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世子被判了秋后问斩,世子妃拉着嫁妆连夜回了娘家(完)

发布时间:2025-07-15 00:55  浏览量:1

永宁侯世子被判了秋后处决。

世子妃当夜便命人将嫁妆装车,连夜归宁娘家。

侯夫人以千两纹银的重酬买通了郑家。

每夜命人将我送入天牢,要我为世子延续香火。

月余之后,我诊出了喜脉的征兆。

又过两月,世子竟如枯木逢春,无罪获释。

他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接回世子妃。

这局面,真是令人进退维谷。

我是该带着腹中骨肉远走高飞,还是该带着未出世的孩子另谋生路?

我阿奶当年生养了十个子女,个个身强体壮如松柏。

可惜先帝连年征战,我的伯伯叔叔们陆续被征入伍,从此石沉大海。

我阿娘诞下我们七个姐妹,还有一对双胞胎男丁。

大姐三年前嫁与东街胡屠户,胡家三代单传,三年间添了四个娃娃,三男一女,两对双生。

二姐上月刚嫁,昨日便传来有孕的喜讯。

还有表姐堂姐们……

唯独我,此刻正被永宁侯夫人死死缠住。

侯夫人素日端庄矜贵,此刻却泪如雨下,双目红肿如桃。我阿奶和阿娘也陪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

我不懂,永宁侯世子即将问斩,她们为何悲痛至此?

我们这样的市井人家,与侯门深宅素无往来。

侯夫人哭了半晌,用帕子拭干泪痕,身旁嬷嬷捧出个雕花小箱,掀开盖子,里面银锭整齐排列,足有千两之数。

别问我如何识得,我每日拨弄算盘,精打细算过活,竭力操持这个家,只为养活一大家子孤儿寡母。

莫说眼前这些银钱,便是侯府下人藏银的暗格,我扫一眼便知分晓。

从前阿爹在时,连一文私房钱都藏不住。

若早知他寿数不长,我该给他留些体己。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嬷嬷将那小箱轻轻放在案头,我明白,箱底压着我的卖身契。

永宁侯府同大姐夫家一般,都困于子嗣难题。

世代单传,到这一代永宁侯世子谢端刚娶了世子妃,便遭飞来横祸,未经审讯就被投入天牢。

天将破晓时传来消息,谢端被判秋后处决。

世子妃董珍珠连嫁妆都未入库,便带着仆从抬着箱笼连夜归宁。

换作旁人或可理解,可世子妃此举实在薄情。

这门亲事要追溯到谢端当年从冰湖救起董珍珠。

董氏安然无恙,谢端却大病一场,落下病根,从此再不能握刀弄枪。

当时的董父,不过是个户部员外郎,若非攀上永宁侯府这门亲,怎会有今日的户部侍郎董大人?

世子妃这一去,正值立春时节,距秋后尚有半年光景。永宁侯以战功和永镇北疆的承诺,换得新帝默许谢端留后。

侯夫人暗中打听,得知桂花巷郑家三代女子皆易孕,这才找上门来。

"只要明珠姑娘能为世子诞下子嗣,将来若愿留下,便是侯府贵妾;若不愿,侯府必备嫁妆,风风光光送姑娘出阁。"

嬷嬷言辞恳切,侯夫人目光灼灼望着我。如今郑家由我当家,若我不应,这事便成不了。

我迎着众人视线,轻轻颔首。

不为别的,单为那千两纹银,也为当年冰湖中,谢端救起的不仅董珍珠,还有我郑明珠。

我背着个小包袱离开家时,那千两白银足以让一家老小过上几年舒坦日子。

表兄弟们能买上等笔墨,表姐妹们不必再熬夜绣花。

母亲和婶婶们的药钱也有了着落。

为了这个家,我甘愿舍身。

侯夫人心急如焚,当晚便催侯爷派人将我送入天牢。

我裹着黑斗篷,里头穿着件大红裙袄。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唯一念想,是阿爹多年前给我买的。

