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穿越的嫂嫂养大,她跳井回家,我也跟着跳进侯府的那口井

发布时间:2025-08-27 14:55  浏览量:1

将我一手带大的嫂嫂黎卿霜,是个从异世来的女子。她总爱跟我讲起自己原来的年代,说那里没有这深宅大院的礼教束缚,人人都能活得多姿多彩,连寻常日子都透着自在快活。每次说起这些,她都会轻轻摸着我的头,眼神里满是怀念:“就算回去只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也比在这冷冰冰的侯府里,当个任男人摆弄的物件强。”

我嫁进丞相府的第五年,嫂嫂突然攥着我的手,眼睛亮得惊人:“颜儿,我找到回家的路了!再过三天,只要跳进侯府后面那口井,我就能回去了!”

三天后,我站在井边,眼睁睁看着她纵身跳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我也跟着跳了进去。

我爹爹是镇北侯徐老侯爷,一辈子守在北疆的风沙里,凭着一身铁血护了边境数十年。可到头来,还是没能躲过沙场殒命的结局,最后只落得个马革裹尸还的下场。

爹爹刚走,当今圣上就借着抚恤的由头,收走了他生前握在手里的兵权。那时候哥哥徐君山已经满了二十岁,按规矩该承袭爵位,可圣上册封的圣旨迟迟没下来,反倒下了另一道诏 —— 把哥哥和年幼的我一起召进了京城。

明着说是怜惜功臣留下的孤儿寡兄,暗地里却揣着十足的忌惮 —— 他绝不肯让北疆再出一个手握重兵的镇北侯,索性把我们兄妹俩挪到眼皮子底下盯着,美其名曰 “照拂”,实则与软禁没什么两样。

因为这份忌惮,我和哥哥在京里的日子过得步步惊心,连说话都要先在心里过三遍。直到黎卿霜闯进我们的生活,一切才慢慢有了转机。

她生得极美,眉眼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灵动劲儿,瞧着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更难得的是,她脑子里总装着些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巧主意。靠着她一次次出谋划策,圣上不仅渐渐打消了对我们徐家的疑心,还松口让哥哥承袭了镇北侯的爵位。

圣旨送进府那天,哥哥高兴得红了眼。他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一把将黎卿霜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满是哽咽:“这辈子能得你这般尽心相助,真是我徐君山三生三世都修不来的福气。”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情分,忍不住悄悄拉着嫂嫂的衣角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呀?”

起初她只笑着说 “不忍心看你们受苦”,后来有回她兴致上来,又跟我念叨:“你哥哥啊,就是我这辈子逃不开的劫。” 说这话时,她眼底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有怅然,有无奈,还有些我那时候看不懂的复杂。

可哥哥没听出这份复杂,只笑眯眯地揽过她的肩膀,像所有陷在情里的少年人那样,甜滋滋地说:“这么说,我和霜儿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注定要白头偕老的。”

后来,他们就在爹娘的牌位前,对着天地拜了堂,简简单单成了亲。那时候我真觉得,我们终于成了安稳的一家人,哥哥和嫂嫂也一定会像话本里写的那样,相守一辈子。

可真心这东西,往往禁不起时光磨。嫂嫂嫁进侯府刚满三年,哥哥就开始往红袖招跑了 —— 他在那儿挥金如土,就为了博京都第一花魁的一个笑眼。外人都夸这是 “风流才子配倾城佳人”,可在我眼里,这分明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嫂嫂听说这些事时,没吵也没闹,只是默默把自己关在屋里,连着三天没沾一口饭、没喝一口水。可哥哥像忘了从前的海誓山盟似的,依旧天天流连在青楼花船里,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京城里稍有名气的楚馆,都留下过他的身影。

再后来,连宫里的公主都瞧上了他 —— 那天公主出宫上香,偶然见了哥哥一面,竟一眼就动了心。回宫后,她立刻跟圣上撒娇求赐婚,非要让我哥哥做她的驸马。

在圣上眼里,我们徐家本就是任他拿捏的,自然不会驳了心爱女儿的愿。没过多久,赐婚的圣旨就下到了侯府,还特意提了一句 “公主金尊玉贵,不能委屈做侧室”,言下之意,就是要把嫂嫂从正妻贬成妾室。

内侍在府里当众宣读圣旨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着嫂嫂的脸,一点一点失去了血色,最后白得像张纸。哥哥沉默了片刻,还是起身接了圣旨。

嫂嫂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声音都在发颤:“徐君山,你……”

面对她的质问,哥哥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却还是捧着圣旨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里满是虚伪的辩解:“卿霜,我也是没办法啊,你那么爱我,肯定会原谅我做的这些决定,是不是?”

“呵!” 嫂嫂的嗤笑里满是冷意,眼泪先一步滚了下来。她用力甩开哥哥的手,强压着喉咙里的哽咽,一字一句地讥讽:“你想攀附权贵、往上爬,直说就是了!我黎卿霜做事向来拿得起放得下,难道还会缠着你不成?”

“卿霜,你不能走!” 哥哥这才慌了,脸色一下变了,没等嫂嫂再说什么,就喊来人,强行把她带回了院子里看管起来。

我就站在旁边,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院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我才带着满肚子的震惊冲到哥哥面前,声音都在发颤:“哥,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么做,对得起嫂嫂吗?”

