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居然要我用婚事来还

发布时间:2025-09-02 14:44  浏览量:4

第1章

【导语】

我嫁不出去了。

身为“京城第一野蛮”,我,傅茵葶,尚书嫡女,芸襄郡主的伴读,皇帝裴斓之的救命恩人,又因为能手折生铁,脚断巨树,是少将军宁瑜桓的青梅竹马。

眼看到了成婚的年纪,却因为我的赫赫威名,没一个人敢来下聘娶我。

就在人人都认为我嫁不出去时,裴斓之一纸婚约,让我嫁给孟长辞。

但他是芸襄的意中人......

那天退朝后,裴斓之单独把我父亲和宁国侯留下。

我和芸襄准备偷溜出去玩,偶然路过御书房,听见里面的声音,便趴在窗口听。

裴斓之开口,第一句就是要给我赐婚。

我:????

芸襄在一旁乐坏了,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竖着耳朵听。

“是哪家公子不要命了竟然敢娶你。”

“......”

下一刻裴斓之就说了孟长辞的名字。

当天夜晚,我潜进皇宫,决定将那个坐在龙椅上忘恩负义的家伙暴打一顿。

趁着夜色,路过卿依殿,我听到了满院幽幽戚戚的哭声。

不用想,肯定是芸襄一哭二闹三上吊失败后,被关在了宫中。

我叹了口气,满城皆知芸襄郡主和孟长辞郎情妾意天生一对,本以为他们最终会成为眷侣,却不想被自己的皇兄横插一脚,把驸马赏给了自己的好姐妹。

带着这股怒意,我直接冲进了没人看守的皇帝寝宫,准备一巴掌拍死他。

我掀开被子,发现只有一个枕头横在床上。

“深更半夜擅闯朕的寝宫,你想行刺不成?”一个冷冽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你把侍卫撤走,不就是算准了我会来找你吗?”我转过身,看见他从一旁的楠木柱后走出来,披头散发,金黄的睡袍拖曳在地上。

“怎么样,朕的奖赏,可还满意?”

“满意个头!”我撸起袖子,扬起拳头就冲过去。

“停!”他连忙抬手制止我,“你可想清楚了,这一拳下来,可是谋逆之罪,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傅尚书想想吧!”

裴斓之的话让我冷静下来,我突然想到这家伙现在的身份是皇上,不是昨天落水被我救上来的憨憨。

“你是脑子有坑吗?昨天掉进河里脑浆被水糊了?还是回宫路上头被驴踢了?”我收了拳头,指着他一阵唾沫齐飞。

“我要的是奖赏,不是赐婚!”

“别激动,这不是我的谋划嘛。”他尴尬的笑了笑。

“全是狗屁!”我呸了一声,“早知道,昨天就把你再推下水去,淹死得了。”

昨天是我下水救裴斓之的第六次。

身为皇帝,他骑马射箭无一不精,却是个十成十的旱鸭子。

偏偏他又钟爱水上游玩,游船画舫上,迎风而立。

然后不出所料,遇刺,落水。

昨天把他从水里救上来后,照例讨要奖赏。

本以为他打马虎眼过去,谁知他同意了。

之前他都一口回绝的,因为作为当今圣上,他每次遇险都是落水且被我救上来的,觉得很没面子,于是以“效君乃臣之本分”为由,一毛不拔,拒绝给我奖赏。

起初我非常痛恨,死活都要闹到太后那里去。

他掏出一纸我按了手印的誓约,得意洋洋的说我这是“为君捐躯”。

还拿我带芸襄偷溜出去的事威胁我,让我偃旗息鼓。

每每我都欲哭无泪,要怪就怪那时年少无知,竟然醉酒狂言,吐出为国捐躯的抱负,还写下誓言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至于我为何如同男儿般洒下豪言壮志一腔热血,就怪我那偏心的老爹了。

身为户部尚书,他不好好管理财权,一门心思扑在文武之道上。

自己没本事,就祸害膝下一双儿女。

兄长一出生,就被规定了武将的道路。

我不争气,是个女儿身,父亲就让我做大家闺秀。

偏偏我从小跟着兄长跑,他又在少将军宁瑜桓手下做副官,几年下来,我差点变成了大老爷们......

父亲气得吹鼻子瞪眼,借我把宁瑜桓打了一顿为由,把我关在家里禁足三个月。

家里管不住我了,父亲就想着怎么把我送进宫去。

恰好那年十岁的裴斓之登基,太后宴请百官,我在御花园的池塘里,把喝醉落水的小皇帝捞了上来。

第二天,我就奉旨入宫,成了芸襄郡主的伴读。

皇宫读书的日子实在太过枯燥,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

我耐不住,于是趁着裴斓之在宫中学习治国之术,怂恿芸襄女扮男装,偷溜出宫,成为京中豪掷千金的“纨绔子弟”。

但这些都是瞒着所有人的,若被太后和我爹知道了,怕是要屁股开花。

好巧不巧,被裴斓之逮到了。

我好说歹说,他才决定压下此事,前提是我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就这样,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下,我和芸襄每次都有恃无恐地偷溜出去。

那一年,芸襄在酒楼叼着鸡腿,结识了丰神俊朗、儒雅端庄的孟长辞,一见倾心。

我跟着看了,疑惑一个男的怎么长得柔美至极,凤眼微翘,一双嘴唇泛着浅浅的桃红色。

芸襄被他的书生儒气,风趣谈吐迷得神魂颠倒。

此后整日她都在我和裴斓之耳边唠叨,说以后一定要嫁给他,还让我别跟她抢。

笑话,区区儿女私情,怎么能束缚我策马战场的梦想。

本以为是天作之合的一段姻缘,这下好了,被裴斓之给毁了。

第2章

“你说吧,这事儿怎么办?”

“当然是照办了,”裴斓之双手一摊,“你都嫁不出去了,我给你寻姻缘,你怎么还能怪我?”

“姻缘?”我有些气笑了,“你把芸襄的姻缘牵给我干嘛?”

“谁说是芸襄的,我看那孟长辞,倒是挺在意你的。”

“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昨天我在湖上都看到了,你们形迹鬼鬼祟祟,十分可疑,走路还拉拉扯扯,暧昧不清。”裴斓之背着灯光,眼神一片幽暗,模模糊糊的,却透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不爽?

“我那是替芸襄问他有没有时间去赏花......”我顿时火冒三丈,“就因为这个,你要赐婚?”

“当然不是,我只是怀疑他......想杀我。”

????

看来裴斓之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我深吸一口气:“好,你说他想杀你,证据呢,理由呢?”

“证据还在找,”裴斓之摸着下巴,“理由嘛......我是当今圣上,我死了,就有人继位了。”

“谁继位?”

“当然是我皇叔了,我死了,他就是唯一的嫡系了。”

“可这关孟长辞什么事儿?”

“因为他的父亲宁国侯,在进京之前,曾是我皇叔幕僚。”

楚王的幕僚?

