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上，我谎称破产借钱，昔日好友都躲，只有情敌借我10万

同学会的通知，是班长王浩发在沉寂了快一年的微信群里的。

一条@所有人的消息，配上一个喜庆的红包封面，炸出了无数潜水多年的“尸体”。

“十年了兄弟姐妹们！必须聚聚了！”

“我请客！地方你们随便挑！城中大酒店，怎么样？”

王浩还是那个王浩，意气风发，财大气粗。

我老婆林玥把手机递给我看，撇了撇嘴。

“又来了，炫耀大会。”

我笑了笑，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看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冒出来，附和着，恭维着。

“王总大气！”

“王总牛逼！”

“必须去啊！必须给王总这个面子！”

我把手机扔回沙发上，靠着椅背，长长地出了口气。

天花板的吊灯有些刺眼，像一张巨大的、无声嘲讽的嘴。

“你去吗？”林玥问我。

“不去。”我回答得干脆。

“真不去？”她凑过来，眼睛里带着一丝探寻。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几年，我开的设计工作室，不死不活。

说是老板，其实就是个高级打工仔，自己给自己发工资，有时候还发不出来。

她怕我自卑。

我捏了捏她的脸，说：“没意思，一群中年人聚在一起，比谁的肚子更大，谁的头发更少，谁的老婆更好看，谁的孩子学习更好……最后再听王浩吹半天牛逼。”

林玥被我逗笑了。

“说得也是。”

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安静了一会儿，又轻声说：“其实……去看看也行，就当散散心。”

我知道，她还是希望我能多出去走动走动，别总把自己闷在工作室里。

我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像一颗疯长的种子，毫无征兆地破土而出。

我说：“去，怎么不去。”

“不过，”我顿了顿，看着她，“我们得演场戏。”

林玥愣住了。

“演戏？演什么戏？”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破产了，负债累累，今天去，就是去借钱的。”

林玥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疯了？！周铭！”

我抓住她的手，很用力。

“我没疯，我很清醒。”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

“我想看看，十年了，人心到底能变成什么样。”

我想看看，那一张张热情的笑脸背后，到底藏着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我爸躺在医院里，等着做心脏搭桥手术。

三十万。

一个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数字。

我掏空了所有积蓄，又找银行贷了点款，勉强凑够了。

钱是够了，但我的心，空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深海里，四周全是冰冷的海水，你拼命往上游，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我突然就想知道，如果我真的沉下去了，会不会有人，愿意拉我一把。

林玥定定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甩开我的手，骂我。

但她没有。

她只是叹了口气，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陪你。”

两个字，比任何话都有力量。

我把她揽进怀里。

“谢谢你，老婆。”

同学会定在周六晚上，城中大酒店三楼的牡丹厅。

金碧辉煌，俗不可耐。

我和林玥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一张能坐三十人的大圆桌，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声谈笑。

空气里混杂着香水、酒精和食物的味道。

王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他手里端着红酒杯，指点江山，唾沫横飞。

看到我们进来，他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

“周铭！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不给我面子呢！”

他的力气很大，拍得我后背生疼。

我能闻到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我笑了笑，挣开他的怀抱。

“王总的面子，谁敢不给。”

王浩哈哈大笑，目光落在我身边的林玥身上，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贪婪。

“弟妹也来了！越来越漂亮了啊！”

林玥礼貌地笑了笑，往我身后站了站。

“嫂子好。”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是张莉，当年班上的文艺委员，现在嫁了个据说身家不菲的煤老板，一身的珠光宝气，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

她上下打量着林玥，眼神像X光一样，最后落在林玥那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连衣裙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周铭，你这不行啊，怎么能让咱们的校花穿得这么素净。”

我还没说话，王浩就打圆场：“弟妹这叫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他一边说，一边把我往主桌上拉。

“来来来，坐我旁边！”

我被他按在身边的空位上。

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当年班上混得比较好的。

做生意的，当官的，当医生的……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他们热情地跟我打招呼，递名片，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周铭，好久不见啊！听说你自己开了工作室？牛逼啊！”

“可不是嘛，咱们班最有才华的就是他了。”

“以后有设计方面的活儿，肯定找你！”

