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同时重生,这次,他从金榜题名,到位极人臣,也没来我家提亲
发布时间:2025-06-23 22:00 浏览量:1
我和沈明砚同时重生。
明明恩爱一世。
可这一次。
他从金榜题名,到位极人臣。
我等了整整五年,都不曾等到他来我家提亲。
我终于恍悟。
原来。
他是想换一种人生了啊。
01
上辈子。
我与沈明砚是世人称羡的恩爱伴侣。
晨光熹微时,他执笔为我描眉点黛。
暮色四合时,他折取一枝新绽杏花相赠。
寒冬腊月里,他将我冰凉的双足拢在怀中焐热。
年至不惑,他官拜二品尚书,府邸后院始终清净如初。
天子屡次欲赐下绝色姬妾,皆被他婉言谢绝。
这般情深意笃,十年春秋未曾改色。
故而。
此番重生。
但凡有媒人踏破门槛,任凭对方家世煊赫或容颜俊朗,我皆断然回绝。
此生唯愿候得沈郎归。
我跪在父亲跟前,直言心有所属。
待来年此时,他高中状元必会携礼上门。
父亲怒极拂袖,斥我痴心妄想:"放着勋贵豪门不嫁,偏要等那寒门破落户!"
我执拗昂首:"他日沈郎必能蟾宫折桂,扶摇直上。"
"纵使他才高八斗,怎敌得过世家百年根基?"
母亲临终前曾逼父亲立誓善待于我,否则黄泉路远不相见。
父亲终究不忍强违我意,只恨恨甩袖而去。
如此,我谢绝所有提亲之人。
寒来暑往。
月缺月圆。
年复一年守着空闺。
首年光景。
忆及沈明砚曾言少时遭纨绔欺凌。
暗道此生重来,定要护他周全。
当他被恶少围困巷弄,我即刻率家仆破开人群。
十六岁的少年眸中惊诧转瞬即逝。
他躬身作揖,礼数周全:"多谢温姑娘援手。"
我听得他疏离称呼,心尖泛起细密疼痛。
却也知此番初遇,本不该有前世缱绻。
暗中为他缴清私塾束脩,月月差人送去银两。
见窗台银锭次日消失,方能安寝。
次年春闱。
沈明砚果真高中探花。
却未踏足温府半步。
初涉朝堂,想是遇着什么难处。
我跪求父亲多加照拂,老人长叹着应下。
助他在官场初站稳脚跟。
然他似有意避嫌,竟从未登门致谢。
我数次假作偶遇,却见他行色匆匆,连寒暄机会都不曾给。
第三载秋。
沈府始终闭门谢客。
疑心是否自己重生之举扰乱命数。
自此深居简出,再不敢轻举妄动。
唯每月十五,命人抬轿至朱雀街茶楼。
隔着珠帘遥望他下朝身影。
第四年冬。
未等来求亲队伍,倒先闻沈明砚请命南下。
听父亲言道,他如今圣眷正浓,屡建奇功。
可那些功绩,分明前世该属于旁人……
蓦然惊觉——
沈明砚竟也带着记忆重生了!
忆起初见那日,尚未通报名讳,他便准确唤出"温姑娘"。
原是那时,他便已忆起前尘。
庭前杏花簌簌而落,铺就满地残红。
我攥紧帕子,指节泛白。
第五年暮春。
沈明砚自江南归京。
却传来天子欲将七公主下嫁的消息。
檐角铜铃在风雨中呜咽。
天地间茫茫一片水雾,分不清何处是归途。
我扶着回廊朱柱,看满园落英随波逐流。
五年光阴蹉跎,芳华逝如东流水。
曾经踏破门槛的求亲者,而今零落如星。
余下几个,不是续弦之位,便是门第悬殊。
温家门前车马渐稀,流言如附骨之蛆。
至此方彻悟——
重活一世,他竟要改写既定命运。
而这条新路上,再没有我的位置。
既如此,便如他所愿。
雨打残红满地,我唤来侍女,嗓音轻颤:
"去禀明父亲,我应下李家婚事。"
话音未落,眼前骤然漆黑。
在侍女惊呼声中,我直直栽向冰凉地面。
坠入黑暗前,最后念想:
我与沈明砚,终究缘尽于此。
此生各安天命,再不相扰。
02
数月后。
再次与沈明砚相逢,是在我待嫁闺中的一场宴饮之上。
我独自倚在朱漆廊柱后,望着他被众人簇拥着踱步而来。
这一世他显达得比前世更早。
月白色暗纹锦袍裹着颀长身形,剑眉星目间已褪去青涩。那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面庞,因着清冷疏离的气质生出矛盾交织的神秘气息,引得周遭贵女们纷纷垂首娇羞。
我的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脚下不受控地往前挪了两步。
沈明砚似有所觉,凤眸微抬朝我这边扫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桃粉身影如彩蝶扑入他臂弯,生生截断了那道目光。
"明砚哥哥,你今日佩着我亲手绣的蹀躞带了!"