那时姐妹们笑我膀大腰圆皮肤黑,笑我满身铜臭只知赚钱,笑我将来必定嫁不出去。

如今我早不在意这些,可当年我才十岁。

我边哭边拨算盘,泪水砸在算珠上。

阿爹从房梁上下来,手里攥着个小包裹:"我家明珠最俊,穿上这身,定能嫁个俊俏郎君。"

他喘着粗气,我知道这是他用买药钱换的,是我偷偷做生意攒的银子,他却没拿去买药。

衣裳肥大,拖在地上,阿爹摸着我的头:"真想看你穿这身的样子。"

我知道他看不到了,祖母和母亲早放弃了他,她们要把钱留给儿孙。

那一年征兵,阿爹去了。留下也是病死,不如换二两银子的安家费。

阿爹走时,只有我抱着干粮袋去送行。晨光里他笑得豁达:"明珠,能走就走吧,你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我执意要披上这袭红衣,侯夫人也拿我没辙。

谢端那性子,犟得像头牛。

要不咋说侯夫人急呢?千两银子够买多少美人夜夜笙歌,总有人能怀上。

可她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

天牢深处,我提着侯夫人备的酒菜食盒,踩着潮湿霉味踉跄前行。四周伸出无数枯枝似的手,拽得裙摆直往下坠。

寡言的狱卒打灯引路,七拐八绕下到两层,在最里间牢房前停步。他压低声音:"天亮接你,动作轻些。"便隐入黑暗。

灯笼微光里,我窥见牢中陈设——紫檀家具、云锦铺盖,竟比我家正房还体面。永宁侯果真砸了重金。

摆好酒菜,谢端正盘腿坐在床沿,目光深得像口井。我斟满两杯酒,端到他跟前:"该喝合卺酒了。"

他轻笑一声,掀开我兜帽。灯笼光影里,狱卒脚步声渐远,天牢重归死寂。

摸索着递酒杯,他却不接。再递,他开口:"董小姐,虽拜过堂,到底没圆房。你随时能走。"我没答话,第三次递酒。这回他接了。

手臂绕过他臂弯,我仰头喝干。谢端是否饮尽?不知道。我只知道酒杯落地的瞬间,整个人已扑进他怀里。

黑暗中解他衣带,手笨得直打结。急得掉眼泪,谢端忽然轻叹,翻身压住我:"真不后悔?"

我咬住他胸口,他闷哼一声,却笑了:"珍珠,你属猫的吗?"没等我回话,他俯身耳语:"放心,我谢端绝不负你董珍珠。"

眼泪倏地涌出。他还不知,秋后问斩的旨意已下。

就像我阿爹,他们都没见过我穿嫁衣的模样。

侯夫人下了猛药,谢端整宿折腾。出天牢时我扶着墙,众人还当他体弱,真是笑话。

侯夫人亲自来接,见我这般模样,乐得合不拢嘴。她太了解自己儿子——通房丫头个个千娇百媚,偏他碰都不碰。谁能想到栽在我这笨丫头手里?

我被安置在离主院最近的院子,七八个丫鬟婆子围着转。侯夫人还请了医女住隔壁,日日把脉。

月余过去,谢端竟没病倒。夜夜缠得我腰酸背痛,他身上青紫咬痕倒添了不少。

我们都不说话,只管狠狠纠缠。这种朝不保夕的疯狂,非得把对方揉进骨血里才安心。

月余后,医女诊出喜脉。侯夫人喜极而泣,当即开祠堂告祖先,求送子观音保佑得男。

当夜再入天牢,狱卒已换班。嬷嬷塞荷包时,新来的狱卒低声说:"姑娘走后不久,世子就跑了。"

我怔怔走进空牢房。东西都没动过,我坐到床边,指尖抚过凌乱锦被。

昨夜他还在这儿,轻声念:"两情若是久长时……"

原来那是在道别。

可惜我不是董珍珠。若是她,定能接上"又岂在朝朝暮暮"。

而我,桂花巷的郑明珠,只会像雏鸟般蜷在他怀里,拿牙齿磨他肩膀。

嬷嬷举着灯笼等,我第一次看清这地方。案头摊着书,笔架挂着狼毫,身后床榻锦被堆成山——他哪会叠被?

