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父亲被皇帝猜忌,我主动嫁给了无心仕途的平民才子

发布时间:2025-07-31 02:30  浏览量:1

(一)

叶尚书府上两位待字闺中的千金为了谁能嫁给姚璟而争执不休,几乎要动起手来。

这消息虽未传遍街头巷尾,却在京城所有达官显贵的耳中流传开来。

当然,这些权贵们更清楚的是,叶尚书家的两位女儿都被罚跪在祠堂里。

祠堂内,那个传说中与姐妹争吵、险些动手的我和姐姐,此刻正各自捧着一盘糕点充饥。姐姐一边

吃一边抱怨:“这糕点放得太久了,干得掉渣。”

我对姐姐的话深表赞同:“确实,而且太甜了,甜得我喉咙都疼。”

姐姐便拿起茶壶给我倒了一杯凉茶:“茶都凉了,凑合着喝吧。”

我顺着姐姐的手喝了口茶:“确实,如果是热茶,味道就好多了。”

话未说完,姐姐手一抖,差点把我的衣服弄湿。

我一个激灵,果然看见父亲正举着烛台走进祠堂。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悄悄地把糕点放回供桌,还特意让糕点多的一面朝向大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

子。

做完这一切,我和姐姐乖乖地跪在垫子上。

这时,父亲也走了进来。

我和姐姐立刻转头看向父亲:“父亲把姚璟送走了吗?”

“再不送走,人家都要哭了。”父亲冷哼一声,将烛台放在供桌上,“再怎么说,姚璟也是当朝太傅的

得意门生,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才子,你们俩当着他的面说要嫁给他,人家会怎么想?”

“刚才他在书房里跟我再三保证,说自己对你们没有丝毫非分之想,急得他都要发誓了。”

“我怎么养出你们两个不知羞耻的女儿!”

我和姐姐看着父亲,异口同声地说:“正是因为父亲教养得好,我们才能慧眼识珠地看上姚璟啊。”

父亲根本没理我们,只是慢悠悠地环视供桌,然后借着烛光点了几支香,虔诚地拜了几拜,将香插

进香炉:“话虽如此,你们要是能嫁给姚璟,为父也就放心了。”

我和姐姐相视一笑。

这正是我们先和父亲商量过的——

(二)

父亲才四十出头,就已是大权在握的兵部尚书。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父亲能当上兵部尚书,并非因为朝廷中没有比父亲更合适的人选,而是因为父亲只有四个女儿。

没有儿子,皇帝才相信作为臣子的他没有私心。

皇上如今年事已高,膝下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儿子,个个都盯着他屁股下面的龙椅,每隔一两年就

有皇子造反,皇子们造反都快形成规律了。

皇帝的猜忌心愈发严重,生怕兵部尚书和哪位皇子勾结,要了他的命。

所以,皇帝整天盯着我们几个的婚事,生怕我们嫁给了哪位皇子或权贵,把父亲卷入夺位之争。

因此,我们姐妹等到快二十了还没嫁人。

父亲满心愧疚,说会为我们挑选人品贵重的才子为夫,还说会给我们准备丰厚的嫁妆。

我们心疼父亲,便和父亲一起演戏。

姚璟是忠烈之后,其父战死沙场,如今家中只剩他一人。他虽跟随太傅学习,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

才子,却不问世事,只以教书为生。

今天我们越是为了无权无势的姚璟闹得凶,皇帝越会高兴。

父亲上完香,又替我和姐姐向列祖列宗告罪:“儿子不孝,让两个女儿用了列祖列宗的供品,还望列

祖列宗海涵。”

我和姐姐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偷吃供品不是什么大事,但被发现就比较尴尬了……

父亲说完,转身看着我们:“说说吧,你们两个谁嫁姚璟,谁嫁丞相家的儿子?”

“啊?”我和姐姐都震惊了,“父亲,你是说丞相家那个不近女色、喜好男风的小儿子?”

父亲面色不变:“那孩子只是不近女色,未必喜好男风。”

我心想,不近女色、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他不是喜好男风,难道是为了读圣贤书吗?

不过我明智地没有说出来,因为父亲正看着我们:“说说吧,你们谁嫁姚璟,谁嫁丞相家的儿子?”

姐姐大方地谦让:“妹妹先选。”

我也谦让:“姐姐先选。”

我们还没开始下一轮推辞,父亲就一巴掌拍在供桌上,拍得供桌上的糕点盘子都晃了晃,我心想父

亲您这算不算给列祖列宗下马威?

不过父亲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小心思,他只是朝我们姐妹走来:“抽签还用分先后?赶紧抽!”

我这才发现,父亲广袖中藏着两根竹签。

“姐姐先请吧,”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我一向很谦让。

却不想父亲直接将竹签伸到我面前:“平常都是你姐姐先选,这回思思先选。”

我望了眼姐姐,随手抽了一支竹签。

(三)

竹签上的名字是姚璟。

我看了一眼,就把竹签交给了父亲。

父亲随意扫了一眼竹签:“思思抽到了姚璟,珊珊肯定是丞相家的儿子了。”

说着父亲把两支竹签都收了回去:“既然如此,今天就饶了你们,回去想想自己要什么嫁妆,选好了

告诉你母亲。”

我想起丞相家喜好男风的纨绔公子,总觉得对不起姐姐,便拽着父亲的袖子:“父亲,能不能再抽一

次?我不太想嫁给姚璟。”

父亲探究地看着我。

我笑了起来:“父亲,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姚璟,隔着屏风,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要不,让姐姐嫁给姚璟?我觉得丞相家那位素来有美男子之称的小公子更合我心意。”

父亲挪开了我的手:“刚才你抽中了姚璟,就是天意如此。”

“既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你嫁给姚璟就是了。”

“我今天也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四)

父亲既然做了决定,没过几天姚璟和丞相家的公子苏毅就来提亲了。

姚璟和苏毅来得如此之快,快得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和父亲约定好了。

没想到他们提亲来得快,父亲嫁我们也嫁得快——

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我和姐姐同一天出嫁。

(五)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径直冲进了爹爹的书房:“爹,您怎么如此急着把我们嫁出去?难不成咱家连养

我吃饭的钱都拿不出了?”

爹爹正握着笔书写着什么,听到这话头都没抬,随口答道:“你姐都二十了,你也十八了,都成大龄

姑娘了,一直留在家里像什么话?”

