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高中状元,临行前,却向我递来放妻书:景柔就剩三年时光了

发布时间:2025-07-26 01:11  浏览量:1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李明渊高中状元,上京赴任。

临行前,却向我递来放妻书。

他跟我解释:

「景柔没了父母已是可怜,如今身患重病,大夫说最多还能活三年。」

「她的遗愿是做官家夫人。」

「瑶儿,我知你心善,待三年后,我再回来娶你。」

我没有反驳,默默收好放妻书。

更没有等三年。

而是拿着他留下的银子,去找媒婆,让她帮我寻一份好亲事。

1

拿着珍珠簪去当铺换银子。

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笑着打趣我:

「不愧是要做状元夫人,这就看不上了,没记错的话,是去年李公子送你的生辰礼吧。」

他说的李公子是我的丈夫李明渊。

七岁作诗。

十二岁考上秀才。

弱冠之年,高中状元。

是镇上乃至整个青山县,远近闻名的才子。

五日前,上任文书刚刚送到他手上,不日便要前去京城赴任。

我掂量着手里的银子,仔细放进袖中。

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回:

「是啊,看不上了。」

不过,不是我看不上,是他看不上我。

每日挑粮食,五大三粗的腰,远不如来投奔他的远房表妹梁景柔那般纤细。

在玉米地里,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也没有她那样白皙。

就连身子骨太硬朗。

和她相比,都成了缺点。

犹记得,上任文书刚下来时。

梁景柔看见翰林院编修几个字,激动到一口鲜血吐出来,晕倒在李明渊怀里。

李明渊心疼地抱着她,深深剐我一眼。

「你要有景柔一半对我上心都好。」

我僵在原地。

成亲至今,整整四年。

我白日挑粮种地,夜里守着油灯做绣活,供他读书、吃穿,没舍得他辛苦半分。

到头来,还不如旁人吐口血上心。

那日李明渊在床前守了她整夜。

第二天,递到我面前的,是一封放妻书。

他跟我解释:

「她的遗愿是做官家夫人。」

「瑶儿,我知你心善,待三年后,我再回来娶你,好吗?」

放妻书都写了。

他容我回答好与不好吗?

正要开口。

梁景柔拖着一副病体,从里屋出来,猝不及防跪在我面前。

「嫂嫂,我求求你,我只要表哥三年,你就成全我吧,哪怕是下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我撇过脸:「随你们。」

「明瑶!」李明渊忽然将放妻书重重摔在我脚下:「景柔都这样求你了,你还要怎样?」

其实昨夜我根本没睡着。

里屋传来的呻吟以及床板晃动的响声,听得清清楚楚。

指尖嵌入手心,硬生生压住眼底的酸涩。

都是快要病死的人,还有力气折腾。

我不信李明渊不知道。

2

换好银两回家。

一直到晚膳,他们竟然回来了,还没走。

梁景柔怀里捧着不少首饰。

李明渊跟在后面,抱着狐裘,还有厚鞋靴。

看到我,梁景柔眨了眨眼:

「姐姐在吃饭呀。」

见我没应。

又娇羞地垂下眸。

「表哥担心我夜里赶路,身子受不了,所以打算明日一早再走。」

「对了,表哥还给我买了好多东西,首饰衣裳,表哥说,到了京城穿太寒酸会遭人笑话。」

「哎呀,瞧我的记性,表哥拿了那么多赏银,光顾着自己,忘了给姐姐也买点了。」

「要不这个给你吧。」

说完,她从首饰里掏出一支最不值钱的木簪,递到我面前。

当铺不收木制品,我没要,继续吃饭。

木簪落空。

梁景柔瞬间红了眼:「姐姐是不是还在生气?」

话音刚落,差点没站稳。

「景柔,」李明渊箭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接在怀里,满脸失望地看着我:「明瑶,景柔处处想着你,你对她是什么态度?」

「这般善妒,日后我又如何敢再娶你,还不赶紧道歉。」

我未作迟疑,嗓音微动:

「我从没想过,还要再嫁你。」

「什么意思?」

李明渊眉头下意识拧起来,盯着我的眼睛:「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别忘了,娘娘庙前你发过誓要和我白头……」

话未说尽。

梁景柔慌忙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表哥,我头好疼……」」

适才唤回他的目光。

「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

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头,只是顿住脚步,冷冷丢下一句:

「休想用激将法让我带你去京城,明瑶,这三年你最好乖乖在青山县呆着。」

3

原本准备辰时出发。

可梁景柔说想早些去京城,卯时便走了。

不止是他们。

随行的,还有两位李明渊的同窗。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二人从前没少拍他马屁。

现下也不例外。

「李兄,不对,瞧我这嘴,该叫李大人。」

「您这招,当真是高明,既得美人,又叫旧人对您恋恋不忘,不愧是我们男人中的典范。」

「不过,明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

「不会。」

李明渊几乎是脱口而出。

马上,另一人接话:

「杨兄很多事你不知。」

「明瑶是孤女,当年若不是咱们李大人娶她,在县里还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所以啊,知道了又如何,别说是让等三年,就是五年、十年,她也得乖乖地等。」

「李大人,我说得对吗?」

李明渊扬眉一笑。

他说得没错。

明瑶离不开他。

当年她孤身一人住在镇子上,夜遇劫匪,若不是他相救,早就失去清白。

也是因没有父母教养的原因。

明瑶的性子在他看来太过于野蛮。

如今要进京做官,若为正房,怕遭人笑话。

可梁景柔不同,表舅家里出事前是做生意的,有富余的银子请先生教她琴棋书画,为人温婉娇柔,便是在床上也恰似一汪春水惹人怜……

所以才出此下策,骗她梁景柔患病活不过三年,收下放妻书。

这三年就当是磨磨明瑶的性子。

等时间一到,再接她进府做贵妾。

吃穿用度不短缺她就是了。

——

马车行至金陵。

梁景柔要赏夕阳。

可连日阴雨,李明渊就耐着性子陪她住上几日。

恰在停留的第六日,驿站来信。

是李明渊特意嘱咐,帮忙看着明瑶的邻居。

「是姐姐吗?」

梁景柔挽上他胳膊凑过去。

「表哥?」

喊第二声,他方才听见。

「嗯。」

「姐姐怎么了?」

「她搬家了。」

「搬家?」

梁景柔眉目一转,噗嗤笑出声来。

「表哥,姐姐莫不是跟着话本子学,想让你情急之下将她捉回来。」

「而且日子也算得好,若不是你陪我在金陵耽搁,现下已经到京城处理完任职,刚好有时间去找她。」

「姐姐的心思,可真沉……」

李明渊原本轻蹙的眉瞬间舒展开来。

提笔回信,斥她拈酸吃醋。

若再学不好性子,便是五年都不会接她到京城。

4

世道对女子不公。

更何况,李明渊还给了我一封放妻书。

他们走后,闲言碎语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连拿着地契去换银子。

掌柜的都不似从前和善:

「十两不能再多了,去去去,晦气!」

收拾好所有行囊。

身份文牒,放妻书。

连夜离开青山县。

女子孤身一人,未有门户,连住店都难。

所以我远赴外县。

先去寻了媒人。

有名的红娘,要的银子可不少。

我心一狠,拨出五两。

「但寻一门好亲事,不求家财,不求身份,只愿老实可靠。」

媒人上下打量我。

「年芳二十,姑娘可是有疾?或遭……」

「不是休弃!」

「前夫高中状元,重觅佳人,写下放妻书。」

「我......无错。」

没曾想,媒人拉过我的手,握在掌心:

「我还以为怎的啦,原来是负心汉抛弃糟糠妻。」

「你我皆为女子,不必在我面前妄自菲薄。」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

心底骤然崩塌。

泣不成声。

媒人连忙将我搂进怀里:

「莫哭莫哭,我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绝对要比你那忘恩负义的前夫好。」

钱财学识,不奢求。

只想寻一人安稳过日子。

媒人还真的仔细翻阅起户籍来。

「城南李公子,城北张秀才……」

「诶诶诶,姑娘,你看这位怎么样?」

「去年到我们镇上的,从前在军中是百夫长,后来伤了腿,就请辞了,父母也在战乱中离世,朝廷拨了不少赏银,在我看来,也算是顶好的,至少吃穿不愁,可不少人家看不上,担心无父无母没人帮衬。」