我微笑着一一回应，心里却像结了一层薄冰。

这些话，听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全场忽然安静了一瞬。

是陈凯。

他也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没打领带，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他好像瘦了点，轮廓比大学时更分明，眼神也更沉静了。

他一进来，目光就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玥身上。

只停留了一秒，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然后，他看到了我。

他朝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也点了点头。

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

因为我们是情敌。

当年，我们同时追的林玥。

所有人都以为林玥会选他。

毕竟，他家境好，成绩好，人也长得帅，是那种标准的好学生，天之骄子。

而我，除了会画几笔画，一无所有。

但最后，林玥选了我。

这件事，成了当年学校里最大的八卦。

也成了我和陈凯之间，一道无形的墙。

毕业后，他去了国外深造，听说回来后进了一家顶尖的投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王浩显然也看到了陈凯，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热情。

“哟，陈大才子也来了！稀客啊稀客！”

他迎上去，想要给陈凯一个拥抱。

陈凯却只是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班长。”

他的声音很平淡，不卑不亢。

王浩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在意，把他拉到我另一边的空位上。

“坐坐坐，咱们三个老同学，今天可得好好喝几杯！”

于是，我就这样，左边坐着王浩，右边坐着陈凯。

一个是我今天要“测试”的重点对象。

一个是我曾经最大的“敌人”。

这场面，真是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菜很快上齐了，酒也满上了。

王浩作为东道主，站起来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祝酒词。

无非是回忆往昔，展望未来，顺便再吹嘘一下自己公司今年的业绩。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鼓掌，叫好。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热烈。

人们开始互相敬酒，吹牛，拉关系。

我始终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林玥坐在我身边，时不时给我夹菜，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时机，差不多了。

我放下酒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算大，但在嘈杂的环境里，却刚好能让身边几个人听到。

王浩转过头来：“怎么了周铭？有心事？”

我看着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浩……”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请你帮个忙。”

王浩愣了一下，随即拍着胸脯说：“咱俩谁跟谁！有事你直说！”

周围几个人也看了过来，脸上带着好奇。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的工作室……倒了。”

“破产了。”

“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说完这几句话，整个桌子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我脸上。

有惊讶，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难以置信。

王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这怎么回事啊？前阵子不还好好的吗？”

“投资失败了。”我低着头，声音里充满了颓败，“把房子车子都卖了，还差几十万的窟窿……”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桌上的每一个人。

“今天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同学……能先借我点钱周转一下。”

“不多，十万就行。”

“等我缓过来，一定加倍还！”

我说完，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喧闹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王浩的表情很精彩。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像是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重重地放下。

“周铭，你……你开玩笑的吧？”

我摇了摇头，眼神“绝望”而“诚恳”。

“我没开玩笑。”

王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其他人，眼神里充满了尴尬和……警惕。

“这个……”他搓着手，一脸的为难，“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不凑巧啊。”

“你也知道，我这公司看着大，其实到处都要用钱。前阵子刚投了个大项目，资金全压进去了，现在我自己都紧张得很。”

“而且……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你嫂子手里，我这……”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遇到了天大的难处。

我心里冷笑。

真是个好演员。

他旁边的张莉，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男人在外面看着风光，其实都是给老婆打工的。我家老李也是，每个月就给我那么点零花钱，买个包都不够。”

她说着，还晃了晃手腕上那只闪闪发亮的百达翡丽。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穷”。

另一个做建材生意的同学，叫刘伟，外号“刘胖子”，他拍了拍自己滚圆的肚子，叹了口气。

“周铭啊，不是我说你，你当初就不该搞什么设计。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还是得做实业，你看我，虽然辛苦点，但稳当啊！”

他开始大谈自己的生意经，完全把我借钱的事抛到了脑后。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有的说自己最近手头紧。

有的说老婆管得严。

有的说孩子上学要花钱。

有的干脆假装没听见，低头猛吃菜，或者和旁边的人聊起了别的话题。

刚才还称兄道弟，热情似火的一群人，此刻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

那些关切的眼神，变成了闪躲和戒备。

那些热情的笑脸，变得僵硬而虚伪。

我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审视和……抛弃。

林玥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握住了我。

她的手心，冰凉。

我能感觉到她的愤怒和心疼。

我反手握住她，轻轻拍了拍，示意我没事。

我早就料到了。

不是吗？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连演戏都懒得演得逼真一点。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王浩身上。