我猛地清醒过来。
天子最宠爱的明珠心玉公主正攥着沈明砚的云锦广袖,暗戳戳昭示着主权。素来不假辞色的沈明砚竟任由少女贴身而立,眉宇间不见半分愠色。
酒过三巡。
侍女前来传话:"温姑娘,公主想请您赏鉴新绘的丹青。"
皇族懿旨不可违逆。
我跟着引路侍女绕过九曲回廊,行至假山环抱的碧波池畔。刚站定脚步,左颊便火辣辣地挨了一记耳光。
未及回神,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已将我反剪双臂按跪在地。
心玉公主踩着金丝绣鞋缓步踱来,鎏金护甲挑起我的下巴:"温怀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痴心妄想,也敢打到明砚哥哥头上?"
"公主明鉴,臣女已许了人家——"
"你像阴沟里的臭虫般令人作呕!"她尖利的护甲划过我脖颈,"整日躲在暗处偷窥明砚哥哥不说,还把腌臜荷包强塞给他!"
碎成几瓣的杏花荷包摔在青石板上,原本精致的苏绣早已模糊难辨。
这是当年我装着资助他科考银两的信物,怎会落到心玉手中?
"明砚哥哥亲口所说,你对他痴缠不休,甚至发毒誓非他不嫁。"公主俯身逼近,"他念及旧情不好明言,本宫便替他做个了断。"
我如遭五雷轰顶,怔怔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荷包。
纵使今生无缘,难道前尘数十载相濡以沫的情分都是假象?他若早些言明,我何苦再自取其辱?既收了我的银钱,为何又要这般作践?
心玉公主欣赏着我煞白的面容,忽听得侍女低呼:"沈大人来了。"
她眸中闪过精光,附身在我耳畔轻笑:"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
话音未落,我已被拽入冰寒刺骨的湖水。
熟悉的窒息感瞬间涌来,幼时被恶奴推入河中的记忆排山倒海。冰凉的湖水灌入耳鼻,胸腔像被巨石压住,四肢百骸浸透刺骨寒意。
朦胧间望见沈明砚纵身跃入水中。
他分明知晓我自幼畏水,更不通凫水之术。
求生的本能让我朝他伸出手,却见他径直游向正在假意扑腾的心玉。那抹桃粉色在碧波间浮沉,岸上侍女们嬉笑着看戏,竟无一人惊呼。
这般拙劣的伎俩,活过两世的人怎会看不穿?
可他慌乱的神色不似作伪。
前世种种突然涌入脑海。
成婚第三年,心玉公主当众示爱。天子欲令沈明砚休妻另娶,他却宁可辞官也不肯负我。后来公主被送去塞外和亲,不过数载便传来薨逝的噩耗。
听说她死时遍体鳞伤,尸身遍布可怖痕迹。
那夜沈明砚在梦中呓语:"若当初娶的是你……万般皆是我的罪孽……"
醒来后他绝口不提,我只当是愧疚缠梦。
如今方知,或许另有隐情。
身体不受控地往下沉,意识逐渐模糊时,忽见一道玄色身影如利箭破水而来——
03
我睁开双眸时,已然身处温府闺阁。
父亲面色阴沉如墨,亲自端着药盏催促我服下。我轻声劝慰他莫要动怒,毕竟心玉公主已领了责罚。这些年他孤身未续弦,正是怕我遭继室磋磨。谁料一着不慎,竟让那刁蛮公主欺上门来。
那日他直挺挺跪在金銮殿前,铁了心要为爱女讨个说法。圣上纵使宠溺幼女,此番也断不敢昏聩行事。最终心玉公主被罚抄经百遍,更须亲至温府赔礼。可眼下我昏睡三日方醒,却连片衣角都未瞧见。
以她那眼高于顶的性子,自是不会屈尊纡贵。我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岂料府门却收到一封意外拜帖。
沈明砚往日对我避如蛇蝎,今日怎会主动登门?我略一思忖,便命人将他请进庭院。但见那人长身玉立于杏花疏影间,钟灵毓秀之姿堪比画中仙,却始终止步于廊下,未踏入闺阁半步。
"温姑娘安好。"他拱手作揖,言辞间带着疏离:"今日奉公主之命,特来致歉。"
"公主年方二八,素日被娇惯得有些任性,然则心地纯善。"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我腕间缠着的白纱:"当日岸边侍女皆通水性,断不会教温姑娘遭遇不测……"
心玉公主刚及笄年,确比我们小了五岁有余。可这番说辞,听着委实牵强。
未待他说完,我便以帕掩唇轻咳。沈明砚瞥见我面无血色,后半截话生生梗在喉间。不过瞬息,他便恢复如常:"公主已着人请了两位太医,稍后便到府上。"
寒门子弟能官至宰辅,纵有岳家提携,亦需自身手段了得。他素来行事缜密,言辞如尺量般精准,教人寻不出半分错处。若此刻出言驳斥,倒显得我气量狭小。
"不妨事,幸得义士相救。"我执起茶盏轻啜,抬眸时眼波流转:"只是未及当面致谢,不知沈大人可否告知恩人名讳?"