「你要是愿意,待会儿我就带你去见见?」

有父有母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当年和李明渊成亲时,他的母亲还健在。

后来害了病,日日卧床,吃喝拉撒皆是我一手照顾。

就连病逝。

整个丧仪,也只我一人。

「好。」

我没有拒绝。

5

媒人说的公子姓沈,单名一个谦字。

去见时,他刚从码头搬完货回来。

媒人可劲儿地夸:

「虽说伤了腿,还有朝廷给的赏银,可他啊,也没闲过,该做活还是做活,可靠。」

说完又走到沈谦身旁,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只见沈谦红着耳朵,支吾着说:

「不知明姑娘要多少聘礼?」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媒人推了推我:「问你呢?」

「哦,能有一屋容身,安稳过日子就好,不求聘礼。」

当初和李明渊成亲时,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会儿他还夸我不似旁人世俗。

可沈谦不赞同。

「你我已无父母之命,聘礼不能少。」

我没再坚持,要了八两银子。

三两是我来的路费,五两是说媒钱。

以后若是日子再过不好。

八两银子也够我离开。

喜宴仓促。

能有一顶喜轿已经满足了。

没曾想媒人还拿来一身嫁衣,笑呵呵道:

「沈公子添了钱的,快穿上。」

描眉敷粉。

「姑娘生得这般好看,你从前的夫君,真是瞎了眼。」

说着,媒人帮我盖上盖头。

扯着嗓子向门外喊了声:

「新娘子出嫁咯!」

清风徐徐,吹来树梢喜鹊欢唱。

我悄悄掀开盖头,望着喜轿外朝阳破晓。

愿这以后的日子啊,平安顺遂。

6

喜轿缓缓抬进巷子。

沈谦在门口等我。

共执牵红,三拜天地。

待到喜秤掀开盖头,崭新的被褥,满屋的喜字。

还有红烛旁,一摞摞桂圆红枣。

沈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实在仓促,连夜请镇上的老人帮忙布置的,姑娘可还满意?」

和李明渊成亲那会儿。

连身嫁衣都没有。

就拉着我到娘娘庙前,拜了三拜,还笑说省下来的银子,够他请同僚吃一顿好酒。

我抬眼看着沈谦。

话未出口,眼底蓦然酸涩。

他一时慌了:

「姑娘怎么哭了?」

「可是觉得不满意?」

我赶紧擦干净眼泪,笑着点头:

「满意的,谢谢。」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

饮完合卺酒。

沈谦又去衣柜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头是房契地契和一叠银票。

他也没有拐弯抹角,敞开了说:

「秦婆都告诉我了。」

「你从前在青山县,曾和一男子成婚,供他考上状元,最后换来一封放妻书。」

我不觉攥紧衣襟。

女子幸能惺惺相惜,可男子却不同,他们生来就仿佛高人一等。

他现在说这些,莫非是想以此相挟,提出过分的要求,那我……

「你若介意,我可将那八两聘礼还给你,不住这屋也行,只要能够安生,让我有户籍找正经活做,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沈谦一怔,忙将盒子推到我面前:

「姑娘误会了,我没有介意。」

「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他不一样,娘亲在时便教导我,做人要实诚,为人夫更是要踏实,不过口说无凭,既然你我已成亲,这些便交由你保管。」

除开房契地契。

厚厚一叠银票少说也有百两。

他也不怕我半夜拿着钱财跑了。

不过我瞥见门旁放着的红缨枪,还有沈谦壮实的胳膊。

虽说跛足,但若真携财逃跑,我也打不过他吧。

「可是在想,如何分配这些银两?」

沈谦忽然开口拉回我的思绪。

我慌忙敛了敛眸,顺着他的话问:

「郎君可有要添置的东西?」

沈谦脸一红:「我不缺,娘……娘子尽管买首饰衣裳。」

红烛摇曳。

晃得心头微微热。

7

翌日天还没亮,沈谦就醒了。

我先他一步从床上坐起。

沈谦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是要去码头做活,才早起。集市还没出摊,娘子可再多睡会儿。」

我下意识开口:「忘了做早膳。」

从前和李明渊在一起,我需得早他一个时辰起床。

备好衣裳、热水还有早膳,若是遇到那日要和同窗吃酒,还需木槿叶洗发,檀香熏衣。

少一步都免不了奚落:「字不识就算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自个儿蒸玉米馍馍和馒头吃就行,饿不着,你赶紧躺下。」

