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带回是位穿越女,敬茶时直接泼我脸上,不凑巧,我也是穿越的
发布时间:2025-07-07 17:12 浏览量:1
01
我叫秦宜家,宣平侯府的当家主母。膝下育有三子,执掌着偌大侯府的中馈,手里攥着几分权柄,也握着些体己银子。
京城里提起宣平侯夫人,总赞一声“宽厚仁善”。这份名声,实打实是侯爷他纳了十来个妾室,添了不少庶子庶女,个个都被我教养得极好换来的。庶子们勤勉上进,庶女们落落大方。
我从不苛待那些姨娘,待她们比亲姐妹还亲——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家侯爷天打雷劈。我善待她们,领着她们做些小营生,让她们个个荷包鼓胀,不必为了仨瓜俩枣争得头破血流,更让她们明白,手里有了银钱,腰杆子就硬气,无论自个儿想添置些什么,还是贴补儿女,都无需看人脸色。
当面恭维的人不少,背后嚼舌根的想必更多。
可我又能如何?
不过是三品小官家中庶出的庶出,莫说我是个影子般的存在,便是我那父亲和嫡母,在府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年少时也曾不甘心,折腾过几回。可惜,连侯府的大门都迈不出去。想翻墙?梯子都无处寻摸。想收买个丫鬟婆子替我跑腿卖命?囊中空空如也,半个铜子都拿不出,谁肯替你卖命?
能嫁给宣平侯谢君楠,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不偏不倚砸中了我。
在父亲眼角笑出的皱纹深了几许,在一众姐妹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艳羡目光中,我风风光光地嫁进了侯府。
可侯爷,他不与我圆房。
他要为心尖上的人守身如玉。为了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处境着想,我一点也不急,乐得成全他这份深情。
直到老夫人催了又催,我也终于知晓了他那白月光、朱砂痣究竟是何方神圣后,才寻了个机会对他开口:“成亲三年无所出,外头已有人疑我不能生养,更有人私下揣测相公您……龙阳有亏。偏生您又在太医院当值…长此以往,世人怕是要连带着质疑您的医术了。”
“你我总不好一世无嗣。圆房一事,您斟酌个日子知会我一声,我必全力配合。待有了子嗣,你我再不同榻便是。”
他当时沉着脸听完,好几日没理会我。
后来他来了我房中,让我饮下一碗气味怪异的汤药,他自己也吞了两粒丸药。服了药的他确实龙精虎猛,却苦了我。
好在熬过那番死去活来的苦楚,我竟真有孕了,十月怀胎,诞下三子,皆是男丁。
上天垂怜,竟让我得了这一胎三宝的福分。
从此,地位是彻底稳了。至于男人么……
他想寻替身?尽管寻去,我替他好生安顿着。
想生庶子庶女?尽管生,我替他尽心教养着。横竖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一文钱也无需我自掏腰包。
侯府家底丰厚,他本人也颇懂钻营生财。虽不爱我,却给足了体面与银钱。
费点心思,博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于我和三个亲生骨肉有益无害的事,我自是乐得为之。
更何况,我也并不爱他,只当他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合作伙伴,一个供养我富贵的顶头上司。他不来我这里过夜,有通房、有美妾,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还嫌他腌臜。
是以,在我们成亲第十年,三子刚满五岁时,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抱回了他与那心爱之人所生的女儿,嘱咐我悉心抚养。
我毫不犹豫便应承下来,并主动提议以嫡女身份将她记入族谱,取名“瑾瑜”,寓意握瑾怀瑜、天生美玉。当即吩咐寻奶娘、挑丫鬟婆子伺候,又将紧邻我院子的厢房修葺一新——这般安排,一来离我近便照料,二则他想看女儿也便利,还不用与我过多照面。
最最要紧的是,他当即给了我二万两银票作为养娃的辛苦酬劳。在这一个铜板也能难倒英雄汉的世道里,这可是一笔令人瞠目的巨款。金主吩咐,我自当尽心竭力。
只是这次带回来的那位……似乎有些不大懂规矩。
02
成婚二十载,侯爷谢君楠院里的莺莺燕燕少说也有十几房。这些妾室,有的是旁人赠送,有的是他自己从外头带回来的。
出身各异,即便各自有些小心思、小算计,我也觉得无伤大雅。
同为女子,沦落至此已是万般不幸。遇上我这般宽宏大量的主母,偶尔也允她们出门上香、逛逛铺子,见识见识外头的天地。若是命苦,遇上那等恶毒刻薄的主母,一生困死在内宅,生养的儿女一年也见不着几面,纯粹成了男人的玩意儿,随意转赠丢弃也是常事。
我怜惜她们的处境,她们也投桃报李,不给我添堵。彼此相安无事,倒也算得上一种和乐。
此番侯爷下江南,带回的这位……
她抵京后,执意要住在外头宅院,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为妾”。可偏偏又与侯爷早早便厮混在一处。那宅子是侯爷置办的,丫鬟、婆子、小厮也让我从牙行采买。既然要走我这主母的明路,卖身契我自然要捏在手里。
替侯爷的新欢张罗布置的同时,我也小小地从中赚了一笔。
她张口闭口“人人平等”,却把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支使得团团转,稍有不顺心如意,便施以酷刑。手捧滚烫的茶壶往丫鬟手里倒沸水,烫得人手背红肿起泡,她才解气。让人顶着盛满水的铜盆跪在院中,直到人受不住晕死过去,她才肯罢休。
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却偏要从折磨这些更弱小的女子身上找存在感,实在愚不可及,更透着股恶毒。
更让我确信她是异世之魂(穿越女)的,是她女扮男装,跑到京城文人墨客最爱的酒楼,开口便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再来一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引得一群风流才子对她趋之若鹜,推杯换盏间,她失了清白。
侯爷是否知情,我不甚了了。但我派去盯着她的人回来禀报时,我错愕半晌,终究忍不住叹息一声。
她并未珍惜这重活一世的机会,或者说,她自恃知道得多,便以为在这方天地可以肆意妄为。
大错特错。
她当那些风流公子哥儿是好糊弄的?