他是班长，是今天的东道主，是刚才拍着胸脯说“有事直说”的人。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被我看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坐针毡。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拍在桌上。

“周铭，我知道你难。这样，这里有两千块钱，你先拿着应急。”

“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唉，你懂的。”

两千块钱。

红色的钞票，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我看着那两千块钱，突然就笑了。

笑得很大声。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所有人都被我笑蒙了。

王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笑什么？”

我止住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王浩，你还记得吗？”

“大二那年，你爸做生意亏了，你一个月五百块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每天啃馒头。”

“是我，把我辛辛苦苦做家教、画插画赚的一千五百块钱，全都给了你。”

“那时候，一千五，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

“我让你别急着还，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说。”

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异样。

我没有停。

我转向张莉。

“张莉，你是不是忘了，你毕业论文的图，是谁帮你通宵画出来的？”

“那时候你哭着求我，说要是没有图，你毕不了业。我二话不说，帮你搞定了。”

“我没收你一分钱。”

张莉的脸，也白了。

她下意识地把那只戴着名表的手，藏到了桌子底下。

我又看向刘胖to。

“刘胖子，你刚开始做生意，被人骗了，货款收不回来，是谁陪你一起去堵人，帮你把钱要回来的？”

“那天晚上，我为了帮你，被人打破了头，缝了五针。”

“你当时抱着我，哭得像个孙子，说以后我就是你亲哥。”

刘胖子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我一个个看过去。

桌上的每一个人，当年或多或少，都受过我的帮助。

那些我以为早已被遗忘的往事，此刻却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脑海里闪过。

清晰得可怕。

而他们，显然也都记得。

只是，他们选择了忘记。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回荡。

“十年了。”

“我没找你们要过任何回报。”

“今天，我只是想跟你们借十万块钱，救急。”

“你们一个个，都他妈跟我哭穷？”

“王浩，你开着上百万的奔驰，戴着几十万的江诗丹C坦丁，你说你没钱？”

“张莉，你这身行头，加起来够我借的钱了吧？”

“刘胖子，你刚才还吹牛，说你今年又换了套别墅。”

“你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还是说，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包厢，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王浩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开了个染坊。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周铭！你他妈有病吧！”

“同学聚会，你跑来借钱，还他妈在这撒酒疯！”

“你自己混得不好，怪谁？”

“我们凭什么要借钱给你？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我冷冷地看着他。

“对，我混得不好。”

“我没你们有钱，没你们会钻营。”

“我他妈就是个，当年才会帮你们这群白眼狼！”

“王浩，你那两千块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买药吃吧！”

我站起来，拉着林玥就要走。

这场戏，已经演不下去了。

我不想再看到这群令人作呕的嘴脸。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

一个平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借给你。”

我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

是陈凯。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此刻，他正看着我，眼神平静，但又带着一种我说不出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王浩也愣住了。

“陈凯，你……”

陈凯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

“你要多少？”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开口的，会是他。

我的情敌。

我沉默了几秒，说：“十万。”

陈凯点了点头。

“账号给我。”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银行APP。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给我个台阶下。

我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愣着干什么？账号啊。”他催促道。

林玥在我身后，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这才回过神来，报出了一串数字。

陈凯低头操作着。

整个包厢里，只剩下他手指敲击屏幕的轻微声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

几秒钟后。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从我的口袋里响起。

我的手机亮了。

屏幕上，一条银行短信，赫然在目。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XX:XX收到转账人民币100,000.00元，活期余额为XXXXX元。】

十万。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看着那条短信，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烫。

我抬起头，看向陈凯。

他已经收起了手机，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钱收到了吧？”他问。

我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

“收到了。”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看都没看桌上其他人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有困难，直接说就行，不用搞这些。”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我搞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试探人心？

为了证明自己当年的付出，并非一文不值？

结果呢？

我试出了人心的凉薄，试出了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却也试出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结果。