“颜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面对我的质问,他眼里终于有了几分心虚,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下人,拉着我想 “交心”。

“颜儿,我查到爹当年兵败的真相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真的?是谁害了爹?” 我心里一紧,连忙追问。

“是当今陛下!还有朝中那些藏着坏心思的奸臣!” 哥哥的眼眶一下红了,语气里满是愤慨,“他们忌惮爹在西北的威望,怕爹功高震主,就联手设了局,这才让爹丢了性命 —— 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我们徐家的灭门算计!”

说着,他突然伸手紧紧箍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生疼:“颜儿,满朝文武,还有当今圣上,全都是我们徐家的仇人!我们是徐家的后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爹白死?”

“所以呢?” 我挣脱开他的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你费尽心思想娶公主,就是为了借着皇家的势力谋反?想推翻李家的江山?”

哥哥愣了一下,皱着眉看我:“颜儿,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我扯了扯嘴角,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全说了出来:“哥,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这些日子故意装荒唐,背地里联络旧部、讨好权贵,我难道看不出来?”

他的脸色白了白,很快又镇定下来,重新抓住我的手,声音压得更低:“颜儿,你是我妹妹,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们一起为爹报仇!”

“帮你?” 我冷笑一声,用力甩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讥诮,“我们现在被圣上盯着,连出京都难,你怎么就确定你查到的是真相?再说了,现在天下太平,朝廷里的官也还算清廉,圣上虽说称不上千古明君,可也是个勤恳做事、心里装着百姓的好皇帝。就算他在兵权上对我们徐家薄了些,可对天下人是好的。你要谋反,想过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吗?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那些老百姓跟我有什么关系!” 哥哥想都不想就反驳,眼里满是冷漠,“我只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必须报仇!”

看着他这副自私的模样,我只觉得心凉:“你真是彻底疯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说满朝都是奸臣,可你自己回头想想,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 —— 流连青楼、讨好权贵,比那些钻营算计的小人,又能好到哪儿去?明明是你自己贪慕荣华、想夺权,偏偏要拿爹的死当借口!要是爹娘泉下有知,看见你现在这负心薄性的样子,只怕会后悔当初没一剑劈了你,替徐家清理门户!”

“够了!” 他许是被我戳中了痛处,瞬间就炸了,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没防备,被他这气急败坏的一下打得踉跄着撞在身后的桌子上,胳膊肘都磕得生疼。

打完之后,他自己也懵了,看着我通红的脸颊,眼神里满是慌乱:“颜儿,我……”

啪!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也扬手回了他一巴掌。他被打蒙了,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我抬手擦掉嘴角渗出的血珠,声音冷得像冰,一字一句地警告他:“徐君山,你是我哥哥没错,但这些年把我养大、护着我的人,是嫂嫂不是你。嫂嫂对我们徐家有大恩,更何况长嫂如母,我绝不能看着你欺负她!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把公主娶进门,我就亲自去祖宗祠堂,替爹娘砍了你这不忠不义的东西!”

可不管我说得多决绝,终究拦不住一颗铁了心要走歪路的人。没过多久,我就跟嫂嫂一样,被哥哥派人看着,禁了足。

每日我立于庭院之中,耳畔总萦绕着仆役们匆匆奔走的脚步声 —— 为筹备不日将至的大婚,府里上下正忙得热火朝天,可这越发热闹的景象,反倒让我心底的焦躁如藤蔓般疯长。

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 “长大”。

也是第一次,我清晰地窥见这世道藏在礼法之下的不公。我与徐君山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站在同一高度的平等对话。从前那些年里,他予我的温柔呵护与万般宠溺,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我终于长大了,而徐君山,也终于在我面前撕下了那层裹着蜜糖的伪装,将内里的冰冷与残忍暴露无遗。说得更直白些,或许在他眼中,无论是我这个妹妹,还是嫂嫂,都不过是可供他利用、待价而沽的工具,无用时便可以随意丢弃。

想通这一点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只凭嘴上的倔强与逞强,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若想得到平等的对待,若想拥有上桌与他谈判的资格,我必须攥紧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自古以来,权力这东西最是动人心,却也最是催人命,可它偏偏也是这世上最有用的物件 —— 若我想护住心中珍视的人,就必须狠下心,舍弃些无关紧要的执念。

那是我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清晰的目标。我不再与徐君山针锋相对,甚至主动提出,愿意帮他劝说嫂嫂。在他眼里,我大抵还是那个任性不懂事的小姑娘,从未对我有过太深的防备。我稍稍服软,他便松了对我的禁足。

如他所愿,我第一时间去了嫂嫂的院子。不过短短几日不见,那个从前总是眉眼带笑、像春日暖阳般明媚的人,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花,迅速变得憔悴黯淡,连眼底的光都灭了。看着这样的嫂嫂,我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紧。

“嫂…… 阿姐。” 我放轻声音,轻轻唤了她一声。

原本木然望着窗外的嫂嫂闻声,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我的眼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颜儿,我有些后悔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我鼻尖一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我上前两步,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发颤地问:“是后悔嫁给我哥哥,觉得真心错付了吗?”

