事情总不会一帆风顺。朱湘自带点孤独气质,本就有点小疏离。清华藏龙卧虎,天才不止一位,没人觉得他有多特别,他的那点不合群只让自己更容易犯孤单。真实的朱湘常在自习室的转角徘徊,不肯和别人混太熟。他喜欢钻牛角尖,总觉得学校的一系列规定都在扼杀“灵魂里的独特”。一天清晨,为了反抗点名签名这套繁文缛节,他竟故意穿睡衣晃去食堂,然后就被罚了。这在当年不亚于在朋友圈手撕校长。

朱湘笔头很尖利,他偏喜欢当面杠学校——写文章讽刺“死人一般的大礼堂”、说大家成了“会考试的稻草人”。别同学都爬格子攒绩点,他敢公然翘课,论文里极力主张学生不必受课程支配,老师谁爱讲谁讲,学生能选就选。折腾几回,“大过”记满了,教务处一纸开除通知递来,有同学说他活该,他自己倒是一副“巴不得早点走”的模样。有人不同情,说他是自找的,但朱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难受。他其实清楚,拼命表现是想守住点面子,不至于太没处待。

离开清华后,不年轻气盛的书生,好像进了烟尘迷离的大上海。那时候写诗根本混不开,朱湘一度困到伙食都解决不了,往往靠卖稿换几块饭钱,最惨的时候甚至在租界小旅馆蹲了一夜。偏这个时候,老家“天降”了个刘霓君。最初两人是定了娃娃亲的,朱湘本来还嫌包办婚姻老土,气鼓鼓地跟兄长闹退婚。没想到命运转了个圈,刘霓君的生活也被击得支离破碎。父母早逝,家业全被霸占,落魄的贵家女成了上海工厂最不起眼的一名女工。

朱湘第一次见她在洗衣店门口,那姑娘用针线缝补着手上破旧的衣服,力气小,指甲边都是裂口,但一抬头笑还那么干净。让朱湘心里那个自命不凡的少年呆住了。这一瞬间,他才明白自己多少年都没搞懂这个“未婚妻”。认识再深些,他由同情变得敬佩,为人也柔和了许多。两个人凑合着过日子,第一次体会了相濡以沫是什么滋味。日子虽然紧巴,总让他觉得踏实。

靠着妻子的开解和自尊心,朱湘再次动起写作的念头。1925年出版的《夏天》让他渐渐有了诗坛回声。时运一开,这才攀上了闻一多、徐志摩这些诗人圈里的人物,也初次参与筹办《晨报副刊·诗镌》。可偏朱湘就是不会圆滑。一次“编排稿件”闹心事,他觉得自己诗被排后头了,当场质问徐志摩是不是故意轻他面子,双方语气冲得要命。议论纷纷,波澜起了好几波,朱湘那性格,大家避着走,他却更觉得是世道无情,不配合作。

后来孙大雨出面打圆场,终于让朱湘能回清华结业,还得了机会留学美国。他想见见更大的天地,又一次远走。不幸的是,这一趟洋学之旅并不顺利。美国课堂里,他被当成异乡人,有学者演讲时公然调侃中国人,也没人替他说话。有个同屋的波兰生和他针锋相对,连饭桌上都要拌两句。学校政策变三变,朱湘两年换了三所,终究没有融进去,心口那团火渐渐熄灭了。

在国外苦闷得厉害,只有拿信纸写信才不觉得彻底孤独。字字句句都带着一点委屈和自尊,后来这些信被妻子收起来,成为一代文人情书的典范。可惜啊,家书传情,几千里之外,心里的郁闷也解不开。他最终决定中止学业,闷声回国。

重归国土,他就职安徽大学,被推为英国文学系主任,月俸三百,不算差。可这工作环境说翻脸就翻脸,有一次校方为了简化专业,把“英文文学系”改成了“英文学系”,在朱湘看来是毁了专业底线。他公开写信,痛骂院方不顾内容只图省事。没人理他,他索性自己辞职。想再闯文坛没那么容易,过去树敌太多,谁也不敢用他。教书、写稿,都成了问题,家里孩子又多,家景一天不如一天。

当时夫人刘霓君的委屈没人能体会,那会儿是大萧条,米价疯涨,临时工一天工资都救不了温饱。不久后,小儿子因为病饿,眼睁睁在母亲怀里咽了气。家里气氛冷得掉渣,夫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都走不进彼此的世界。

前路无望,后头无人,朱湘能仰仗的傲气一下子碎得什么也不剩。在1933年这个冬天,他买了张从上海去南京的三等船票。甲板上,他看着昏黑的江面风起浪涌,有人以为他只是沉默,有人却说其实他已决绝了。那一刻他在想什么?或许有对生活的不舍,或许还有没说出口的羞怯和自愧。

朱湘的一生啊,浓缩了太多自尊、愿景、争斗和现实的冲撞。这么一个孤高的灵魂,最后还是消散在灰蓝的江风里。有人说他太过倨傲,有人笑他拧巴,不会“做人”。但就像老同学后来回忆的,“朱湘不是不懂,实在只是太要强,太怕再丢脸罢了。”

究竟什么叫“体面”?路人可能摇头叹气,家人可能赌气骂他,时间再久,谁还记得朱湘坐过的船、踩过的路、抗过的事?有时候,太干净反而活不成,只剩下一地风声、尘埃。可他毕竟来过,真真切切为过尊严死磕过,也悄然在历史和波涛里,和这个世界说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