那个我一直视为对手，甚至有些敌视的人，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向我伸出了援手。

而那些我曾经真心相待，倾力相助的“朋友”，却把我当成瘟神，避之不及。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陈凯走后，包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王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陈凯的举动，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也扇在了桌上所有人的脸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周铭，你行啊你！”

“找了个好靠山啊！”

“不就是陈凯吗？他有钱，他牛逼！你抱着他的大腿，你得意什么！”

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我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屏幕，把那条银行短信，展示给所有人看。

然后，我点开了余额。

一个长长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上。

我故意把手机凑到王浩面前。

“王浩，看清楚了吗？”

“这是我的账户余额。”

“在你那两千块钱到账之前，这里面的数字，就已经足够给我爸做两次手术了。”

王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你……你……”

他指着我，手指抖得像帕金森。

“你没破产？”

“你他妈骗我们？！”

我收回手机，冷冷地看着他。

“我爸确实病了，需要做手术。”

“钱，我也确实凑齐了。”

“我今天来，只是想看看，我当年帮过的那些‘兄弟’，在我‘落难’的时候，会不会拉我一把。”

“现在，我有答案了。”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桌上的每一个人。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羞愧和尴尬。

张莉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刘胖子把头埋得更低了，肥硕的身体，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着。

那些刚才还在哭穷、闪躲、幸灾乐祸的人，此刻都像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灯光下。

无地自容。

“周铭！你他妈太过分了！”

王浩终于爆发了，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拿我们当猴耍呢！”

“有意思吗？！”

“你他妈就是个心理变态！”

我看着他，笑了。

“对，我有病。”

“我病就病在，当年瞎了眼，把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成了朋友！”

“王浩，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还有你们！”我指着桌上的所有人。

“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拉着林玥，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我又停了下来。

我回过头，看着王浩。

“对了，王浩。”

“刚才陈凯说，他有事，先走了。”

“你知道他有什么事吗？”

王浩愣愣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说：“他去医院了。”

“我爸的主治医生，是他特意从北京请来的专家。”

“今天晚上，他就是去机场接那位专家的。”

“哦，对了，专家的一切费用，陈凯全包了。”

说完，我没再看王浩那张已经变成酱紫色的脸。

拉着林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刚才在里面，空气压抑得我几乎要窒息。

林玥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一言不发。

我们默默地走在深夜的街头。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了很久，林玥才轻声开口。

“你什么时候……联系的陈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我没有联系他。”

“是爸的主治医生，张主任，跟我说的。”

“他说，他有个学生，现在是国内顶尖的心外科专家，正好在这边有学术交流。他想请他来给我爸会诊，但那位专家行程很满，不一定请得动。”

“张主任说，让我试试联系一下陈凯。因为那位专家，是陈凯公司投资的一个医疗项目的首席顾问。”

“他说，陈凯说话，比他管用。”

我看着远处的霓虹，声音有些飘忽。

“我当时……犹豫了很久。”

“我不想求他。”

“真的，一点都不想。”

“那是我最后的骄傲了。”

“可是，为了爸……”

我没有说下去。

林玥握住我的手，更紧了。

“所以，你给他打电话了？”

我摇了摇头。

“没有。”

“我没打。”

“是张主任，他看我迟迟没动静，自己给陈凯联系了。”

“陈凯知道后，二话没说，直接把那位专家请了过来。”

“他还给张主任打了电话，说我爸手术和后续康复的所有费用，他都承担了。”

“张主任跟我说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玥沉默了。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上大学的时候，他就经常匿名资助贫困生。”

“只是他从来不说。”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你好像……很了解他。”

林玥迎着我的目光，眼神清澈。

“周铭，你在吃醋吗？”

我别过头，没说话。

是的，我在吃醋。

即便我们已经结婚多年，即便我们感情很好。

但在陈凯这个名字面前，我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坦然。

他太优秀了。

优秀到，让我觉得自卑。

林玥忽然笑了。

她踮起脚，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傻瓜。”

“如果我当年选了他，今天站在这里，陪你演这场戏的人，就不是我了。”

“我选的，是你。”

