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情卓绝的表哥痴傻了,姑母问可愿嫁给他,我当然同意了
发布时间:2025-07-26 17:48 浏览量:1
我当真焚了整整三年的高香。
每年守岁时分,旁人都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酣睡,唯有我虔诚地跪在财神庙前,一炷炷香火接连燃
起。
我求的并不多,只盼财神爷爷能赐我一个沉甸甸的大金锭子。
可一连求了六年,我家不但没迎来财运,反倒因为孩子生得太多,日子愈发拮据了。
于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我做出了一个果敢又大胆的抉择。年初一的凌晨,我毅然决然地改去月老庙
烧香祈愿。
我求的依旧不多,只想要一段有钱有闲、衣食无忧,且夫君那方面不行的美满姻缘。
又苦苦求了三年,今年这愿望终于成真了。
隔房远嫁且高嫁的姑母回到娘家,要为崔表哥挑选媳妇了。
姑母回来的时候,我正蹲在田里卖力地刨着地瓜。还是表哥身边的王妈妈路过我家田地,问我为何
不回家。
她说,崔表哥读书读得入了魔,不但对过往之事毫无记忆,还时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吃饭都得人
一口一口地喂。
姑母打算寻个老实温顺、乖巧听话的儿媳来照顾他。
我做梦都没料到,世上竟还有这般天大的好事。
我当即朝着月老庙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脚上的泥巴都顾不上清洗,拔腿就往祠堂奔
去。
在我捧着太祖的牌位,对着苍天发誓,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崔表哥,若违背誓言,愿遭天打雷
劈、祠堂被火烧毁后,族长点头应允了。
他对着姑母,卖力地夸赞我道:“这丫头力气大得很,就算大公子洗澡时滑倒,她也能独自把他稳稳
地举起来。”
姑母听后,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2.
姑母给出的彩礼着实丰厚,整整五十两银子呢。
爹娘笑得合不拢嘴,连牙都快笑掉了。我语心长地叮嘱他们:“可千万别再要孩子了。”
我别了两个姐姐和三个妹妹后,便跟着姑母踏上了去崔家的路。
崔家在本地的名气可不小,出过不少饱读诗书的才子,还有当官的呢。
崔表哥名叫崔宴,比我大两岁,长得那叫一个俊朗,剑眉星目,身形高挑挺拔,这会儿正坐在床
上,模样又呆又乖巧。
其实我小时候就见过他的,他小时候回姜家村,我还亲手送过他一个柳条编的花环呢。
“这么俊朗、聪慧的人,真是可惜了啊。”我忍不住感叹道。
听说他都考中举人了,要是没变傻,明年就要去京城参加科考,然后也能当官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不傻,这么优秀的表哥,就算我给他当丫鬟,他恐怕都不会瞧上我一眼。
嘿嘿,要不怎么说我有福气呢。
我将桌上的肘子、排骨,还有一只肥美的鸡,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打了个饱嗝,正困意袭来的时
候,突然发现床上还坐着个人。
我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那个……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呀?”我试探着问道。
崔宴看着我,我冲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好言好语地哄着他吃东西。毕竟姑母说过,我要是照顾不
好他,就把我新送回娘家。
我可不想回娘家,在娘家根本就吃不饱。
所以,我尽心尽力地笑着,那笑容既和煦又动人。
“吃一块点心好不好呀?”我轻声问道。
崔宴捧着石榴,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不吃,不饿!”
我继续耐心地哄着:“吃一口嘛,如果你吃一口,我就给你表演我的拿手绝活!”
崔宴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从墙角抠了一块砖,摆在桌子上,得意地说:“吃完点心,我徒手劈砖给你看,以后这就是咱们夫
妻间的乐趣,娶到我,你可真是赚大发了。”
崔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
不过这可难不倒我,我可是亲手带大过三个妹妹的人,哄孩子我在行。
我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那……我吃点亏,你吃一口,我亲你一下。”
“亲脸。”我轻轻戳了戳他的脸,“这里和这里,吃一口亲一下。”
崔宴歪着头,眼睛乌黑发亮,澄澈又懵懂。就在我以为他依旧不愿意的时候,他忽然凑过来,咬了
一口我手上的糕点。
而后,得意洋洋地把他的脸伸到我面前来。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他脸上“啪叽”亲了一口。
“哎呀,真乖!”我夸赞道。
崔宴又咬了一口。
我又亲了他一下。
崔宴又咬了一口。
我又亲他一下,他的皮肤真好,细腻嫩滑,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但一个大男人吃一块小小的糕点,咬了十五口,未免有点过于秀气了。
“
一口吞了不行吗?”我忍不住问他。
他不高兴了,撇过头去,不理我了。
“啊,吃吃吃,只要你好好吃饭,让我干什么都行。”我连忙说道。
崔宴猛然回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3.
我以为他要我劈砖给他看呢。
没想到,他让我陪他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呢,每天抬头都能瞧见啊。我打了个哈欠,说道:“表哥,好困啊,咱们去睡觉
吧。”
崔宴摇头,说道:“不要。”
他抬头望着天空,我歪着头看着他,他的睫毛很长,眼睛清澈明亮。我不禁想象,他没变傻的时候
是什么样子呢。
定是那矜贵的公子,如清风霁月一般……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侧目看着我,我笑着说道:“表哥,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崔宴点头,说道:“好啊,你讲故事。”
我就讲了一个小时候我娘哄着我睡觉时讲的故事:“其实啊,每到天黑的时候,人就必须要睡觉,外
面也不能随便走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崔宴一脸疑惑,摇头说道:“不知道。”
“因为啊,白天街上走动的是人,到了晚上就是鬼的天下了,我们人是不能打扰他们的。”我神秘兮
兮地说道。
崔宴吃惊地看着我。
“是不是害怕了?”我得意地问道。
崔宴点了点头。
我拉着他的手,说道:“那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啊?”