“和你们年纪相仿的女娃子,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我心里暗自嘀咕,我们年纪这么大还没嫁人,难道不是因为怕您老人家被皇帝猜忌吗?这也能怪到

我们头上?

“没怪你们,”爹爹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他抬起头,面带笑意地望着我:“思思,爹爹耽误你们姐妹

太久了。你们早些嫁人,爹爹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些。”

“姚璟也好,苏毅也罢,都是好孩子。你们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最近爹和你娘一直在筹备你们的嫁妆,嫁妆单子也拟好了,这几天就能送到你们手里,你们看看还

需不需要添些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朝着爹爹笑道:“既然爹爹说姚璟是个好归宿,那我就安心嫁给他了。”

爹爹笑着点了点头。

(六)

我就这样嫁给了姚璟。

要说我这爹也真是实在,给我和姐姐准备的嫁妆几乎要把整个叶家给搬空了。

换句话说,我带过去的嫁妆,比姚璟送过来的聘礼要多出好几倍。

这让我满心忧虑,生怕姚璟被这阵仗给吓到了,以为我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洞房内,我担忧姚璟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悦,以至于姚璟进来时,我依旧是满脸愁容。

“夫人不乐意嫁给我?”突然听到温润而清冽的男声,我抬头看向对方,只见他面带微笑地朝我走

来:“思思可是嫌弃我平民的身份?”

“当然不是,”我急忙点头,姚璟已经在我身边坐下:“那思思在忧虑些什么?”

我一时语塞。

我心想,这让我怎么说?

难道说我瞧见自己嫁妆太多,唯恐伤了您的面子,让您心里不痛快?

这话说出来,姚璟肯定要不痛快了。

我想了想,望着姚璟的眼睛说道:“夫君才高八斗,名满京城,是人尽皆知的大才子。”

姚璟点头:“还有呢?”

我被姚璟这副毫不谦虚的模样逗笑了,心想按照常理,您不是应该满脸惶恐地说哪里哪里、过奖过

奖吗?

不过姚璟如此不谦虚,我倒也不怕他心里不痛快了:“我不过是京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位女子,嫁给夫

君,夫君真是受委屈了。”

姚璟面上露出诧异之色:“思思这话的意思是……”

我装出一副贤惠的模样:“你想纳妾,我不介意。你随便纳。”

姚璟满脸都是忍俊不禁的神情:“你养面首,我很介意。你不准养。”

“啊?”我顿时愣住了,心想姚璟怎么突然说到面首上面去了?

却见姚璟面色渐渐阴沉下来:“京中贵女养面首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思思不准。”

“我姚璟的夫人,绝对不能如此!”

(七)

姚璟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直接把我给震住了。

我心想,我养面首做什么?

毕竟养面首就图个好看,而夫君您老人家长得这么俊朗,能比您好看的也不多见吧?

却见姚璟面色越来越难看,我连忙说道:“好好好,不养就不养!”

姚璟面色依旧阴沉。他直直地盯了我很久,终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天色不早了,思思先歇息

吧。”

说着姚璟起身,抱着枕头被褥就往不远处的小榻上走去。

我顿时惊了:“夫君你做什么去?”

不对啊,传闻中好男风、不近女色的是我姐夫苏毅,不是姚璟啊。

姚璟身形一顿。

他扭头望向我,似笑非笑:“我去这边睡,免得打扰了夫人养面首的兴致!”

我:“……”

不是,姚璟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哪有人新婚夜就问夫人要不要养面首的?

再说了,我不是说了自己不养吗?

不过姚璟这么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也把我给惹恼了。

我笑望着姚璟:“既然夫君喜欢在那边睡,我也不勉强。”

“今天忙活了一整天,我也累了,那便先歇息吧。”

姚璟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思思,你真要我在这边睡?”

我笑笑,放下了床帏。

(八)

姚璟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慢吞吞地走向了小榻。

我笑着闭上了眼。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姚璟依旧睡在原处。

我心想,睡就睡吧,我一人占了一整张大床,想睡哪边睡哪边,舒服得不得了,还管他做什么?

直到第三天回了门,我发现与我同天出嫁的姐姐叶珊珊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了一旁:“思思,你不会

也没有和姚璟圆房吧?”

也?

我瞬间抓住了重点。

我远远望着相谈甚欢的爹爹与苏毅、姚璟,凑到姐姐耳边说道:“姐,你的意思是,姐夫也没有和你

圆房?”

姐姐苦着脸:“当天晚上,苏毅抱着枕头被褥就往小榻上走,我被震惊了,就问他难道真的有龙阳之

好?”

“结果他转头瞪了我一眼,就气冲冲地到榻上睡觉了。”

我满脸同情地望着我姐,姐姐委屈地靠在我肩头:“思思,我好苦啊,夫君是个断袖。”

“更重要的是,他爹还是丞相,搞得我都不敢明着养面首。”

“我真怕我以后会守活寡。”

我听到面首俩字,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与姚璟的新婚夜。

我姐见我沉默,正襟危坐地望了我许久,终于开口:“思思,姚璟他不会……”

姐姐不肯把话说完,我便问:“不会怎样?”

姐姐望了姚璟一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姚璟他不会是不行吧?”

我:“……?!”

我当即提高了音量:“姐姐何出此言?”

我姐当即捂住了我的嘴:“嘘,小点声。”

姐姐谨慎地望向姚璟,见几人没有在意这边,这才小声道:“你说苏毅不和我圆房,是因为他喜欢男

人。”

“那姚璟为什么不和你圆房?”

“咱们姐妹长成这样,难道是咱们的问题吗?”

“……”我眉头紧锁,凝视着姐姐,示意她将手从我嘴上拿开。

姐姐松开手,我轻声道:“也是啊,咱们姐妹俩生得这般模样,肯定不是咱们的问题……”

“就是啊,”姐姐点头,附和道,忽然又压低声音,小声道:“思思,要不,你找个大夫,让大夫给姚

璟瞧瞧?”

我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八)

回门这天,姚璟确实给足了我面子,礼数周全,于是我投桃报李,晚上笑盈盈地望着姚璟:“夫君,

你要不要回来睡啊?”

姚璟笑着走到桌前:“听说,你在闺中时,习惯独自安眠。”

姚璟的声音愈发温柔:“过段时间,我再与你同床共枕,好不好?”

我望着姚璟,嘴角微扬:“其实,我不太介意。”

“不过,夫君若执意如此,那便还是分开睡吧。”

姚璟神色复杂,微微颔首。

当天晚上,我心情纷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为何姚璟就是不肯与我同床共枕呢?