还是觉得侯爷谢君楠是个能被轻易哄骗蒙蔽的主儿?
那些所谓的风流公子,家中若无钱、无权、无势,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的,几个能真正“风流”得起来?又拿什么支撑这份“风流”?
皆是富贵锦绣堆里养出来的纨绔子弟,什么阿谀奉承、勾心斗角没见过?便是做纨绔,也得有几分玲珑心窍,傻的、蠢的,根本玩不转这富贵名利场。
侯爷若真那么好骗,这一府上下老小靠谁庇护?这锦衣玉食、雕梁画栋从何而来?他承袭祖荫不假,若没真本事、没深沉心机,凭什么坐稳太医院院首这把交椅?凭他蠢笨如牛?
在他面前,我那点小心思是藏了又藏,捂了又捂,对瑾瑜更是掏心掏肺,半分不敢敷衍马虎。
这后宅姨娘我没处置过谁,可不代表他手上就干净。谁能保证乱葬岗里那些浅浅的土坑下,没有曾经与他颠鸾倒凤过的旧人?他打发出去的通房丫头,或送人、或嫁人、或发卖,真如他对外所言那般安好?有几个尚在人间,怕是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
有一点却是明摆着的:侯爷如今待她确实不薄,吃穿用度,比我这正室夫人还要奢靡铺张。
很快,我便发现,她的失身绝非意外,而是有人精心设计。
当幕后之人呼之欲出时,我一个失神,竟失手摔了手中茶盏。
“母亲,可有烫着?”
十岁的瑾瑜眼圈瞬间就红了,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吹气,又急急慌慌地命人速取冰水来。
她非我亲生,却待我如亲母。
我把她教养得极好。
孝顺谦和,知书达理,温婉良善,内里却藏着坚韧。不伪善,亦不耳根软,遇事有主见,行事有担当。
有她在,只要我不存心作死,侯爷轻易不会动我。我那三个儿子,即便不得父亲真心疼爱,该属于他们的前程、地位,一样也少不了。
我轻轻一笑:“茶水不烫,瑜儿莫急。”
03
襁褓中抱来的婴儿,我用心养了十年,如今知道心疼人了,这份熨帖,比数九寒冬里灌下一碗滚烫的热汤都要暖人心脾。
“母亲,您身子不适,是否因父亲养在外头的那……
“贱”这个表述比较直接且带有贬义。如果用通俗点的说法可以是“这人太讨人嫌了”
瑾瑜一开口,惊得我魂飞天外。当即厉声呵斥:“住口!哪里学来的腌臜话!”
从小被我疼着、宠着长大的姑娘,何曾受过这等斥责?
瞬间委屈得泪珠儿断线似的滚落,抿紧了唇,倔强地不言语。
这次,我没惯着她。
她不说话,我便冷冷看向她身旁的大丫鬟。
那丫鬟立时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颤:“禀夫人,是……是老爷院里头的妙书姐姐。先前在花园撞见小姐,她替小姐抱不平,言语间……夹杂了几句不干净的浑话。”
妙书……
老夫人当年塞给侯爷的丫鬟,姿色艳丽,身段玲珑,心窍也多。在老爷院里伺候没多久,就爬上了床,做了通房丫头。
伺候有些时日了,侯爷却始终没开口抬她做姨娘。想必是积了一肚子怨气无处撒,便跑到瑾瑜面前嚼舌根,说些污言秽语。
加上我方才心神恍惚被茶水烫到手,瑾瑜便信以为真。
可惜,那妙书骂人时知道那些字眼肮脏不堪,是什么意思,偏瑾瑜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绝不容许口中吐出这等污秽。
“瑜儿……”
我拿出绢帕,替小姑娘擦拭脸颊的泪痕。
却是越擦越多,她越发委屈。
她一心为我这母亲出头,反被我责问,怎能不委屈?