我忽然笑出声,抖开被子时,一串手串滑落。

是谢端留的?我套上手腕,松垮垮的。他手大,腕子也粗。

或许此生不见,这手串我便私藏了。

将锦被抚平后,我最后望了眼这方天地,像是隔着时空与阿爹低语:此生,我已披过凤冠霞帔,饮罢合卺琼浆,嫁与那位从寒潭深处将我托起的少年将军。

不再是任人漂泊的断梗浮萍,往后的路,再不是孤身一人。

我迈出天牢那道斑驳铁门,这场如露如电的幻梦,终是到了该醒的时辰。

永宁侯府的门楣,终究没能再踏进一步。

世子脱狱的消息惊动圣听,新帝龙颜震怒,羽林卫如铁桶般围住侯府,连只飞雀都难进出。嬷嬷急得直掉眼泪,她是侯夫人乳娘,情同骨肉才得托付重任。

我们在城南赁了间青瓦小院,我扶着腰肢轻声安抚。新帝这般围而不剿,倒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谢端越狱的举动,细想之下破绽百出,不过是情字迷眼罢了。

嬷嬷瞪我半晌,终究因着我腹中骨肉低了头。五百两银票贴身藏好,那是郎中确诊喜脉时,侯夫人亲手塞给我的。

铜板叮当响的岁月里,我总想着攒够银钱请名医,买灵药,可祖母的拐杖、母亲的泪、表兄的赌债,总悄悄顺走我的布袋。父亲便用粗布缝了个小钱囊,每枚铜板落袋都带着体温,攒够百文便去换药。

他终究没喝上那些药,倒给我置办了红嫁衣。那夜谢端扯碎霞帔时,金线刺啦裂开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

拿出一百两托嬷嬷打理日常,她操持起柴米油盐,我只管安心养胎。这日她买菜归来,支支吾吾说郑家老宅贱卖,问我可有意。

郑家人闻得侯府变故,早乱作一锅粥。前些日子还因我入侯府在市井里扬眉吐气,如今倒怕沾了晦气。伯母表兄们闹着分家,千两雪花银没换来安生,倒撕开亲情面皮。

明珠曾盼家族和睦,我已尽过心力。郑家散作满天星,倒觉肩头一轻。

又递百两与嬷嬷:"买处宅院养老正好。"她虽嗔怪,手却接得利落。

我也想置办个院子,不在车水马龙的京城,要往烟雨朦胧的江南去。西湖的莲叶该泛舟了,细雨打在青石板上,总比这皇城多了三分人气。

侯府仍被羽林卫围得铁紧,嬷嬷几番探听皆无音讯。我宽慰她没消息便是好消息,她这才松快些,与我絮叨分家趣事,又买了细棉布,搓软了缝制小衣。

拉我学女红不过半日,见我指尖密布针眼,忙不迭撵人。可她缝着缝着总要叹气,我们都知,那声叹息里藏着怎样的忐忑。

月余后的晌午,嬷嬷疯跑回来,菜篮子都忘了拿。她将院门、屋门、窗棂拴得严实,又拖来桌柜抵住,自己坐上去压阵。

我忍笑:"这般能挡什么?真要放火,一炬便成灰烬。"

"雍王反了!"她压低声音,"铁骑已入皇城,怕是要血洗宫闱!"