那日黑影将我救起便抽身离去,唯有在场者知晓其身份。不知怎的,沈明砚闻言面色骤冷,连语调都染上霜意:"当日未及援手,实乃为温姑娘清誉考量。"
"不瞒姑娘,在下与公主已定下婚约。"
原来如此。避嫌至此,竟是半分余地都不留。
我指尖微颤,纵使早有预料,亲耳听闻仍觉心尖刺痛。然则这痛楚仅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那位侠士不愿留名,想来也是体恤姑娘尚未出阁。"他字字句句暗藏机锋,仿佛谁救了我,我便要纠缠谁似的。
沈明砚似乎未曾察觉,我亦携着前尘记忆归来。往日种种殷勤,不过因心悦于他。
见我垂眸不语,他神色稍霁,语调缓和三分:"愿姑娘早日康健,得觅良缘。"
这番话暗藏机锋,我如何听不明白?他是在告诫——此生莫要再纠缠。
我执帕轻笑,抬眸时眼底波光潋滟:"多承沈大人吉言,实不相瞒,小女已心有所属。"
话音未落,便见沈明砚素来从容的面容裂开细纹。
04
沈明砚脸色阴郁,声调寒凉中透出警示:
「温姑娘,在下早有婚约,请姑娘自重。」
他显然误解了。
我喉间泛起笑意,生生压下。
轻点下颌应道:「你已说过。」
沈明砚喉头一哽,眉峰骤然聚起锋刃,甩下「固执难化」四字便拂袖而去,仿佛多待片刻便会沾染什么污秽。
养病这段时日,父亲已替我向议亲人家递了书信说明情况。
大夫诊脉后摇头叹息,说我本就先天不足,此番劫难过后,恐难再有子嗣。
父亲鬓边又添几缕银丝,我心中却无太多波澜。
只因前世十年姻缘,我也只得一女。
那孩子自幼体弱,竟先我而去。
这是我不愿触碰的伤疤……
思及此处,前尘往事突然清晰如昨。
某些被岁月蒙尘的细节,此刻在脑海中鲜活重现。
我的女儿沈长思,乳名念念。
长思长忆,念念不忘。
不知沈明砚取这名字时,心里念着何人?
那年我牵着念念与沈明砚同往寺院上香,古树枝桠间垂着万千红绸,承载着芸芸众生的祈愿。
待我焚香归来,正见沈明砚将念念托举至肩头,一条素绡正系上枝头。
我随口问了句:「许的什么愿?」
他神色自若地放下女儿,转而执起我的手道:「念念识得字还是太少,该多临些字帖。」
三言两语便岔开了话头。
当时我未曾深想,只当是寻常的平安符咒。
此刻记忆如潮水倒灌,那抹红绡在风中猎猎飞扬,墨迹渐渐分明——
是念念歪斜的笔迹,写着:
愿以残生,换娘亲重来。
我的念念生来带疾,太医曾断言她活不过及笄。
她离世时,尚不及笄年。
我不信满天神佛会昏聩至此,竟用我的骨肉换那心玉公主。
更不知沈明砚竟能狠绝如斯!
他罔顾天理人伦,竟妄图用亲生女儿换取旁人!
前世。
他弥留之际攥着我的手,说愿以魂飞魄散换重来一世,只为再续前缘。
所以今生,我才甘愿苦守五年。
此刻方彻底醒悟——
他求的重来,是与他心上人的重逢。
从来不是与我的再续前缘。
何止今生,连我以为的圆满前世,都浸透着谎言与算计。
正恍惚间,侍女捧着回信疾步而入。
那户人家竟丝毫不介意子嗣之事。
侍女眉飞色舞地转述:
「姑娘,那位公子说,他心仪的是姑娘这个人,若姑娘喜欢孩童,往后收养几个便是。」
「怎会有这般良人!」
是啊,怎会有这般良人?
我眼前忽然浮现出颀长身影,如松柏般挺立于记忆深处。
05
很快。
沈明砚和心玉公主的婚事就昭告了天下。
大街小巷,人人赞颂。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据说,那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的沈明砚,竟愿意戴女子发簪,只为逗心玉公主一笑。
心玉公主被罚抄的书送来了温家。
我只消看一眼,就认出了这一张张皆是出自沈明砚之手。
笔迹能改,但下笔的习惯改不了。
沈明砚当真是对她宠爱极了。
前世,念念寒冬时手生了冻疮,撒娇讨饶不愿写字,也只会换来他的严肃教育。
不过,心玉公主刁蛮的名声在外,也偶尔被诟病。
有人说,她若不是公主,怎么可能配得上沈明砚?
不想,沈明砚直接站了出来,道:
「稚子之心,赤忱可鉴,她在我心里,是仙女下凡尘,世间难寻。」
「见了她,我便觉往昔所见女子,都失了颜色,不过是凡俗俗子。」
「得仙女垂青,夫复何求?」
一番剖白,令人动容。
心玉公主享尽人间荣华,无需为任何事操心,自然不染尘埃,像仙女一样。
也正是这样的仙女前世早早殒命,才让沈明砚更加心疼。
我偶然撞见,沈明砚蹲下身,亲自为心玉公主揉脚踝。
心玉公主撒娇着说走累了,沈明砚给她揉完脚踝,又将她背在背上,一步步走过闹市。
板正好面子的沈明砚一点都不在意旁人打量的目光。
倒是心玉公主羞红了脸。
他们的恩爱之举,比我与沈明砚的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日后。
到了一年一度,太后娘娘举办的画作比试。
比试之后,会将画作义卖出去。
义卖所得的钱财,统统捐出作为赈灾慈善款项。
这是许多才子打响自己名声的一个途径。
我不善主母管家之事,又无子嗣又不会理家。
前世若非沈明砚娶了我,我可能要在哪个男子的后宅遭厌弃。
我唯一擅长的就是作画,闺中时就小有名气。
前世这次比试,我就借着一幅饿殍图,荣登榜首。
这幅饿殍图也被炒上了天价,最后被一黑衣覆面的神秘贵人以万两白银的高价拿下。
这是一件善事,我今生也是准备参加的。
我刚到现场,便听到一声声赞叹。
有人道:「没想到堂堂公主能画出这样心怀百姓的画作。」
「这笔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不不,最重要的是这幅饿殍图展现的内容,画技是其次!」
「是我之前误会了心玉公主,她与沈大人果然是天作之合!」
「……」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我走到人群簇拥的地方,抬眼望去。
一幅熟悉至极的画就挂在那里。
与我前世近乎一模一样的画作。
一样的构图,一样的笔法。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画作上的署名,是「心玉」两字。
那是我婚后某一年,南下寻沈明砚,路过灾荒之地时所见所闻。
沈明砚前世自然是见过我这幅画的。
况且,心玉公主从不曾关心民生,连京城的贫民居所都不曾踏足,怎么可能见过饿殍遍野的景象?