“不是。” 她轻轻摇着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满是极致的苦涩,“是后悔留下来。”

“留下?” 我心头泛起一丝疑惑。

她仿佛能看穿我心中的疑问,苦笑着开口:“我藏着一个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什…… 什么秘密?” 我怔怔地追问,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预感 —— 她接下来的话,或许会彻底推翻我过往的认知。

果然,下一刻,我便听见她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说:“我不属于这里,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人人平等、自在自由的地方。阴差阳错间,我的魂魄进了这具身体里。以前一直有个声音指引我,说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回去……”

她说的这些话,于我而言,简直像是话本里才会有的光怪陆离的故事。可当她说起自己从前的生活时,眼底重新亮起的鲜活,周身不自觉流露的轻松气质,又让我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

待她说完,我才小心翼翼地问:“那……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可我选了留下。” 话音落下,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我心头猛地一沉,隐约猜到了她当初选择留下的原因。嫂嫂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一颗颗砸落下来。她无助地扑进我怀里,哽咽着呢喃:“颜儿,怎么办?要是这世上有后悔药就好了……”

听着她的哭声,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轻声安慰:“嫂嫂,我哥哥就是个混账,你不该为他这样伤神。”

“我是气我自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悔恨,“我得多蠢,才敢在这封建帝王统治的世道里,赌一个男人的真心?回去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有什么不好?再难,也比在这冷冰冰的侯府里,做个任男人摆布的玩意儿强啊……”

我沉默了许久,看着这个曾经为我的生活带来过光亮的人,一点点变得黯淡无光,心口像是被刀割般疼得难以忍受。

“嫂嫂,对不起。”

“是徐君山对不起我,与你有什么关系?” 嫂嫂轻轻摇着头,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

她越是这般体贴,我心中的愧疚就越重,更难开口说出接下来的话。可她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主动开口:“你去告诉徐君山,他要娶安宁公主,我没意见。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公主金枝玉叶,入府后自然该执掌侯府中馈,我这个前人,不该再在她面前碍眼。我想搬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住。”

“…… 我一定把您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离开嫂嫂的院子后,我将她的要求一字不落地转达给了徐君山。我看着他听完后,眼眶渐渐泛红,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与犹豫。可那个曾经在祖宗牌位前发誓,要与妻子同生共死的男人,如今早已面目全非。

真是可笑啊。

最后,哥哥还是答应了嫂嫂的要求。送嫂嫂去庄子的那天,他始终没有露面。我放心不下,亲自跟着马车出了城。路上,恰巧遇上丞相府的女眷外出上香,本是互不相干的擦肩而过,没成想返程时遇上大雨,我们便一同在离京城五里地的一户农家避雨。

也是这次照面,我才发现,林家来上香的不只有女眷,随行的还有丞相府的大公子,林熹。外间早有传闻,这位林熹公子不仅相貌出众,更是胸有经世之才,是我朝第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如今他已入了翰林院,深得皇上器重,想来用不了几年,便能接过他父亲的相位,成为权倾朝野的重臣。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郁郁寡欢。

我忍不住好奇,多瞧了他一眼,却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视线。下一秒,他便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徐姑娘?”

我连忙敛衽,微微福身:“见过林大公子,公子安好。”

林熹眯了眯眼,示意随行的仆从退到远处,才缓缓走到我面前,目光沉沉地打量着我。我紧张地攥紧了衣袖,想避开他的视线,却觉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般,无所遁形。无端地,我竟觉得他看的不是我,而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是谁呢?

我心中满是疑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委婉地开口:“公子为何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林熹闻言,才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说:“听闻令兄不日便要与安宁公主成婚,届时林某怕是要厚着脸皮,去侯府讨一杯喜酒喝。”

我心中了然,客气地应道:“大公子肯赏光,侯府上下必定扫榻相迎。”

……

半月后,便是哥哥的大婚之日。侯府里处处挂着红灯笼,贴满了喜字,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我望着这热闹的景象,心里却五味杂陈 —— 或许嫂嫂搬到庄子上去,也是件好事,至少不必亲眼看见这一切,不必再受一次心伤。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繁华,记忆不由自主地飘回几年前。那时哥哥还处在被皇上忌惮的境地,与嫂嫂的婚礼办得极其简陋,连今日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当时,我是那场婚礼唯一的宾客,也是唯一的见证者。

可今日,满朝文武都派人送来贺礼,曾经被众人刻意忽视的徐氏遗孤,借着这场联姻,一跃成了京中权力的中心。

我在心底无声地叹道:“哥哥,希望你来日,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林熹带着贺礼上门时,我着实有些意外。那日在城外避雨,他不过是随口一提要来贺喜,我只当是客套话,没曾想他竟真的来了。

不过很快,我便明白了他的来意。原来,他心中也倾慕着安宁公主。

我站在人群外,亲眼看见他望着安宁公主与哥哥拜堂的模样,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礼成后,他失魂落魄地躲到偏僻的凉亭里,拿起酒壶,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着闷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实在无法理解,“情” 究竟是何物?能让皎洁如明月的嫂嫂为它深陷痛苦,也能让被天下读书人奉为榜样的林熹为它肝肠寸断。

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他面前,拿起他桌上的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瞧见我时,神色间并无多少讶异,仿佛早料到会在此处相逢。

“徐姑娘,别来无恙。” 他先开了口,语气平淡无波。

“大公子,这杯酒,我敬你。” 我话音落,便端起桌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的辛辣感,恰好压下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熹没多言语,只抬手端起自己的酒杯,同样饮了个干净。

见他接了这杯酒,我暗中松了口气,又提起酒壶,慢悠悠往两只空杯里斟酒,状似闲聊般问:“近来常听人说,大公子至今未娶,莫非…… 是为了安宁公主?”