这一次,崔宴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我回房睡觉去了。
真乖啊,带小孩我最有经验了。
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崔宴睡里面,我睡外面。我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崔宴往我身边了,又
往我身边了。
他身体热乎乎的,带着一股好闻的清香。
我忍不住凑近嗅了嗅,怎么好看的人,身上也这么香喷喷的呢?
“怎么不睡?”我轻声问道。
崔宴水灵灵的眼睛,懵懂地看着我,小声说道:“阿苗,我怕鬼!”
怪我,不该和他说鬼故事的。我忙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我轻声安慰道。
崔宴安安静静地靠在我怀里。
“反正我们是夫妻,抱着睡是理所应当的。”我嘀嘀咕咕地说道,“好在他傻了,那事儿不行,要不
然……”
“什么不行?”崔宴忽然问我。
“啊……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不要乱问,快睡吧。”我慌乱地说道。
“哦。”崔宴没再说话,我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可能也是太累了,竟一会儿就睡熟了。
4.
第二天一早,我伺候崔宴起床。丫鬟拿了他的衣裳过来,等我洗漱好出来,崔宴正垂着头在脱上
衣。
他身形极好,不胖不瘦,腰窄肩宽,还有那双腿,修长有力……
我的脸瞬间热了起来。
崔宴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我,然后朝我走过来……
“干……干什么?”我紧张地问道。
崔宴停在我面前,表情很苦恼,说道:“扣子……扣不上。”
“我、我帮你。”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手指碰在他的皮肤上,我的指间也跟着热了起来。
我一直庆幸崔宴是变傻了,他不行,可没有想过,崔宴会这么好看,我自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阿苗,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崔宴好奇地问道。
“啊?房里有……有点热。”我慌乱地解释道。
“对,我也觉得热。”他忽然开始脱衣服,转眼刚扣好的扣子就被他解开了。
不会系扣子,解扣子倒是很麻利。
他皮肤好白,晃得我眼前直发晕,我愣在原地,崔宴在我面前了手,说道:“阿苗,你流鼻血
了。”
我:“……”
崔宴拿帕子给我擦鼻血,说道:“阿苗喜欢我。”
我:“啊?”
“我也喜欢阿苗。”他认真地说道。
老天爷啊,他怎么懂那么多,这谁忍得住啊。
5.
用过早膳,我们要去见族中长辈。
崔家是个庞大的家族,人特别特别多。
据说崔宴是族中最出类拔萃的孩子,所有人都对他寄予了厚望,盼着他能当官,光耀门楣。
我还听说,他爹本来正在为他说一门极好的亲事。
对方女子是本地知府的女儿,是个真正的千金小姐,和崔宴特别般配。
但可惜,崔宴变傻了,这门亲事也就黄了。
我换上漂亮的裙子,走路的时候一直抬着手,生怕我手上的茧子弄坏了这精致的裙子。
踏入正院的花厅,里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我刚一迈进,便有众多目光齐刷刷地投来,打着
我。
他们嘴里吐出的话语极为刺耳,什么“泥腿子出身”“乡下来的丫头,大字都不识几个”,还说“崔宴娶
了你,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姑母,只见她始终凝视着崔宴,眼眶泛红,想必她心里更为难受。毕竟,她
那原本无比优秀的儿子,突然间就变得痴傻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与姑母和众人的失望相比,我这点难堪根本算不了什么。
毕竟,他们说的那些话,确实是事实。
我垂下脑袋,任由他们怎么说。就在这时,崔宴突然“啪”的一声,狠狠砸碎了茶盅。
他扯着嗓子吼道:“都给我闭嘴!”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愣。
“大少爷!”
“清逸!”
满屋子的人纷纷呼喊着他的名字。有人喊道:“大少爷又犯病了!”
姑母顿时惊慌失措,想要上前拉住崔宴,急切地说道:“清逸……快去请大夫过来!”
崔宴脸色阴沉,猛地掀翻了桌子,
二叔的手,还将一桌子的点心瓜果撒得到处都是。
一拳砸在了族长的腿上,又把茶盅摔了出去,滚烫的茶水烫到了
转瞬之间,原本整洁的花厅变得一片狼藉。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大气都不敢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崔宴依旧余怒未消,径直朝着挂在墙上的剑走去。姑母吓得语无伦次,慌乱地喊道:“快,拦住
他!”
好几个小厮赶忙跑过去拉崔宴,可根本拉不住他。
我担心他们弄伤崔宴,连忙快步跑过去,说道:“别、别碰他,我来,让我来。”
我紧紧抱住崔宴的腰,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乖啦乖啦,要是你不喜欢这里,咱们就
走。”
崔宴原本因怒火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任由我抱着,闷声说道。
“他们都是坏人!”
我赶紧用力地点着头,附和道:“对对,他们都是坏人,咱们不生气,不生气啊!”