我替她斟茶:"世子爷该回来了。"

从此前程似锦,真好。

收拾行囊时,嬷嬷翻出叠好的小衣、虎头帽、虎头鞋。摸着圆滚的肚皮,我笑说若是闺女,戴虎头帽走路一摇一晃,该多可爱。

"姑娘身量高挑。"嬷嬷突然插话。

我……倒也不必硬夸。

夜来马蹄声碎,刀剑相击声混着火光,有重物撞门又退去。

直到次日暮色四合,街市方静,空气里浮动着血腥与焦糊混杂的气息,我伏在案边干呕不止。

嬷嬷要请大夫,我拽住她衣袖:"且等等。"

破晓前的天色尚且晦暗,我蹑手蹑脚将嬷嬷送至府门,待她身影隐入薄雾里,便背起装着期许的行囊,悄悄跟上了她的脚步。

或许只有亲眼见证真相,心底那份执念才会似薄雾般消散,那些藏在暗处的猜测,终要有个了结。

仍是那队羽林卫,此刻却像护着珍宝的守卫。

我缩在路旁的树影里,看着嬷嬷顺利迈进侯府朱红的大门。

不多时,府门内走出个牵马的仆从,谢端从里头踱步而出——晨光漫过朱红府门,将他本就挺拔的身影拉得更长,黑色轻甲贴着身形,勾勒出少年将军的锋芒,面如冠玉的俊逸里添了几分风霜,更显英气逼人。

他翻身跃上马背,马蹄声"得得"响起,羽林卫如影随形,转瞬便化作晨雾里的一抹残影。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散,我才转身往熟悉的牙行走去。

我原打算跟着牙行的商船往江南去。

行囊里藏着三百两银票,临走前将侯府赏的衣裳首饰都当了,换得一百多两银子。

再加上我自小跟着父亲学做生意,手头有这些银钱,总不至于饿着自己和孩子。

牙行里,李牙人见我背着包袱,只当我是被侯府扫地出门,直叹气:"你这姑娘也是没福气的,若真能怀上,好日子可不就来了?"

"听说谢世子这回平了雍王的乱,怕是要请封侯爵了。"我低头挑着即将启程的船队,随口应着。

交完定金,约定后日一早就走,李牙人忽然把银子推回来:"这单我不收你钱了,到了那边找个实在人嫁了,离得远,也清净。"

我揣好定金正要出门,王牙婆掀帘进来,眼睛发亮:"可听说了?谢世子拿平叛的功劳换了道赐婚旨意,要重新迎董家小姐过门!"

李牙人忙不迭咳嗽,王牙婆这才瞧见我,脸上讪讪的。

做牙行这行的,消息最是灵通。

我被买进侯府当"传宗接代"的棋子,他们虽不明说,心里跟明镜似的。

此刻都拿怜悯的眼神瞧我,李牙人咬咬牙:"罢了,这钱我退你,就当...就当给你添个嫁妆。"

我攥着沉甸甸的行囊,正要寻个客栈歇两日,手腕突然被人握住——竟是嬷嬷。

她眼眶通红,像浸了夜的露:"姑娘在这儿转悠什么?跟我回家吧。"

嬷嬷接过我的包袱,声音放软:"姑娘别灰心,世子他..."

"他可是已经往董府下聘了?婚期定在哪日?"

"十日后。"嬷嬷别过脸,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却没觉得多难过。谢端大概以为,那些夜里陪着他、替他暖被窝的人是董珍珠,所以他求了赐婚旨意,要给她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他的心意,我早该明白的。

只是有些遗憾,那点藏在心底的期待,到底还是落了空。

或许是我太贪心,总想着能两全。

"嬷嬷,你没见着我,你走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不然还能怎样?总不能在正房夫人进门前,先有个孩子。董家小姐又不是不能生,当初我不过想着,谢端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总得给自己和孩子留条活路。

"夫人说侯府的血脉..."