「睡觉多舒服啊,不怕娘子笑话,我不做活的时候,常常巳时才起。」

我望着面前的沈谦,如梦初醒,枕边人早就不是李明渊了。

——

我没有给自己买首饰和衣裳。

沈谦是好。

可现在好,保不准以后也好。

他给我保管的银两,我没动半分。

拿上户籍去镇上找活,才是要紧事儿。

翠香楼的伙计,月俸三十文,还可包午膳。

签好契,到了傍晚沈谦回来,我也没瞒着他。

若是不同意我出去抛头露面,就从月俸中分十文钱给他。

没想,他盯着契书仔仔细细地看,忽而蹙眉:

「娘子,这处不妥。」

「寻常的陶碗最多值两文钱,上面却说摔坏要赔五文,就连客人摔坏的,也要算在伙计头上。」

「当真?」

我急忙拿回来看,上面的的确确写着五文二字,这要是坏六七个碗,那月俸不得都赔进去,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都怪我太笨,识字又不多,这……我……」

「怪自己干嘛。」

话被沈谦打断,他拉过我的手:「是掌柜的不厚道,别怕,明儿我随你去讨回公道。」

斜阳从窗外洒进来,照得我身上暖暖的,也不是阳光,是他握着我的手掌,原来这就是有人撑腰啊。

我忽然想到和李明渊成亲后,有次我接了绣楼的活。

熬了几夜绣好的画,可绣楼的老板非说我弄坏他们的针,退回去的线也不够,挑挑拣拣,原本说好的二十文钱,到手只有十文。

李明渊知道了,别说是讨公道,拿着十文钱一路上数落我:

「自己不上心,还怪别人坑你,我看你啊就在家里种点地算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我望着沈谦笑了笑:「在想郎君如何随我去讨公道?」

「莫不是要提着那红缨枪去?」

「也不是不行,不过就怕吓着娘子。」

话刚说完,沈谦忽然从袖中摸出一只玉镯:「回来时路过集市看到,觉得衬你。」

「明瑶,其实你不必拘着。」

「你我既已成亲,咱们就好好过日子。」

「人啊,不能老困在过去,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后来我才知道,刚下战场时,沈谦亦不敢看那把红缨枪。

......

冬去春来,满城新芽露枝头。

遥隔京城千里,我没曾想还能听到李明渊的消息。

8

城南王家的小公子,今年刚满十三就考上秀才。

王家人高兴,连摆三天流水席。

席间有人聊到:

「诶,我记得隔壁青山县也有过文曲星下凡,好像十二岁考上秀才,去年高中状元,现在在京城做官呢,王公子日后高中,上京了可莫要忘了我们。」

「我知你说的是谁。」

「年前路过青山县,我还听人提起,好像叫李明渊,听说他的原配夫人犯了七出,无后善妒,不过李大人心善,没辱她名声休妻,只给了放妻书,还念着旧情愿她能好好思过,日后接去京城。」

「也太不懂事了,要是我,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可不是嘛,那女子都没脸在青山县待下去,早连夜跑啦,李大人还派人找呢。」

......

李明渊在找我?

一时走神,拉酒的车差点倒了。

「娘子小心。」

沈谦手疾眼快地扶住酒罐子。

我见他做活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你怎么来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包米糕,接过我手中的活:

「今日下工早,听翠香楼的管事说,你到王家送酒,就过来看看。」

「米糕还热着,去旁边歇着吃,我来搬。」

我咬了一口,甜进心坎儿里。

不想那么多了。

李明渊这人向来爱做面子,所谓找我,无非就是表面功夫,说白了怕遭人闲话,抛弃糟糠之妻。

9

京城。

「一年了,她可学乖些?」

李明渊晃着手里的茶,问刚从青山县回来的侍从。

上任一年,他方才知晓,做官远比想的难得多。

分配的官舍是一进一出的小院儿。

梁景柔看不上,他自个儿也觉得配不上状元的身份。

花光赏银买了三进两出的大院子,再配上十余位家仆。

单单家里的开销,每月俸银都够呛。

上个月,礼部尚书五十大寿。

好不容易分出八十两银子,打算买件像样的瓷器做贺礼。

谁知,翠宝阁新出了款胭脂,梁景柔背着他便将银子花了。

知晓后,不过是说了她一句不懂事。

就哭着闹着说不爱她了。

每到这时,他就无比想念明瑶。

她向来节俭惯了。

省吃俭用,什么好的都紧着自己。

若是她在,肯定不会乱花银子。

每日的燕窝可省,那些个花花绿绿的裙子、乱七八糟的首饰都不用买,就连伺候的仆人也可省四个。

从前说的三年五年不过是唬唬她罢了。

想来这一年,她应该也乖顺了不少。

现在派人将她接来京城,她肯定高兴得很。

思及此。

他又看了眼侍从:

「问你话呢,明瑶知道我现在就要接她来京,是不是高兴得很?」

侍从低着头欲言又止:

「大人,明姑娘……明姑娘她……」

李明渊大手一挥,打断道:

「没关系,确实也委屈了她一年,若想买几身好衣裳,我也允了。」

「西苑的屋里,再给她添置几样新家具,还有灯,多放几盏,免得她总嫌绣花看不清。」

「对了,你刚才说明瑶她怎么了?」

侍从深深吐了口气:

「回大人,明姑娘她早就离开青山县,嫁人啦!」

杯盏瞬间从他手中滑落。

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嫁人?!

不可能。

李明渊心一紧。

娘娘庙前,他们发过誓的,要白头偕老,要举案齐眉,生生世世不分离。

明瑶不可能违背誓言。

定是为了早些来京,故意放出来的幌子。

当年她要搬家,不也是这个用意吗?

不对......

自己明明托了人在青山县盯着她,怎么会没有消息呢?

李明渊揪起侍从的衣领,双眼猩红:

「这一年,青山县可有来信?」

「回……回大人,一直是交由夫人保管。」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愤怒、懊恼……心脏阵阵刺痛。

「她在哪儿?」

10

我从没想过,李明渊会真的来找我。

那日我轮休在家。

疾风骤雨。

沈谦托邻居给我带话,码头货物堆积,要晚些归家,不用等他吃晚膳。

然申时刚过,我听见外头有敲门声。

帕子擦了手,赶紧去开门:

「说好不回来吃饭,我可没多做,饿了自己去热玉米馍馍吃……」

「明瑶......」

雨比先前小了些。

细细密密隔在我眼前。

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关门。

「瑶儿!」

却不料面前的人手疾眼快地按住门框:

「瑶儿,我是明渊啊。」

我知道是他,若是其他人,我也不至于关门那么快。

见我没搭话,李明渊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为何要躲我?」

「他们说你再嫁了,瑶儿,告诉我不是真的,对不对?」

扣住门框的手一再用力。

拗不过他。

我低眉轻轻笑了笑:

「真与否李大人看不出来吗?郎君他待我很好。」

李明渊如遭雷击,面色一寸寸变白,眼尾却染猩红:

「你竟然叫他郎君。」

「明瑶,你竟然叫他郎君!」

「你我十六岁相识,成亲四年,指天起誓,要白头偕老,绝不分离!」

「不过是要你等我几年,为何就要负我,凭何就要负我……」

他忽然挥拳砸在门框上。

我下意识去抓沈谦放在门旁给我防身的锄头。

还没打下去,头顶先传来连连尖叫。

「啊!」

「疼疼疼疼……」

随后一声骨节错裂的闷响。

「娘子,你没事吧?」

是沈谦。

我扔下手中的锄头,扑进他怀里:

「郎君可算是回来了,家里来了贼人,你赶紧将他打出去。」

李明渊疼得龇牙咧嘴。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我,满眼不可置信:

「明瑶,你说我是贼人,还要他打我?」

「可是从前,我半点受伤你都舍不得。」

......

「聒噪。」

话音刚落。

沈谦又是一脚踹进李明渊胸口。

多少带着些仇恨。

直接将人踹得没了声息。

我走过去踢了踢:

「不会是死了吧?」

「心疼?」沈谦问。

我摇摇头:「当然不是,不过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若是死了,怕是不好交代。」

「放心。」沈谦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有分寸,闹不出人命。」

11

李明渊从京城来,肯定不会是孤身一人。

沈谦将他拖到不远处的树梢下躺着。

没过多久便被随行的人带走了。

翌日。

沈谦向码头的管事告了假。

我也没去酒楼。

毕竟不知道李明渊还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可奇怪的是,他今日没来。

一直到第三天。

我以为他走了。

开门,却见他站在外面。

没有敲门,也不敢靠得太近。

他看见我身后无人,才开口问道:

「明瑶,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冷笑:「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他是沈谦,是我的郎君,还能是谁?」

李明渊却噗嗤笑出了声:

「你可知,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千勇军将领裴霄的部下,三年前北凉一战,千勇军临阵脱逃,致我朝战败,裴家满门抄斩,没曾想,还有余孽藏在这里。」

「明瑶,你说我若是把沈谦告到朝廷会如何?」

我从未问过沈谦的过去。

可我曾在无数个深夜看到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红缨枪。

我不信他会临阵脱逃。

李明渊似是看穿我的心思:

「明瑶,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会助你和离,我也不嫌弃你嫁过他,我依旧可以与你守着誓约,好不好?」

「不好。」

几乎是脱口而出。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即便沈谦有错,我也愿意和他共同面对。」

李明渊气得发抖。

「好好好,好得很!」

没再多言,他愤怒离去。

12

李明渊走了。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沈谦就在屋里。

没有否认。

只见他提笔在纸上写字。

密密麻麻好多字,其他我不认识,可我识得放妻二字。

想也没想抓起来就扔进火盆里。

「我讨厌这两个字,更讨厌你写。」

「你凭什么问都不问我,就擅自做决定。」

沈谦手里还握着笔。

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桌上,晕开一大片。

「对不起。」

我吸了吸鼻子。

走过去将他手里的笔,还有桌上没写的纸,通通收起来。

挨着他坐下,指着那把红缨枪:

「我才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想听你讲讲千勇军的故事。」

油灯未熄。

沈谦第一次向我剖开那把红缨枪。

六岁习武,十二岁打擂台,天资聪颖,被裴霄收入麾下,十四岁提枪上阵。

他说千勇军从未打过败仗。

直到三年前,北凉来犯。

再次上战场,三皇子自请随军。

行军途中,三皇子自负冒进,不听裴将军劝阻,深夜携五千精兵,偷袭北凉。

却不料中计,被困山谷。

裴将军不得已领兵前去营救。

他驻守后方,在营中等了五天五夜。

回来的却只有三皇子。

沈谦不信裴将军会死。

趁三皇子不注意,偷跑出营。

一路寻至山谷。

尸横遍野,熊熊烈火,却只有千勇军,没有北凉军。

他疯似地去找裴将军。

手被烈火灼烧,腿被落石砸断。

好不容易找到,裴将军只剩一口气。

抓着沈谦,让他不要回去。

中计是真,可不是北凉军的计,而是三皇子的。

沈谦说,裴将军不要他去报仇。

功高盖主,百姓拥护,就算三皇子不动手,裴家也免不了血雨腥风。

留在营中的千勇军,三皇子亦不会让他们活。

可沈谦不姓裴,既然逃出来了,就没必要搭上性命。

临终前逼他起誓,好好活下去。

......

说到最后,沈谦竟向我道了声谢谢。

「瑶儿,我从未改名,也没藏起千勇军的红缨枪,我就想着若是有天被人发现。」

「是敌人也好,他要把我送上黄泉;是裴家的后人也好,我亦追随他为将军正名,总好过苟活着。」

握过沈谦的手,望着他赤诚的双眼问道:

「裴家有人活着对吗?」

沈谦低眸默认。

「我陪你去京城,生也好,死也罢。」

13

马车摇摇晃晃。

多年前李明渊高中状元。

我曾幻想过同他一起上京城,去吃好的,穿好的,不再像青山县那么累。

而今身旁换了一人。

未知生死,却难得安心。

——

李明渊先我们一步回京。

当年千勇军临阵脱逃是三皇子揭发的。

如今三皇子在朝廷幕僚众多,颇有入主东宫之势。

若是由他亲自把沈谦的消息告诉三皇子,表明立场,说不定来年就能升官。

可他现在官职太低,别说是告密,就连见都不一定能见到三皇子。

正值苦恼之际。

梁景柔款款而来。

「夫君,听说你想见到三皇子?」

李明渊正恼着,无意理她。

梁景柔也不生气,拨弄着发簪:

「那你可得好好奖励我。」

「什么意思?」

只见她摸出一封帖子:「知道这是谁给的吗?」

「谁?」李明渊揉着眉头,越发不耐。

「杨夫人。」

「什么!」

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三皇子侧妃,你认识她?」

「嗯,」梁景柔一脸得意,「要不是我常去翠宝阁,又如何能认识杨夫人,又怎么能得到春日宴的帖子呢。」

「不过帖子上说了,要我只身去,夫君?」

李明渊沉默些许。

杨夫人虽说是侧妃,可正妃未立,她在府中独受恩宠,京城百姓有目共睹。

他去不了也无碍。

沈谦的消息告诉她也是一样的。

告发书,他要梁景柔务必亲自交到杨夫人手中。

梁景柔也不傻。

「夫君,你找明瑶了吧。」

「若要我帮你,需得答应我,日后她进府,永远只能做最低的贱妾。」

「好,我答应你。」

名利面前,谁都不重要。

14

沈谦被抓了。

刚入京城,一行黑衣人将其掳走。

我没去找李明渊,他倒是先寻上门来了。

客栈外。

他拦住我的去路。

既欣喜又得意。

「瑶儿,你故意住在离我府邸这么近的客栈,不就是想要我来找你吗?」

「不过没关系,我说过,不介意你再嫁过人,但你也知道,景柔现在还是我妻,你要进府,只能做妾。」

「吃穿用度,我亦不会短了你。」

李明渊自顾自地说了很多。

我只觉得恶心。

定客栈时,我也不知道他的府邸在哪儿,单单只是因为此处可以遥望三皇子府。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要走。

李明渊霎时变了脸色,朝我呵斥道:

「你走是什么意思,还要跟我拿乔到什么时候?你要是再这样不懂事,信不信连妾都没得做!」

话未说尽。

梁景柔摇着扇子也来了。

京城的风水将她养得很好。

比在青山县足足胖了一大圈。

她故意晃着鬓间的发簪,还有手腕上的镯子,翠扇轻掩鼻尖:

「听说姐姐赌气,再嫁非人,眼下人被抓了,又来投奔夫君,夫君也是心善,不弃姐姐,怎的还要我们亲自来请?」

「算了,我怎么说也是正妻,纳妾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夫君呢。」

说着,她整个人都靠进李明渊怀里。

一副向我耀武扬威的模样。

李明渊也默认她的话,沉声道:

「看看,景柔多懂事,日后你进府要好生向她敬茶。」

我无奈地摇摇头,像看傻子一样地望着他们:

「为什么要敬茶?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们要做妾室的?」

然而换来李明渊一声冷笑。

他甚是笃定:

「我朝女子不能自立门户,沈谦已经被抓了,说不定现在都被折磨得尸骨无存,你除了依附我,还能依附谁?不然你留在京城做什么?」

急来差点被他带偏了,我留在这里的目的不能让他知道。

他若当真是想,我只能依附于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再解释。

我躲开他们往客栈走。

李明渊还想追上来,却被梁景柔拦住。

只有气得在后面喊:

「明瑶,耍性子也要有个度,我最后再给你五天!」

15

夜里,沈谦派人给我送来信。

当日捉他的黑衣人是裴家后人。

裴家灭门时,裴四小姐贪玩儿,和家里的丫鬟偷换身份,悄悄跑出去看灯会,躲过一劫。

而今她改名换姓,潜伏在三皇子身边,筹谋多年,就等着七日后十年一次的祭祀大典。

大典由三皇子主持。

届时会有人在三皇子府放出信号。

我只需要将城西破庙点燃。

阅后即焚。

第三日,李明渊又来了。

未换官服。

客栈的伙计见了,连声叫爷。

直接将人带到我房间。

正值午膳。

心里念着事儿,我食不下咽。

桌上只有一碗稀粥和小菜。

他见了,嗤笑一声,高高在上地挥挥手,吩咐道:「去,上几样好菜。」

「瑶儿,你看看何必跟我怄气呢,连肉都吃不起。」

「咱们各退一步,我许你做贵妾如何?」

「还有两天时间,你慢慢考虑。」

他走后。

我看着伙计端上来的荤腥,恶心得慌。

没多久,门外传来争吵声。

原来刚才梁景柔在门外偷听。

哽咽着质问:

「你不是答应过我,让她做贱妾吗?」

「贵贱之分犹大,你日后是不是还想将她扶为正妻?」

「别以为我不知道,到京城这一年多以来,你一直都念着她。府邸刚买的时候,你给她留的那间院子,看似小,却离你的书房最近。」

「别忘了,给三皇子递信,是我在……」

隔着门缝,我看见李明渊连忙将她的嘴捂住拉走。

私相授受可是大罪。

第五日。

李明渊直接送来一箱聘礼。

打开,满满的都是首饰。

「瑶儿,我也不跟你计较,从前欠你的聘礼,如今也算是还上了,今日随我进府吧。」

我望了眼他身后,还有几位壮硕的家丁。

便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支珍珠簪,戴在发间: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成亲的时候没看日子。」

「所以昨日我看了,今天日子不算好,再过三日吧。」

李明渊舒了口气:

「也好,都依你。」

「瑶儿,这次我们一定会好好过的。」

16

两日时光,转瞬即逝。

祭祀大典如期举行。

百姓们纷纷前往城楼观看大典,期盼天恩浩荡,庇佑未来五年风调雨顺。

三皇子携其侧妃杨夫人,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城楼。

礼官高呼大典开始。

然而三皇子正要敲钟。

忽然一群黑鸦飞过,三皇子猝然倒地。

杨夫人急忙扶住他,却不料慌乱中扯掉他的外袍。

里衣上赫然绣着五爪金龙。

与此同时,我也看见三皇子府燃起的烟雾。

跑至破庙,一把火将其点燃。

祭祀大典乱作一团。

不知谁喊了声:

「大家快看!城西的破庙,又燃了!」

「有人要谋反!有人要谋反!」

......

圣上震怒。

当即将三皇子押进宗人府。

原来圣上登基前,九子夺嫡,那庙宇也燃过一次。

杨夫人就是当年裴家的四小姐。

三皇子被关到宗人府后。

她拿着隐忍多年收集到的证据,敲响登闻鼓。

桩桩件件,都是揭露三皇子意图谋反、陷害裴家的罪行。

可到了千勇军处。

只剩下沈谦一个人证。

当年山谷中,千勇军被焚烧的惨状。

一一诉来,众人听了毛骨悚然。

包括李明渊。

他一巴掌扇在梁景柔脸上;

「蠢货,杨夫人竟然是裴家遗孤,这你都看不出来。」

「现在好了,我刚刚站队,三皇子就被抓。」

「我要休了你, 现在就要休了你!」

梁景柔捂着脸, 冷笑出声:

「呵,你说我蠢,你又能好到哪儿去?我处心积虑赶走明瑶嫁给你, 以为你考上状元就能过上好日子,结果呢?」

「人情世故不会,仕途半点进步都没有, 你还好意思怪我!」

「还要休我, 休啊,倒是休啊!幸好我没给你生孩子,容颜犹在, 哪怕做豪门妾,都比在你这种没用的人身边好。」

李明渊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顾不了那么多, 他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怒目圆瞪:

「原来是你在从中作梗,给我去死,给我去死!」

......

17

三皇子一案, 一直到年末才有结果。

裴家冤屈洗清, 千勇军被正名。

三皇子秋后处斩。

与他有牵扯的幕僚,亦是斩的斩, 流放的流放。

李明渊连三皇子的面都没见过, 原本与他无关。

可他失手掐死了自己的夫人。

被有心人利用,拉出来顶罪, 没入斩首名单。

至于杨夫人……不, 应该叫裴四小姐。

裴府一百零八个牌位,她亲自摆上宗祠。

祭拜时, 她告诉我和沈谦:

「从前爹爹娘亲、哥哥们,念着我年龄最小,什么都纵着我。」

「我不爱读书, 不喜女红, 娘亲总笑我长不大,以后嫁不出去,我就窝在她怀里撒娇, 嫁不出去就不嫁,要爹爹和哥哥养我一辈子。」

「可是啊, 他们的一辈子好短。」

......

离开京城时。

裴四小姐不愿意走。

即便京城是非多。

可只有这里有裴家从前的影子。

——

又是一年春。

没错。

去年在京城客栈,我闻着荤腥恶心,就已经有了身孕。

绣好虎头鞋。

我忽然想到, 上京城的前日, 沈谦在放妻书上写了好多字。

便凑过去问他:「那天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他道:「我写, 吾妻心善, 蕙质兰心, 宜家宜室, 怪我身有残缺,不能常伴左右,若再结良缘,愿君善待……」

「你将我写得这么好, 可舍得将我让给旁人?」

「当然不舍。」

阳光洒进来,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往后的日子,也有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