一屋子的人表情各异,神色复杂。
5.
崔宴气鼓鼓地坐在厨房门口。
“你刚才……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我好奇地问他。
他皱着眉头说道:“他们欺负你。”
居然是为了我。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真正地保护过我。
“你等着,我给你做我最拿手的刀削面!”我兴奋地说道。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做饭的手艺很不错,“前年,族长家里来了一位贵客,住了半年,我每天都过去帮忙做饭。”
“那位贵客,就特别喜欢吃我做的面条,还给了我赏钱呢。”
崔宴使劲地点着头,说道:“我也喜欢。”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擀面条的劲头更足了。
吃过饭,我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姑母带着丫鬟婆子正好回来,我赶忙上前行礼,说道:“姑母……给
大夫人请安。”
姑母微微点了点头,问道:“没再闹了吧?”
“吃了东西,刚刚还说想要回去睡午觉呢。”
姑母松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听你的话。”
说完,她又叮嘱崔宴:“清逸,刚才你不该发脾气,全族的人都在呢,你让我和你爹的脸往哪儿搁
啊。”
姑母说完,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崔宴始终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反应。
“王妈妈,你送大少爷回去睡觉。”姑母吩咐道。
崔宴怎么都不肯走,无论王妈妈怎么哄劝都不管用。姑母无奈,只好当着崔宴的面说道。
“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出来了,清逸是长房长孙,他本来是要娶名门闺秀的,将来也必定会平步青
云,光耀门楣。”
我点了点头。
“娶你是没办法的事,他需要有个人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姑母说着,看向崔宴,脸上又露出满面哀痛的神情。
可转过来看着我时,眼里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地说道:“他正在治病,早晚都会好起来
的,所以,你也不必要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
我一怔,姑母又接着说道。
“怎么,你觉得你配得上他?”
我摇了摇头。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你把他照顾好了,有功劳,将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点头应道,现在能吃得饱穿得暖,还得了五十两的聘礼。
我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还有一点,你们不许……”她顿了顿,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你不许生孩子,听到没有?”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起来,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早上崔宴那好看的身体。
姑母离开了,我转头看着崔宴,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数地上的蚂蚁。
“回房午睡去吧。”
崔宴上下打了我一番,又紧紧盯着我的脸看,大约是觉得我心情还不错,就笑盈盈地牵着我的
手。
崔宴回房睡着后,我悄悄问王妈妈,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傻。
王妈妈往门口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
“出事那天早上,大少爷在书房读书,中午还吃了奴婢亲自包的饺子。临到下午,大老爷回来了,说
给大少爷定了一门亲事,还说三日后,要带大少爷一起去知府府上做客。”
又接着说道,“下午大少爷还和二少爷、三少爷他们一起去书院给赵先生祝寿了。二少爷和赵先生他
们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但到了晚上,崔宴突然把他写的字、画的画以及作的文章,统统抱到院子里,点了一把火全部烧
了。
一边烧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当时人就不对劲了。”
家里人请了大夫来,大夫也只说是走火入魔、急火攻心,导致神志错乱,现在的崔宴大概也就跟个
三四岁未开智的孩子差不多。
我叹了口气,问道:“那大夫说了怎么治吗?”
“只能疏肝理气,长期调理。”王妈妈说道。
那天以后,崔宴就不正常了,有时候能认得人,有时候又认不得;有时候和他说话他有问有答,有
时候又毫无反应。
王妈妈叹了口气,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王妈妈笑眯眯地说道:“大少奶奶你叹什么气呀,你啊,只管照顾好大少爷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
王妈妈看了一眼睡熟的崔宴,说道:“我瞧着大少爷挺喜欢你的,这啊,是你们的缘分。”
“是吧,确实是缘分。”
王妈妈笑得意味深长。
6.
我看着崔宴发了一会儿呆,便想通了。
崔宴的病情我无法掌控,将来他们会不会赶我走,我也无法左右。
既然都掌控不了,索性就不去想了。
想多了头疼。
我坐在床边做着针线活,天气渐渐转冷,我想给崔宴做件厚衣服。虽然他家里有会针线的下人,但
我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心意。
“阿苗。”崔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问道,“你为什么不睡觉?”
我给他掖了掖被子,说道:“我不习惯睡午觉,你睡就好了。”
“可是阿苗,我胳膊疼。”
我赶紧放下针线,给他揉着胳膊。揉了一会儿,我让他接着睡,他又说道:“阿苗,我头疼。”
我又给他揉额头。
揉了一刻钟,他又嚷着后背痒痒,说道:“你帮我挠挠。”
他趴在床上看着我,眼睛乌黑发亮,让人实在没办法拒绝。
我掀开他的上衣,给他挠后背,问道:“哪里痒,这里还是这里?”
“都痒。”崔宴说道。
我的手落在他的后背上,他的皮肤真好,细腻又滑嫩。挠着挠着,我又觉得鼻子痒痒的了。
“阿苗,你在想什么?”崔宴忽然问我。
“生孩子。”我脱口而出。
崔宴忽然翻身看着我,点着头说道:“那我和阿苗生孩子。”
“啊?”我回过神来,赶紧摆着手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和你生孩子。”
崔宴皱着眉头不高兴了,甚至还哼了一声。
“表哥?”
“哼!”
“那……那我亲你一下?”我哄着他。
他瞥了我一眼,我赶紧亲了他一下。他忽然张开手臂,说道:“还要抱!”