我心中一惊:这是要权斗的预兆啊。

十多年前,先皇在位时,北方蛮夷曾突袭南下,劫掠大片土地,楚王奉命率军北上抗蛮,历时半年,终于大获全胜,却也因此军权在握。

战事结束后,恰逢先皇病重,楚王功勋卓著,朝中又有不少人支持,收归兵权之事便一再搁置。

可随着裴斓之成年,太后逐渐放权,朝廷诸多政事下来,唯有藩王势大,兵权难收,恐成祸国之疾。

“所以,你怀疑宁国侯是楚王的人?”

“朕欲削藩,却阻难重重,其中朝臣以宁国侯为首,最为抵触,说藩王守四疆之土而固国,乃太祖制,不可轻废。”

“难道楚王......要造反?”我心里咯噔一下。

“嘘,无凭无据,切莫胡说。”裴斓之转过来,伸出右手食指抵在唇边。

“既没证据,那你为何......”

“我这不是在找证据嘛,”他打断我的话,“这个谋划不错吧。”

“所以......你是拿我去试探孟长辞?”我惊愕得愣在原地。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勉强......算是吧。”

“你妹的!”我怒不可遏,挽起袖子,抬手就要揍他。

“此事关乎国家朝政,可不容你拒绝,”裴斓之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凑到我的耳边,声音嘶哑,“楚王若有异心造反,必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傅尚书知晓此事,想必也会全力支持朕的谋划吧。”

“而且,你答应过,要为朕做一件事,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我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这个氛围十分旖旎,可裴斓之的话却仿佛一块冰刀,直刺进我的脑海。

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感受到他如此冰冷而强势的态度,我一时被震慑在当场。

突然他春风一笑,眉眼里冰河溶解,轻笑着:“已过子时,傅千金还不离开,莫非......想要侍寝?”

“滚!”我心里一阵恶寒,用最后的倔强朝他吼了一声,忙撒腿跑了。

第3章

回到家后,我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着。

裴斓之明显是把我当成一颗棋子了,铁了心要我去试探孟长辞。

如果真如他所说,楚王有谋反之心,我再怎么试探孟长辞,也不会有真实结果的。

搞不好,还会把我全家卷进去。

思来想去,要解决这个难题,只能找孟长辞。

只要他不答应,这门婚事就成不了。

清晨天未大亮,我早膳都来不及吃,马不停蹄直奔孟府大门。

到了门口,管家以“定亲男女婚前不宜见面”为由,领着我从偏门进去。

路上遇到仆从,还躲躲藏藏的,不是蹲在墙角就是躲在树后。

????

我是贼吗,有那么见不得人?

好不容易到了孟长辞的书房,他正在练字,管家让我稍稍等等。

孟长辞从小在书罐子里长大,一身的气质都是儒雅端庄。

十四岁那年,他以一首《春城赋》名扬天下,才华冠绝京都,有人笃定他此后必成大儒,著书立说,流传千古。

管家让我等等,是怕扰了他的心绪。

我可没心思慢悠悠等,趁他不注意,三步并作两步,推门就闯了进去。

孟长辞正在研磨,抬头见是我,明显愣了一下。

孟长辞无愧于京城第一美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柔和文雅的美。

他清秀的眉目中蘸了一点妩媚,一双眸子含波带露,仿佛蕴着丝丝柔情,水波般荡漾流转,唇色桃红,颈脖白皙修长,只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袍,站在日初的光影里,立如芝兰玉树。

真是一个如花般的美男子啊。

难怪芸襄对他那么痴迷。

“傅姑娘,不知一早闯进我的书房,所为何事?”孟长辞见我闯门而入,只是盯着他发呆,于是开口询问。

“额......那个......”冲得太急,一见面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关老,去给傅姑娘沏茶。”孟长辞看出我的尴尬,不在意地笑了笑。

门外的管家应声离开了。

“傅姑娘请坐。”孟长辞放下墨条,领我进了屏风后面的书房正厅,“这么急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孟长辞知书达礼,他此番举动,让我放松了不少。

我陪着芸襄见过他几次,虽然接触不多,但是知道尽管他性子清冷了点,但为人和善,来找他帮忙的,几乎有求必应,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我仔细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那个,你......应该接到圣旨了吧......”

“赐婚么,”孟长辞点头,“昨日便接旨了,倒令我很是震惊。”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我连忙追问他。

孟长辞愣了一下,“婚事,应是两情相悦最佳。”

“那你觉得芸襄这个人怎么样?”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接着问。

“郡主自小在皇宫长大,虽说贪玩淘气了些,却温婉丽人,丰姿卓约......”

“这么说,你对郡主印象深刻?”我听不得他再掉书袋了,立马打断他。

“丽质天成,君子好逑。”最后他缓缓这样说,“不过......”

“哈哈哈,那就好,”没听他说完,我激动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你心怡芸襄,而芸襄也非你不嫁,你们两情相悦,此乃天作之合,所以你和我的这门婚事,就此作废。你赶紧进宫,去面见陛下言明心意,拒绝婚事。”

我预备去拉他即刻出发,孟长辞却开口道:

“我为何要拒婚?”

“哈?”笑容在我脸上停滞住了。

这小子读书读傻了,我说得这么明白,他还听不懂吗?

“难道不是你早已心悦于我?”孟长辞的疑问如冷水般彻底浇灭了我的笑容。

“嗯??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心悦于你?”我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疑问。

“若非如此,为何昨日赐婚,今日你便迫不及待来见我了?”孟长辞理所应当的平静脸庞中透露着一丝疑惑。

“你......你竟然......”我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来还是见面少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孟长辞竟是一个如此厚颜之人。

“还有,那日我寻你去赏花,你满心欢喜的答应,然后就跳水救人去了,我远远看了,救的是圣上,想必你以此为功,请求圣上赐婚,于是圣旨隔天就下来了,”孟长辞微微皱着眉头,竟然分析了起来,“如此迫不及待,难道还不是证明你心悦于我么?”

......

他竟然能把所有的正确选择全部避开,说得头头是道,我竟无言以对。

“这么多证据,还不能证明吗?”孟长辞反问我。

“等等......这不对!”被孟长辞接连质问,我脑子一下乱作一团。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你听我说:第一,我绝非心悦于你;第二,我也没有让那个脑袋被门挤了的人赐婚;第三,你一直都是如此自恋的人吗?你之前的......外表的清冷都是伪装的?”

“并非自恋,而是自信。”孟长辞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发现,每次遇见,你都躲得远远的,是怕见了我,心中思绪难挡,惹得脸红心跳么?”

他一步步靠近我,“还有,我的清冷并非伪装,我只是对重要的人,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你知道吗,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心悦于你了。”孟长辞淡朱色的唇轻轻勾起,仿佛一朵妖冶的春桃。

门外突然响起玉佩落地的声音,我转头看去,芸襄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中的玉佩粉碎在地。

那是她在清心寺求了三天,想亲手送给孟长辞的平安符。

第4章

从孟府回家后,我整日呆在家中,连皇宫也不去了。

因为那里一下子多了两个我不敢见面的人。

那天芸襄转身离开,是我从未见过的失魂落魄的模样。

本以为孟长辞和芸襄两情相悦,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将心思隐藏得这么深,害得我最后拒婚的希望都破灭了。

自从那天孟长辞说出他所谓“真心实意的话”后,这家伙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我了,甩都甩不掉。

他隔三差五派人给我送东西过来,一天好几个花样。

白天送吃食糕点?