“母亲并非责骂你,是怕你沾染了那些恶习。”我放缓了声音,将道理细细掰开揉碎讲与她听。“奸人”二字,绝非闺阁淑女该出口的词句,那是泼妇骂街、村野妇人掐架时才脱口而出的腌臜话。
什么样的人,在什么位置上,该说什么话,她心里须得明白。街巷弄堂、乡野村妇若不泼辣些,便易遭欺凌。若可安稳度日,谁不愿做个温和端庄的良家女子?
似她这般侯门千金,不论天性如何真率,也必须谨言慎行。一丝半缕不好的名声传出,便会失去许多姻缘良配的机缘,更会平白遭人指摘挑剔。
“骂人的污言秽语,能是什么好字好词?”
好不容易将她哄得止了泪,把我的话听进了心里。
“先去洗把脸。”
“母亲,瑜儿都明白了,只是……”小姑娘抽噎着。
“关心则乱,母亲心里甚是欣慰,我的瑜儿都会心疼人了。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身边伺候的人,母亲都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就怕一个不慎,带坏了你。”
小姑娘终究是好哄的,轻轻抱一抱,亲一亲额头,那点委屈便抛到了九霄云外,连连保证日后定当谨言慎行,再不胡乱学嘴。
等瑾瑜进了内室洗漱,我立刻沉下脸,吩咐道:“去,把妙书那贱婢给我堵了嘴捆来!另派人到宫门外候着侯爷,一下朝便请回府!”
侯爷回来的极快。瞧见妙书被堵着嘴、五花大绑跪在院中,正可怜兮兮地抬眼望他。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随即敛去所有情绪,在主位坐定,神色淡漠地问:“她犯了何事?”
“她跑到瑜儿跟前挑唆,说了些腌臜不堪的浑话,瑜儿懵懂无知学了去……”我话未说完。
“哐当!”
侯爷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碎裂的瓷片四溅,如同炸开的冰渣。看着那狼藉的茶水,我仿佛已预见了妙书的下场。
人皆有逆鳞,有动不得的存在。别看他庶子庶女众多,嫡子亦有三个,捆在一起,在侯爷心中的分量,也比不上一个瑾瑜。
所以,把妙书捆了堵嘴,再请侯爷亲自回来处置,原因之一在此。
其二,妙书是老夫人的人,卖身契捏在那位手里。老夫人并非侯爷亲生母亲。他们“母子”如何斗法都行,我可不想去沾惹老夫人那条已经癫狂的老疯狗。黄土都埋到脖颈了,侯府早年便已分家,她还想把侯府的家私扒拉给自己的亲生儿女?也不掂量掂量侯爷是什么脾性,这些年她可有哪一次真正得逞过?
妙书被粗使婆子拖拽下去之前,还在徒劳地挣扎,泪眼婆娑地哀望着侯爷。
侯爷连一个多余的眼风都吝于给她,彻底的无视。
如同她的命一样,老夫人也好,侯爷也罢,谁会真正在意呢?一个想着要她当爪牙做事,一个只拿她当泄欲解闷的玩意儿。
唯有她自己,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瑜儿怎么样了?你可训斥她了?”
04
看吧,偏爱与不喜,泾渭分明。
“我只责问她两句,她便哭成了泪人儿,哪里还舍得真训斥?她已经知错了,此事便揭过吧。”
侯爷沉默片刻,道:“外头那个,你不必放在心上。再等些时日,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交代?
大可不必。
场面话却不能不回:“妾身自是信得过侯爷。”
他说外头还有事要办,抬脚要走。我不会挽留,反而会体贴地叮嘱一句“侯爷出入当心”。
看着他挺拔却疏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轻轻抿了抿唇。
若我也能如他这般,随心所欲出去寻欢作乐便好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心底深处,其实很盼着能做个……富贵清闲的寡妇!
可惜……
风流快活是出不去,但我可以带着瑾瑜去庄子上小住几日。去戏园子听听新排的小曲儿,去茶楼品一品香茗,尝几碟精致的点心,去金银铺子痛痛快快地采买一番。
只要有心,总能给自己寻些乐子。
姑娘听闻要去庄子上小住,个个眉开眼笑。姨娘也纷纷来问该带些什么?