难道他真的身体有恙?

这念头一起,我顿时觉得十分可信——

也是啊,正常男子谁会在新婚夜告诫自己妻子不准养面首?

姚璟模样俊朗,才学出众,人品贵重,这样的男子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么想着,我翻身望向姚璟就寝的小榻,心中暗道一定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九)

十五年前,姚璟的父亲为保护楚国公,英勇战死于沙场。

楚国公是当今陛下的结拜兄弟、当今皇后的父亲。姚璟父亲为保护楚国公而牺牲,皇帝大为感动,

赐予姚璟一个将军的头衔,还要将他接入皇宫抚养。

但姚璟的母亲称,她夫君为保护楚国公而死,死得光荣壮烈,她不敢再为儿子讨要什么赏赐,还请

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便不再坚持将姚璟接入皇宫,也收回了他的头衔,只是赏赐给他一座大宅子,每年赏赐些财

物,还让自己的老师、当今太傅教导姚璟。

姚璟倒也争气,是太傅的得意门生不说,每年皇帝赏赐下来的财物,大半都赠予了京中贫民。

不过如此一来,姚璟便需自己想办法养家糊口。

姚璟不愿出仕为官,便以教书为生。

因此,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寻郎中。

我望着请来的郎中,低声吩咐:“还请大夫替我夫君诊治一番,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什么隐疾。”

老郎中点头:“老夫知晓。老夫定会为二位保守秘密。”

我点了点头,满心期待地等着姚璟回家。

等姚璟终于回到家时,已是黄昏时分。

见姚璟过来,我连忙将手腕递到了大夫面前。

大夫便装模作样地替我诊脉。

“思思,我回来了,”姚璟还未进屋,便先朝着我打招呼。只是望见大夫,姚璟面色便严肃起来:“思

思病了?”

我笑笑:“不算病,就是最近总觉得疲惫,所以找了位大夫来看看。”

姚璟便站到了大夫身边,静静等候。等大夫收回了手,姚璟问:“大夫,我夫人生了什么病?”

大夫摸摸花白的长胡子:“尊夫人没有病,只是前些日子忙着成婚事宜,累到了而已,歇息几天便好

了。”

姚璟面上这才又浮现出笑容:“原来如此,多谢大夫了。”

我瞧着姚璟关心我的模样,也笑了起来:“夫君,刚好请了大夫过来,夫君也让大夫替你看看吧?”

此话一出,姚璟便笑着坐了下来:“听夫人的。”

(十)

大夫闭眼为姚璟诊脉,我紧张地凝视着姚璟。

姚璟微微皱眉:“夫人似乎很担忧我有没有生病?”

“没有,”我想也不想地反驳:“只是刚好请大夫来了,顺带给夫君看看。”

姚璟挑眉:“当真如此?”

我连连点头。

姚璟面上带着一丝怒气,强扯出一抹笑意,一字一顿道:“还请大夫好好为我诊治,免得我有什么暗

伤隐疾!”

我顿时心头一颤。

恰巧大夫也睁开了眼睛。

“我夫君怎么样了?”我急忙凑了上去,又在姚璟要吃人的目光下退了回去:“……大夫怎么说?”

大夫望了眼姚璟,又看向我:“夫人多虑了,姚先生身体十分康健,并无什么隐疾。”

说着不等我开口,姚璟便起身送客:“今日劳烦大夫过来,我去送大夫离开。”

大夫点头,跟着姚璟一块儿离去。

我看着两人的背影,心头一阵慌乱。

我怎么觉得,姚璟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想着我便追了上去:“大夫等等,我还没有奉上诊金!”

追到门口时,我刚好瞧见姚璟回来的身影。

姚璟冷笑:“不劳夫人费心,我已经将诊金奉上了。”

我有些心虚:“夫君今日教书一天,想必很是辛苦,厨房已经做好晚饭了,咱们一块儿去用饭吧?”

姚璟望了我许久,终于嗯了一声,拉着我的手往餐厅走去。

不过当天夜里,姚璟连枕头被褥都没拿,便转身去了书房。

我连忙叫住他:“姚璟!你要去书房睡,也得拿着枕头被褥过去啊!”

姚璟身形顿住,随后转身望着我,有些疲惫道:“思思,早年我读书时,时常宿在书房,书房中有被

褥,思思不必担忧。”

“思思既然累了,那便好好歇息,别再让我担忧。”

我听着姚璟的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不过当天夜里,我却又一次失眠了。

平心而论,姚璟待我确实不错,但他生起气来,也确实让人畏惧。

今天姚璟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那大夫也说姚璟没什么病……

但是姚璟亲自给大夫包了诊金。大夫是不是顺着姚璟的意思说的?

再说了,就今天晚饭时姚璟那恨不得吃了我的眼神,他要是没事,为何一定要睡在书房呢?

这么想着,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明天我得再去问问那位大夫,从他那里拿点药过来!

(十一)

药铺中,我与大夫四目相对,最终还是我先开口:“那个……我夫君当真没有什么隐疾?”

老大夫满脸无奈:“那是自然。”

我回想着昨天的场景,总觉得老大夫是收了姚璟的钱财,因此一门心思地替他遮掩。

想了想,我道:“大夫,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药?”

老大夫凝视了我许久,缓缓转过身,在层层叠叠、排列有序的药屉中仔细翻寻了许久,最后缓缓蹲

下了身子,拿出一包用黄纸仔细包好的药递给我:“夫人若真有此意,这药便拿去吧。”

我瞧着大夫手中那小小的一包药,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失望,便将一锭银子轻轻推了过去:“一包……

似乎不太够吧?”

老大夫仿佛未曾瞧见那锭银子,只是望着我,长叹一声:“这种药,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啊?”

“大夫这是何意?”我不悦地皱起眉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药怎会不好了?”

大夫微微一笑:“夫人虽饱读诗书,却对药理不甚精通。这药性极为猛烈,用多了定会伤身。”

我心想,我怎会舍得让姚璟受伤,便又将药柜上的银子往大夫面前推了推:“烦请大夫拿一份不伤身

子的药来,价钱好商量。”

大夫哭笑不得:“是药三分毒,何况是这种药。”

“这种药,用多了会把人的身子掏空,所以万万不可多用。”

“……原来如此,”我有些失望地接过大夫手中的药,“大夫确定,这一包药就足够了?”