这幅画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我看向沈明砚,与他四目相对。
我并无质问之意,倒是他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转而高声道:
「本次比试主要还是为了慈善之举,画作出自何人之手并不重要,与其关注作画之人,更该关注这幅画本身,心玉公主也定是这般想的。」
他这话,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吃下这个哑巴亏。
围观之人从夸赞画作,又开始夸赞心玉公主的为人。
心玉公主眼神躲闪了一瞬,但很快就迷失在了从未得到的夸赞声中。
侍女一时情急,慌张道:「小姐,这幅画怎么和我们的一样,这该怎么办?」
她没有压低音量,这话被旁人听了去。
画作的簇拥者们安静了一瞬。
很快就有人道:「心玉公主这幅画,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在国子监见过了。」
「她有一处不会画,特地让沈大人拿去国子监找人请教!」
「抄袭画作,实乃无耻之人无耻之举!」
沈明砚果然滴水不漏。
侍女气急,直接将我的饿殍图当众展开。
「我们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但这一下,却更加坐实了我的「抄袭」。
我这幅画,是今早刚赶完的,墨迹都没干。
众人议论声和唾弃声越来越大。
甚至有人直接指着我的鼻子,骂「寡廉鲜耻」。
往日熟悉的贵女们纷纷退避,不愿与我扯上关系。
侍女涨红了脸,无力地为我辩解着。
若不是活过一世之人,此刻的我面对这种场景早就羞愧难当,恨不得自尽当场。
过了一会儿,沈明砚才故作大度道:
「各位作画之人的仁爱之心都是一样的,为了争名逐利一时迷失,也情有可原,大家不必苛责。」
众人显然不甘就此作罢,但沈明砚一副大公无私、不与我计较的样子,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又纷纷称赞起沈明砚和心玉公主来。
我却突然笑了起来。
「沈大人,可我在你……不,心玉公主的画上,分明看到了我的名字啊。」
06
有人问道:「温姑娘,莫不是被拆穿了,恼羞成怒,胡言乱语起来?」
我没有理会他。
恰逢太后娘娘的侍女们来拿我的参赛画作。
众目睽睽之下,我吩咐侍女将我的饿殍图收了起来。
侍女这才反应过来,高高兴兴应了一声。
她转头喊了声家丁。
家丁小心翼翼捧着十卷画作走来。
既然要做慈善,自然是多多益善。
我重来一世,画技自然早就娴熟到了至臻之境。
等待沈明砚的五年里,我无事便作画。
我画了上千幅,今日只带来了其中十幅。
已成名的大家不会来抢风头,来参赛的都是些年轻学子。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了一到两幅拿了过来。
有好事者说:「温姑娘不会是准备用量取胜吧?」
太后的侍女也面露难色:「温姑娘,这么多怕是……」
我道:「就让我的家丁随你一起把画作送去给太后娘娘,她不喜欢的,我便带回去。」
她思考片刻,便点了头。
有人还在窃窃私语,却没发现沈明砚的表情有些复杂。
众人等了很久,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太后娘娘退还我的画作。
倒是比试开始了。
评委席上的,除了太后娘娘,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书画大家。
太后娘娘看向我的目光颇为赞许。
几位大家也对着我眼神慈爱。
其中有两位,还是我前世后来的师父。
第一名的画作被抬了上来。
正是心玉公主署名的那幅饿殍图。
众望所归。
一位评委道:「公主这幅画立意深远,虽笔法上还有些稚嫩,但我们讨论过后,一致决定当得第一名。」
到底是前世被拍出天价的画作。
现在还有一位皇室公主署名。
如今再拿第一,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心玉矜骄地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
有人意有所指道:「心玉公主的画胸怀天下,不像有些人,还在那里鸡鸣狗盗,妄图抄袭不成,死不认错,实在难看。」
沈明砚抿着的嘴唇略略放松了下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沈明砚就看到了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第十名。
一幅画的是锦绣宫廷,山河大好。
一幅画的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一幅画的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
从第二名到第十名,无论是笔触还是构图都如行云流水,自成一派。
署名皆是——
温怀素。
现场鸦雀无声。
沈明砚平静的面容,彻底绷不住了。
07
经此一遭,我的才名彻底打响了。
比前世还要响亮。
我落座时,现场还是安静得银针落地可闻。
几位大家赞誉着我的画作。
我这画技,出于什么理由,会想要抄袭她呢?