"没有侯府的血脉,这是我的孩子。"我打断嬷嬷的话,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做妾?当外室?这些念头我从未有过。

我的孩子,该堂堂正正活在太阳底下。

嬷嬷从袖袋里摸出张银票:"明珠姑娘,多保重。"

那是我前些日子给她买宅子的钱,一百两。

她又凑近我耳边:"才一个月,姑娘赶紧找个稳妥的郎中,还来得及。"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嬷嬷平日里最是端方,竟也有这么促狭的时候。

嬷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大户人家出来的,眼界见识都不同,随便几句话都能点醒人。

最后她眼眶又红了:"都是好孩子,可...可这就是命啊。"

是啊,能怎样呢?皇帝的赐婚旨意,比金子还重,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谢端啊谢端,错过我,可是你的损失。

西湖边的雨总带着点烟青色,天色像块没烧透的青瓷。

我在湖畔买了处小院子,门前支了个馄饨摊。生意不算红火,赚的银钱刚够糊口,可日子过得踏实。

我对来吃馄饨的人说,我男人战死沙场,我怀着他的骨肉被婆家赶出来。

八个月后,我生下对双胞胎,龙凤胎。

接生的胡阿婆乐得合不拢嘴:"龙凤呈祥,郑娘子是有福气的!"

两个小家伙扯着嗓子哭,声音亮得能掀翻屋顶。

我抱着他们,眼泪止不住地掉——这颗漂泊了太久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他们是我的骨血,是我活着的指望,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孩子们满月的当日,家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明珠姑娘,老身寻你寻得好苦。"嬷嬷风尘满面,赶着一辆破旧的驴车立在院门前,"掐指算来,姑娘该是临盆在即了。"

我含笑帮嬷嬷拴好驴车,她瞧着我尚还平坦的小腹,满面困惑:"这……"

我挽着嬷嬷的手引她进屋,打趣道:"嬷嬷既来了,可不能再走了。"

将两个酣睡如泥的婴孩轻轻放进嬷嬷怀里,我便转身躺回榻上补眠。这月余实在累极,两个小家伙食量大如牛犊,排泄又频繁,若非胡阿婆常来搭把手,怕是早撑不住了。

嬷嬷时而抹泪时而傻笑,我无暇顾及,困意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再睁眼已是次日暮色四合,两个小家伙在摇篮里呀呀学语,嬷嬷肿着核桃般的眼睛坐在中间,左看看右瞧瞧,脸上绽着比春花还艳的笑。

我刚坐起身,嬷嬷便捧着青花瓷碗走来,鸡汤香气混着红枣枸杞的甜香扑面而来,参片在汤面浮沉如星子。见我踌躇不接,她从襟口掏出个檀木盒,盒盖开启的刹那,一块羊脂玉佩静静躺着,双鱼纹路在烛光下流转如月华。

记忆瞬间倒带回谢端将玉佩交予我的那个雪天。那年阿爹咳血卧床,三十两银子能换他性命,可阿奶和阿娘的妆奁早已典当干净。八岁的郑明珠听见董家仆妇高喊"救小姐者赏银五十两",想都没想就扎进了冰窟。

湖水刺骨寒凉,我拼尽全力将董珍珠推上岸,自己却沉向漆黑湖底。岸边乱作一团时,唯有路过的谢端纵身跃入,将我托出水面。他虽年幼,却懂避嫌,解下玉佩作信物,许下白首之约。

可慌乱送医时,玉佩竟不翼而飞。后来董家与永宁侯府议亲,我去讨要赏银反被轰出门槛。谢端被送往江南外祖家养病,自此天各一方。

此刻嬷嬷拭去我腮边泪珠,轻声道:"世子让老身传话,必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姑娘过门。"

她告诉我,谢端在祠堂跪了整整三日,侯爷夫妇终是应允他投军。他要挣军功,求圣上赐婚。"世子妃已仙逝,义妹前日也出阁了",嬷嬷挤眉弄眼,"如今世子还是姑娘一个人的。"

我羞得垂首,搅着汤匙不敢抬眼。董珍珠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姑娘,渴望风光有何错?谢端家世显赫,才学出众,生得又俊俏,换作谁不心动?