“都去过不止一回,你们掂量着带些轻便之物即可。”
虽都是妇孺,行李可以精简,但随行护卫的人手,绝不能少。
我还特意去问了老夫人是否同往。她那双浑浊的老眼迸出怨毒的光,狠狠瞪着我啐骂:“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我心中了然,妙书怕是已经没了,怎么没的,老夫人想必一清二楚,甚至可能亲眼瞧见了,因此才惊吓至此。
她不敢拿侯爷如何,便把一腔邪火全撒在我头上。
我十分清楚自己端的是谁的碗,靠的是谁的势。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后,便欢欢喜喜领着诸位姨娘、女儿、儿子们,朝着城外山庄而去。
下马车时,孩子们还一个个装得稳重知礼,颇有大家风范。待到山庄大门一关,园子里顿时溢满了孩童的嬉闹追逐声、清脆欢快的笑声。
姨娘也纷纷拿出看家本事,或在厨房指点庖厨,或在花圃侍弄花草,或在绣房穿针引线,各有各的忙碌。
唯有我,寻了个向阳的僻静角落,往那铺着软垫的摇椅里一躺,闭目养神。
终于能稍稍松一口气,不必再时时紧绷着心神,扮演得那般辛苦。
「母亲……」
「嘘……」
「母亲歇下了,我们去旁处玩耍。」
孩子们来了又去,都极有眼色,不曾上前打扰。
往后他们会变成何等模样且不论,至少此刻待我一片赤诚,也算不枉我未曾倚仗那点微末权势欺凌折辱他们,尽力护了他们一场。
瑾瑜夜里吵着要同我睡,我欣然应允,给她讲些润色过的童话故事。
待她睡眼惺忪,我亲亲她白嫩的小脸:「睡吧。」
她立刻笑嘻嘻地回亲我的脸颊:「母亲,安寝。」
这般无忧无虑、满心欢喜的日子总是溜走得飞快,返程时俱是依依难舍。
「都别蔫头耷脑了,待到秋收时分,我们再来便是。」
我的一句话,让孩子们脸上重新绽开了笑容,一个个得寸进尺:「母亲说话要作数!到时二哥、三哥也要同来才好。」
旁人家嫡庶是天生冤家,为些蝇头小利便能争得你死我活。
在我这儿,弟弟妹妹会惦记在国子监苦读的兄长,亦会挂念游学三载未归的长兄。
「启程吧。」
马车行得不算快,上了官道才稍提速度,临近京城又缓下来,免得冲撞往来行人,尤其入城之后。
瑾瑜同我说想去茶楼吃盏茶,用些点心。
想着时辰尚早,也费不了几个银钱,便打算带着孩子们同去。
虽不便轻易抛头露面,但主母令其随行伺候,也是使得的。
下了马车进茶楼,各自牵好自家娃儿,谨言慎行,目不斜视,待进了雅间,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茶楼的糕点滋味未见得比侯府的强,但对孩子们而言,外头买来的就是格外香甜。姨娘手里即便有体己钱也绝不敢乱花,都攒着给儿女做聘礼嫁妆,更明白孩子大了,用钱的去处只多不少。
剩下几块糕点,孩子们便商量着带回去,晚上当点心也好,明日吃也罢,总归是不肯浪费。
「去同掌柜说一声,明儿一早,每样点心送两份来侯府。」
婆子应声退下,孩子们欢喜得眉眼弯弯。
「谢过母亲!」
「母亲最好了!」
花些银钱换孩子们开心,我也欢喜。
说到底,我也是个俗人,易在这欢声笑语里迷失了方向。
早知会遇见“同乡”,只是未料到她竟自己送上门来。
腰肢纤细如风中弱柳,容貌却是妩媚天成,加上眼角眉梢那抹浑然天成的媚态。
想来她女扮男装第一日就该露了馅。
「侯夫人。」
「你是哪位?」
我打量她,更惊奇于她满头珠翠竟未压断颈项,这承重之力委实惊人。
「夫人不识得我,我却认得夫人呢,咯咯咯……」
她笑得张扬恣意,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明媚与热烈。
那双眼眸亮得灼人,是未经磋磨、未遭苦难的天真纯粹,以及笃定的自信。
不像我,为着适应这时世,不至于露馅被当成妖邪处死,早已将本性沉寂。
我劝不动她,也帮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把自己作向绝路。
最终香消玉殒。
不知是魂飞魄散,抑或回到了我们那个安稳的故土。
瑾瑜从马车内探出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娇声唤我:「母亲,我们该走了。」
我朝那女子微一颔首。
她又道:「夫人,我叫李皎月,我们还会再见的。」
皎皎云中月,倒是个好名字。
我依旧颔首,转身上了马车。瑾瑜立刻偎进我怀里,咬牙切齿道:「母亲,她是不是就是……父亲养在外头那个?」
我点点她的小鼻子。
妙书那些闲话,她终究是听进去了。
「你父亲自有他的分寸。」
「可他就是让您受委屈了!这人也着实可恨,竟敢来污您的眼!」瑾瑜愤愤不平。
我截住她的话头:「不说这些了。」
再说下去,怕是要牵扯到府里那些姨娘,徒生是非。
那几个姨娘,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八百个心眼子藏着。若真是蠢笨不堪,当初又怎能顺遂地当了姨娘,还生下孩子?