老天爷,他没穿衣服呢。
我抱住了崔宴,鼻子那个痒啊,我真怕自己又开始流鼻血。
“阿苗。”
“嗯?”
“阿苗。”
“怎么了?”
崔宴将脸搁在我肩上,蹭了蹭,说道:“我喜欢阿苗!”
他毛茸茸的头发在我耳畔轻轻挠着,一直痒到我的心里。
求神拜佛三年,每天求夫君平安,可要是夫君这样乖巧还黏人,我……
失策,失策啊。
7.
第二天我要回门。
姑母不让崔宴和我一起回去,所以我决定早上悄悄走,中午吃过饭就回来。
但临走前崔宴紧紧扒着马车,非要和我一起回去。
姑母拿他没办法,只能叮嘱我照顾好他。
“不能乱吃东西,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看好了,若是他出了事,我可不能饶了你。”
崔宴兴高采烈地上了马车,
一开始规规矩矩地坐着,可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干脆舒舒服服地躺了
下来,还把脑袋轻轻搁在了我的腿上。
“阿苗,咱们出去游玩一番吧。”
“你想去哪儿玩呀?”
崔宴的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地说:“哪儿都行,玩什么也都无所谓,只要能和阿苗待在一起就足
够了。”
“好嘞!等你身体痊愈了,咱们就出去好好玩一玩。”我笑着回应道。
回到家后,爹娘瞧见崔宴陪着我一同回门,脸上瞬间堆满了喜悦的神色。
不只是他们,族长也亲自登门了。可当他看到崔宴如今的模样时,不禁老泪纵横。
家里张罗了酒席,大家用完餐后便各自散去。我娘满心欢喜地打着崔宴,说道:“真跟个神仙似的
啊。”
我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点头,确实,崔宴这模样确实宛如神仙下凡。
“苗苗,你早点生个孩子。”我娘说道。
我万万没想到我娘会突然提及这件事,顿时羞红了脸,偷偷瞥了一眼崔宴。
“你现在不赶紧生,等他病好了,崔家肯定会给他娶个官家小姐,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今晚回去就圆
房,只要你怀上了,她们家就算想赶你走,也得看在孙子的份上。”
我连忙打断我娘的话,说道:“我自有打算,您就别瞎操心了。”
我走到井边去洗碗,崔宴则搬着个小凳子,坐在我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鸡崽子。
“姜苗。”门外,陈东南提着两个南瓜,红着脸出现了。
我看到他,愣了一下,说道:“东南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镇上做工的吗?”
“听……听说你嫁人了?”他把南瓜放在地上,目光已然落在了崔宴身上,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他……他就是?”
我点了点头,说道:“他是崔家大公子,族长的外孙,小时候来过咱们村的,你见过的。”
崔宴原本正专注地看着小鸡,这会儿却只盯着陈东南。
“你……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陈东南说道。
我看了一眼崔宴,确认他安全无虞后,便跟着陈东南走到了院门口。
“你……你为什么突然就嫁人了?”他问我。
我也没法跟他说,我拜佛拜了三年,菩萨显灵才给了我这么好的一门亲事。
我正打算开口说话,忽然崔宴出声问道:“阿苗,他是谁啊?”
我一怔,赶忙给他介绍陈东南。
崔宴显然对陈东南没什么好感,拉着我就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对陈东南说道。
“她是我的!”
陈东南尴尬地站在门口。
我坐回原位继续洗碗,崔宴这次不看小鸡崽子了,而是直直地看着我。
“阿苗,他没我好看。”
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当然喜欢你啦,你这么俊朗,谁跟你比都得黯然失色。”
崔宴在我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说道:“阿苗乖,奖励一个亲亲。”
真是造孽啊,我捂着“咚咚”直跳的心口想着。
8.
我陪着崔宴前往族长家。
族长是本地有名的乡绅,年轻的时候也曾考中举人,后来弃文从商,把家业发展得愈发壮大。
因为有了他的助力,我们姜家村的日子才越过越红火。
我们全村的人都对他心怀感激与敬,我更是如此。要不是他,我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婚事,过上吃
香的喝辣的好日子。
族长叮嘱了我许多事情,又让我带着崔宴在院子里四处走走。
“去年上半年,我每天中午都会来这里做事,对面……”我指着厨房对面的两层小楼说道,“那个贵客
就住在那座楼上。”
崔宴看着那座小楼,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我还给贵客做了槐花饺子,他特别喜欢吃。就是这棵槐花树。”我拍着一棵树说道,“现在没花,等
明年春天我也给你做槐花饺子。”
崔宴抬头看着那棵树,笑着点了点头。
“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抓鱼,冬天你要是不怕冷,咱们还能进山抓兔子,还有逮鸡……”
我一股脑儿地说了一堆我觉得有趣的事儿,可崔宴却一直都没回应我。
我以为他不喜欢听这些,就没再接着说下去。
崔宴忽然说道:“只要是阿苗喜欢的,我都喜欢。”
“真是的,谁说你傻了,聪明人都不会这么会哄人!”
崔宴看我笑了,也跟着我一起笑了起来。
9.
晚上我们早早地就回了崔家。
姑母询问了在姜家村发生的事情后,就让我和崔宴回房休息了。
崔宴洗漱完毕后,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我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
“是饿了还是渴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阿苗,睡觉。”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我还想做点针线活,但看他的表情,如果我不睡,他估计会一直这么等着我。
我索性放下针线,躺在了他身边。
“生孩子。”他忽然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热了,话都说不利索了:“谁告诉你的要生孩子?”