次日我重开馄饨摊,嬷嬷抱着孩子忙得团团转,竟把侯夫人都请来了。瞧着这位扮作农妇的贵妇人,我直觉得头疼——侯爷镇守北疆,世子也在军中,偌大侯府怎就留不住她?

侯夫人倒不在意,与嬷嬷各抱一个孙儿,整日逛集市看庙会。北疆的礼物倒似流水,谢家世代武将,民间总说他们杀孽太重才子嗣单薄,如今龙凤胎降世,侯爷乐得连压箱底的珍宝都送了来。

我守着馄饨摊,想着这些迟早是孩子们的傍身钱,倒也安心。只是苦了侯夫人和两个小祖宗,月余下来,白皙的皮肤晒得黝黑,活像三个炭团子。

这日晌午,摊前传来熟悉的嗓音:"来碗馄饨,大碗的。"我怔怔抬头,北疆的风沙将那个俊秀公子磨成了胡茬满面的糙汉。

谢端落座时,桃花眼弯成月牙,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汗。猩红细棉帕上绣着并蒂莲,黄线绣工粗糙,我的脸霎时红透——这分明是当年我未绣完的帕子!

"本想留着给你作盖头,可惜撕得太碎。"他声音低哑,握住我端碗的手,"明珠,我想你想得紧。"

不是"珍珠",是"明珠"。我眼眶发热,泪水夺眶而出。谢端温柔拭去我泪痕,指尖轻颤:"这些年,苦了你了。"

苦吗?幼时攒铜板救父,我不苦;卖身侯府报恩,我不苦;独自生养一双儿女,我也不苦。可他这句"苦了你了",却让我积攒多年的委屈突然决堤。

“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侯夫人的声音活泼得仿佛不属于一位祖母。

即便是谢端,面对着如同煤炭般漆黑的母亲和一对煤炭般的儿女,也不禁愣住了。

我感到一丝尴尬:“那个,囡囡长得有点不尽人意哈。”

哥哥的皮肤白皙,容貌俊美,与谢端如同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而妹妹则如我所担忧的那样,如今愈发显得黝黑,哎!

“谁敢这么说,简直是胡言乱语!我家囡囡是最美丽的,一点也不丑。”

谢端站起身,温柔地抱过妹妹,“囡囡是最漂亮的。”

六个月大的女儿突然对他露出了笑容,露出四颗洁白如雪的小米牙。

虎头虎脑的模样更加显得黝黑,看来需要更加努力赚钱,以后嫁妆得多准备一些才行。

“明珠,你辛苦了。”

谢端再次回头看向我,“他们叫什么名字?”

“哥哥叫圆圆,妹妹叫满满,大名还没有取。”

我注视着谢端,“等着你来取。”

谢端正想开口,满满却开始扭动着她的小身体,侯夫人急忙接过满满,抱到一旁去换尿布。

我轻轻推了推馄饨:“快点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谢端听从我的话坐下,每吃一口就看看我,脸上洋溢着笑容。

侯夫人也抱着满满坐了下来:“什么时候离开?”

“一会儿就走,这次只休息十天。”

怪不得他满脸胡须,这里离北疆如此遥远,恐怕他是日夜兼程地赶路。

“早已渴望一睹他们母子的风采,但战火纷飞,难以抽身。感谢母亲代为照料。”

侯夫人高傲地扭过头,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沉思片刻,返回屋内取出剪刀,剪下那象征着圆满的胎发,小心翼翼地放入小巧的荷包中,递给谢端:

“请将这份心意转交给他们的祖父,以表对祖父赠礼的感激之情。”

谢端接过荷包,却迟迟不肯松手。我只好又准备了一个荷包,谢端拿起剪刀,剪下我的一绺发丝,同样珍藏其中。

侯夫人和嬷嬷抱着孩子,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这一幕,我脸颊绯红,最终逃回屋内。

轻盈的脚步声渐近,随后房门被轻轻关上。

屋内光线顿时变得昏暗,谢端从背后环抱住我:“明珠,自从在天牢中揭开你的帽子那一刻起,我就在心中描绘你的模样。”