我大手一挥,吩咐吓人拿去喂家里的猪了。

晚上送夜明珠?

转手就抛到墙外,丢给邻居小孩当滚珠玩。

送丝绸华服,被我一刀刀裁剪,做成了蹴鞠。

总之与他有关的东西,我一件也不想沾染。

有一次送来了一只鹦鹉,倒是有趣,但估计此前学了他的话,在我的庭院里整天叽叽喳喳,后来我实在受不了......

我把嘴里的碎骨头吐出来,吮了吮手指上的油。

抬起头来,孟长辞不知何时站在我的面前。

只见他紧抿嘴唇,眉头微皱,额头青筋隐现。

“你把我送你的鹦鹉......吃了?”

我人生中有两件特别后悔的事,第一件是当年把裴斓之从湖里拉上来后,没有趁着昏迷给他一巴掌。

第二件就是那天好巧不巧遇到了孟长辞。

原本我是替芸襄问孟长辞有时间赏花没,结果闹了个大误会。

变成是我答应了他。

上次去孟府找过他后,接下来几天孟长辞几次寻我未果,直接找上了我爹。

老头子对孟长辞早有所闻,料定他以后必将位列三公,自然乐呵乐呵地领进了门。

“定是怕见我时羞赧,露出小女子的扭捏,所以才会避之不及吧。”

这是出门后,孟长辞的第一句话。

他轻摇着纸扇,一副“我很懂你”的模样。

“呵......”我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你想什么,便是什么吧。”

“巧了,书上说,这正是被点破心思后撒谎的说辞。”孟长辞薄唇轻启,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看着他,有些发怵。真是奇怪,一个大男人,唇边怎么总是带着一抹绯红。

“你一介才子,看的都是什么书?”

“若是以往,自然是圣贤典籍,”孟长辞收拢纸扇,“我可是为了你,才看的那些不入流的话本。”

“莫说圣贤见了要打人,话本祖师爷见了也要吐血。”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真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怎么就长了张嘴。

“你叫我出来,到底要干嘛?”

“赏花。”孟长辞伸手遥遥指着远处的孤山。

“不去。”我回绝得利落。

自从芸襄向我表露了她对孟长辞的心迹后,我就已经把他当做驸马了。

“那就不去。”孟长辞倒答应得干脆。

“你这么好说话?”

他死缠烂打送东西的样子可不像。

“因为这是你提出的要求,”他静静看着我,“我尊重你。”

我浑身不自在,挠了挠后颈。

“你到底喜欢我......傅茵葶哪儿?”我忍不住询问。

“大刀金马,不拘小节。”

“不符常理,翩翩书生喜欢的,不应该是......像芸襄郡主那样的吗?”我还是不死心,想把他的心思引到芸襄身上去。

“郡主固然风华绝代,”孟长辞的眸色渐深,“可我喜欢的是,你与我完全不同,正好人生可以互补。”

我呸!谁跟你互补了。

我小心翼翼的说,“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呢?”

“何意?”孟长辞轻轻挑眉。

“就是,我与你所见的这个我,只是我的表象,真实的我是完全不同的呢?”我疯狂暗示他,“比如习性......或者身份?”

沉默良久,孟长辞声音沉沉地说:“如果我的身份也完全不同呢?可是身份再不同,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身份无关。”

这都说不听,读书人都这么偏执么?

看着他的眼睛,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害怕。

第5章

“那可是我养了好几年的鹦鹉,你不会真把它烤来吃了吧?”

我正慵懒地躺在亭子里的吊床上,拿起一颗葡萄递进嘴里。

孟长辞突然从围墙上跳下来,差点没给我吓噎到。

“它实在太吵,我把它放了。”我看着孟长辞一步步走进亭子,“你怎么能翻墙进来?”

“虽说已有婚约,但老是上门找你,总会不妥,”孟长辞在我对面坐下来,“而且,我总感觉岳母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异。”

“可能没想到你仪表堂堂,却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孟长辞问道。

“额......没想到恪守礼制的人,竟然会翻墙进入姑娘家的院落。”

“确是在下越矩了。”孟长辞刚坐下,又站起来赔礼,“仅此一次。”

“你又来做什么?”我问他。

“恰逢读书时看到‘疏影横斜安在哉’,突然想到了你,就是想来看看。”他说话的语气温温和和,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着我。

这人有病吧!

“就为了这个?”

“是的,”孟长辞又行礼,“叨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留下我风中凌乱。

读书人都这么莫名其妙的么?

第二天,我打着哈欠、一脸睡眼惺忪地开门。

突然一只手拍在我的脑门,顺势把我给推了进去。

我正欲发作,那人关了门,转过来,扯下蒙面的黑巾。

裴斓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一大早你是没吃药么?”

捂着发红的额头,我恨不得把他生撕了。

“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裴斓之悠悠的说。

“这位皇帝陛下,我很想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你不上早朝,一大早闯进大家闺秀的房间?”

“当然有,”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问问你,进展的怎么样了。”

“什么进展?”

“明知故问,当然是试探孟长辞的事儿了。”

“我不知道。”

“自从朕下旨后,他可是经常来找你,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试探试探?”

“我躲都来不及,还贴上去?”

“这可是朕给你的密令!”

“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你的暗卫。”

......

“我知道你不想嫁人,可迟迟这样,拖到婚期就麻烦了,”裴斓之没想到我态度这么强硬,循循善诱道,“你想想,要是他真有问题,我就可以坐实罪名,到时候收回成命,你就不用嫁了。”

我冷哼一声,不回答他。

“真是麻烦,要不你牺牲一下,”裴斓之见我软硬不吃,转而给我起画大饼,“事成了,朕让你当将军。”

“不需要。”我站起来,走到门口去,打开大门。

“你干嘛?”裴斓之怕被人发现,忙抬手遮住,声音又急又气。

“估计孟长辞又要来,我找地方躲去。”

我甩了甩头发,给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大抵是见我躲了他很多次,那天我照常从偏门出去,孟长辞正好站在我必经之路上,负手而立。

我假装没见到他,想转身就跑。

孟长辞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就这么不想见我?”

“啊......没有啊,我出来赏月,没想到那么巧啊。”我非常尴尬地打招呼。

“我很讨人厌么?”

“怎么会这么说呢?”我口是心非的说。

“那你为何,一见我就躲?”

“没有吧......”

孟长辞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我,眸子仿佛一潭深水。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吧?苍天啊,他终于开窍了!

“这很难看出来吗?”

既然他认识到了,我也索性摊牌,免得他以后再纠缠我。

孟长辞恍惚了一下,问我。

“你一直都心有所属?”

“谁??”

我怎么不知道。

他纤长的鸦睫微颤:“是宁瑜桓吧?”

“啊?”

宁瑜桓?那个小时候黑瘦黑瘦的将军之子,身娇体弱的,被我一只手按在地上那个?