“娘!”
我捂着额头,这事儿我娘还真干得出来。
他说着,竟然又亲了亲我的耳朵,我顿时浑身燥热。
这些事儿他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难道是本能?
不行不行,我不能被蛊惑了,我得稳住,表哥再好也不一定就是我的。
我不能被美色诱惑,昏了头。
“那等等,等你病好了,咱们就生孩子,你快点好起来。”
他歪着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道:“行吧,那我快点好起来,咱们早点生孩子。”
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10.
崔家的几位少爷来找崔宴玩耍。
二少爷崔宇是府中的庶子,比崔宴小半岁,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听说读书也很用功。
今年秋试他也考过了,但在崔宴这个解元的光环下,大家都没怎么太在意他。
三少爷崔容则是崔宴的堂弟,比崔宴小三岁,读书不太在行,看样子是要去做买卖了。
其他几位少爷也都是没出五服的平辈兄弟。
大家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喊着崔宴一起去参加诗会,崔宴却不去。
几个人又留了一会儿,便都离开了。
过了几日,姑母忽然来说起崔宇和张小姐的婚事,说道:“你可知道,你爹把张家的婚事,给崔宇
了。”
我惊讶不已,说道:“二少爷和张小姐吗?”
张小姐为什么会同意啊?
二少爷虽然是崔家少爷,但他是庶出的。
王妈妈曾悄悄地,用很鄙夷的语气说过二少爷,说他是姨娘生的,一直跟大少爷比,但可惜,从来
都是输。
「是张家主动提的婚约。清朗定是用了手段,勾着张小姐了,否则张家怎么会同意,让嫡女嫁庶
子!」
我猛点着头,觉得姑母说得有道理。
就是没有想到,崔宇还挺有本事的,让张小姐抛开身份下嫁给他。
「清逸生病,他们母子铆足了劲,以为这个家将来就是他们的了,想得美!」姑母砰一下放下茶
盅。
没过几日,崔宇和张小姐的婚期定下来了。
张大人还给崔宇引荐了先生,拜了师门。
崔宇一下子代替了崔宴,成为了崔氏族人的希望,一时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姑母气得头发都白了,崔宇的生母柳姨娘每日在家中走路都带着风,大老爷也捧着她,竟还让柳姨
娘管家,架空了姑母。
姑母气得病倒了。
家里的风向也变了,所有人都围着崔宇母子去了,大老爷为了给崔宇抬身份,逼着姑母将崔宇记在
了她的名下。
姑母和大老爷吵架,我怕姑母吃亏,和崔宴一起去劝架。
大老爷抬手就要打姑母,我一见姑母被打,血气上涌,冲上去就抓住了大老爷的手,将他推开了。
崔宴也上去推了一下,护着我。
「大老爷,吵架可以,但不能打人。」我道。
大老爷没料到我和崔宴会动手,反手就要打我,我避开了他,他摔在了地上。
大老爷勃然大怒,让人将我绑起来。
姑母和崔宴将我护在身后,她道:「崔名士你记住,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可能如你的愿。」
大老爷怒道:「你也给我记住,只有崔家好,才有你们这些人的体面。若崔家倒了,你们都得滚回
姜家村种地去。」
姑母冷笑:「你是不是忘了,你能有今天,种地的姜家村帮了你多少。」
「够了,你若再闹,便带着你的傻儿子滚!」
大老爷拂袖而去,姑母跌坐在椅子上。
我赶紧过去扶着姑母,她紧握我的手,抬头问我:「阿苗,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回家。」我道,「有手有脚,饿不死!」
崔宴也点头,「去种地!」
姑母笑了起来,「你们不愧是我姜家的人。」
她起身,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回姜家村!」
11.
我们在姜家村住下来。
入秋后我带着崔宴进山捡栗子、刨地瓜、摘梨子。
一大锅梨子熬成秋梨膏,姑母喝着儿子熬的秋梨膏,沉着多少天的脸,终于开了笑颜。
族长劝着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顾着自己身体,其他的事,顺其自然吧。」
姑母看着晒黑了但更壮实了的崔宴,突然释怀了。
「他从小读书,没有一天痛快玩过,所以,我还没从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开心过。」
我也很高兴。
住在姜家村,家里有先生教我认字的时候,我也把两个妹妹一起喊过来。
开春后,崔宇和张小姐完婚了,那位张大人高升,调回了京城,崔宇也跟着一起去了京城,不但拜
了阁老做门生,甚至还结交了皇亲贵胄。
崔大老爷更得意了,亲自来了姜家村,他和姑母关着门说话,声音渐高,姑母让他滚。
「大周就没有平妻之说,你若想抬柳姨娘,就等我死后,让她做继室。」
「姜氏,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向来如此,你难道第一天认识我?」姑母推开了房门,「只要我在一天,他就要顶着庶子的身
份。一个贱种想什么都要,做你们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姑母让人将崔大老爷赶了出去。
「姑母。」我端茶进书房,姑母气得在哭,看见我胡乱擦了眼泪,「清逸没听到我和他爹吵架
吧?」
我摇了摇头,「姑母,其实闹成这样,和离其实也挺好的。」
「我咽不下去这口气。」姑母冷笑道,「当年她背着我勾我的丈夫,现在还想踩着我儿子往上爬,
门都没有。」
我没再说什么,因为姑母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但我也忧心忡忡,眼皮子一直跳,夜里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面还有人拿刀跟在我们身后追
着,要杀我们。
我被惊醒,坐起来的时候,忽然看到外面火光冲天。
「表哥!」
我将崔宴拉起来,拽着他往起火的地方跑去。
「是、是姑母的房间。」我回头对崔宴道,「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千万别动。」
崔宴盯着火光,一动不动。
我扛起边上的水缸就冲着院子里跑,火光刺眼,烟气厚得让人看不清道。
家里人也都赶了过来,提着水桶来泼水。
有人看到我,喊着我道,「阿苗,里面危险,你别进去。」
崔宴也在外面喊着我的名字,要跟着我一起进去,族长让人拦住了他。
我对他道,「你等我出来,我肯定能救出姑母的。」
12.