这话一出,林熹脸上的平和瞬间散去,眉峰微蹙,语气里添了几分冷厉:“徐姑娘,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破。”

我扯了扯唇角,脸上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全然不惧他周身散发的寒意,接着追问:“林公子,你当真甘心吗?”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显然已没了耐心。

“以大公子的聪慧,难道猜不出我今日特意寻你,是为了什么?” 我放下酒壶,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

林熹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最终冷声回绝:“林某不过是个想安稳度日的普通人,不愿卷入那些朝堂纷争、权力倾轧之中。”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了然:“可我兄长徐君山,并非良配。你的心上人嫁给他,日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你就一点都不担忧?”

“你…… 适可而止!”

林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冷地审视着我,语气里满是讥讽:“你这姑娘,野心倒不小。只是你和你兄长都太自负了,以为能掌控一切。”

说完,他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随后拂袖而去,衣摆划过桌面,带起一阵微风。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没有半分失落。我太清楚了,一个心里有了牵挂、有了软肋的人,即便智谋再深、城府再重,终有一天会为了那份牵挂妥协。

林熹,林家权势的核心,此人,我势在必得。

我端起面前的酒杯,再次一饮而尽,酒液的灼热顺着喉咙往下滑,也坚定了我心中的念头。接着,我望向侯府正院的方向,低声自嘲:“哥哥,说起来,我们还真是亲兄妹,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野心勃勃。”

没过几日,林熹便让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信中邀我前往西山护国寺一叙。

我将书信收好,独自一人前往护国寺赴约。以往见林熹,他总是身着大红官袍,满身的贵气与威严,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可今日,他却换了一身素白长衫,站在这香烟缭绕、清净肃穆的佛门之地,倒真有几分超然物外的隐士气度。

他引着我往佛寺后山走,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开门见山:“你兄长徐君山,是故意接近安宁公主的?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大公子这是想从我这儿套取机密?” 我笑着上前两步,微微仰头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我能给你想知道的答案,但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林熹没有后退,垂眸与我对视,声音沉稳:“你想要什么?”

“我?” 我故意歪了歪头,语气坦诚,“我要你的正妻之位。”

“绝无可能!” 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我却并不着急,依旧平静地说:“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要这个位置,不过是为了自保。”

林熹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怀疑:“若只是为了自保,你有很多办法,不必选这一条。”

“可若是徐君山犯的是抄家灭族的谋逆大罪呢?” 我缓缓抛出这句话。

“他想谋逆?” 林熹的脸色瞬间变了,眼中满是震惊。

见他已被勾起兴趣,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回到之前的约定上:“我只要五年时间。五年后,时机成熟,徐嘉颜这个人便会‘香消玉殒’,绝不会耽误你日后与心上人相守。”

林熹显然被我的话惊到了,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真相。” 我眼神坚定,“无论是当年我父亲战死的那场败仗背后藏着的猫腻,还是如今在暗处引诱徐君山走上不归路的幕后之人,我都要一一查清楚。”

我顿了顿,继续说:“谋逆是大罪,但若是能将功补过,不仅能保你心上人平安,还能让你官运亨通。大公子,这样的合作,你愿不愿意?”

林熹沉默了许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拒绝,才听见他轻声说:“…… 可以。”

次年春三月,我穿着绣娘连夜赶制的嫁衣,坐上了林家前来接亲的花轿。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轿外迎亲队伍的鼓乐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可我心里却没有半分新娘该有的欢喜。

自从那日在护国寺与林熹定下合作,我们之间的往来渐渐多了起来,但始终恪守着男女之防,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他心里装着的,是早已嫁给我兄长的安宁公主;而我,从始至终都不屑于将真心托付给任何一个男人。

我们都清楚,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演给外人看的戏,一场为了各自目的的交易。

即便如此,心底还是免不了泛起一丝失落。我虽不把这场婚事当回事,可这辈子,大抵也只有这一次穿上嫁衣的机会了。更让我遗憾的是,我这坎坷半生里,最亲近的人 —— 嫂嫂,没能来送我出门。我知道,她是厌倦了侯府的尔虞我诈,厌倦了我兄长的野心,才不愿再踏回那个牢笼,可这份理解,终究抵不过心底的失落。

迎亲队伍行至甜水巷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热闹的祝贺声,还有铜钱落地的清脆声响。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掀开盖头,悄悄撩起轿帘的一角往外看 —— 原来是有人在向街边的百姓撒喜钱。

我的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径直落在了街角那个穿绯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是嫂嫂!她终究还是来送我了。

其实,按照原本的迎亲路线,队伍是不会经过甜水巷的。我特意让人绕路至此,只因这里是当年我、兄长与嫂嫂初遇的地方。我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她竟真的 “懂” 了我的暗示。

我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无需言语,彼此的眼眶都红了。

嫂嫂站在人群后面,嘴唇轻轻翕动,用口型对我说着什么。我仔细辨认了许久,才看清那几个字:“颜儿,愿你能与相许之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一瞬间,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心底积压许久的委屈翻涌而上,竟让我生出几分悔意 —— 若是能放下一切,跳下花轿跑到她身边,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该多好。

可这念头终究只是一闪而过。花轿很快便驶出了甜水巷,嫂嫂那道绯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依依不舍地放下轿帘,紧紧攥住手中的喜果,那力道,仿佛是在握住即将到手的权力,也握住我未来的路。