“我猜到了,这些天相处下来,你对我漫不经心,是因为你心里装的那个人,一直他吧......你们是青梅竹马......自然心意相通。”

孟长辞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接受而已。”

这都哪跟哪儿?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可是,既然陛下会赐婚曾经毫无相关的我们,定是因为我们有缘。”

“这个缘分......好像不是上天注定的。”我提醒他。

孟长辞脚步略停了停,又继续走来:“但这是我十几年来,唯一一次为了自己而做的决定。”

“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没有关系,但这是我摆脱他们的唯一机会。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哪怕你心里还在意宁瑜桓,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谁都不能阻止我!”

孟长辞握住我的手,将一根羽毛轻轻放在我手心,留下一句近乎疯狂的话后,离开了。

我低头看去,发现那根羽毛,是我放走的那只鹦鹉身上的。

第6章

孟长辞的言行让我感到一丝害怕。

我深知不能再坐以待毙,看来是等不到他退婚或者裴斓之收回成命了,得赶紧溜之大吉。

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细软,换了一身灰色劲装,扛着包袱翻墙就走了。

害怕被人监视,我一路都用头巾遮住整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

出了城门,我回头望去,心里感叹。

对不住了老爹老娘,这场狂风暴雨我承受不住,只能等风波过了再回去,希望你们能顶住压力。

刚转回头,撞到一身盔甲。

我仔细看去,发现这人面容清秀,眉眼与我有几分相似。

“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兄长傅颂博,自从我进了皇宫,他就去了边关军营,跟着大将军宁远。

这些年来忙于剿匪平叛,很少归家。

这次他回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宁瑜桓成功剿匪平叛,班师回朝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宁瑜桓一身白衣白甲,骑着马就缓缓走过来了。

他轻勾着嘴角,眼睛微微眯着:“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宫里陪郡主读书么?”

我正欲开口,他却抢先一步,盯着我背后的包袱:“哦,我懂了,你这是要出城游历?”

“我是这样想的,你信吗?”我干笑着,说话间抓紧了包袱。

“时临夏日,妹妹出城去哪里游玩?爹娘可曾知晓?”兄长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她哪里是出城游历,颂博兄,分明是你几年未归家,令妹思兄心切,故而在这里等你。”宁瑜桓下马走过来,拍了拍傅颂博的肩膀,目光盯着我,笑吟吟的,“我说得对吧,傅姑娘。”

“茵葶,你太有心了,为兄平日真是没白疼你,”说话间,我的包袱被大哥拿走了,“走,回家去,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

我强颜欢笑的看着宁瑜桓,只希望用眼神能杀死他。

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眼,还记着我的仇。

他是大将军宁远之子,名满京城轻狂肆意的少将军。

他四岁拿剑,七岁便能御马骑射,十岁跟着父亲出征平叛,十六岁面对坚不可摧的关卡,以一计破一城,成为一代少年军神。

我哥从小被父亲送去参军,就在他的手下做副官。

因为这层关系,父亲始终想我嫁给他,甚至有结娃娃亲的念头。

奈何我小时候实在没半点女孩的样子,他觉得我配不上宁瑜桓,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恰好那日我们比试,我下手重了,把他打晕了过去,父亲就把我关在家里不准出去。

后来我就进宫了,很长时间没见过宁瑜桓。

可我没想到,我和他的孽缘竟没有完结。

或许是怕水的缘故,太后嫌小皇帝身子弱,便召宁瑜桓进宫,陪陛下健体。

同在一片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下躲也躲不过了。

真是命运弄人啊。

宁瑜桓推开门,揣起双手,斜靠在门边:“堂堂傅家千金,竟然跑到厨房来偷吃的?”

我咽下一口馒头:“关你什么事?”

说实话,以芸襄一日三餐的饭量,我不偷偷多吃点,迟早要饿死

“多年未见,没想到你竟沦落至此,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宁瑜桓嘴上还在嘲讽。

“我乐意。”朝他翻了个白眼。

“宫中自有规矩,你此番作为,甚是不妥,说不定会被当做小偷抓到砍头,为了你的安全,以后厨房就交给我来管,除了一日三餐的时间,谁也不准进出。”宁瑜桓见嘲讽不奏效,转而威胁起我来了。

“你来管?”我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还以为小屁孩呢,一两句话就能唬住我,你有什么权力来管?”

“钥匙在我手上,”宁瑜桓勾着钥匙在指尖旋转,“好好享受吧,这是你最后一顿了。”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皇宫的钥匙?”

我一步一步靠近他,一个饿虎扑食,想趁他不注意,把钥匙抢过来。

宁瑜桓灵巧转身,让我扑了个空。

“偷抢东西这点小伎俩,从小到大你就没赢过我。”宁瑜桓拿鼻孔对我。

“东西抢不过,但把你按在地上摩擦过!”

“那是我让你,不然以为就你那两下子,真能制服我?”宁瑜桓有些面红耳赤。

“狡辩是吧?要不现在再来比试一下?”我握起拳头在他面前扬了扬。

“女流之辈,我才不屑。”

“是不敢吧,怕身为一个少将军却打不过我,被嘲笑吧?”

“你就逞口舌之快吧,反正钥匙在我手上,以后你的吃喝,全由我决定。”

“多年未见,没想到你会变得如此嘴碎,”我扭过头去不看他,“不就是把你打晕了一次吗,现在跑来针对我,至于那么小气?”

意料中的愠怼却没有到来,我转头去看他。

“我从未怪过你,只是你突然不愿见我而已。”

他失神的看着我,眼神里仿佛氤着雾气。

我透过他的眸子里,仿佛看到了这么多年来的不解与不舍。

儿时我被父亲禁足,后来又进了皇宫,他却以为是我不想见他。

第7章

御膳房的钥匙在宁瑜桓手上后,我就再也没能“加餐”。

饿了几天下来,我感觉自己快面黄肌瘦了。

在宫里的日子,早上和芸襄要不练字,要不就学礼仪,或者看四书五经,下午时间充裕些,就陪着她在御花园抓蝴蝶。

平时中午吃的那点东西,就跟水一样,到了下午,肚子里一丁点儿都不剩了。

我摸着咕噜叫的肚子,跑到御膳房。

几个大锁,把门锁得严严实实。

我准备翻墙进去时,被人一把拽下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宁瑜桓讥讽道,“就知道你会忍不住。”

“你的报复心也太重了吧!”我欲哭无泪。

“略施小惩而已,给你。”

宁瑜桓朝我扔了一团油纸包裹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接到手上。

“打开你就知道了。”

“烤鸭!”

看着手中金黄酥脆的烤鸭,我顿时流下了口水。

“别像个乞丐一样,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矜持点。”宁瑜桓一脸嫌弃。

我没心思管那么多,撕下鸭腿,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别像恶狗扑食,”

“你的嘴里能有句好话吗?”我把啃得干净没有一丝肉碎的骨头砸向他。

“你不是在陪皇上射箭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陛下去处理奏折,我来看看你,怕你饿死了。”

“还算你有良心。”

宁瑜桓看我在与他谈话间,左右开弓,没两下就把一只烤鸭吃干抹净,微微瞪大了眼睛。

“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吃东西是要长身体的。”我挺了挺胸膛。

宁瑜桓脸红了。

“不知羞耻!”