我将姑母救了出来。
外面的人接住了姑母,我拍掉身上的火星子,在人群中找崔宴。
他垂手站在人前,浑身脏兮兮的,但气质舒朗,眉眼清雅。
我愣了一下,「表哥!」
崔宴快步朝我走过来,就在这时,陈东南和我爹娘一起赶到,崔宴又停了下来。
「你……」
我的话没说出来,因为我发现,崔宴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我没事。」他和我点了点头,「我先看看我娘去,我们稍后再说。」
他淡淡应了我,朝姑母走过去,姑母也刚醒,婆子正扶着她起来,看到崔宴过来,姑母焦急地问他
可受伤了。
崔宴语调轻缓,有安抚人心的奇妙,「母亲,孩儿无碍。」
「清逸……你的病好了?」
「孩儿不孝,让母亲受累了!」
姑母嚎啕大哭。
我也懵了,站在原地,直到崔宴和姑母离开,我才回过神来。
「苗苗。」我娘指了指崔宴的背影,「姑爷,怎么感觉和昨天不一样了?」
「嗯,因为他的病好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既高兴又失落。
好像,我将崔宴丢了似的。
「你们圆房了没有?」我娘问我。
我摇了摇头。
「你这个死孩子,娘怎么教你的,现在他病好了,你……你就等着被他赶回家吧。」
ẗú₄我娘急得跺脚。
晚上崔宴没回来,我第一次觉得房间很冷清。
以前每夜崔宴都会黏着我,不是抱抱亲亲就是讲故事,以后,估计不会有了。
毕竟,娶我是他神志不清时,姑母的决定,并非他的选择。
我正胡思乱想,远中传来脚步声,王妈妈哽咽着喊了一声,「大少爷。」
「嗯。」崔宴淡淡应了一声,「你也歇着吧,别的事明日再办。」
王妈妈哭着应是。
我紧张地站起来,随即崔宴推门进来,我们的视线碰上,我结结巴巴地喊道。
「表……表哥,你怎么回来了,事、事情办完了?」
崔宴没说话,我怕他误会,赶紧胡扯别的,「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回来,办事要紧。」
「哦。」他点了点头。
我怔住,因为我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委屈。
难道我要邀请他留下来吗?
可……我开不了口啊。
有点尴尬。
13.
第二日一早,崔家那边传来消息,柳姨娘得了急症,人没了。
「走得这么急吗?」我感觉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姑母很高兴,死对头死了,儿子的病又好了,她不管做什么,都是满脸喜色。
中午,大家在一张桌上吃饭,我依旧坐在崔宴手边,夹菜的时候,习惯性给他夹了半碗,等反应过
来,已经迟了。
崔宴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似的菜,沉默,我赶紧道:「我习惯了,你要是吃不完,给我吃也行。」
「吃得完。」崔宴说完,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我暗暗松了口气。
族长问崔宴起火的事查到什么,崔宴道:「是有人在窗外纵火,意图烧死母亲。」
他说这话时,眉眼很冷峻。
姑母冷哼一声,「那她真是得了报应。」
我也立刻想到了柳姨娘。
她是想烧死姑母,自己名正言顺做继室吗?
那柳姨娘的死,岂不是……我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崔宴,他依旧不急不慢地吃着我夹的菜。
「阿苗,你的手怎么了?」姑母看着我的右手,我抬起来看了一眼,「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的,
没事了。」
一个小伤,当时流了血,现在结痂了。
「拿伤药来。」崔宴吩咐小厮取药来,他亲自给我上药。
我一时不太适应,因为在过去的时间里,都是我在照顾崔宴。
第一次被他照顾着。
这感觉,很奇妙。
「谢谢。」我小声道。
「这两天不要碰水。」崔宴将我的手放下来,看向我,目光微微一顿。
对面,族长笑了起来。
「清逸啊,你不用担心你娘,我会多派人手保护她,倒是你,」族长看看我又看看崔宴,「一直睡
书房也不暖和,晚上回房去,修房子的事,有人操办。」
我垂着头没敢看崔宴。
「好。」崔宴道。
我惊讶地看向他。
14.