大夫满脸无奈之色:“姚先生根本不需要这东西。夫人若是不信,给他用了,权当助兴便是。”

“不过,夫人若是因此受伤,我可是不负责的。”

我心想我能有什么事,当即又推了一锭银子过去:“今日之事,麻烦大夫了。”

“还请大夫为我保密,切莫声张。”

大夫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小心翼翼地将药收入袖中,偷偷坐上马车回家了。

(十二)

我将这包药放到了梳妆匣的最底层,想着日后再用——

姚璟将皇帝赏赐的财物都散给了贫民,自己的生活颇为清苦,家中只有几个年迈的婆子操持家务。

我再心急,也不能让姚璟去和年龄能做他母亲的婆子有染。

至于我……

我跟姚璟又不太熟络,如今这样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就挺好的,才不愿以身试险呢。

当天晚上,姚璟吃饭时与我闲话家常:“思思,穆如圭获封楚王的消息,思思可曾听闻?”

“听闻过,”我放下筷子,望着姚璟,“穆如圭前段时间大破齐军,陛下龙颜大悦,封他为楚王,还让

他掌管皇宫十二亲军之一的虎贲军,这事满朝皆知。”

姚璟笑着夹了一筷子羊肉给我:“明天,楚王要来咱们家做客。”

我刚刚拿起筷子的手又顿住了:“你还认得楚王?”

“有些交情,”姚璟抬抬下巴,示意我接着吃饭,这才缓缓道,“楚王生母不过是一个宫婢,他少时过

得颇为艰辛,十三岁才拜到了太傅门下为师,这才正式开始读书。”

“老师怜惜他底子差,要我常常帮他补课,我便和他混熟了。”

“这样啊,”我咽下口中的羊肉,不由得担忧地望着姚璟。

姚璟又夹了一筷子羊肉给我:“思思怎么了?”

我想了想,轻声道:“姚璟,如今陛下年事已高,膝下几个皇子明争暗斗,你可别和他们扯上关

系。”

无论是对爹爹,还是对姚璟,与穆如圭扯上关系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自然清楚这点,”姚璟一声长叹,“昔年我娘执意为我推掉将军的头衔,想的便是此事。”

我还是第一次听姚璟提及他父母,不由专心致志地望着他。

姚璟眸中情绪复杂难明,最后轻笑一声:“我不肯出仕为官,也是因为这件事。”

“原本,母亲想着我拜在老师门下,随便学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当一个小官便好。”

“没想到,我一不小心就成了名满京城的才子,老师更是夸我是社稷之才。”

说着姚璟笑出了声:“我也很是自负。只是母亲却让我跪在爹的牌位前,说朝堂诡谲多变,防不胜

防,怕我行差踏错,枉送了性命,因此不准我出仕,只准我教书为生。”

我松了口气。

姚璟握住了我的手:“思思,我知道,你也是因为此事才嫁给了我。”

“我答应你,不会给你,更不会给岳父带来麻烦。”

我确实是为了让父亲摆脱皇帝的猜忌才嫁给了姚璟,不过……

我望着姚璟深邃的眼睛,不由问道:“……你呢?”

姚璟不解地挑眉,我又补充了一句:“你想不想出仕为官?”

姚璟沉默许久,终于道:“想。”

“大好男儿,谁不想着济世安民,垂名后世?”

说着姚璟又笑望着我:“谁不想着夫荣妻贵,封妻荫子?”

“不过啊,”姚璟又是一声叹息,“现在谈这些还太早了。”

我想了想,没有说话,又夹了一筷子羊肉到碗中。

我本来就喜欢吃羊肉,何况今天的羊肉也确实美味。

次日,楚王穆如圭果然来见姚璟了。我瞧了眼姚璟,笑着避开了两人:“楚王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

辉。我去买些酒菜过来,免得招待不周。”

楚王穆如圭连连拒绝,我依旧坐上马车,离开了姚家。

(十三)

院子里,姚璟望着叶思思离开的背影微笑,穆如圭便笑着调侃:“姚先生怎么舍得让夫人亲自去置办

酒菜?”

姚璟转身望着穆如圭:“楚王请。”

“今日咱们只谈私交,不谈公务。”

穆如圭便跟着姚璟进了书房。

书房里,穆如圭望着关上的房门:“咱们还是按计划行事?”

姚璟垂眼望着手中的茶杯:“当然是按计划行事。”

穆如圭便放松下来,环视书房:“我说,你俩都成婚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是一个人住书房?”

姚璟不置可否,穆如圭便笑:“她是不是根本没来书房看过?”

姚璟依旧没说话,穆如圭便接着笑:“果然没有来过。否则,你那枕头也该换一换了。”

姚璟失笑:“才几个月,她不来也正常。”

穆如圭便长吁短叹:“可怜我们名满京城的姚璟姚大才子,多少年了,枕头都是根坚硬的圆木,这睡

觉能舒服了?”

姚璟没答话,穆如圭便接着叹息:“可怜我们姚璟姚先生费尽心思才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结果姑

娘压根儿不知道,我们姚先生还得独守空房。”

姚璟轻啜一口茶水,放下茶杯:“但总好过咱们威名赫赫的楚王穆如圭,追了十几年的姑娘,一眨眼

就变成了自己的母后。”

“……”穆如圭面上的笑容消失,又听见姚璟含笑的声音:“可怜咱们四处征战的楚王,出征前将我编

了多年的书籍送给了自己母后做生辰贺礼,结果人家看都没看一眼。”

“……”穆如圭啧了一声,“我管她叫娇娇。”

姚璟便笑得更开心了:“她管我叫夫君。”

穆如圭暗暗咬牙:“我前几天才叫人送了她爱吃的洞庭橘过去。”

姚璟却恍若未闻:“她管我叫夫君。”

穆如圭怒拍桌案:“姚璟,你让我找的东西,不想要了是吧?”

姚璟望着穆如圭,穆如圭自袖中掏出个盒子来:“没想到堂堂的姚璟姚大才子,也需要用这种东西来

讨女人欢心?”