与林熹成婚后,我们的相处模式与婚前并无二致。他院里的下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嘴风极严之人,因此,从没有人知道,我们虽是名义上的夫妻,却从未同榻而眠。

离开了侯府那个处处受限的地方,我终于有了施展拳脚的空间。我专程请嫂嫂出面,帮我带着自小跟在身边的丫鬟学习打理生意。或许是这份 “忙碌” 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的精神状态一日比一日好。

在嫂嫂的帮衬下,我手上的产业渐渐步入正轨。她见识独到,眼光精准,在她的建议下,我将名下一些不重要的田庄和铺子变卖,换成金银,又派了一个心腹南下,去江南置办新的产业。

我深知嫂嫂在经商上的天赋,更不愿看她因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困在后宅,蹉跎一生。于是,我请林熹帮忙找了一位擅长易容的高手,设了一场 “金蝉脱壳” 的戏码,悄悄将嫂嫂送离京城,让她去江南帮我打理那边的生意。

送嫂嫂离开那天,她望着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感慨:“从前这些年,我为了一个人,自愿折断了自己的翅膀,久而久之,都忘了自己本是会飞的。我就像被这个时代磨平了棱角,慢慢同化了……”

“我越是痛苦,就越憎恨这个困住女子的时代,越想挣脱出去。颜儿,是你让我重新活了过来,谢谢你。”

她说着,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我。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泪,顺着我的脖颈滑了进去,沁得皮肤有些发痒。

“嫂嫂言重了。” 我回抱住她,声音有些哽咽,“我七岁没了爹娘,能有今日,全靠嫂嫂这些年的悉心照料。在我心里,你早已不是嫂嫂,而是如母如姐的亲人,是我可以托付一切的人。”

“阿姐护我长大,如今,该换我护阿姐余生安稳了。”

“颜儿……” 嫂嫂的声音带着哭腔,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直到日头渐渐升高,我才硬起心肠,催她上路:“阿姐到了江南,不必为生意上的琐事费心,我只盼你能过得舒心自在。”

嫂嫂听了,破涕为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你放心,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了。倒是京城这边,以后就要多靠你帮我遮掩了。”

“阿姐一路保重,顺风。”

我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转身。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可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也更有底气了 —— 因为我要守护的人,正在远方,为自己的人生重新起航。

我站在官道上,忍着满心的不舍送别她。

直到马车彻底在视野中消失,才失落地收回视线。

正欲转身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你做这么多,都是因为她吗?」

我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脚下踉跄,眼看便要栽倒。

他似乎早有防备一般,迅速攥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拽得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被撞疼了鼻子,下意识狠狠吸气。

一股墨香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呼吸里,充盈了我的鼻间。

那是林熹身上独有的味道。

我从未与男子如此拉扯过,一时不免紧张。

我僵硬着将他推开,愣愣瞪着眼前这片硬挺的胸膛,语无伦次地质问:「你……你是怎么发现……不对,你在偷偷跟着我?」

林熹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我:「你很紧张?你怕我对她做什么?」

我忍不住蹙眉,警告他:「我阿姐只是个无辜的弱女子,你就算要替你的心上人不满,也不该迁怒于她。」

林熹脸色冷了冷:「我有说是因为安宁了吗?」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掐住我的下颌强迫我抬头和他对视。

「嘉颜,这不是你第一次对安宁展露出敌意了,你为何会如此在意她?」

闻言,我大脑空白了一瞬。

我下意识地回想,从前在他面前提起安宁时的态度真的很不善吗?

思忖间,林熹微微低下了头,凑近了我,沉着声再度开口:「你我是夫妻,为何不能坦诚相待?」

「不!不是!」

我下意识地反驳。

对上他深不见底的视线,莫名有些心乱。

我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不与他对视,冷着声提醒他:

「大公子似乎忘了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只是合作关系,用不着坦诚相待。至于对安宁公主,我觉得在意之人并非我,而是你自己。」」

说罢,我便要拂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等等。」

林熹手指收紧,看我的目光越发深沉。

「嘉颜,成婚至今,你对我便从未动过真心吗?」

我心中微颤,下意识回答他。

「真心瞬变,所以我从来不信真心。」

这天之后,我与林熹之间的气氛隐约变得奇怪起来。

他的态度让我有些心惊,下意识地开始逃避与他接触。

我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上。

我暗中改换身份,偷偷去那些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网罗了一批江湖游侠,筹建镖局。

这家镖局的生意始终在北境和关外往来。

既是为了探听那边的消息,也是为了调查当年父亲那场败仗的真相。

忙碌起来后,时间好似成了漏斗。

一眨眼,便是几年的光景过去了。

前些年一直蛰伏在暗处,引诱着徐君山踏上不归路的势力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8

幕后之人,是个让我意想不到却又十分合理的人。

三皇子,李煜。

我朝如今的太子深受陛下信重,储君的地位稳固得可怕。

天子这番专信的态度,几乎断绝了其他皇子上位的可能。

但三皇子李煜不同。

他母族背靠江南一系的世家,舅舅程元青又是西南提督,手里握着可与北境军抗衡的军权。

他在出身和母族的势力上,皆不输给太子,他身后的助力足以让他生出野心。

这些年,他们蛰伏得太好了。

我在暗中调查多年,才隐约摸到当年北境兵败一事的眉目。

当年那场败仗,的确是军中有奸细对敌人泄露了边境四城的布防图。

经过几年的抽丝剥茧,奸细的身份也基本确定在了几个人的小范围之内。

当年被圣上派去督军还全身而退回来加官进爵的官员中,有三位出身江南世家一系,与李煜母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场兵败的关键,就在这三人身上。