下午崔宴出门去了,我听家里的婆子说,亲眼看到他去见了一位女子。
两个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很亲昵。
我悄悄问王妈妈那个女子是谁,王妈妈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告诉我了,「应该是赵小姐,她父亲是
大少爷的先生。」
「哦。」我喝着茶,「那表哥和她……」
以崔宴的相貌才情,有人喜欢他,或者他喜欢别人,都很正常。
「以前夫人提过,大老爷没同意,毕竟那时候大少爷也还小,后来不是有了张小姐嘛。听说,张小
姐还为了这事,去过书院找过赵小姐。」
我来了兴致,「然后呢,吵架了吗?」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奴婢觉得,大少爷肯定是不喜欢张小姐的,但喜不喜欢赵小姐,我就不清楚
了。」
王妈妈看着我,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安慰我,「你也别多想,就算大少爷娶了赵小姐,你也是个贵
妾。」
「哦。」
我不想做妾,我宁愿和离回家种地。
大家都不耽误彼此。
我心里不开心,索性下午回了娘家。
我爹娘刚吵了一架,起因是我爹还要再生,我娘说她穷够了,他要是想儿子,就换个人生去。
我爹气得摔了锄头,「找人生就找人生,我告诉你,想给我生儿子的女人多的是。」
我娘气得一边哭一边骂,妹妹们吓得也跟着哭。
我爹晚上没回来,我不放心我娘,晚上住在了家里。
我们母女坐在灯下纳鞋底,我娘骂着骂着又哭了起来,我安慰我娘,悄悄贴给她一两银子,这是我
这个月的例钱。
「我不要你的钱,你现在日子也不比我好过。」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娘又骂了起来,「要是大少爷想休妻,咱们就狮子大开口,没有一百
两,休想让你离开。」
我眼睛一亮,「能给咱们一百两吗?」
那么多银子,我想都不敢想。
「有没有出息,一百两对于咱们来说一辈子不到,可对于他们来说,也就一个月的花用罢了。」
我娘道。
「那……那要二百两。」我攥着拳头,「狠狠心,咱们就发了。」
「你说得轻快,大少爷这么好看的人,你就没有喜欢?」
「我有自知之明。」这么长时间,我都是很克制的,「娘,你明天就去找姑母说和离的事吧?」
我等不及了,崔宴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不想让他觉得我赖着他。
我娘正要说话,忽然院子里传来小妹的声音,「三姐夫,你来了咋不进屋?」
我一怔,丢下针线跑了出去,就看到崔宴正站在我家院子里。
「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刚才说的话,他听到多少?
15.
「他们说你在娘家,我来接你。」
灯影下,崔宴眉眼更清隽了,穿着长衫,高高瘦瘦的,像一株挺拔的海棠树。
「哦,我……我爹不在家,我、我今晚打算住家里。」
崔宴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他出了院子,我看他走远,正打算关院子门,陈东南来了。
「姜苗。」
「东南哥,你咋来了?」
「要不要现在进山?我下了笼子,还挖了几个坑,现在肯定抓到好东西了?」
我顿时来了兴致。
上次猎了鸡,炖了汤给崔宴,他很喜欢喝,而且姑母也喜欢。
但我和陈东南出门时,却看到小巷的另一头,站着一个人,他逆着光,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笼着
春日的寒。
我惊讶了一下,是崔宴吗?
但好像不是,因为他转身走了,消失在黑暗中。
不会是崔宴,他没理由站在这里。
第二天我回族长家时,姑母他们正在说事。
看到我,姑母道:「阿苗回来的正好,清逸准备赴京考学了,你收拾收拾随他一起去。」
「我去吗?」我小心看了一眼崔宴,他皱着眉头,显然不愿意我去。
「路上太辛苦了,而且我们人多,她跟着平白受累。」崔宴又对我解释,「我年中就回来了。」
他在和我解释吗?
「好。」我道,「那我帮你收拾行李。」
现在离春闱就两个月了,可苍溪到京城,路上就要一个月。
时间确实很赶。
我回房给崔宴收拾东西,他跟着我进来,我指着一床的衣服给他说,「春装和夏衣也给你带了两
件。听说考学的时候特别冷,我还给你放了棉护膝。」
「好。」
我林林总总说了一堆,崔宴一直沉默听着。
我把箱笼盖上,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崔宴突然递给我一个信封,「这个给你花用。」
我不解,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有五百两的银票。
「这么多?」我不敢置信,昨晚想着狮子大开口要二百两,今天他竟然给了我五百两。
崔宴是听到我和我娘的话了吧。
他真大方啊。
「那你要休了我,还是和我和离?」我问他。
崔宴表情一怔,「你有另外想嫁的人吗?」
「没有。」我摆着手。
他松了口气,「那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现在说这些,会影响我考学。」
「行,当然行。你放心去,家里有我,我会帮你照顾姑母的。」
他点头。
「那我去厨房给你准备干粮。」
我要出门,崔宴忽然喊住我,「姜苗。」
「怎么?」
「等我回来,还给我包槐花饺子吗?」
我笑了起来,「包啊,你是我表哥,只要有槐花,饺子管够。」
崔宴没说话。
16.