姚璟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复又合上盖子:“这回,多谢了。”

穆如圭满面好奇之色:“你不碰她,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姚璟无奈叹气:“思思不知道我喜欢她,还以为是靠运气抽中了我。”

穆如圭几乎要忍不住笑:“你还是个情种呢。”

姚璟珍而重之地将盒子放入袖袋中:“我娶她,总不只是为了她的人。”

(十四)

置办酒菜自然不用我费心,随便差个小厮去酒楼里定一桌酒菜就行,不过我不好去参合姚璟与穆如

圭的谈话。

因此我特意在马车里面多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俩人快谈完了,这才回了家。

没想到我刚刚进了院子,就瞧见姚璟正送穆如圭回府:“今日招待不周,还请楚王殿下见谅。”

穆如圭笑得爽朗:“我与姚先生相识于微末,何苦搞这些尊卑上下?姚先生照旧喊我如圭便是。”

姚璟客气一番,抬眼便见了我。

我便笑:“刚好带了酒菜过来。楚王殿下若是闲着,不妨一起留下来用饭。”

穆如圭望我许久,面上的笑渐渐变得猥琐起来:“多谢夫人美意,只是我不能不长眼色。”

我满心疑惑:“殿下这是何意?”

穆如圭笑出声来:“姚先生未必想留我吃饭。”

我看向姚璟,姚璟只是微笑:“楚王殿下看重小民,小民深感荣幸。只是先母在世时,曾命我跪在父

亲坟前,不准我出仕。”

“因此,想让我担任幕僚之事,还望殿下日后莫要再提。”

穆如圭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沉默许久,终于叹息道:“此事日后再说。”

“即便不谈公事,姚先生也于我有半师之恩,我常来拜见先生,也是常事。”

“不打扰先生了。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说着穆如圭转身离去,小厮也有眼色地带着饭菜去了餐厅。

我皱眉望着姚璟:“你……真的要做他的幕僚?”

姚璟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往餐厅走:“我没同意。”

我又问:“楚王如今炙手可热,权势绝伦,他会不会记恨你?”

“当然不会,”姚璟几乎要笑出了声。他转头望着我:“朝中还有位太子殿下呢,穆如圭怎么算的上炙

手可热势绝伦呢?”

我忽然觉得嫁给姚璟也不是什么好事:“……那太子会来找你,让你做他的幕僚吗?”

“不知道,”姚璟回得轻快:“我饿了,咱们快去用饭。”

我抬眼瞪了姚璟一眼:“你就只知道吃啊?”

姚璟笑容一顿,随后将我拉到了餐厅里:“是又如何?”

“思思还想着抛下我么?”

我被姚璟的话逗笑了,随口夹了一块排骨塞到他口中:“吃你的饭!”

姚璟又笑了起来。

但我没想到,第二天太子就来了。

(十五)

我刚刚送姚璟到门口,就瞧见太子站在不远处望着我们。

太子穆如璜是皇帝长子,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太子的位置都坐了小二十年了。只是皇帝依旧健

在,他便一直没有升职。

我看了眼姚璟,见他一点也不吃惊,当即有眼色地离开:“两位聊,我出去置办些酒菜。”

刚刚转身,便发觉姚璟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抬头,见姚璟微笑:“我与太子殿下有些事情要聊,思思晚些回来。”

晚些回来?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过嘛……

你姚璟让我晚些回来,那我就要晚些回来么?

我又不是你姚璟的丫鬟,凭什么要听你的吩咐?

于是置办好酒菜后,我便直接回了家。

结果回来就看见,姚璟正在院子里跪着。

我心头顿时冒起火来——

让姚璟在自家院子里跪着,穆如璜你好大的威风啊!

偏偏穆如璜还苦口婆心地劝导姚璟:“我自然知道姚先生尊敬父母,不肯出仕。”

“但姚先生跟了本太子,本太子便追封你的父母,为你荣封三代,这样,姚先生又怎么算得上是不孝

顺呢?”

姚璟没说话。若是认真看他,便发现他闭上了眼。

我当即就走了过去,一把扯着姚璟的胳膊要把他拽起来:“太子殿下好威风啊,来我家里惩治我的夫

君?”

我恶狠狠地瞪着穆如璜,余光瞥见姚璟根本没站起来,便又望着姚璟:“你站起来,别跪着!”

姚璟眉头紧锁,面上染着薄怒。他低喝:“我让你晚些回来!”

“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了?!”我更加用力地拽着姚璟:“赶紧站起来,一会儿腿不舒服了。”

姚璟沉默片刻,扶着我的胳膊站了起来。

我瞧着姚璟额头上的汗珠有些心疼,耳中忽然听见了穆如璜的声音:“叶夫人好大的脾气,连本太子

也敢嘲讽?”

我望着穆如璜笑了:“太子这话,说得我好生惶恐。”

“您是太子,是储君,”我压着怒气提高声音:“是未来的皇帝!”

穆如璜眼中有惊慌一闪而过。他急急辩驳:“姚璟世之大才,他若出仕,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

事。”

“本太子请姚璟出山,不过是为了我大盛王朝着想,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我见穆如璜解释,心头底气更足:“太子殿下有没有私心,只有太子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只知道,昔日陛下想要让我夫君进宫读书,我婆婆推辞,陛下便准了。”

“陛下尚且怜惜我夫君是忠烈之后,不肯强迫他,太子殿下又何必咄咄逼人?”

“何况我夫君不肯出仕,是因为我盛朝国泰民安,太平无事。”

“即便夫君出仕,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官吏。”

“太子殿下为何一定要强迫我夫君出仕?”

“难道在太子殿下眼里,我盛朝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没我夫君出仕力挽狂澜,便要分崩离析的

程度么?”

“……”穆如璜望向我的眼神满是厌恶。许久后,他轻声道:“叶夫人何出此言?我大盛风调雨顺国泰

民安,天下皆知。”

“我不过是想着姚先生身负经世济民之才,想要他出仕,结果竟然招到叶夫人如此误解。”

“既然姚先生不愿意出仕,本太子离开就是。”

说完后,穆如璜又紧紧盯着姚璟:“姚先生,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十六)

我紧紧盯着穆如璜,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望向姚璟。

却见姚璟一脸的笑:“思思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为夫佩服。”

说着,姚璟还装模作样地朝我作了个揖。

我瞧见姚璟这副样子便满肚子气:“我刚才说的话,你想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反驳他,为什么要乖乖跪着?”

“还要我晚些回来。我要是迟上一两个时辰,你伤了腿怎么办?”

姚璟依旧笑着,只是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身体失重,我心头一惊,却听见姚璟的声音:“我一个平民,本不想惹了这些王孙贵胄,因此不想与

他们理论。”

“即便跪上个把时辰,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我皱眉:“夫君的意思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姚璟摇头:“你我之间,何分彼此?”