只是更多的证据,想要再查就困难重重了。

哪怕我费尽心血暗中搜罗,也无法得到详细的证据真正地打击到李煜,反而有可能会让自己深陷泥潭。

我正愁眉不展时,却收到了一封自江南而来的家书。

是嫂嫂。

她在信中说:「颜儿,当年我因一时的心软错信了徐君山,才给了他再进一步的机会,如今因他一己私欲,便要让整个天下重新陷入乱局,若乱战开始,我便是那个千古罪人。」

「这些年你为了替我弥补这一切,呕心沥血地筹谋,甚至不惜搭上了自己的终生幸福,如今西南局势蠢蠢欲动,我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或许你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你的秘密,最近它又重新找上我了,它告诉我,我可以回去了!但我想再留一段时间,让它助我帮你查到关键的证据,请再耐心地给我一些时间……」

我收到这封信之后不久,嫂嫂便音讯全无。

我发动了手中所有的势力,皆查不到她的踪迹。

不得已,只能求助林熹。

「只要你帮我找到她,让她平安地回来,我可以答应帮你做一件事,哪怕是付出我的命。」

林熹闻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如今,他已官至刑部尚书。

这几年执刑断案,让他通身多了几分冷肃。

被他视线沉沉地盯着,我难免有些心慌,尤其他迟迟不肯表态,让我心中忍不住失望。

「算了,我再想想其他……」

「可以。」

他沉声打断了我的泄气之言。

我心中一喜,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臂,认真地告诉他:「我阿姐是为了帮我查程元青暗中豢养私兵一事,或许从李煜这条线调查会霜易很多……」

林熹一直耐心地听完分析线索。

直到察觉我流露出的不安,才轻轻压住我的手臂,沉着声跟我保证。

「她不会死。」

明明人就是生死不明,可他一句话却让我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我按捺着满心的焦虑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嫂嫂的最新消息。

「你要找的人就在京城。」

「什么?!」

我惊讶得直接站了起来,「她在哪?现在安不安全?」

面对我的问题,林熹却陷入了沉默。

我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催促:「你说话呀!她到底在哪?」

林熹被我拉扯得摇晃了几下,才沉着声回答:「……就在侯府。」

闻言,我心中一定,旋即又生出浓浓的不安。

9

我顾不上其他,转身便吩咐下人准备马车,要回侯府打探情况。

我满心满眼都在牵挂着嫂嫂的安危,并未注意到林熹话语中的回避。

马车一备好,我便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行至中央大街时,我的眼皮突然跳得厉害。

我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下意识抓住车窗棱,厉声道:「停车!」

「夫人,是有什么吩咐吗?」坐在马车外面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攥着手帕,望着不远处的布庄,思忖两秒,才低声吩咐:「在前面的铺子停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上门做客,总该备些礼物。」

我下了马车之后,立刻快步走了进去,屏退跟随而来的婢女。

布庄的掌柜惊讶地望着我:「东家,您怎么今日来了?」

「我心中忽然十分不安,你找个与我身形相仿的女子在这应付一下外面的人,我要马上去一趟东宫。」

掌柜本就是我培养起来的心腹,对于我的安排不敢置喙,便老实下去办了。

我换了身小厮的衣裳,从后门离开了布庄,快马赶去太子的府上。

说来奇怪,对方似乎早就知道我会上门一般。

「殿下,好久不见,希望你不会怪罪嘉颜今日贸然上门叨扰。」

太子含笑摇头,「都是朋友,就不必拘礼客气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我赶时间,便也不寒暄了,直接开门见山。

「我与殿下合作多年,想必殿下十分清楚我最近在调查什么。」

「这?孤还当真是不太清楚呢。」太子勾了勾嘴角,开始装起了傻。

我心中微沉,狠狠心还是抛出了诱饵。

「若我说,我已经掌握了西南提督程元青豢养私兵,意图助三皇子谋反的证据,殿下还是眼下这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态度吗?」

他大约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直接,愣怔了两秒,才道:「你想要孤做什么?」

「昔年,我父亲兵败身死,皆因三皇子一党图谋不轨,暗中勾结外匪所致。」

「如今他们想拉着我们徐家几代人沙场浴血的荣耀一起陪葬,我需要一个公道,一个能向天下人公开的真相。」

太子沉默了两秒,缓缓点头,「可以。」

「我哥哥这些年帮着三皇子做下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我自知他死不足惜,但镇北侯府的其他人是无辜的,望殿下将来功成,能对他们网开一面。」

太子十分爽快:「这个,孤也能答应你。」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意味深长地问:「那位姓黎的姑娘一直与你关系匪浅?」

我愣了愣,点头承认:「是。」

「孤片刻前才获知了一条消息,她或许要不好了。」

嘭……

我手中茶盏落地。

满脸惊愕地瞪着他,「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安宁虽是孤的妹妹,但祖宗有言,皇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若你之后当真恨极了,一时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之事,孤愿意替你兜底一次。」

他说得十分委婉,却让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我顾不上再与他打机锋,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几句,便急急地起身告辞。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布庄,与替我遮掩的女子换回身份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镇北侯府。