众人心知肚明,眼神在心玉公主和沈明砚脸上打转。
沈明砚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太后娘娘听侍女耳语了几句,想来是给她汇报了之前的荒唐场面。
她看了眼神躲闪的心玉公主一眼,便什么都清楚了。
心玉公主受不了那么多人打量的目光,她气得一把推开沈明砚跑了。
太后娘娘不可能不维护皇室颜面。
她直接提议开始拍卖,算是将我被污蔑抄袭之事轻轻揭过。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便是我不愿揭过也没有办法。
沈明砚抄的是我的前世之作,我无法拿出任何证据。
但公道自在人心,我并没有受委屈。
只是,接下来的拍卖,更加让我吃惊了。
饿殍图依然被几位收藏画作的富商炒到了高价。
眨眼便到了一千两白银。
前世我的饿殍图最终以万两白银成交。
这辈子想来可能会更高。
这可是向皇家表忠心献殷勤的好时机。
可偏偏,价格到了三千两白银后,再无波动。
我下意识看向一处角落。
我还记得上一世,那儿就坐着一位带着兜帽的黑衣男子。
他不仅着装奇怪,还用黑布遮脸。
不过他出手极其阔绰。
就是他将我的饿殍图一路喊到了万两白银。
我疑惑之时,心玉公主的饿殍图已被人以一千二百两白银拍走。
轮到我的画了。
就在这时。
我身旁突然传来一似曾相识的声音。
他说——
「一万两。」
08
我的画作转瞬就被拍完。
每一幅都是万两。
拍下之人,就是我身边的黑衣男子。
太后娘娘的目光意味深长。
我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身躯有些僵硬,十分不自在。
在拍完我的画作后,他就匆匆离场了,走得大步流星。
我追了出去。
不曾看到沈明砚紧紧盯着我的背影。
我只顾着喊道:「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面前之人身形高大挺拔,一身黑衣包裹不住宽肩窄腰。
他听到声音,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些。
他长腿一迈,我跑了两步都没有追上。
「哎呀!」
我轻轻扭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黑衣人身形一顿。
见此情形,我计上心头。
我停下了原本想爬起来的动作,故意可怜道:「好疼呀。」
黑衣人慌忙回身,朝我走来,蹲下查看我的伤势。
可他没有看到伤口。
他只看到了我滴溜溜打量着他的眼眸,以及揶揄得逞的笑意。
他顿时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羞恼。
他正要起身离开,就听我道:
「上一次救了我的,也是公子吧?」
黑衣人眼瞳震了震,眼神中闪过惊慌。
他沉默片刻,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是我又如何?」
我感激道:「我一直想当面好好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若没有公子,我可就要遭殃了。」
他虽遮盖着下半张脸,可我却依然能透过露出的一点皮肤,看到他脸上顷刻蔓延开的红晕。
我与他挨得不远,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喉结动了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那你要怎么谢我?」
我笑了起来。
我一笑,他好像又想要逃跑。
情急之下,我一把拉住了他的兜帽,靠近了那双像小狗一样的眼睛,道:
「你想要如何?」
我闻到了他衣服上的熏香味儿,看到了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
枝头杏花飘落,落在他玄黑的衣袖上。
下一刻,他猛然退开,将我差点推倒。
他似乎是生气了,语气格外严肃:
「温姑娘,据我所知,你已有婚约!」
我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气息不匀,似乎在谴责我的轻浮。
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却已红得彻彻底底,仿佛我是个戏耍了他的登徒子。
可我不过是想叫他,不要再这么偷偷摸摸了。
毕竟——
「可王爷,据我所知,我的未婚夫就是你呀!」
09
当今天子有一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可在多年前,那位尊贵的小王爷曾为了救下天子,给他挡了一刀。
那刀贯穿了他下半张脸,几乎砍掉了他的头颅。
最后虽保住了性命,却是毁容了。
他后来深居简出,不再出现在人前。
我回忆着前世与他的交际。
很少。
记忆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是我幼时进宫,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他是丑八怪。
我在花园里,遇到了躲在假山洞里的男孩。
我被那道狰狞的伤疤吓了一大跳。
他下意识想要逃跑,却被我一把拉住。
我把我的小手帕送给了他,上面有我自己画的杏花。
孩童的话总是那么直接,又那么伤人。
我说,你可以用这个遮住下半张脸,这样就不吓人了。
这怎么想,也不像是他会喜欢我的原因。
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我们般配吧。
都是高门大户里的两个异类。
一个相貌丑陋。
一个硬生生将自己熬成了老姑娘。
自那次宴席之后。
听闻,心玉公主与沈明砚大吵了一架。
心玉公主说,都怪沈明砚,让她颜面尽失。
她气到头上,完全不顾及沈明砚的脸面,当着下人的面甩了沈明砚一巴掌。
不过很快,两人就和好如初了。
只是。
许是命运弄人。
也许是心玉公主年岁确实还小,欢喜来得快,走得也快。
新科状元郎为她从树上拿下了风筝。
春日迟迟。
心玉公主心跳慢了一拍。
这一幕,恰被沈明砚撞见。
前世,心玉公主多次对沈明砚示爱,都被拒绝。
得不到才最为骚动,这次她得到了,便也没那么放在心上了。
沈明砚怒不可遏。
他本就是活过了两辈子的人,一旦动怒,将心玉公主吓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她跑回宫,居然求天子收回赐婚,不愿嫁了。
朝令夕改,天子岂会答应。
沈明砚也同心玉致了歉,说往后再也不会与她发火。
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这娇宠的小公主哄好了。
与此同时。
邀请我赴宴的帖子多了起来。
还有当日的两位大家邀请我切磋交流画技。
但神奇的是,居然求娶我的人也多了起来。