此后每次见面,宁瑜桓都给我带点吃的来。

“没想到陛下竟然这么怕水,”宁瑜桓偷偷对我说,“踩着木桩练水上漂都不敢。”

“背后议论皇上,小心被砍头。”我比了个手刀的姿势。

“你不说陛下也不知道,”宁瑜桓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看,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

我坐在亭子里,嘴里啃着包子,眼睛却盯着远处屏风后面的身影。

芸襄郡主练习舞姿的身段正好被我尽收眼底,腰肢细软,体态袅娜。

“你想学这个?”他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惊奇,“光明正大不就行了,至于在这里偷窥,活像个采花贼?”

“我就是不想学才偷跑到这里的,不过......窈窕淑女,美人同样好逑。”我偏着头都要看。

宁瑜桓十分怪异的看着我:“有时候我总觉得你骨子里透露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粗俗鄙陋。”

......

“你若是个男子就好了。”宁瑜桓突然说。

“你什么意思?”

“这样我就可以和你结拜了。”

“为什么这样说?”

“感觉吧,总觉得你不一般,要知道,你可是唯一一个能制服我的同龄人。”

“原来是钦佩我啊,早说嘛,”我拍了拍胸口,“以后找机会跟你拜把子。”

“好,一言为定!”宁瑜桓眼里神采飞扬。

第8章

宁瑜桓在皇宫里待了几年,却始终没能改变裴斓之怕水的习惯。

后来,他父亲让他去战场磨砺。

出发的那天,我原本要去送他的。

结果睡过了头。

然后他一直记着仇,寄回皇宫的信也只有裴斓之和芸襄的,丝毫没有提及我。

宁瑜桓回京后,第二天就硬带着我进了皇宫,去见裴斓之和芸襄。

凉亭里,我们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十分尴尬。

裴斓之没想到我会抗旨逃跑,平静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愠怒。

我坐在芸襄的对面,即使她的目光始终盯着眼前的水果,我却能从银盘里感受到似有似无的冷冽。

宁瑜桓悠闲地喝着茶水,甚至还轻轻吹起了口哨。

“闭嘴!”我们仨异口同声。

“芸襄,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站起来,拉着芸襄去了另一边。

见到芸襄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她瘦弱了许多,唇色发白,两眼无神。

“你怎么这般憔悴?”我伸手去碰她手臂。

“无妨,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芸襄轻轻一侧,避开了。

“那天......你都听到什么了?”我尴尬地收回手。

“一句话就够了,听不听完有那么重要吗?”芸襄的语气不冷不淡。

“哪句话?”问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真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果然,芸襄愤恨的看了我一眼。

“如果,你今天是来说这些的,那就没必要了。”

芸襄转身要走,我连忙拉住她。

“等等,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怪我,恨不得把我撕了,但是你要知道,我对孟长辞完全没有一点儿心思的。”

“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他心系的是你,不是我。或许皇兄早就看出来了,才会给你们赐婚。”

“你误会了,他就算心怡也没用,因为这是你皇兄想让我去......”

“傅姑娘。”就在我准备说出真相的时候,裴斓之突然叫住了我,“你过来一下,朕有事跟你说。”

“何事?”我被他带到一旁。

“你刚才想说什么?”裴斓之面色微寒,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雾。

“真相。”我言简意赅。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没看到芸襄的憔悴模样?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是你妹妹!”我皱眉质问他。

“我知道,可你迟迟不肯答应我。”

“答应帮你试探孟长辞?”

裴斓之沉默了。

“为何?宁国侯曾是楚王幕僚,可这与孟长辞有何关系?更何况,这些年来,有任何迹象表明宁国侯有忤逆之心?难道你仅凭一己猜忌,就要定别人的谋逆之罪?”

“朕不是空穴来风!”裴斓之咬着牙,眼睛有些红,“从小到大,朕频频遇险,你以为都是巧合么?”

“偌大的皇室,传至上一代,只剩我父皇与楚王两位嫡嗣,当年楚王手握兵权,只是碍于天下人心而未动手,于是他命人偷偷下毒,害我父皇早逝,而今又频繁对朕动手,朕一旦遇害,他便可顺位登基。”

“这些年来,朕一直在查找他的蛛丝马迹,宁国侯就在眼前,若是证实,朕便可以亲手复仇!”

“所以,你把我当做了一颗棋子?”

“可你答应过要辅佐朕!”裴斓之眼睛微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我从未见过裴斓之如此无助的眼神。

不止喝醉了酒那次,记得我第二次下水救他时,不知何处一支暗箭飞射而来,裴斓之推开了我,自己的手臂被贯穿。

在他疗伤时,我感动之余答应他,哪怕是个女儿身,也要成为那历来唯一的女丞相,今后一定尽心辅佐他,国泰民安,海清河晏。

这么些年来,裴斓之从未要求我过什么,我也在理所应当中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近日楚王似有动作,前几日宁国侯又来寻朕,想尽快成婚......”裴斓之最后说。

“我知道了。”

第9章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宁瑜桓突然严肃的问我。

“什么?”我被他问蒙了。

“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我该说什么?”我还是很蒙。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不想嫁人,对吧?”

“你......都知道了。”

“傅尚书寄来的信件,颂博兄告诉我了。”

“我这大哥,还真是直肠子,什么都瞒不住。”我无奈的笑了笑。

“他是信任我。”

好像也是,宁瑜桓几乎没什么朋友,去皇宫之前,小时候只有我和兄长陪他玩。

“那你信任我吗?”宁瑜桓又问我。

“当然。”

“那我问你,你想嫁吗?”

“不想又怎样?皇恩浩荡,不敢不从。”我耸了耸肩。

宁瑜桓缓缓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回到府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足不出户。

宁瑜桓没有来烦我,孟长辞也再没找过我。

期间兄长从宫里述职回家告诉我,芸襄好几天没吃饭,已经病倒了,就连御医开的药也喝不下去。

这是裴斓之在逼我做决定。

他知道我不会拿芸襄的生命开玩笑。

芸襄从小待在深宫内院,只有我一个朋友,一直真心待我。

进宫第一天,我就不小心撞坏了一尊琉璃卧佛。

那是太后最喜爱的珍宝,四十寿辰时海外进贡的。

若被知晓,免不了一顿责罚,说不准还会降罪下来,是芸襄拉着我跑走,然后自己回去帮我顶罪。

此后年年岁岁,芸襄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拿来给我。

如今因为我和孟长辞的婚约,她重病难愈,生命垂危,我不能不管。

我决定去找孟长辞。

我偷偷潜入孟长辞的书房,他却不在。

庭院冷冷清清,树叶飘落,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出门寻他,来到一处碧水清幽的池塘,岸边的青石上,坐着一个人影。

孟长辞侧身偏头,一头黑顺的长发缓缓垂下如流水。

滑出袖子的白皙手臂上,却有着一道道猩红的血痕。

听到我的脚步声后,他猛然回头,眼神透着凌厉的杀意。

见来人是我,他怔了一下,忽地眉头舒展,露出春风拂面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孟长辞站起身来,将袖子放下来遮住手臂。

这次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衣,眉色淡淡,唇色却是惨白,而眼角有一抹朱红斜飞入鬓,对比着看起来,美艳极了。

“我有话对你说。”

孟长辞把我带到一处凉亭坐下。

“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还以为要成亲之时,才能见到你。”

“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我想起来他手上的伤痕,“你手臂的伤?”

