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具贵气的状元书法,是否有和中堂的影子?

发布时间:2025-10-13 16:56  浏览量:1

在清代书法的星空中,徐郙的名字或许不如傅山、何绍基那般耀眼,却因一段“御笔题字”的宫廷佳话,在史册里晕染出独特的贵气。这位江苏嘉定的才子,以同治元年状元之尊踏入仕途,最终官至协办大学士,而真正让他在艺术史留下印记的,是慈禧太后那句“字有福气”的赞誉——晚年御笔画作皆交其题跋,这份恩宠,足以佐证他书法中那股浑然天成的雍容气度。

徐郙的人生,是传统士大夫“学而优则仕”的典范,却又因书法天赋跳出了俗常轨迹。他生于嘉定书香世家,自幼浸淫笔墨,科举之路顺遂,状元头衔为其仕途铺就红毯,也让他的书法从一开始就沾染了“状元书法”特有的端庄与矜重。

彼时朝堂,书法是文臣的“第二张名片”,徐郙的行书既不同于江湖书家的野逸,也不似腐儒字迹的板滞。他精研晋唐,取王羲之《兰亭序》的潇洒流转,融颜真卿《祭侄文稿》的沉雄骨力,又在多年宫廷翰墨实践中,打磨出契合皇家审美的圆润质感。这种“贵气”,并非刻意炫技的华丽,而是饱读诗书后的精神外化——正如他笔下的楹联,字字如谦谦君子,筋骨内蕴,风神外彰。

(一)“温恭为基孝友为德;礼乐是悦诗书是敦”

首幅对联以朱红笺纸为底,墨色浓黑如漆,与底色相映成辉,先声夺人。“温恭”二字起笔舒缓,捺脚如燕尾轻展,既见王羲之“一搨直下”的笔意,又暗含颜体横画的厚重。“孝友为德”四字收束紧凑,“德”字右半竖笔如锥画沙,力道直透纸背,恰是“中锋行笔,藏锋为主”的典范。

下联“礼乐是悦”四字欹正相生,“悦”字左低右高,似有笑意漾于笔端;“诗书是敦”则端稳沉实,“敦”字结构宽博,尽得颜书“稳如泰山”之妙。整联读来,如沐君子之风,既有儒家伦理的庄重,又有翰墨艺术的灵动,朱笺的喜庆更衬出“敦诗悦礼”的士人追求。

(二)“月朗心静;春和神安”

第二幅以素笺书就,墨色层次更见丰富。“月朗”二字笔势开张,“朗”字左点如晨星破空,右捺如流水映月,瞬间将“月”之清辉、“心”之澄静托出。“静安”二字则骤然收紧,“安”字宝盖头下的“女”部,以侧锋轻扫,灵动如风中垂柳。

下联“春和”二字如春阳铺地,“和”字左“禾”右“口”揖让有度,尽显行书“疏密得宜”的章法;“神安”二字收笔沉稳,“神”字竖弯钩如苍鹰敛翼,将整联气韵凝于一股安宁澄澈之中。此联看似写物态心境,实则是徐郙书法“超然脱俗”的自我写照——笔底波澜不惊,墨中自有丘壑。

(三)“交友自多情作累;新诗待即事语尤奇”

第三幅笺纸泛黄,墨色带些许岁月晕染,却更显古意盎然。“交友”二字起笔如友人间拱手相迎,“交”字撇捺舒展,“友”字两撇如兰叶互生;“自多情作累”五字则如促膝谈心,笔势渐收,“累”字下部紧凑,似有往事沉郁之态。

下联“新诗”二字陡然明快,“新”字左点如露珠坠草,“诗”字右捺如白鹅戏水;“待即事语尤奇”则如灵感迸发,“尤奇”二字笔势飞扬,“奇”字最后一笔竖钩如利剑出鞘,为整联添了几分跌宕之趣。此联将人情世态寓于笔墨,徐郙以书言情,字里行间都是士大夫的生活哲思。

(四)“春兰得气娱幽室;风竹流阴映曲亭”

末幅对联最见巧思,以云纹笺为底,书法与纹饰相映成趣。“春兰”二字嵌于云纹之间,笔画如兰叶轻舒,“兰”字中竖如花茎挺秀;“得气娱幽室”五字则借云纹走势,笔势或藏或露,“娱”字左部紧凑、右部疏朗,恰如幽室春兰,于局促中见生机。

下联“风竹”二字如竹影摇曳,“风”字撇捺如竹叶婆娑,“竹”字竖钩如竹干挺直;“流阴映曲亭”则以流畅笔意写光影流动,“曲亭”二字结构欹侧,“亭”字宝盖头如亭顶飞檐,与笺纸云纹浑然一体。此联将自然意趣与书法形式完美融合,徐郙的匠心可见一斑——他不仅是书写文字,更是在勾勒一幅可游可居的文人画境。

三、贵气何来:和珅韵味与时代风骨

世人谓徐郙书法“颇具和珅的韵味”,并非指二人字迹形似,而是那份“皇家认可”的贵气暗合。和珅虽以权术闻名,却也是清代书法名家,其字同样因乾隆帝喜爱而带上“御赏”的光环。徐郙亦然,慈禧的青睐让他的书法成为宫廷审美的符号,这种“贵气”是仕途显达与艺术修为的双重结果。

但徐郙的贵气更具书卷气——他的笔画里有《兰亭》的散淡,有《祭侄》的刚直,更有状元郎“致君尧舜上”的理想底色。那些楹联中的端庄与灵动,恰是清代士大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精神镜像:于朝堂,他是辅政的大学士;于书斋,他是遣兴的翰墨人。

如今再看这些对联,朱笺的艳丽、素笺的清雅、黄笺的古旧、云笺的精巧,无不承载着徐郙的人生轨迹与艺术追求。慈禧眼中的“福气”,原是笔墨间沉淀的学问、骨血里浸润的修养,以及那个时代文人士大夫最体面的精神姿态——既不负状元头衔的荣光,也不丢书法艺术的纯粹,在仕途与翰墨的天平上,徐郙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贵气逼人的一步。

这一步,让他在清代书法史上,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不是狂狷的隐士,不是媚俗的弄臣,而是一位带着状元光环、承着皇家恩宠,却始终以笔墨观照内心的真正文人。他的楹联,便是他留给后世的、最鲜活的精神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