“你见不得我吃苦,我也看不得你受委屈。”

“不过一个穆如璜,思思不必忍着,我只能护咱们周全。”

说话间已然到了餐厅。姚璟小心地将我放在椅子上,却依旧盯着我。

姚璟眼睛深邃,盯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于是我随手拿了双筷子塞到他手中:“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姚璟接过筷子将餐桌环视一周,给面子地感慨:“这桌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令人胃口大开。”

说着盛了一碗汤递到我手中:“你肠胃不好,先喝碗汤养养胃。”

我端着汤碗满心不解,心道姚璟是怎么知道我肠胃不好的?

却见姚璟已经动了筷子。他一边夹菜一边问:“思思今天替我出头,是为了什么?”

我想了想:“……穆如璜让你下跪,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你吗?”

“欺负你,那就是欺负我;欺负我,那就是欺负我爹;欺负我爹,那就是欺负大盛的兵部尚书。”

姚璟忍俊不禁:“欺负了岳父,陛下还能为岳父发落了自己儿子?”

“别说是欺负你爹,即便是欺负当今皇后,陛下也未必会将太子怎么样。”

我便得意起来:“这乱世也有七八十年了,各国继位的皇帝里头,有一个太子吗?”

“太子也就是明面上显赫,实际上啊,陛下不知道怎么防备他们呢。”

“当今太子的位子要真是稳若泰山,那楚王穆如圭算什么?太子又何必一定要请你出山?”

“太子责罚你事小,但要是陛下误以为他有了夺位之心,那事情可就大了。”

“所以啊,即便我怼了太子,他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我说完,便发现自己碗里多了好几块羊肉。

再看姚璟,见他笑岑岑的:“若是太子继位了呢?”

“……”我心道爹爹说过,太子不得皇帝宠爱,继位机会不大,我怕他做什么?但怕姚璟多想,我笑

道:“我为君获罪。”

姚璟愣了,我作出一副凄苦坚贞的模样:“若真有那日,夫君尽管休弃了我,我绝不拖累夫君!”

姚璟便笑,悲欣交集:“思思,不会有那天。”

“无论富贵贫贱,海角天涯,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瞧着姚璟认真的面容有些脸颊发烫,当即找了个借口:“今天的羊肉真好吃,快点吃饭,一会儿饭

菜都凉了!”

姚璟依旧笑着。

(十七)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没有人前来拜访,姚璟便每日出去教书。

这天姚璟回了家,忽然神秘兮兮地要我闭上眼睛,说要送我礼物。

我以为他从街头巷尾弄了点零食回来,当即给面子地闭上了眼睛。

但等我睁开眼睛时,竟然看见了一只眼熟的银簪。

簪首是一只蝴蝶,蝶翅薄如蝉翼,轻轻触碰簪子,蝶翅便簌簌抖动。

蝴蝶上还攒着两颗细小的圆珠,也不住颤动。

这簪子用料虽不珍贵,但技艺巧夺天工,

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当然了,更让我震惊的是,这簪子与我姐姐的一只簪子一模一样。

我劈手夺过簪子,果然在簪尾见到了一个小小的“陆”字。

果然是首饰大师陆泉的作品!

旁边姚璟笑着问:“思思喜欢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姚璟:“这簪子……是陆泉大师的最后一件作品,最后到了姐姐手中,你怎么

又得到一只?”

姚璟神秘兮兮地摇头:“秘密。”

我将簪子转了个圈,又听见姚璟道:“为这簪子,我一年收入都没了。”

“以后,还望夫人多多垂怜为夫,莫要让为夫贫困交加,冻馁而死。”

我顿时笑了:“听你这意思,我还得用自己嫁妆养着你?”

“换句话说,我用自己嫁妆换了只簪子?”

姚璟也笑了,他将簪子别在我发上,认真地望我良久,轻声道:“思思真好看。”

我瞧着姚璟的面容,忽然想起了之前姐姐跟我说过的话。

鬼使神差的,我摘下簪子走到梳妆台前:“……这簪子太贵重了,我改日再戴。”

说话间,我悄悄将梳妆匣最底层的小药包收进袖中。

身后是姚璟无奈的声音:“簪子就是用来戴的,哪天戴不一样吗?”

我心虚得很,当即走了出去:“哎呀当然不一样了,这几天新得了一套茶具,我替夫君泡壶茶

来……”

(十八)

我心惊胆战地将手中茶杯递给了姚璟:“夫君请用茶。”

姚璟接过茶杯,两只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不过是送给思思一支簪子,思思便要如此谢我?”

我知道茶中下了料,不敢去看姚璟,只是别过头催促他:“我也不过给夫君泡了一杯茶,夫君便如此

感动?”

姚璟沉默下来,我余光瞥见他垂头端详着茶水。

许久后,姚璟轻声道:“思思没泡过茶,对么?”

我心头一惊,唯恐姚璟发现了什么,便笑道:“怎么了?泡的不好喝吗?”

姚璟也望着我:“没什么,茶水上的泡沫有些多,猛的看下去,还以为里头有些白色的水垢呢。”

我回想着那一包药的分量,不由觉得后悔——

我应该把药下在鸡汤这些有颜色的食物里头,怎么就下到了茶水里呢?

但现在由不得我后悔。我笑:“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夫君便喝了吧。”

说话间,我直勾勾地盯着姚璟。

姚璟也静静回望着我:“思思真想我喝?”

我点头。

姚璟轻笑:“思思同我一起喝,可好?”

我连连摇头。

姚璟大笑起来,我莫名觉得他笑得有些狰狞,却见姚璟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好,我就尝尝,思思泡

的茶味道如何。”

我越发紧张地盯着姚璟,面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却见姚璟又放下了茶杯:“思思,我现在并不渴。”

说着,姚璟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我:“……”

我就拿了这么一包药,你不渴也得喝啊!