“无妨,惩罚而已。”

“惩罚?”我不明所以。

“小事,你来找我,想说什么?”孟长辞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仿佛久病刚愈。

“关于婚约......”

话没说完,孟长辞打断了我:“我知道,宁瑜桓回京了吧。”

“不是他,是有关于你。”

“哦?洗耳恭听。”孟长辞眼里有了一丝神采。

“我们并不适合。”我直截了当。

“为何?”孟长辞微微皱眉。

“身份。”

“你是尚书嫡女,我是国侯长子,这门婚事又是陛下亲赐,门当户对,没有悬殊之别。”

“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会喜欢我?明明与你交谈甚欢的是芸襄郡主,我与你见面次数不多,何谈喜欢?”

“更何况,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野蛮的我?”

“我是哪样的人?”

孟长辞一句话把我问住了。

“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名满京都,文采斐然,若在朝为官,将来必位列三公。”我仔细的想了想。

“那只是你们眼中的我。”孟长辞寂然的笑了笑。

“世人只知我是京城第一才子,将来势必位极人臣,可没有人知道,我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为了这个身份,付出了哪些代价?时间久了,待在那间秘密黑暗的屋子里,就连我也不清楚自己变成了怎样的人,”孟长辞眼睑低垂,缓缓说道,“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你......”我从未看过孟长辞如此失魂落魄的眼神。

“一直以来,我都是别人眼里的人,都在为成为别人的期许而存在,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真正想的是什么,直到遇见你,我才决定,努力做一回自己,”他缓缓捏紧了拳头,“这一次,我要亲手将失去的,全部讨回。”

“我知道陛下赐婚是有目的的,可我从来都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是你,就好。”

他嘴角轻轻勾起,露出往日春风般的笑容,深深凝视着我。

“所以,这场婚约,我是不会退的。”

孟长辞的眼底涌现了一抹疯狂之色。

第10章

第二天,我是被府中的鞭炮声吵醒的。

兄长敲门说,孟府来下聘礼了,还来了许多朝中大臣。

昨日本想找孟长辞说清楚的,却被他的突然的自白打乱了我的思绪。

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丝毫不给我机会,直接来下聘礼。

我匆忙起床洗漱化妆,去到大厅,宁国侯正在与父亲交谈。

孟长辞一身白衣站立高堂,娘亲在他旁边,拉着他的手,似乎在交谈什么,脸上还露出柔和的慈笑,似乎很满意这个女婿。

见到我后,他缓缓走过来:“伯父伯母都很满意我。”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总之你不能娶我。”我瞪着孟长辞。

“已经在下聘礼了,伯父和父亲也在商讨成亲吉时,再过一会儿,陛下的贺礼也会送来,这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斩钉截铁的说。

孟长辞看我了一会儿,眉毛轻挑:“绝不。”

“宁少将军到!”

话音刚落,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宁瑜桓缓缓走进大厅,身后跟着一队侍卫。

他穿着那天回京时的白衣白甲,腰间佩戴着一柄长剑,目光在大厅中徘徊,随后缓缓朝我和孟长辞走了过来。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宁瑜桓的声音不大,却仿佛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目光看向这里。

“准备......什么?”宁瑜桓一身凌厉的气势,看得我有些发慌。

“宁贤侄,”宁国侯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皱着眉,语气冷淡,“送贺礼而已,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吧?”

“本来就不是送礼的。”宁瑜桓笑了笑。

“不为送礼,那不知少将军,此番前来是为何?”孟长辞一双眼眸仿佛寒冰冻彻。

“我来接人。”宁瑜桓拉起我的手,“她不能嫁给你。”

“宁!瑜!桓!”孟长辞面若寒霜。

宁瑜桓骤然拔出腰间长剑,“若是想阻止我,大可放马前来。只是我可不想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见到血腥。”

说完,孟长辞把剑递给我:“你的前路,自己决定。”

我看了一眼孟长辞,这一刻,他脸色平静的可怕。

我毅然转身,走出了大门。

“恩人啊,你就是我的救世主!”

宁瑜桓把我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遣散了侍卫,我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他看着我一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模样,非常嫌弃地推开我:“太假了。”

“你就是在世嫡仙人啊,救小的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是真没想到,传闻中的抢亲,还是皇上御赐的婚约,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宁瑜桓胆子也太大了吧,真刺激!

“够了......”宁瑜桓按住我凌空磕头的脑袋。

“结拜......对,结拜!现在!立刻!”我低头在地上搜寻,这里没有香,看能不能找到三根小木棍来代替。

“结拜也不是现在。”

“此情此景,良辰美时,正是绝佳时候,此时不拜,更待何时!”没想到宁瑜桓这么够义气,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弄清楚,我抢了陛下御赐的亲,这可是忤逆的大罪。”

“所以呢?”

“所以,在这里等陛下来抓我们。”

“抓?那我们为什么不跑路?”

“那也要跑得掉。”

宁瑜桓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宁少将军......傅姑娘,陛下急召你们进宫。”

第11章

我从未见过裴斓之如此暴怒的神色。

我跪在殿下,头也不敢抬,只能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情况。

宁瑜桓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跪地也是背着双手。

“宁瑜桓,莫要以为朕不敢杀你!”

“陛下杀了我,可就没人帮你平叛了。”

好家伙,这是居功自傲啊,宁瑜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在威胁朕?”裴斓之微微眯起眼睛。

“不敢,臣只是想做陛下的左膀右臂。”

“有这样的左膀右臂,朕还不如砍了。”裴斓之有些气笑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宁瑜桓脸不红心不跳。

“所以你就忤逆朕的旨意?”

“若真到他们成亲那一天,”宁瑜桓抬起头来,盯着裴斓之,“陛下,你会怎么做?”

我转头看向裴斓之,很想知道他的内心想法。

迄今为止,我都不清楚他安排这一系列的骚操作是为了什么。

裴斓之沉默了,他看向我。

“你去看看芸襄吧。”

寝宫内,芸襄躺在床上,神色苍白,双眼无神的看着屋顶。

她听见有人走来,转过来见是我,语气虚弱的问:“葶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着她气若游丝的声音,还要挣扎着起来,连忙过去扶住她躺回去。

“你身子还弱,我来看看你。”

“今天......是孟府下聘礼的日子,你应该在场的。”

“没事儿,已经结束了。”我摇头说。

“抱歉,是我太任性了,搅乱了你的婚事。”芸襄这傻丫头,大概以为我是为了表明拒绝的态度,照顾她的情绪,才选择在这个时候丢下孟长辞,来进宫看她的。

“放心,我不嫁了,孟长辞也不可能娶我,因为我......”我想了想,还是等芸襄身体好些时,再告诉她真相吧。

“他喜欢的是你,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我没有资格要求他喜欢谁,葶儿姐姐,不必为了我这样做的。”两行泪水从芸襄的脸颊划过。