逐个击破不算难事,若她们因怨憎联起手来对付我,那才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从不觉得自己比她们更厉害或更聪明,唯一的幸运,大抵是嫁作了正室。
刚回侯府,老夫人院里的管事嬷嬷便到了主院,言说老夫人病倒了,要我过去瞧瞧。
言下之意,是要我去侍疾了。
「母亲……」瑾瑜拉着我的手,满眼忧色。
连孩子都瞧得出老夫人没安好心,憋着坏水,我又岂会不知?
我轻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若连个老虔婆都收拾不了,我这侯府主母也不必当了。
恭恭敬敬地请安,嘘寒问暖一番。
「夫人,老夫人的汤药得了,烦请您伺候老夫人用药吧。」管事嬷嬷在一旁道。
我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药,看向她:「端来与我。」
管事嬷嬷眉头一拧,飞快地瞟了老夫人一眼,犹豫片刻才去端那药碗。
待她将碗稳稳攥在手里,我方慢悠悠开口:「你可得把这碗端牢靠了,摔在地上,或是泼溅了我一身……」
话中之意昭然若揭,今日这碗,她必须端稳。
滚烫的药碗,跟着老夫人养尊处优惯了的婆子如何撑得住?不过呼吸之间,她便烫得惊叫失手。
「哎哟!烫!烫死我了……」
我厉声喝道:「来人!把这谋害主子的刁奴拖下去,杖责十下!」
我既来了,自然不会只身涉险。
管事嬷嬷被拖到院中行刑时,老夫人尖叫起来:「秦氏!你好大的胆子!」
「老夫人,您怕是忘了这侯府如今是谁当家?我与侯爷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您的人敢对我伸爪子,我若不剁了它,倒真对不起我掌家近二十年的本事!」我冷冷回应。
许是我这些年过于温厚隐忍。
让她误以为我没脾气好拿捏,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我只是不愿手上沾血,怕杀孽太重,断了归家的最后一丝指望。
真若狠下心来,谁又不是持刀的屠夫?
老夫人这回是真病倒了。我不去侍疾,只将她亲儿媳、亲闺女都唤了回来。比起老夫人的愚顽,她的儿媳女儿显然识趣得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真应了那句“多事之秋”。
龙椅上的那位圣体欠安,侯爷身为太医院院首,忙得像只陀螺。
他那位外室被拘在宅院里,无法出门去施展她的“抱负”。李皎月几次三番递帖子想约我一见,都被我毫不犹豫地回绝。
偏此时瑾瑜又染了风寒,病恹恹地要我照料,我更无心去理会她。
却不想,这反倒在她心底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她不去恨男人的薄情,却恨我这正室不给她面子,将我骂得污秽不堪。
待瑾瑜好些,贵妃娘娘传下口谕,召我入宫。
面对这位斗倒几任皇后、将前朝后宫牢牢掌控的传奇女子,即便她待我素来温厚,我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掉以轻心。
依礼参拜问安,在锦凳上落座。
贵妃娘娘与我闲话家常一番,终于问起了瑾瑜。
我抬眸看向她,那与瑾瑜极为相似的眉眼,恭敬回道:「近来天热,她白日里贪凉用了两盏冰镇燕窝,还偷偷溜去过冰窖……」
贵妃娘娘眉头微蹙:「底下人怎么伺候的?竟由着她这般胡闹!」
「你也是,身边丫鬟婆子一堆,琐事交由她们料理便是。不听话的奴才,只管惩治打发掉。」
「哪及得上儿女身子要紧!」
贵妃娘娘的敲打,我心下深以为然。
「娘娘教诲的是,臣妇亦是瑜儿病后方才醒悟过来。」
贵妃娘娘满意颔首:「你能想通便好。她如今可痊愈了?」
「劳娘娘挂心,已然大好了。改日臣妇带她进宫给娘娘磕头。」
「是有些日子没见着这孩子了。」她眸中流露出深切的怀念与挂牵。
我抿唇不语。
她独自缅怀了好一会儿,才轻叹道:「为人母,都不容易。」
我对瑾瑜,确是真真切切用了心的。
一点点哺育长大,悉心教导,真心疼爱,从不敢有半分懈怠。
贵妃娘娘是明白这一点的,否则今日入宫,便不会是这轻描淡写的敲打,而是雷霆惩戒了。
出宫时,贵妃娘娘赏赐颇丰。
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上等药材,更有满满一箱品质上乘的燕窝,足够瑾瑜吃上一整年。
最难得的是,这些赏赐皆未打宫廷印记,可由我随意处置。
刚到府门前,瑾瑜便快步迎上,忧心忡忡地唤道:「母亲,贵妃娘娘不曾为难您吧?」
「娘娘宽仁厚德,怎会为难我?来,随母亲去院里瞧瞧,娘娘赏下不少好东西,母亲先替你挑拣几样。」
好东西自然不能全给了瑾瑜。
姨娘可以不管,但府里的女孩儿们,也得给上一两件,让她们攒着日后添妆,或出门戴着撑撑场面。
待到秋凉时分,皇上龙体渐愈,侯爷才得以从宫中脱身。
他与我说,欲纳李皎月为妾,命我好生操办。
想到这“搅家精”即将入府,心头不免掠过一丝烦闷。
瑾瑜抱着我柔声宽慰:「母亲莫要难过,她若敢欺侮您,女儿绝不轻饶!」
也是,有瑾瑜这护母心切的“大杀器”在手,我还惧她何来?