我心头焦急得很,却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姚璟,你就尝尝嘛。”

“……好,”姚璟望我良久,终于笑着应答:“喝就喝。”

“思思给的,即便是鸩酒,我也喝。”

我心头一跳,却被什么烫了一下——

垂眼看,发觉姚璟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依旧温热的茶水洒在了我们衣裳上。

我疑心姚璟是故意的,抬头就见他笑得歉意:“不小心洒了,思思快去换身衣服去,别着凉了。”

我闭了闭眼,转身回去换衣裳。

等我换了衣裳,发觉桌上的茶杯已经被处理掉了。

姚璟见我一切处理妥当,笑着起身:“今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思思随意。”

我:“……”

总觉得姚璟好像发现了些什么。

(十九)

接下来几天,我和姚璟总是很难遇到。直到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我爹被投入天牢了。

我顿时慌了,当天便回了家,问我娘是怎么回事。

我娘叹气:“我也不知道,你爹莫名其妙地就被投入牢狱中。我想去探望你爹,却被拦住了。”

“我又去找珊珊,想找苏丞相帮忙,没想到苏丞相也爱莫能助。”

“我本想瞒着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只好安慰我娘别太担心,随后就回家等姚璟了。

出乎意料的是,姚璟竟然在家里等着我。

见到我,姚璟叹了口气:“思思知道岳父的事情了?”

我点了点头,祈求地望着姚璟:“姚璟,你能不能让我去看看爹爹?”

姚璟望我良久:“……思思,你先坐下。”

我依旧站着,姚璟便起身,将我摁在了椅子上:“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近几年,陛下的疑心病越来越重,岳父正是因为身居高位,才被陛下投入狱中。”

“这也是苏丞相不肯帮你们去见岳父的原因。”

“但凡皇帝,最怕底下人结党营私。岳父与苏丞相互为姻亲,陛下自然不愿意看着两人交好。”

“苏丞相对此事越是冷漠、越是置之不理,陛下便越放心。”

“也因此,我不能求师父带咱们去天牢探望岳父。”

心中的希望一时破灭,我瘫在椅子里苦笑:“也是……”

“麻烦你了……”

“思思,”姚璟忽然摁着我的肩膀。

我抬头看着他,他低头望着我。

姚璟眉头紧锁:“我早说过,咱们之间,不分彼此。”

“如果你一定要去见岳父的话,我有个法子。”

我顿时双眼一亮,拽着姚璟的袖子问:“你有什么办法?”

姚璟失笑:“你得先答应,一切都听我的。”

我连连点头。

(二十)

等了六七天,姚璟终于要带我去见爹爹。

我瞧着姚璟自己换上门房那一身起了毛球的短打布衣,不由握着他的手腕问:“……姚璟,咱们这

样,真的能混进天牢?”

姚璟回握住我的手:“思思莫怕,不会有事的。”

“咱们要去见岳父,不能借着苏丞相的由头,也不能借着老师的由头,只能乔装打扮,装作清理天牢

中污秽之物的下人走进去。”

“你莫要担心,我带足了打点银子,咱们又只是进去看一眼,没人会在意咱们的。”

我瞧着自己身上与姚璟同出一辙的破旧衣裳,重重点了点头。

如姚璟所言,他带足了打点银子,狱卒也确实没有为难我们,只是将钥匙给了姚璟,又小声吩咐我

们注意时间,见到人了就快些出来。

姚璟连连道谢,这才带着我,直奔父亲的牢房走去。

姚璟打开牢门,牢门上的铁链哗啦啦的响,父亲依旧面对着墙壁盘膝而坐,一点不在乎谁进来了。

“爹,”我忍不住出声,跑到爹爹面前跪下,口中无数言语却堵在喉头——

因为我爹睁开了眼睛。他皱眉望着我:“思思怎么来了?是姚璟带你来的?”

说着爹爹摁着膝盖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姚璟,言语不悦:“你怎么带思思来了?”

姚璟只是笑:“不看到岳父安好,思思不会放心。”

我爹叹了口气,转身张开双臂:“思思好好瞧瞧,看爹爹是否安然无虞?”

我瞧着爹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样子不由得呆住了:“爹,为什么你脸这么干净啊……”

我爹在天牢也待了小十天了,按理说天牢里条件差,我爹应该蓬头垢面的才是啊……

“……因为你爹我是兵部尚书,大盛朝的高官,即便到了天牢,也有特殊待遇。”我爹嘴角一抽,没

好气地看着我:“你爹一日三餐都有三菜一汤,每日早晚有狱卒送来梳洗的清水胰子,就连就牢房,

都是坐北朝南的一间上上牢房。”

我瞧着我爹胖了一圈的脸颊、淡了许多的黑眼圈不住感慨:“爹,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比在家里过得还

好呢?你是不是在家都没办法睡够啊?”

“爹你别说,这牢房还真是,采光采风都不错。”

“爹,我怎么觉得,我也想进来住个十天半月的。”

我爹直接给我气笑了。他望着姚璟吩咐:“姚璟,回家以后,给我狠狠揍她一顿!”

“啊?”我委屈极了:“爹我好心好意来看你……”

我爹便冷笑:“要不是这样,我就让姚璟每天揍你一顿。”

说着我爹便笑了起来。他摸了摸我的头:“爹在这里过得确实不错,你回去告诉你娘,让她莫要担

心。”

我有些哽咽,连连点头。

我爹满眼爱怜:“思思,回去以后,不准再来看爹。”

我没回答,我爹又叹气:“你一个女孩子,到底不适合来天牢。乖乖听话,莫要让爹爹担心。”

我依旧不答,却听见了姚璟的声音。

(二十一)

姚璟自胸口掏出一本书来:“小婿唯恐岳父在狱中闷坏了,便带了两册《左传》来给岳父解闷,还望

岳父收下。”

我爹望了姚璟一眼,点点头道:“放下吧。”

姚璟将手中的两本书放在爹爹枕边,这才又道:“停上十天半月,岳父也该将这两册书看完了。”

“那时候,小婿再带另外几册《左传》来替换,岳父觉得可好?”

“你瞧瞧人家,”我爹又摸了摸我的头:“你下回来,不准再带思思过来。”

姚璟垂首:“小婿尽力而为。”

我爹望了姚璟一眼,又看向了我:“思思回去吧,快些回家,将爹爹的情况告诉你娘。”

我本欲拒绝,但爹爹说到了这里,我也只能答应:“那爹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傻丫头,”我爹笑着摇头:“爹一个大男人,当然会照顾好自己。”

恰巧这时候狱卒也过来提醒姚璟时间到了,姚璟便对着我爹作揖,随后带我离去。

出去后,我们连衣裳都没换就去了叶家,将爹爹的情况告诉了娘亲。

一切收拾妥当后,我和姚璟才终于回了家。

终于洗完澡、换上自己的衣服后,我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感慨:“总算可以歇一歇了。”

姚璟正擦着头发。闻言道:“思思先别急着开心。还记着岳父的话吗?”

“什么话?”我依旧瘫在床上,眼皮子都没掀:“不准我再去看他?你猜我听不听?”