崔宴走得很着急。
他一走,家里冷清起来,我每天依旧进山打猎,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好在我手里有钱了,腰杆子都挺起来了,和我爹吵架的时候,我桌子拍得比他响。
我爹再不敢逼着我娘继续生了。
四月,春暖花开,天气也暖和起来,姑母心里惦记着崔宴,也没心思和崔大老爷吵架。
「姑母,哪天放榜啊?」
「放榜应该是三月底,殿试就这几天了。」族长道。
又是等啊等啊,我腌的鸡和腊肉都快吃完了,槐花都开了满树了。
也不知道崔宴能不能吃到今年的槐花饺子。
四月的最后一天,我和陈东南进山挖菜,我挑着个大框子出山时,就看到马路上鞭炮声震天,烟
都笼了半边天。
「谁家办喜事吗?」
「没听说村里有人嫁娶啊。」我挑着担子往前,想看看热闹,等到了跟前,竟看到领头那位骑着马
的年轻人,
一时愣住。
我愣愣看着,崔宴的目光忽然投过来,看到我他笑了起来。
「阿苗,阿苗!」
不知道是谁喊我,「大少爷考中状元了,你现在是状元媳妇了。」
崔宴中状元了?我高兴地冲着崔宴手。
他太厉害了。
真的中状元了。
17.
崔宴考中了状元,姜家村张灯结彩,鞭炮放了一整天。
不但县令,就连新上任的知府都来了。
我跟着忙得团团转。
一直忙了两天,崔宴收到的帖子依旧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对外说病了,才得了些空闲。
崔大老爷上了门,被姑母打了出去,但他不在乎,崔氏祠堂门口依旧热闹得很,他对所有人说,他
的长子崔宴考了状元。
还定了状元牌楼,县令将崔家门口的那条街改名叫状元街。
崔大老爷也不提与姑母和离的事了,还上门接姑母和崔宴回家,姑母当然不同意。
「二少爷考中了吗?」吃饭的时候,我问崔宴,崔宴摇了摇头,「没有。」
我们都不解,他又补充了一句,语调无波无澜,「他也得了痴傻病,什么都不记得了。」
姑母和族长对视,两人表情都是茫然。
我没深思,只高兴道:「活该,报应!祝他傻一辈子。」
姑母和崔宴都笑了起来。
吃过晚饭,我打算去找崔宴,可又听到赵小姐和赵先生来了。
他们在前院的花厅里说话。
我悄悄去看了赵小姐,长得很漂亮,一看就很有学问。
她和崔宴肩并肩说着话,十分亲昵。
我心里有点不痛快,意兴阑珊地回了房。
「我吃什么醋,都要和离了,简直不知所谓!」我道。
我将他走前给我的五百两拿出来,还写了一封和离书,想摆在桌子上,又觉得太明显,来来去去折
腾,忽然崔宴在门外喊我,我又心虚地将东西都收起来。
崔宴进门,打了一眼房间,「和我走前没有变化。」
我点着头,「是啊,你走后我没怎么住过。」
我白天在这里,晚上都回家住。
崔宴表情一怔,在桌边坐下来,看向我。
「半个月后我要启程去京城侯职,十之八九会外放历练,具体去哪里还不清楚。」
「半个月就走啊,那你这半个月打算做什么?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吗?」
崔宴不解地看着我。
「我的意思,下次你再回乡就难了……就……一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是不是现在处理掉?」
我是指崔家的事。
但崔宴好像想得更多,他闷闷地道,「你不是说要给我包饺子吗?」
「对对,我明天就给你包饺子?」
「好。」崔宴勾了勾嘴角,又问我,「家里好多腊肉,你和陈东南进山打的?」
我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不出去做工吗?也没成亲?」
「我给他和翠娟姐姐做媒了,郎有情妹有意,成了!」
翠娟是姑母身边的丫鬟。
崔宴心情似乎很好,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手指叩着桌面,发出的轻快的声音。
「时间不早了,要不然早点休息?」
他一怔,点了点头,「好。」
他说着,一边脱外套一边往里间走,「我先去洗漱。」
我喊了他两声,他都好像没听到,转身就关了门。
他晚上要和我住一个房间吗?
我想了又想,正打算悄悄离开,里间传出砰的一声响,崔宴喊道。
「阿苗!」
「怎么了?」我冲了进去,「摔着了吗?」
我进去,崔宴在浴桶里,没穿衣裳,上半身一览无余,但人是好好的,只有盆在地上打转。
我松了口气,又红了脸,「你没事……我、我出去了。」
「阿苗。」崔宴喊我,我停下来但不敢看他,就听他道,「我胳膊疼,你能不能帮我揉揉?」
我蹲在浴桶边帮崔宴揉胳膊。
「后背好痒。」崔宴看着我,热气蕴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半年了,也没有人帮我擦背。」
他好委屈。
「那我给你擦擦?」
「谢谢。」他将帕子递给我,自然而然地趴在浴桶上。
我脸热得不得了,只能闭着眼睛擦,而且还纳闷,不知道崔宴想干什么。
他不休妻和离吗?
想不通我就不想了,盯着他身体看,以后可能看不到了。
多看几眼也挺好。
「胳膊疼。」崔宴又道。
「我知道,你刚才说了。」我卖力地给他擦背,「是写字写多了吗?」
崔宴委屈地看着我,「不是,我摔的,骨折了。」
我不敢置信,「什么时候摔的?」
「去京城的路上,马车打滑翻了,我摔出来了,幸好是左手。」他把胳膊递给我,「现在还疼。」
我顺手托着他的胳膊,他歪着头看着我,指了指我的鼻子。
「怎么了?」我吞了吞口水看着他。
「你流鼻血了。」他道。
我掉头要跑,崔宴将我拉住,「阿苗!」
我胡乱擦了鼻血,崔宴闷闷地笑了起来,我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知道我会流鼻血,等着看我
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