“从始至终，都是你。”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我心里的那点冰。

我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是啊。

我还在纠结什么呢？

我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林玥。

这就足够了。

“走，我们去医院。”我说。

“现在？”

“嗯，现在。”

我想去看看我爸。

也想……去跟陈凯说声谢谢。

到了医院，已经快半夜了。

我爸的病房里，还亮着灯。

我们轻轻推开门，看到张主任，正陪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医生，在看我爸的片子。

陈凯就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看到我们进来，他朝我们点了点头。

张主任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

“周铭，你来了！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从北京来的李教授，国内心外科的权威！”

我连忙伸出手：“李教授，您好您好，太感谢您了！”

李教授笑了笑，和我握了手。

“别客气，我是受人之托。”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凯。

陈凯走过来，对我说：“李教授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已经看过了叔叔的病历和片子，初步的方案已经有了。”

“手术风险不大，成功率很高。”

“你和阿姨，可以放心了。”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而笃定，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我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最后，只说出两个字。

“谢谢。”

陈凯摇了摇头。

“不用。”

“同学一场。”

他说得云淡风轻。

但我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跟王浩那群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后来，李教授又跟我们详细讲解了一下手术方案。

他的专业和自信，让我和林玥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送走李教授和张主任，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爸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我看着陈凯，拿出手机，准备把他借给我的那十万块钱，转回去。

“陈凯，这钱……”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我。

“不急。”

“叔叔手术后，康复还需要用钱。”

“你先拿着。”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当是我……借给叔叔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凯，今天晚上的事……”

“都过去了。”他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还是问出了口。

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陈凯沉默了一会儿。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

“周铭，你还记得大一那年，我们一起参加的那个写生比赛吗？”

我愣了一下。

当然记得。

那是我大学里，唯一一次赢过他的比赛。

“记得。”

“那次比赛，我的画板坏了。”陈凯说，“是你在最后关头，把你的备用画板借给了我。”

“就因为那块画板，我才完成了作品，拿了二等奖。”

“而你，因为把时间浪费在了帮我修画板上，只画了一幅速写，拿了优秀奖。”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

那件事，我自己都快忘了。

“那只是一件小事。”我说。

“对你来说是小事。”陈凯转过身，看着我，“但对我来说，不是。”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值得交。”

“虽然……我们后来因为林玥，闹得有点不愉快。”

他看了一眼林玥，眼神坦然。

“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真正的朋友。”

“不像王浩他们。”

我沉默了。

原来，在他心里，是这么看我的。

而我，却一直把他当成假想敌。

我真是……太可笑了。

“陈凯，对不起。”我由衷地说。

“以前……是我太小气了。”

陈凯笑了。

那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轻松。

“没什么对不起的。”

“年轻嘛，谁不争强好胜呢？”

“不过，周铭，”他看着我，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今天这事，你玩得有点大了。”

“我知道你想证明什么。”

“但用这种方式，伤人也伤己。”

“真正的朋友，不需要试探。”

“虚伪的朋友，试探了也没用。”

他的一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是啊。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用一个谎言，去戳破另一个谎言。

我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去寻求一种虚无缥缈的慰藉。

到头来，除了让自己看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又得到了什么呢？

只有一身的疲惫，和对人性的失望。

如果不是陈凯，我今晚，可能真的会崩溃。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郑重地说。

“谢谢你，陈凯。”

“这次，是真心的。”

陈凯拍了拍我的肩膀。

“行了，别矫情了。”

“叔叔这边有我看着，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明天还要手术呢。”

我和林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走出病房，林玥轻声说：“他变了。”

我“嗯”了一声。

“变得更成熟了。”

也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

只是我，被嫉妒和偏见蒙蔽了双眼，从未真正地看清过他。

……

第二天，我爸的手术很成功。

李教授的医术，确实名不虚传。

从手术室出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个好同学。”

我知道他说的是陈凯。

我爸在ICU观察了两天，就转到了普通病房。

陈凯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他。

有时候带水果，有时候带一些有助于康复的营养品。

他和我爸聊得很投机。

我爸很喜欢他，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我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

那些曾经的芥蒂，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王浩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那个同学群，我也退了。