我与永安王爷的婚事知道的人很少。
我听着媒人说得天花乱坠。
上门求娶的男子也道:「温姑娘才华横溢,小生很是仰慕,她虽年纪大了些,但想来性子也更沉稳妥善,我家中还有些子侄,可以让温姑娘教导,以后我们的孩子……」
原来是想找位不需要出束脩钱的夫子。
他还没说完,就被父亲赶了出去。
除了他,还有不少人登门。
父亲虽然一个都看不上,但不耽误他扬眉吐气,到处炫耀。
也就在这段日子,沈明砚又来了。
但这一次,我并不想见他。
我让侍女回绝了他。
他一连来了三次,我也拒绝了三次。
可我没想到,他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找到了离我院子最近的一处小门。
他重金收买了进出小门的家丁,混了进来。
看到他那一刻,望着那熟悉的眉眼,我的心情很是复杂。
我与沈明砚相伴过一生,除了庙中那条红绢布,他没有半分错处。
今生,他却屡屡中伤于我。
我那些可以忘却的记忆,又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成亲第五年。
他为了我一句,想吃桃花糕,就连夜去了数十里外,找了做桃花糕最出名的铺子。
成亲第十年。
念念吵着要和我睡,我睡眠浅,却又舍不得拒绝念念。
他便每夜都在念念睡熟后,将我抱回卧房。
成亲第十五年。
位高权重的沈大人,还会为了给我寻古书,与比他小了好几个品阶的人赔笑弯腰。
……
一切种种,皆是美好的过往。
我想不通原因。
只知道,我们已然缘尽,无需再见。
此刻。
沈明砚对我道:「温姑娘,实不相瞒,那幅饿殍图是我为了心玉公主所做。」
「那是我梦中所见之景,不知为何竟与你的画如此相似。」
「心玉公主小孩心性,想要出一出风头,便叫我为她画了一副,都是我的错,还请温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理由似乎也说得通。
但我不信。
若一切都是他梦中所见,他为何能将我那幅饿殍图画得近乎一样,又为何能年纪轻轻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记忆中苍老温暖的沈明砚,逐渐褪去了色彩。
唯余眼前这个,意气风发却满目算计的年轻沈明砚。
他把一切都推到了心玉公主身上。
一梦浮生。
人心已变。
而他,变了又变。
沈明砚道:「温姑娘,是我误会了你,不知——」
「我是否还有机会,正式认识一下你?」
他表情小心翼翼,却藏不住眼底的胜券在握。
他好像认定了,我仍旧心悦于他。
可惜。
我不否认往昔。
却也不再向往与他的明日。
我不动声色地抹了把眼角释然的泪,笑道:
「不用再认识了。」
「早在前世,我们就已经相识了啊。」
10
庭院里静悄悄的。
杏花开得自由烂漫。
它从枝头缓缓飘落,避开了树下那前世今生来过无数次的公子。
沈明砚看着我,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似乎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回忆着过往,细想着今生与我的交集。
我静静地看着他,面色淡然。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颤抖:
「五年前,你出现在我面前之时,是不是已经……」
我点了点头。
沈明砚的面容骤然惨白。
他意识到,我一直在等他。
可等了五年,等到的是他求娶公主的消息。
他嘴唇颤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久久没有出声。
我没什么耐心再和他聊下去。
我唤来侍女送客。
走前,我对他道:「祝你和心玉公主百年好合。」
一直沉默的沈明砚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他辩解道:「不是的!」
「我对心玉公主,并非男女之情!」
「我只是愧疚于前世,明明有机会救下她,最后却让她客死异乡,我只是不忍心再见到这种结局!」
我摇了摇头。
只觉得好笑。
他若与心玉公主成亲,心玉公主确实不用去和亲了。
但只要两国关系还在,和亲公主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吧。
难道,他要个个都娶?
我并不赞同沈明砚。
可我这番神情又让他误会了。
他眼神中闪过欣喜,眼眸突然发亮,道:
「怀素,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你不喜欢心玉公主的话,我往后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我可以为你另外置办一个宅子,待时机成熟,我再为你求一个平妻之位。」
我还没开口,侍女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暴跳如雷,道:
「我家小姐已经有了顶顶好的未婚夫,沈大人你不要胡说八道!」
沈明砚并不相信。
他道:「你既然等得我五年,我不信你已经放弃我了!」
他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推开侍女,过来抓我的手。
我连忙后退了几步。
他见状也不生气。
「上辈子,我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前世今生,你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人。」
「心玉无论如何,都不能越过你去,待和亲之事了解,确保她性命无虞,我就不会再理会她了……」
我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沈明砚,你觉得我会信吗?」
重来一世,我静静地看着他一路走来,早已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
他出生微寒,虽有一身才能,但最后位极人臣之时,他已到了不惑之年。
年少时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从未感受过。
他终究是自傲又不甘的。
所以,这辈子,他仍旧选择走仕途,走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那条路。
他要弥补前世的不甘。
无论是事业上,还是爱情上。
他前世有过我这个温婉有才华的妻子,这辈子又想试试刁蛮任性的小公主。
什么为了救心玉公主的命,这种谎话骗骗自己就够了。
他占了旁人的功绩,尝到了甜头,又带着心玉公主来占我的功绩。
若非我还能拿出别的画作,早就名声尽毁,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何曾考虑过我?