我用袖子替她擦干净泪水。

“你真傻,你可是郡主,英姿飒爽,迷倒多少豪族子弟,怎么能为了这件事,伤心病倒了呢。”

“你放心,陛下收回成命了,这场婚事,已经作废。”

我回到家已经是夜晚了。

刚走进大堂,就见兄长神色怪异的看着我。

父亲端坐高堂上,脸色阴晴不定。

“父亲大人,我错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要怪就怪宁瑜桓,我把他当好兄弟,他却暗恋我,所以才会做出今日这种出阁的事来。”我非常识趣地跪下来,把所有罪责全部推给别人。

反正他又不在这里,又是少将军,父亲手再宽,也管不到别人家去。

母亲听见我不要脸的说辞,明显惊了一下。

“所以要怪就怪宁瑜桓,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不如明日父亲上朝时,让陛下退了这门婚事,好皆大欢喜。”

“你!”父亲仿佛被气急了,抬手指着我,“你还要隐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隐瞒什么?”我有些懵。

“你和瑜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母亲问我。

“我和他怎么了?”

“少将军都敢为了你不惜忤逆皇命抢亲,妹妹难道想说,你不懂他的心思?”兄长在一旁带着酸气的说。

“什么意思?”我头脑一片空白。

“你还有脸问?”父亲一拍桌子,“你早说和瑜桓贤侄两情相悦,当初圣上赐婚,我就帮你回绝了,这下好了,不仅得罪了宁国侯,还让瑜桓贤侄遭了罪,这可都是你干的好事啊!”

“我......”没想到父亲以为宁瑜桓是喜欢我才来抢亲的,怪我没告诉他,不过也好,正好拿这件事让裴斓之收回成命。

“对不起父亲......”

“真不知道瑜桓贤侄看上你哪儿了,能违抗君令抢亲,你还能被人喜欢,就感恩戴德了。”不知为何,父亲说着损我的话,嘴角却乐开了花。

“好了好了,”母亲走过来把我扶起来,“谁不知道你早就想让瑜桓侄儿当你的女婿,我家葶儿既然能得到他的真心,你就别埋汰自家女儿了。”

“看着她我就来气,还不快滚回房间!”父亲又一拍桌子。

我赶紧麻利地溜了。

第12章

这件事情似乎消停了。

宁国侯的表现尤为平静,在宁瑜桓抢亲后第二天,他进宫面圣,说不知我早已心有所属,不好拆了鸳鸯,于是退了这门婚事。

裴斓之气坏了,不仅打了宁瑜桓二十大板子,还把他赶出京城,去守边关了。

出京那天,芸襄病未痊愈,裴斓之还在气头上,就只有我来送他。

“没想到第二次出京,竟然只有你来送我,真是世态炎凉啊。”宁瑜桓坐在马上,突然感慨起来。

“陛下没砍你的头就不错了,在边关好好待着,以你的能力,以后肯定能回京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说风凉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被贬出京的?”

“哈哈......我就知道你最够义气。”

“我可不是为了义气......”宁瑜桓小声嘀咕。

“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说,陛下托我向你道歉。”

“我没听错吧?裴斓之居然肯低头?”

“你不是也想知道,若你真和孟长辞成亲,陛下会怎么做吗?”

“难道......干看着?”

看他之前的态度,或许真做得出来。

“陛下会在成婚前一天,借送礼之名,以谋逆之罪将孟府抄家。”

“他要满门抄斩?”

“关入大牢,只是借这件事威慑一下楚王而已,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宁国侯有谋逆之心。”

“那楚王有谋逆之心吗?”看来宁瑜桓知道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呢,”他笑了笑。“好了,我要走了。”

“等你回来,我们再拜把子。”我对他说。

“一言为定。”他挥了挥手,策马远去。

转身回城门的那一刻,余光中飘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孟长辞穿着那天的黑色外衣,站在城墙上,眼神阴郁,正默默注视着我。

他的眼神,我记了很久,总感觉里面藏着狂风暴雨,所以后来当我得知他带兵逼宫时,也没那么震惊。

楚王真的造反了。

深秋,太后大寿时,孟长辞联合宫中内应,将京中守备外调,随后带兵控制住了整个京城。

楚王则起兵,以勤王为由,从南岭一路破城北上,似乎要尽快赶回京城。

十几年前他便功高震主,手握兵权。

如今终于等不住了。

大寿之前,兄长在外负责运送寿礼,我软磨硬泡偷偷跟着去玩了,所以躲过一劫。

等我们得知消息赶到京城时已是夜晚,宁瑜桓不知何时回京,已经将东城门攻破,包围了整个皇宫。

楚王的计划被识破了,被大将军宁远拦在了半路,再难北进寸步。

孟长辞孤注一掷,抓了朝中所有大臣,在宣德门前,以此威胁宁瑜桓,逼裴斓之退位。

灯火通明,将整个宣德门映照得如同白昼。

孟长辞披头散发,一身白衣,唇色猩红如血。

“还没做出决定么,陛下?”孟长辞手中的长剑抵住身边一位大臣的心口,一点一点推进去。

“陛下迟疑一分,户部侍郎李大人便离被穿心而亡更近一点。”

“宁国侯不过曾是楚王的幕僚,值得你跟着他这么忠心耿耿,不惜性命造反?”裴斓之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被重重包围的孟长辞。

“谁说楚王造反啊,”孟长辞故作惊讶地笑着环视一圈,“是宁国侯造反,楚王带兵进京勤王,在这场混乱中,陛下是被叛军杀死了而已,然后皇室嫡系只剩楚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登基了。”

“你在胡说什么?”宁国侯在他旁边,脸色铁青。

“陛下又不傻,看不出来这么稍显的计划吗?”孟长辞不在意地笑了笑。

“孟长辞,以你的才华,将来封侯拜相不过是时间问题,为何会蠢到与宁国侯这般没见识?”裴斓之道,“若你此刻投降,我会考虑饶你一命。”

“别被他骗了,谋逆是死罪,只要等到楚王进京,一切都迎刃而解,”宁国侯狠狠地看着孟长辞,“快让裴斓之拟旨!”

孟长辞没有理他,抬头看着裴斓之:“都这般时候了,陛下也不必自欺欺人。”

他手中长剑再刺进一寸,李大人胸口血液喷薄而出。

他舔了舔沾到唇边的血:“陛下还要犹豫么?李大人快死了,帝位与一众大臣的性命,只是简单的选择而已。”

“禅让?”裴斓之脸色阴沉。

“是传位。”

“给楚王?”

孟长辞看了旁边宁国侯一眼,缓缓说道:“给我。”

“你敢......”宁国侯脸色骤变,似要阻止他,可话未说完,孟长辞就转身挥出一剑,宁国侯捂着汨汨冒血的喉咙缓缓倒地。

他竟然将宁国侯杀了。

第13章

“不过是楚王的一条狗而已,一剑封喉,让你死得便宜了。”孟长辞擦了擦剑身上的血,抬手指着裴斓之,“我再说一遍,传位给我,裴轻简。”

“裴?你难道是......楚王之子?”裴斓之问他。

我和宁瑜桓对视了一眼,仿佛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那时候他也说自己的身份不同了,原来他是楚王之子。

“权力真是让人迷恋啊,为此楚王不惜弑兄,毒害先皇,而今陛下也不肯放手,选择让忠于自己的人去死,真是可笑。”裴轻简拿剑指着被绑的朝中大臣,看到了我父亲。

“不知道岳父大人,愿不愿意替陛下去死呢?”