既是侯爷亲口吩咐,我既应承下来,便不会阳奉阴违。
这纳妾礼办得十分热闹,体面周全,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漏。
姨娘个个寻我来探口风。
「只要我一日是这侯夫人,该你们的份例,一分都不会少。都且回去吧。」我淡淡道。
若我不是了呢……
她们想来该懂的。
李皎月只要安分守己,别痴心妄想把我拉下马,随她怎么折腾。若妄想取我而代之?有的是人不答应。
新姨娘的院子折腾了一宿,倒显出侯爷老当益壮,我这盼寡妇的心思,怕还得再等等。
「夫人,侯爷带着李姨娘来敬茶了。」
「记着从茶壶里倒茶,莫要太烫。」我温声叮嘱。
「夫人放心,奴婢省得。」
妾室敬茶,我喝了十数次,经验老道,也无需多作准备。
姨娘早已候在厅中,见侯爷牵着李皎月进来,脸色各异。
有拈酸吃醋的,有暗含恼恨的,也有忿忿不甘的。
我神色淡然地看着李皎月。今日她一身水红衫裙,走起路来一步三摇,娇怯地依偎着侯爷。
听说她昨夜在院中换了身大红嫁衣,与侯爷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
我不明白,明面上做妾都无所谓,私底下又何必执着这些?只为哄得男人愧疚怜惜?
侯爷松开她,走到我面前:「夫人。」
「侯爷。」
他朝我伸出手,我佯装未见,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我嫌他脏。
笑着命丫鬟备茶,让李皎月上前敬茶。我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她,这纳妾之礼,便算板上钉钉,成了!
我是当真不曾打算为难李皎月。
连那跪垫都特意选了厚实软绵的。谁曾想,她从丫鬟端的托盘里刚接过茶杯,便假作左脚绊了右脚,又踩到自己裙摆,手中茶杯猛地一倾,滚烫的茶水直直朝我脸上泼来!
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给我下马威!
「母亲!」
「夫人……」
「夫人!」
厅内顿时惊呼四起。
我看着李皎月盈盈拜倒,眸底藏着得意,嘴上却娇声道歉:「对不住姐姐,茶水太烫,妾身一时没端稳,您大人大量,不会与我计较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脸上。
我瞥了一眼李皎月,又望向脸色阴沉的侯爷。我倒不指望他为我撑腰,只是想看看他脸色如何,我好掂量着如何处置李皎月。
未料瑾瑜却从厅外疾跑进来,一把抄起丫鬟托盘里的茶壶,狠狠砸在李皎月头上!
「叫你欺辱我母亲!」
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无人能反应。
快得瑾瑜已抱着手痛呼出声,手掌被碎裂的瓷片划破,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淌。
「瑜儿!」
我心胆俱裂,抢上前抓住她的手。
「快!备清水!拿金疮药来!」声音已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瑾瑜靠在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母亲,我好痛!手好痛啊!」
侯爷抢步上前想看她的手,被她带着哭腔狠狠推开:「你走开!别碰我!都怪你!都怪你!让她羞辱我母亲!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若说一杯滚茶泼面,是令我颜面扫地。
那么瑾瑜这泣血般的控诉,便如一柄淬毒的利刃,直直捅进了谢君楠的心窝。
他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交织着难以置信的痛楚与深重的愧疚。
我拥着瑾瑜转身离开。姨娘自不会留下,纷纷嚷着「快拿水来」、「取药」、「备纱布」、「快去请太医」……
说来也讽刺,太医院院首明明就在府中,却要去请别的太医。
侯爷欲追过来,那李皎月顶着一头茶水茶叶,脸上被碎片划出的血痕还在淌血,竟猛地扑上来抱住谢君楠的腿,哀哀泣诉:「侯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侯爷用力抽腿的同时,竟狠狠一脚踹在她心窝上!