他都是为了他自己啊。
我转身离开。
沈明砚还想说什么,已被闻讯而来的父亲和家丁拦住了。
12
后来。
沈明砚又来过几次。
他不是空手来的,带着礼物。
都是我前世欢喜的。
但都被父亲带着家丁远远轰走了。
他并不生气,反而淡定地对父亲说:「怀素等了我五年,她如今已二十又一,嫁给我是她最好的选择。」
气得父亲将扫把砸到了他头上。
侍女想再强调一遍,我已有婚约,定下的是永安王爷家。
可被父亲拦了下来。
转头,父亲笑得奸诈,吩咐所有人不要再提这事。
他要给沈明砚一个惊喜。
惊喜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从不曾在朝堂露面的永安王,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来了。
他这些年从不涉足政事,投身于商场。
天子出于愧疚和信任,也给了他许多便利,还把很多私产赠予了他。
如今,他说不上富可敌国,也算是富豪榜上有名。
当然是化名。
所以,他出手才能这么阔绰。
这当头一棒,让沈明砚猛然惊醒。
成亲前夜。
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沈明砚。
据说,心玉公主听闻了近些日子沈明砚屡次来找我的事情。
她气得又进宫要求退婚了。
天子颇为头疼,把沈明砚喊到了跟前,问他有没有这事。
沈明砚说,来找我只是为了交流画技。
经过上次比试一事,他对我的画技十分仰慕。
他说得十分坦荡。
天子看着他,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心玉公主哭闹不止,吵得他头疼。
这时,沈明砚才状似遗憾道:
「微臣行事确实不够周全,心玉公主值得最好的儿郎,我配不上她,陛下若是要解除婚约,微臣定然从命。」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但天子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大松了一口气,顺势解除了婚约。
沈明砚连夜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
回应他的,是锁紧的温家大门。
第二日。
十里红妆,敲锣打鼓。
我嫁给了永安王。
说来好笑,他今日把自己的覆面换成了红色。
还挺应景。
沈明砚被拦在人群外,不曾靠近我十丈之内。
这倒是全了他往昔对我避之不及的意愿。
我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我忙着去洞房花烛。
良辰好景。
永安王掀开了我的盖头。
而我,摘下了他的覆面。
那道狰狞的伤疤已随着岁月淡了许多,从他的下颌一路到了高挺的鼻梁。
确实不怎么美观。
红烛映着他深邃的五官,又显得像个玉面修罗。
别有一番风味。
我忍不住轻轻抚摸,感受着手下的人颤抖不止。
他抖个不停。
抖着抖着,从怀里掉出了一方小小的帕子。
帕子上画着一朵杏花。
我微微怔愣。
片刻后,我展颜笑道:
「对了,夫君你叫什么名字?」
正文完。
全文完。
【番外一:岁岁安】
许多年后。
我和夫君,还有我的女儿杏杏,一起去了寺庙祈福。
杏杏长得与念念很像。
我告诉她,她其实有过一个姐姐。
她深深记在了心里,买什么都要我多买一份,然后好好收起来,说这是给姐姐的。
这次寺庙祈福,我上完香出来,正见她一字一句说着,让他的父亲写在红绢布上。
「念念姐姐,杏杏很想你,杏杏愿意把所有的幸福分你一半。」
「不,爹爹你重写,一半太少了,我已经八岁了,比念念姐姐多幸福了八年,那我分她、分她……」
夫君耐心地等她掰着手指算。
抽空,他还写了自己的那一份。
我凑近瞧了一眼。
很老套。
一愿我安康。
二愿我万事顺遂。
三愿我人间长寿仙。
灾祸皆寻他。
一个字也没提自己的愿望。
分明已经成亲十年,还有了个八岁的孩子,他偏偏还是容易脸红。
在我的目光下,他连忙把红绢布系到了树上,然后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陪杏杏想写什么。
我望着参天古树,久违地想到了故人。
沈明砚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
【番外二:日日悔】
1
前世。
沈明砚出身贫寒。
他的父母亲养不起三个孩子,选择了他的大哥和小弟,逃荒路上抛下了他。
他靠乞讨活了下来,又靠吃百家饭长大。
第一次听到温怀素的名字,是他被刚到京城的时候。
说她画技了得,不输一些大家。
沈明砚不信。
这样的世家贵女,名声不过是被吹捧出来的。
只有那些没脑子的人会相信她,崇拜她。
连欺辱他的纨绔子弟都喜欢温怀素。
甚至有一次,那纨绔听闻温怀素出现在茶馆,为了赶过去看她,便放过了沈明砚。
沈明砚并没有因此感激温怀素。
后来,真的见到温怀素,是他瞧见一个女子在抚一枝杏花。
花瓣随风擦过她脸颊,发丝随风扬起。
沈明砚闻到了杏花的香甜。
他有片刻的失神。
那女子的侍女说:「小姐想画这支杏花,不如把它折回去。」
那女子摇了摇头,说:「我已经记住她的样子了。」
沈明砚看到有男子上去攀谈。
却被那女子拒绝。
原来,她就是温怀素啊。
沈明砚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她将来是他的妻子该多好啊。
想必所有男子都会羡慕他。
两年后。
沈明砚得偿所愿。
温怀素愿嫁给他的那一刻,他的欣喜几乎溢满心房。
温怀素是老天爷给他的补偿。
给他往昔所有苦难的补偿。
他会待温怀素好的。
至于心玉公主的事情。
温怀素父亲敲打了他。
温怀素父亲说,若他负了温怀素,他拼了一条老命也要送沈明砚去见温怀素母亲赔罪。
温怀素父亲多虑了。
他并不想娶公主。
本朝虽没有驸马不得为官的规定,但势必影响他的仕途。
他现在的晋升关键掌握在温怀素父亲手里。
况且,他对温怀素感情那么深,又怎么会背叛她?