“住手!”我从人群中跑出来,宁瑜桓没拉住我,连忙跟上来。

裴轻简转头,见到我后,愣了一下,随后看见宁瑜桓,脸色冰冷而凶狠。

“宁瑜桓?”

“何事?”宁瑜桓淡淡的问。

“陛下御赐婚约,你怎么敢忤逆抢亲?”裴轻简似乎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心情不好,想抢就抢了。”宁瑜桓却无所谓的回答。

我侧肘顶了一下宁瑜桓,都这样了,居然还敢刺激他。

“不愧是少年将军,人生得意啊。”裴轻简却笑了。

“过奖。”

这家伙竟然还抱拳以示谦虚?

“既然如此,那我与宁少将军做一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年少成名,军功在握,应该比这帮老臣要有价值,不如你过来替他们?”裴轻简看似在商量,手中的剑却离我父亲的颈脖越来越近。

“可以。”宁瑜桓说完丢开手中长剑。

“等等,我去!”我拦住了宁瑜桓。

裴轻简扬起唇角:“还说你不喜欢我?不然怎么能这么明白我的心思?”

宁瑜桓皱了皱眉,开口道:“她不喜欢......”

“闭嘴!”我给了他一拳。

这个时候要是不如他得意,谁也不能保证裴轻简会不会发疯,他要是一个失手,我家老头就魂归西天了。

我缓缓朝他走过去,围守他的侍卫让出一条道来。

裴轻简无言的看了我一会儿,说:“你终于来了。”

“抢亲虽是宁瑜桓做的,但当时是我选择离开的,所以我来交换,把我父母放了。”

“不急,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做到了,我就把他们全部放了。”说着,裴轻简看向了裴斓之。

“不行,你拿我借刀杀人,到时候大家都会死。”我以为他要我去杀裴斓之,连忙厉声拒绝。

裴轻简顿了一下,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只是要你帮我离开这里。”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皇宫内外被重重围困,我怎么帮你?”

“你让裴斓之拟传位书,我用这帮大臣的性命做威胁,换我离开京都。”

“你早这样做就可以了,何必这么麻烦。”我不解。

“我必须要拿到传位书,才能回去。”裴轻简咬了咬牙。

“我......不一定能拿到。”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你救过他很多次,我相信他会答应你的。”

“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解的看着他。

照他所说,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带兵逼宫,然后楚王起兵勤王,裴斓之在混乱中遇害,楚王便可名正言顺登基。

但此刻裴轻简所做的一切,仿佛都与这背道而驰。

“等我出京时,自然会告诉你。”

我找裴斓之拟传位书,他痛快地答应了我。

因为他安全了,传位书就是废纸一张,要多少有多少。

裴轻简拿着宝贝一样的传位书,在死士的保护下,带着大臣们出了京都。

宁瑜桓在后面一路紧跟,在一处山中找到被蒙眼绑住的大臣们,还有受伤被上了药包扎好的李大人。

裴轻简在一处山谷放了我,与我告别。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谋划什么?”我问他。

“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报谁的仇?”

“楚王。”

“有病?他不是你父亲吗?”

第14章

“他不配!他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裴轻简缓缓说:“当年他在调制毒害先皇的毒药时,意外受伤,无法再诞生子嗣,后来他内心逐渐扭曲,不断折磨我的母亲,最后母亲不忍痛苦自缢。后来他又折磨我,将我送到京城,以宁国侯独子的身份潜伏。”

“他让你在京城等待时机,动手逼宫?”

“没错,原本芸襄郡主是最好的选择,大婚之日,楚王的兵马就会集结在城外,而宁国侯会在婚宴上动手,里应外合。”

“但裴斓之赐婚的对象变成了我,难道你是故意这么做的?那日裴斓之遇刺,你故意出现在我身边,好引起他的怀疑?”

“如果按原来的计划,我没有反抗的可能,而你是唯一的变数,这是我摆脱他们的绝佳机会。”

“所以那日我见你身上有伤,是他们做的?因为你违背了楚王的意愿?”

“只是用浸了盐水的鞭子而已,不痛不痒,我都习惯了。”

“那你是料定了宁瑜桓会来抢亲?”感觉自己又被利用了。

“我在赌,所幸我赢了。”裴轻简说,“我不肯退婚,楚王也毫无办法,只好另寻时机。再后来,我故意泄漏宁国侯与楚王的密信往来,逼迫他提前在太后寿宴上动手,可他不知道,我早已经将他们的行军路线放给了宁远将军,他及时带兵阻止了楚王北上。”

“裴斓之早就怀疑楚王有异心了,你想报仇,只需将一切如实告诉他就可以,为何要冒这谋逆之罪的险?”我还是不太明白。

“我要把他施加在我和母亲身上的痛,千倍百倍地偿还回来,我要一点一点摧毁他的计划,这比一刀一刀割他肉还要让他痛苦。”裴轻简仿佛一头饿狼,脸色凶狠无比。

“所以你杀了宁国侯,防止计划败露,再抓了一众大臣,以他们性命为要挟,让自己能顺利出城?”

“谋逆是死罪,我必须要活着出京城,才有机会报仇。”

“那你为何要传位书?皇宫危机已解,传位书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楚王的猜忌心太重,没有传位书,我是见不到他的。”

“那你这次回去,是要......”

“亲手报仇。”裴轻简一字一句。

“好吧,你的计划太疯狂了,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还好,我遇到了你。”裴轻简轻声说。

“我只是被利用的小可怜虫而已,裴斓之利用我试探你,而你利用裴斓之来利用我,还算准了宁瑜桓会来抢亲......”太绕了,我脑子都弄昏了。

“还以为你是真的那么喜欢我呢,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现在回想起来,孟长辞对我纠缠不休的样子,让我有点害怕。

裴轻简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桃红色的唇角似有似无地勾着。

等等,楚王无法再诞生子嗣,裴轻简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为何他会毫不在意裴轻简的死活?

“难道你......”我有些结结巴巴,“你不会是女子吧?”

“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然后她翻身上马,英姿飒爽,策马扬鞭。

...

半月之后,楚王遇刺的消息传回了京都。

宁瑜桓奉命南下剿灭叛军余孽,三个月后,天下终归太平。

城门外的亭子里,我和裴斓之芸襄三人,等着宁瑜桓回京。

余光中,忽然瞥见一身白衣的姑娘进入城中,眉眼淡淡,唇红如桃。

芸襄视线随着她缓缓而去。

裴斓之则轻轻皱了皱眉。

我生怕他们发展点什么,一拍桌子:“宁瑜桓回来了。”

随即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转过头去,宁瑜桓翻身下马而来,手中拿着一壶酒。

“陛下、郡主,大家都在啊,有一起去拜把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