一入府,我便感觉到了府中的不寻常。

等我赶到嫂嫂居住的院子,亲眼看见她时,才后知后觉之前的林熹和太子,为何会一个沉默难言,一个意有所指地提醒我。

因为我最珍视的阿姐啊,快要死了。

10

她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整个人去掉了半条命,形同废人。

而做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我如今名义上的嫂嫂安宁公主。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的眼圈便红了。

「阿姐?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我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颤抖着抚摸她扎着绷带的手腕,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嫂嫂也红着眼眶,目光黯淡。

「颜儿,我……咳咳,一切都是我的宿命!」

「凭什么!」

我愤怒地反驳,「想大义灭亲的人是我,即便老天要报应,也该报应到我身上,为什么……」

「不重要了,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她声音轻轻地说完,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光华,像一株正在枯萎凋零的花。

我看得痛心不已,只想立刻将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

我吩咐心腹寸步不离地守好她,随即便闯进了徐氏的祠堂,取下了那把圣人御赐给先祖的宝剑,直接闯进了安宁公主的院子。

她院中的婢子还想拦我,被我一剑挥开了。

不过眨眼,我便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徐嘉颜,你放肆!我是公主,你岂敢杀我?」

「圣人御赐我徐氏族人尚方宝剑时说过,后世若有皇子龙孙胆敢做出罪大恶极之事,可一剑斩之!」

我提剑指着她,冷冷开口,「你猜,我今日敢不敢砍了你?」

「你是为了替黎卿霜那个JR报仇?」安宁公主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忽而嗤笑出声,「当真是可笑,黎卿霜不守妇道,与你勾连做的那些腌臜事我还未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怪罪上我了?」

我面色一厉,「什么叫腌臜事?你给我说清楚!」

「她满身邪气,以巫蛊邪术迷惑人心,还易霜换面潜入西南,勾连江湖匪盗意图盗取机密,你以为是谁保下了她?」

「程家人看在我和我三哥的面子上才饶了她的命!我挑断她的手脚筋,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连夫君都未曾责怪我,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也敢到我面前来以下犯上!」

「你想杀我?来啊,今日你敢动我一下,我便要你那个好嫂嫂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安宁公主冷笑着,步步逼近我。

我心中因她的话又是愤怒,又是自责。

望着她有恃无恐的模样,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剑,正要挥砍下去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拦住了我。

「颜儿,你别再胡闹了。」

是林熹。

他攥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拽进了他怀里。

「我阿姐被她伤害至此,我只想要一个公道?你要拦我?」我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旋即又了然苦笑,「是了,她才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你自然是向着她的。」

林熹面色变了变,「不……颜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直接挣脱了他的手,重新提起剑。

下一秒,徐君山冲了过来,挡在了我和安宁公主之间。

他面色阴沉,厉声呵斥我:「徐嘉颜,这里是镇北侯府!你胡闹够了没有,跪下给你嫂子道歉!」

「嫂子?道歉?」

我重复着这两个词,讽刺地看着眼前与我骨血相亲的兄长,只觉得可笑极了。

「谁是我的嫂嫂?人人喊打的大奸臣徐君山,你还记得自己的来时路吗?」

11

「你纵霜她伤害自己曾经的发妻时,心中也觉得她当年是用巫蛊邪术迷惑了你?」

「你去看过阿姐如今的模样吗?你不敢面对的究竟是她?还是你自己的懦弱无能?不敢面对你只能靠女人才能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的现实!?」

「够了!」徐君山恼羞成怒,扬手便要打我。

但他挥过来的手,被林熹挡住了。

「侯爷冷静,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闻言,我冷笑了一声,毫不感激地挥开挡在我面前的手,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们。

「不错,现在的确不是吵架的时候,我只想为我阿姐讨个说法,既然你们两人都想护着安宁公主,不如你们一起死?」

林熹眉头紧蹙,语气严厉了几分:「颜儿,别胡闹,你……」

「闭嘴,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抬起手中的剑,指向他。

「你,或者他,谁想先死,我立刻就成全你们。」

林熹满脸震惊地望着我,眼神似有痛苦一般,声音干涩:「颜儿,你我夫妻多年,你当真一点情分都不顾了吗……」

「你错了,我们从来就不是夫妻,哪里来的情分?曾经貌合神离,如今你挡了我的路,那你就该死了。」

说罢,我沉声喝令:「你们还杵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来好好替我招呼一下我的兄嫂和丈夫啊。」

我话音刚落,便有一群身手不凡的镖师冲了进来。

他们都是我开的镖局这些年暗中网罗的江湖侠客。

论玩弄人心,比不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但论身手,这里无一人是他们的对手。

从东宫出来之后,我便预感不妙,特地让布庄掌柜将他们召集了过来。

如今看来,或许是老天都觉得有些人该遭天谴了,才会在今日一次次地给我预示。

突然闯进来的这群镖师,让屋中三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躲在最后面的安宁公主。

一改之前的趾高气昂,怒不可遏地警告我:「徐嘉颜,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你敢动我,信不信我父皇灭你九族!」

闻言,我笑了。

「陛下如今身体欠安,朝中政事皆以太子为首,你猜……太子会不会饶过一个与他有夺嫡之仇的胞妹?」

安宁公主惊得睁大了眼睛,「你,你……你跟太子哥哥是一伙的?」

一旁的林熹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见状,我讽刺一笑,「怎么,大公子你当真觉得我愚不可及,会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吗?」