他深情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明珠,你或许不是最耀眼的女子,但你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姑娘。”

“你胆识过人,心思细腻,有情有义,明珠,我对你倾心。”

的确,狱卒只会检查我的食盒,却未曾怀疑秘密隐藏在我的披风之中。

谢端与新帝每日通过我的披风传递密信,我与谢端夜夜相拥,迷惑了那些暗中窥探的目光。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不确定在谢端心中孰轻孰重,但我无怨无悔。

谢端短暂停留后,又急匆匆地返回北疆。

临行前,他从马上俯身轻吻我的额头:“我会好好思考孩子的名字,你等我归来。”

在侯夫人和嬷嬷的目光下,我高声回应:“我等你。”

侯爷认为圆圆满满的孩子带来了好运,接下来的几个月北疆战事连连告捷,直至北疆皇帝跪地求降。

谢端负责护送使臣和降书进京,派人通知我们。

侯夫人和嬷嬷立刻忙碌起来,将行李打包,大包小包堆满了几辆马车。

当我初踏此地,肩上只负着一个轻飘飘的小包袱,未曾料想,转瞬两年,我的行囊竟如此沉重。

我拥有了圆满的生活,还有侯夫人和嬷嬷的陪伴。

我和嬷嬷回到了郑家的老宅,那是侯夫人当年买下的,她希望留给我作为一段温馨的回忆。

侯夫人带着圆圆满满回到了永宁侯府,她告诉我谢端此次回京,将会求得赐婚的旨意,让我安心等待嫁娶。

她匆忙回去准备新房,为我准备嫁妆,为谢端准备聘礼。

我也不愿与我的宝贝分离,但我和嬷嬷必须赶制嫁衣。

嬷嬷觉得我帮不上忙,反而添乱,便让我去绣盖头。

在手忙脚乱中,时间悄然流逝。

谢端护送使臣,押运贡品终于抵达京城。

光禄寺的官员接待完毕后,谢端进宫缴旨,直到夜幕降临也未曾出宫。

侯夫人带着圆圆满满来到老宅,面色凝重。

我的心跳也变得杂乱无章,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我劝侯夫人回去休息,毕竟谢端已经经历了无数风浪,还有什么能够难倒他呢。

侯夫人犹豫不决,圆圆满满突然放声大哭,我和嬷嬷哄了许久,最终一同回到了侯府。

两天后,谢端终于出宫,手中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他骑马回府,意气风发。

我却一眼瞥见他脸上有一道刀痕,从眼角划至下颌,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他歪着头问我:“害怕吗?”

我眼中含泪:“疼吗?”

谢端笑了,牵动了伤口,鲜血随之流淌。

侯夫人惊呼一声,急忙派人去请府医,同时连连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端没有回答,只是展开手中的圣旨:“郑明珠,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自古以来,陪伴君王如同陪伴猛虎,这道赐婚的圣旨,又是谢端付出了何等代价换来的?

我含泪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谢端为妻,从此无论祸福,我们都将携手同行,直到白头偕老。”

婚礼的奢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花轿已经抵达了永宁侯府,而郑家老宅那边的嫁妆却如同连绵不绝的江水,迟迟未能完全抬至。

聘礼与嫁妆皆由侯夫人精心准备,侯爷因身在北疆而无法归来,因此侯夫人在聘礼上又慷慨地增加了几成。

侯夫人扮演了我的娘家人角色,而在谢端那边——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是陛下亲自出马。

新帝与谢端年龄相仿,但看上去却显得更为成熟稳重。

在我敬酒之时,我无意中听到他轻声对谢端抱怨:“你这下可真是如愿以偿了,不仅家庭美满,还有了儿女,朕却连皇子都还没有,又一次输给你了。”

谢端的笑容灿烂至极,仿佛阳光下的钻石:“那陛下可要更加努力了,我夫人可是出自好孕连连的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