这一脚显然用了狠劲,直踹得李皎月当场脸色煞白如纸,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呃啊……痛……」她呻吟着。
我拥着瑾瑜转身离开的刹那,恰好瞥见这一幕。
唇线抿紧的同时,心头亦是惊涛翻涌。
这便是男人的心啊。爱你时,可置发妻颜面于不顾;厌你时,亦能一脚踢断你半条性命。
我对谢君楠的憎恶已达刻骨之境。
他始作俑祸,伤情、痛楚与泪水却尽由旁人——秦氏承受。
身为男子……
他当真玷污了这二字的分量。
碎瓷割裂了血管,瑾瑜伤得不轻。
她抵死不让侯爷近前诊治。
太医为她敷药包扎时,她早已痛得发不出半点哭声。
寸步不肯离我,更不愿见她父亲。
那时为维护我而强撑的勇敢,此刻只余下无尽的后怕。
她伏在我耳边,气若游丝:“母亲,我不悔砸了她。”
待她沉沉睡去,我才轻轻拭去眼角将溢未溢的泪。
李皎月被禁了足,身边仆从尽去,连一口饭食也无。
她做那人上人的幻梦,第一日便已支离破碎。
她口口声声称爱她的男人,实则对她无情无义。她哭号着要见侯爷。
“夫人,夫人,李姨娘她……小产了!”仆婢慌张来报。
我神色淡淡:“去回禀侯爷便是。”
“侯爷不为所动。她如今在唤您,说有天大的秘密要与您讲。”
我本不欲理会李皎月。
但“天大的秘密”这几个字,撩拨了我的好奇。
沉默片刻,方才吩咐:“给她请个大夫,莫让她死了。”
“是。”
李皎月的命保住了,然而沉溺房事、根基损毁过甚,大夫断言她命不久矣。我惊得瞠目结舌。
她才十七八年纪,与侯爷相识不过数月,不足一年,纵情又能到何等境地?怎就亏空了根本?
我去探她时,她已形销骨立。
宛如一只泄了气的彩球,干瘪枯槁。
见我进来,她竟扯出一抹笑:“秦宜家,你是如何被这世道同化的?”
我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骇浪滔天。
她怎会知晓我与她同源?
她又道:“这些年,你装得很辛苦吧?”
“丈夫一房又一房地纳妾,庶子、庶女接连呱呱坠地,你假作贤良大度,养着丈夫的私生女,你不累么?可知你养的是谁的骨血?”
累么?
比起累,我更惧落得她这般境地,生不如死。
“皎月,即便心知肚明,有些话也不该宣之于口。”
不说尚能苟且偷生,说了便唯有死路一条。
“我李皎月岂是你秦宜家?甘做那忍辱负重的缩头龟?即便要死,我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不枉我来这古代走这一遭!”
轰轰烈烈,留一笔浓墨重彩?
错了,青史不会记下她,野史兴许会,却只会将她描摹成一个声名狼藉、淫贱不堪的女子。
我在乎的并非能否留下痕迹。
我只怕在此间身死,便再也回不去现实,落得魂飞魄散、烟消云散的下场。
李皎月忽地剧烈咳嗽起来,我倒了一盏水递予她。
她凝视我许久,才讷讷问道:“你是真善?还是伪善?”
“我们是同乡。”我答着,将茶盏送至她唇边,欲喂她饮水。
“可知这茶水有毒么?”
“什么?”我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杯盏应声落地。
“秦宜家,你可知我们身处何地?可知为何会来此?可知你丈夫是何等样人?可知我身子如何坏的?可知我最多一日与多少男人厮混?二十个!皆是谢君楠寻来的!他说他喜欢!他就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禽兽……”李皎月语速极快,似有满腔愤懑亟待倾吐。
然话音未落,一枚暗器破窗而入,精准钉入她眉心!她痛呼一声,眼珠死死瞪向某处,片刻后,竟死死攥住我的手,狂喜道:“宜家!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我等你……我等你……”
她断气的同时,我也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09
我看见了前尘始末。
“宜家,你要考研吗?”
“我还没想好,皎月你呢?”
“自然是你考我便考,你不考我也不考。”
“那我得好好想想。”
彼时,我偶得一册书,一本精美绝伦、前所未见的书。
翻开扉页,首行赫然便是:秦宜家死于丈夫谢君楠亲手灌下的剧毒。
“谢君楠真是猪狗不如!自己是个朝三暮四、心性扭曲的变态,骗得宜家好苦!一生无儿无女,还要替他养私生女,养庶子庶女!只因撞破他与贵妃奸情,竟遭灭口!事后还装什么深情,恶心至极……”
我与李皎月一同翻阅,一同唾骂。因那女主与我同名同姓,我骂得更凶,更觉晦气。
却不曾留意一道金光,将我们双双吸入书页之中。
我忘却了太多太多。
忘却了与李皎月自幼相伴,是这世间最最亲密的知己。
但因看过此书,本能地趋利避害,苟且偷生。
又因儿女牵绊,迟迟未能觉醒,寻不到脱离此书的法门。
皎月比我迟来许多年。她早早便寻到了脱身之法,却一直试图接近我,只为确认我是否是她要找的人。
若是,她便要带我回家。
无奈书中禁制森严,许多话她无法出口,只得换一种张扬的方式,高调向我昭示,此间尚有一位同乡。
只因这书真正的主角,是那位侯爷谢君楠。
她以自身为祭,只为刺激我觉醒。
“皎月……”
当我再度睁眼,神思恍惚。
我仍置身侯府主院,身边是哭肿了双眼的瑾瑜,焦急忧虑的两个儿子。
还有姨娘、庶子庶女们围拢着,投来关切的目光。
“母亲醒了!”