林熹面色微微一白。

他深深地望着我,嗓音干涩而艰难地开口:「嘉颜,我们五年夫妻,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信任?」

我垂了垂眼,苦笑:「大公子,从看清你对安宁公主的情意那天开始,我便从未对你交付过半分真心。」

「是吗?」

林熹闻言,大受打击一般,后退几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我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安宁。

「你想先被挑断手筋还是脚筋?」

安宁公主吓得花霜失色,磕磕绊绊道:「我,我……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可以去给黎卿霜磕头赔罪,我……」

「晚了。」

我干脆地抬起手,直接斩断了她的手臂。

「啊——」

房中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从断口处飞出的鲜血,直接溅在了我的脸上。

不在意的抬手抹了一下,又是手起剑落。

不过眨眼的功夫,昔日金尊玉贵的安宁公主便被我削成了人彘。

她疼得蜷缩在地上,狼狈得像蠕动的爬虫。

我攥着正在滴血的剑,冷漠的看着她,声音平静到了极点。

「你知道吗?原本我是想放过你的。」

「因为我觉得你和徐君山之间,一直是他在算计你,你尚且算是无辜,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的阿姐,动了她你就必须死!」

「你……我,JR!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安宁公主说完临终遗言,怨毒的瞪着我,呕出一口鲜血便没了气息。

12

「下一个,谁来?」

我看向被压着坐在椅子上的另外两人。

无论是林熹,还是徐君山,都被我这一番手起刀落的杀人手法震得面无血色。

徐君山咽了咽口水,声音哽塞,「颜儿,我是你兄长,我们相依为命,我啊——」

「废话太多了!」

我抬手便削掉了他的胳膊。

他在疼痛之下,挣脱了架着他的镖师,又惧又怒地瞪着我。

「徐嘉颜,我是你哥哥!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杀了我,爹娘在九泉之下不会瞑目的!」

吼完这一句,他又立刻放软了声调,轻声哄道:「颜儿,别杀我,哥哥真的知道错了,你让哥哥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想死……」

「五年了,兄长怕是已经忘了,当年我便说过,你若敢做出有辱我徐家门楣之事,我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砍了你这不忠不义之徒,来日九泉之下,我亲自向爹娘请罪。」

下一秒,我手中的长剑划破了他的咽喉。

我的兄长也成了一具尸体。

我看向屋中的最后一人。

林熹苦笑了一下,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我攥紧了手中的剑,朝他抬手一挥。

一片衣角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没有感觉到预料中的痛楚,林熹不由疑惑地睁开眼睛。

我弯腰捡起落到脚边的布,屈指在剑上一抹,旋即在布条上写下休书。

「虽然我是个疯子,但我一直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也记得之前求你帮我时给出的承诺,所以我不会杀你。」

「大公子,这五年劳烦你照顾了,到此为止吧。」

「方才一时手快,杀了你的心上人,你心中实在恨我的话,可以尽管向我报复回来。」

说罢,我将血字写下的休书扔到他身上,转身离去。

「颜儿……」

身后, 林熹追了出来, 沉声唤我。

我脚步未停,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这一生, 不会再为任何人停留。

……

几日后,三皇子被秘密下狱,赐了鸩酒一杯。

西南提督程元青豢养私兵,勾结外敌构陷忠良,指使北境数万百姓尸骨无存一事也被公之于天下。

涉及此案的所有朝臣,皆被拖去了菜市口, 当着百姓的面问斩。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从铡刀下滚落的一颗颗头颅, 心中暗叹。

「爹, 是女儿不孝,直到今日才为您, 为当年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讨回了公道, 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从菜市口回来后,我一下子没了力气。

正心情抑郁时,听见丫鬟焦急地说嫂嫂不见了。

我慌忙地跟着府中的下人一起找。

最后,在一个荒废的院子里找到了人。

嫂嫂坐在一口枯井边, 目光灼灼地望着井口。

「颜儿, 你还记得我在信中告诉你的事吗?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我可以回去了。」

我心中一紧,「怎……怎么回去?」

嫂嫂朝我笑了笑, 指着那口枯井,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神采。

「我脑子里那个声音重新出现了,它告诉我, 只要三天后跳进那口井我就能回去!」

她说得十分认真, 我却只觉得惊骇。

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颤抖着声音劝她:「阿姐, 你别冲动,你……」

她忽然转头望着我, 那双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决与痛苦。

我所有的劝说都进行不下去了。

她抬手轻轻环住了我的肩膀,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宿命让我在这里停留,这十年太煎熬了,这里的一切都让我痛苦到不能呼吸, 我想回家了。」

我倏地红了眼眶。

我紧紧咬着唇,不再对她作劝说, 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她。

三天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了那口枯井里, 没有任何声响。

我平静地站在井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 犹豫了一瞬,也决绝地跳了进去。

被深渊彻底吞没之前,我依稀好像听见了林熹焦急的呼唤声。

但很快, 便有一道道稚嫩却充满阳光与生机的读书声, 盖过了头顶那道挽留我的声音。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在刺目的光里,恍惚好像看见了新的世界。

我费力地迈出步伐, 朝着那道憧憬已久的门缓慢挪步。

「阿姐,既然我的世界让你那么痛苦,那便换我来你的世界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