只是。
人生长长短短那么多年。
他总有片刻开小差。
在同僚把温香软玉推进他怀里时,他过了一盏茶才将人推开。
「我已有家室,就不和你们胡闹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
留下身后连连夸赞声——
「沈大人真是个好男人啊!」
还有时,他在想。
自小抛弃他的父母,若是知道他位极人臣,还娶了高贵的世家女,会不会后悔呢?
他吐出心中一股浊气,眉目舒展。
很远,他就看到了沈府外面等着她的女子。
夜寒露重。
温怀素手执一盏灯,拿着披风,遥遥朝他走来。
沈明砚突然想。
若这个人是心玉公主,又会是什么样呢?
他若是娶了公主,他父母会更加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吧!
这一世,一直到闭眼之前,他都很满意。
自从娶了温怀素,他一世顺遂,没有再吃任何苦。
若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没有孩子。
温怀素体虚,不能给他生下儿子,传承香火。
罢了。
人生总不能事事圆满。
他已知足。
他合眼前握着温怀素的手,看着她早已美貌不再的容颜。
多年相伴,无论她是什么模样,都是他最爱的人。
但,若人生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2
今生。
沈明砚没想到自己会得偿所愿。
他真的重生了。
老天爷果然待他不薄。
这辈子,他要弥补所有前世的遗憾。
他利用上辈子的记忆,飞速晋升。
他注意到温怀素在看他。
果然。
前世今生,温怀素都爱他至深。
但他,这辈子,还没有想好。
他不是不爱温怀素了。
只是,两辈子都和同一个人在一起,难道不会腻吗?
而且,他记得温怀素眼里容不下沙子,她不是个愿意与别人分享夫君的人。
他在娶温怀素时,也做出了永不纳妾的承诺。
所以,温怀素父亲最后才点头同意温怀素嫁给他。
但这一次,他可能无法保证了。
他躲着温怀素,不想和她扯上太多关系。
至于心玉公主。
前世她的死,让他有些愧疚。
这次重来,他会弥补她的。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步步高升,春风得意。
长安花开,少年得志。
他再也不是前世那个,每一步都走得卑微又小心的人了。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画作义卖上,遇到了温怀素。
他为心玉公主做这幅饿殍图时,没有想太多。
心玉公主时天之骄女,最高贵的小公主。
他只是想把所有好的荣誉和名声,都给她。
他没有想过,这么做会不会把温怀素逼上绝路。
所以,当看着一堆人指责温怀素抄袭的时候,他立马出声阻止了。
这不是他的本意。
不过,想来也没事。
她本就是闺阁女子,最终是要嫁人的,这种小事过一阵就不会再有人在意了。
但他没想到,温怀素反击得这么轻松。
心玉公主颜面尽失,和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他也没想到,心玉公主是个定不心的放荡女人,还会看上别的男子。
要是温怀素就不会这样。
当年许多男子求娶温怀素,她都没有搭理。
独独欢喜上了他。
也源于他做了很多准备,知道温怀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投其所好。
让温怀素以为他们志趣相投。
不仅前世如此。
今生,温怀素也倾慕着他,一直没有出嫁。
沈明砚想,可能,再与温怀素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要小心些,不能让心玉公主发现。
但温怀素没有同意。
罢了,也在他意料之中。
有些才气的女子总是孤傲的。
后来。
温怀素嫁人了。
但新郎不是他。
那一刻,沈明砚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敲锣打鼓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沈明砚缓缓跌坐在地。
半年后。
心玉公主被送去和亲。
去和亲前,她逃出来,骑着马找到沈明砚。
「都怪你退了我的婚!不然我就不用嫁给那老头了!」
「你必须带我走!」
沈明砚冷冷看了她一眼,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归宿。」
「你贵为公主,享百姓供奉,和亲是你的义务。」
心玉公主气急,驾马朝他撞来——
沈明砚躲闪不及。
他倒在了血泊里,身上好几处都被踩扁了。
他挣扎着喊人来救命。
他想活,就算失去了挚爱温怀素,他还有大好前途!
他还可以再追回温怀素!
临死之际。
他似乎到了他那个前世早逝的女儿——
她穿着温怀素亲手做的杏花襦裙。
念念说,她在佛祖那里做童子,为母亲求了重生,不过是顺带了他。
他早该死了,不要再挣扎了。
不要再去打扰母亲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