听说，那天晚上我走后，他们在包厢里吵了起来。

互相指责，互相埋怨。

最后，不欢而散。

一场精心筹备的同学会，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我一点都不同情他们。

这是他们应得的。

一周后，我爸可以下床走动了。

我把陈凯借我的十万块钱，连同他垫付的医药费，一起转给了他。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钱收到了吗？这次，真的谢谢你。】

他很快回复了。

【收到。】

【客气。】

【有空一起喝一杯？】

我看着那条信息，笑了。

我回复：【好。】

一个月后，我爸康复出院。

我的工作室，也接到了一个大单子。

是陈凯介绍的。

他说，他的一个朋友，新开了一家酒店，需要做整体的室内设计。

他觉得我的风格很合适。

我没有拒绝。

我需要这个机会，来证明我自己。

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项目中。

从设计稿，到施工，再到软装，我亲力亲wai。

林玥说，她很久没看到我这么有干劲了。

项目完成的那天，酒店老板非常满意。

他当场就付清了尾款，还额外给了我一个大红包。

他说：“陈总的朋友，果然靠谱！”

那天晚上，我约了陈凯，在我们大学旁边的一家大排档。

还是那家我们以前经常去的店。

老板还认识我们。

“哟，两位帅哥，好久不见啊！”

我们要了两箱啤酒，几样小菜。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我们聊了很多。

聊大学时的糗事，聊毕业后的经历，聊现在的生活。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那次同学会。

也没有再提林玥。

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酒喝到一半，陈凯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喂，妈。”

“嗯，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相亲？又相亲？”

“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

他挂了电话，一脸的无奈。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怎么？被催婚了？”

陈凯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

“我妈现在见我，三句话不离结婚。”

“她说，再不结婚，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我哈哈大笑。

“那你还等什么？你这么优秀，想嫁给你的姑娘，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吧？”

陈凯喝了口酒，摇了摇头。

“没遇到合适的。”

“或者说，”他顿了顿，看着我，“没遇到像林玥那样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凯却笑了。

他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我的杯子。

“别紧张。”

“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羡慕你。”

“羡慕你，能找到一个愿意陪你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人。”

“周铭，你比我幸运。”

他说完，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失败者。

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但此刻，我才明白。

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输赢。

只有合不合适。

我很幸运，遇到了最适合我的林玥。

而他，只是还没遇到那个适合他的人。

“你也会遇到的。”我说，“一定会的。”

陈凯点了点头。

“借你吉言。”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

最后，都喝多了。

我扶着他，他扶着我，摇摇晃晃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

我们唱着大学时唱过的歌，声音嘶哑，不成调子。

但我们都笑得很开心。

像两个傻子。

我把他送回家，自己打车回去。

路上，我收到了他的微信。

【周铭，今天很开心。】

【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我看着那条信息，笑了。

我回他：【我们一直都是。】

回到家，林玥还没睡。

她给我煮了醒酒汤。

“喝醉了？”她问。

“嗯。”我点了点头。

“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聊了很多。”我喝了一口汤，暖暖的，很舒服。

“聊了过去，也聊了未来。”

“还聊了……你。”

林玥愣了一下。

“聊我什么？”

我看着她，笑了笑。

“他说，他羡慕我。”

“羡慕我，娶了你。”

林玥的脸，微微一红。

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油嘴滑舌。”

我放下碗，从身后抱住她。

“老婆，谢谢你。”

“谢谢你，选择了我。”

林玥靠在我怀里，轻声说：“我也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最好的你。”

我收紧了手臂。

窗外，夜色正浓。

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光明。

那场荒唐的同学会，像一场闹剧，结束了。

它让我看清了人性的丑陋，但也让我收获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友谊。

它让我明白，真正的朋友，不是那些锦上添花的人。

而是在你跌入谷底时，愿意拉你一把，甚至，愿意陪你一起淋雨的人。

我很庆幸，我身边有林玥。

也很庆幸，我重新认识了陈凯。

至于王浩他们……

他们是谁？

我已经不记得了。

人生路漫漫，我们会遇到很多人。

有的人，只是过客。

有的人，却值得我们用一生去珍惜。

擦亮眼睛，看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然后，把你的时间和精力，留给那些真正值得的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