姚璟擦干了头发,将毛巾搭在椅背上:“岳父让我揍思思一顿。”

我终于想起来这件事,便坐直身子望着姚璟:“我爹才不舍得揍我呢,这事算不得数。”

“这事当然算不得数,”姚璟拖了把椅子坐到床前,似笑非笑地睨着我:“思思,上回你给我下药的事

情,还记得吗?”

我面上的笑一僵,当即补救:“夫君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怎么会给你下药呢?你一定是睡迷糊了。”

“我送你蝴蝶银簪的那天,”姚璟好脾气地帮我回忆:“思思给我泡了杯茶,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喝

下。”

我便越来越尴尬。

姚璟接着道:“后来我打翻了茶杯,思思回去换衣裳,我则留着剩下的半杯茶,找到昔日给你我诊脉

的大夫,向他请教,看这茶水里究竟有没有些什么……”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姚璟的脸。

姚璟叹气。他站到床前,轻轻捧着我的脸颊:“思思为何会怀疑我有隐疾?还想着给我下药?”

我红着脸不说话,扭头不去看姚璟。

姚璟的声音比动作更轻:“我不碰思思,是因为咱们婚前并没有什么交情,我怕骤然要了思思,思思

会害怕。”

“既然思思不怕,那咱们便补上洞房花烛夜,好不好?”

我登时抬头望着姚璟:“你……你说什么?”

姚璟坏笑起来:“思思是要挨揍,还是要洞房?”

我红着脸不去看姚璟,小声道:“……我要睡觉。”

“哦,洞房啊,”姚璟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气得抬头瞪他,却见他屈膝蹲在了我面前。

我垂眼望他,他抬眼看我。

他道:“思思,别怕。”

(二十二)

那天之后,姚璟便顺理成章地搬回了婚房歇息。

平日里,姚璟或是出门教书,或是在家陪我,只是隔上个十天半月,姚璟便要带上新的《左传》陪

我去天牢探望爹爹。

而爹爹也肉眼可见的富态起来……

我心中的担忧便越来越少,以至于每次到了天牢,我都要调侃爹爹几句。

爹爹便无奈叹气,挥着手赶我离开。

就这么过了两个多月,我和姚璟照例换了粗布衣裳混进天牢,等到回家时,却发现马车被拦住了。

姚璟将我摁在车上:“思思先在马车上待着,我出去看看。”

我点头,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却见是一身便装的太子穆如璜。

穆如璜虽然是一身便装,但他身后却跟着十几位披坚执锐的侍卫。

那些侍卫个个拔出了长剑,即便是在月光下,长剑也闪着冷冷的寒光,看得我不禁皱起眉头——

来者不善呐。

姚璟却似乎并没有看见那些侍卫。他对着穆如璜作揖:“太子殿下好兴致,大晚上的出来散步。”

穆如璜满脸都是势在必得的笑:“我不是来逛街,我是来接姚先生回我的太子府去的。”

姚璟神色不变:“我身上这身衣裳破旧不堪,若是就这样去贵府拜谒太子殿下,未必有些不恭敬。”

“还请太子殿下宽限我些时日,让我明日换身得体的衣裳,再去拜会太子殿下不迟。”

“无妨,我府中有的是衣裳。”穆如璜不耐地望着姚璟:“只是,若姚先生执意要回府换衣裳,本太子

便不能保证,姚先生与夫人乔装打扮混进天牢探望叶尚书的事情,会不会闹得满城皆知了。”

姚璟微微一笑:“也好,我早就想去拜会太子殿下,今日去,倒也不错。”

听到这里,我不由跳下马车:“姚璟,你不能去!”

见我跳下马车,姚璟面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他低喝道:“我与太子殿下谈话,你插什么嘴?”

“快回马车上去!”

我皱眉望着姚璟:“方才已经向娘报了平安。太子殿下若要接咱们去他府中,定然不会闹得满城风

雨。”

“娘既然不会担心,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姚璟额头隐隐爆出青筋。他拽着我衣袖,努力恢复了平和的面色:“思思,你先回家,我过几天就回

去,不会出事的。”

“思思你听我说,书房里,我还有几篇写好的文章,你替我校对一番,抄录一遍。等你抄完,我就回

家了,好不好?”

我咬牙沉默许久,轻声道:“姚璟,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你回家!”姚璟深深吸气:“回家等着我——”

我还没有说话,姚璟的声音便被穆如璜的笑声打断:“姚先生与夫人伉俪情深,本太子十分佩服。”

“既然如此,两位不如一同随我去太子府作客。”

“本太子可以保证,两位一定不会受到委屈。”

姚璟冷冷望着穆如璜,终于笑了起来:“多谢太子美意。”

“不过,我夫人娇气得很,一丝一毫的委屈都受不了。”

“若她出了什么事情,我定然随她而去。”

穆如璜笑着应答:“这是当然。”

姚璟又望了穆如璜许久,这才牵着我的手走到马车前。

他直接将我抱到了马车上,随后自己也上了马车,落下车帘:“走吧。”

(二十三)

穆如璜当真是阔绰,哪怕只是我和姚璟两个人在他府中小住一段时间,他都给我们拨了一座宽敞漂

亮的院子。

我隔着窗户看着外头洒扫石板路的、打理花草的小厮,不由郁闷得托腮:“穆如璜既然派了这么多人

监视咱们,又何必给咱们一座这么大的院子呢?”

“院子小了,不是更容易监视吗?”

正坐在书桌前读《左传》的姚璟便抬头望我——书是从天牢中换回来的——

姚璟看了眼院中的情景,轻轻将书反扣在书桌上:“想用小恩小惠收买咱们呗。”

“不对,他只想用小恩小惠收买我,”说着我走到书桌前坐下:“穆如璜究竟用了什么大恩大惠,才说

动夫君替他出谋划策呢?”

姚璟望着我笑:“他说,事成之后,许我国公之位。”

我登时愣住:“……他一个太子,怎么能给你国公的位置?”

说完后,我的面色便变了:“你是说,你们谋划的大事是……”

什么大事,才能轻易许出一个国公的位置?

答案当然只有一个——

谋求皇位。

姚璟笑着垂眼,许久后,他才低低道:“思思,我本以为,我是个不为名利所动的人……”

我见姚璟情绪低沉,便道:“学而优则仕,夫君才华横溢,步入仕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姚璟又望我许久,终于道:“思思,咱们一起练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