“夫人醒了!”
我勉强牵了牵嘴角。
我想回家,回到现实。
不必活得如此疲惫,如此虚伪。
我曾悄然用匕首刺向心口,划破掌心,却不见半点伤痕。
我如同一个怪物,在这侯府中苟延残喘。
我亦想过激怒谢君楠,让他掐死或毒死我。可每每见到他,瞬间便温顺起来,言语平和。
是被硬生生压制了真性情。
我遂明白,皎月离去的方式,于我无用。
更奇的是,侯府上下无人再提及她,仿佛此人从未存在。谢君楠再未纳妾,府中也再无新的庶出子女降生。
他甚至不再踏足秦、何姨娘的院落留宿,也未召她们侍寝。
身边通房逐一遣散,清心寡欲宛如方外之人。
他愈发沉迷权势,汲汲营营。
那便……继续苟着吧。
待侯府爵位晋为国公府,又成王府,谢君楠权势登峰造极之日,我依旧是那个贤良大度、心慈仁善的秦宜家。
儿女嫁娶,各安其命。姨娘日渐衰老,我也垂垂老矣。
谢君楠造反功成那日,我已年届六十。
他册封我为皇后,牵着我,一步步踏上那至高之处。
他忽然开口:“秦宜家,你很想回家,是吗?”
“我也很想回家。”
“可惜我来时,故事已过大半,许多事,我无力改变既定的结局。”
“往后……祝你前程似锦。”
我浑浊的老眼骤然圆睁。
他知晓自己在说什么?他来到这世界?何时来的?伪装得竟如此天衣无缝,我丝毫未能察觉!
他看着我,眼底含笑。
而我,仅仅做了一日皇后,那凤椅尚未焐热,便溘然长逝。
“皇后崩逝!”
“啪啪啪啪!”
“宜家,醒醒!快醒醒!”
脸颊火辣辣地疼,我奋力睁开眼,对上李皎月焦急的面容,怔忡片刻,随即抱着她嚎啕大哭。
“皎月,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回来好几天了!要不是看你还有气儿,我差点以为你挂了,电话都要拨110了!”
我们相拥着,又哭又笑。我向她讲述后来谢君楠的异样,她沉吟道:“你说……会不会也有人穿成谢君楠,去替他上班了?”
“造反、登基、做皇帝?”
皎月点头,指了指桌上那本古朴的书:“我是书里无关紧要的配角,这书我试过,打不开,也拿不动。”
“我来试试。”
我的手刚一触及,那书竟自行翻开。
其中剧情早已面目全非,与我亲身经历大抵相同。唯一变动之处,便是李姨娘死后,侯爷谢君楠幡然醒悟,终于明白自己深爱发妻秦氏宜家。
书中还详述了谢君楠的心路历程,以及他登基后励精图治,开创盛世。
最后几笔,着重写他在皇后秦氏崩逝后,后宫再无新人……
而当书页写到“皇上驾崩”四字时,全文戛然而止。
那册书亦在我手中渐渐虚化,终至消失不见。
我望着空落落的手心,茫然道:“皎月,你说我们俩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若没毛病,那一切究竟是真是幻?
李皎月抬手,狠狠在我脑门弹了个爆栗,痛得我眼泪直涌。
“痛痛痛!”
“痛就对了!管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往后日子总归要过下去!”
我们一同回家,看着依旧年轻忙碌的父母身影,我悄悄抹去泪水,上前帮忙。
啃老?自是不能的。
进入新公司后,很快便如鱼得水,与同事相处也算融洽。
“宜家,宜家!知道我们新BOSS吗?帅得一塌糊涂!”同事满脸花痴。
我摇头。
区区小职员,哪有机会得见大老板真容。
“真的!那身材,那颜值,那气质,简直就是行走的画报,让人挪不开眼!”
我心中暗笑,能有多帅?至于让人神魂颠倒?
直到经理急切通传:“全体注意!大老板来巡视我们部门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待会儿掌声热烈些!”
“大家好,我是谢君楠。”
谁?
谢君楠?!
我猛地抬头望去。
脑中嗡鸣一片。
他……他……
那容貌,那气势,为何与记忆中那人分毫不差?!
而我和皎月在书中的容貌,与现实本不相同。
我强自镇定,心道他定然不识我,世间哪有这般凑巧之事。
他却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又令人心悸的笑意:“秦宜家,好久不见。”
我喉头发紧,尴尬地张了张嘴,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僵硬地伸出手与他相握,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好……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