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守寡却三年五个 婆母看着满地孙子瘫坐:这仙你到底还修不修?

发布时间:2025-11-15 17:29  浏览量:1

宰相府那位一心只想羽化登仙的七公子许七郎,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许夫人为了延续许家香火,挑遍京城,最后竟看上了我这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

她的承诺简单粗暴又诱人:「只要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之后随他去哪座名山大川寻仙访道!」

谁也没料到,这句玩笑般的话,后来竟一语成谶。

一年后,龙凤胎落地。

两年后,二公子降生。

三年后,又一对双胞胎女儿呱呱坠地。

此时的许夫人,怀里搂着一个,脖子上骑着两个,大腿上还挂着一个沉甸甸的肉团子。她那张平日里雍容华贵的面庞,此刻虽透着满足,却也掩盖不住眼底那一抹深深的疲惫。

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向正拿着眉笔、细致地为我描眉的许七郎,没好气地吼道:

「你不是要成仙吗?还不快滚去修你的道?」

再不走,这宰相府都要被娃娃们堆满了,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我叫宋留仙,家世并不显赫,父亲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七品小官。

虽说父亲官运平平,但我家的人丁却是出了名的兴旺。我有足足八个兄弟姐妹,每日里家中虽是鸡飞狗跳,倒也透着一股子热火朝天的烟火气。

我的母亲,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全福人」。父母双全,手足情深,夫妻恩爱,儿女满堂。京中谁家办喜事,都要请她去铺铺床,以此沾沾喜气。

托了母亲这福气金身的福,我的婚事也跟着水涨船高。大姐嫁入五品武官家做了当家主母,二姐也许给了鸿胪寺卿的小儿子,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待我及笄那年,母亲心里盘算着,凭我的姿容和家里的运道,顶天了也就是嫁个三品官宦人家做正妻。

可万万没想到,那一纸烫金的聘书,竟是来自当朝宰相府!

捧着许七郎的庚帖,我娘却是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整日里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外头都传遍了,那许七郎是个痴儿,视红粉骷髅如无物,一心只想修道成仙。高门贵女们谁也不愿跳这火坑,许夫人这是看中了咱家好生养的名声,摆明了是拿你当生孩子的工具呢!」

娘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眼眶瞬间就红了:「将来孩子一生,他两袖清风一走了之,你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这门亲事,若是拒了,父亲官卑职微,咱们得罪不起宰相府;若是应了,母亲又怕我受苦。更何况,家中还有哥哥姐姐尚未婚配,稍有差池,便是连累全家。

我却只觉得稀奇,忍不住插嘴道:「许七郎?他都排到老七了,许家还缺孙子?」

按理说,这般排行,许夫人膝下早该是儿孙满堂了。

母亲无奈地戳了戳我的脑门:「傻丫头!七郎那是族中大排行,许夫人膝下统共就这一根独苗!当年为了求这孩子,许夫人可是跪坏了妙峰山观音殿好几个蒲团!」

原来如此。

我走上前,轻轻替母亲顺着气,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娘,您且宽心,依我看,这可是桩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若是我能为许家延续香火,那便是许家的大功臣。届时在高门大户里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也没人敢给我气受,这算哪门子受苦?」

见母亲神色稍有松动,我继续加码:「况且,若许七郎真去修那劳什子仙,许家对我有愧,只会加倍补偿。到时候,咱们宋家也能跟着沾光,父亲和哥哥的前程,岂不是都有着落了?」

最重要的是,遗传了母亲的好体质,生孩子这事儿,我心里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母亲眼圈一红,一把将我揽入怀中:「留仙,我的儿,难为你这般懂事,竟想得如此周全。」

婚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许夫人行事极有大家风范,并未因我家世低微而有半分轻慢。聘礼如流水般送入家中,连那对大雁都是活蹦乱跳的,精神头十足,给足了宋家面子。

大婚当日,宰相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那排场,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毕竟是独子成婚,自然是极尽奢华。

然而到了洞房花烛夜,吉时已到,新郎官却是被五花大绑着推进来的。

「放开我!你们这群助纣为虐的奴才!」

「我说了我不成亲!我要修道!谁敢逼我!」

屋内的下人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集体失聪,对许公子的咆哮充耳不闻。

喜娘更是个练家子,眼疾手快,一边替我揭了盖头,一边趁许七郎张嘴怒骂的空档,利索地将一杯早已备好的合卺酒灌了进去。

「唔……我不喝!咳咳……」

酒液入喉,大局已定。

见任务完成,喜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福了福身,带着众丫鬟鱼贯而出,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听闻那酒里,加了些助兴的猛药。唉,真是难为这位一心向道的许公子了。

屋内红烛高照,烛火摇曳间,只剩下我和我的新婚夫婿大眼瞪小眼。

借着烛光,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许七郎约莫二十出头,身形清瘦挺拔,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目如画,气质清贵,只是此刻因着那杯加料的酒,原本白皙的俊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当然,也不排除是被气的。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许七郎打量了我半晌,许是觉得我这身红妆有些刺眼,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我眨了眨眼,有些莫名。我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小家碧玉,母亲常说我模样生得喜庆讨喜,不然许夫人也不会一眼相中。

过了许久,许七郎才哑着嗓子开口,语气生硬:

「姑娘,我无意于红尘俗世,更不会与你过日子。趁尚未铸成大错,你明日便归家去吧。聘礼不必退,若觉得不够,我再补你些银钱。」

都这时候了,还在负隅顽抗呢。

我没理会他的驱逐令,只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口问道:「怎么宰相府里没人闹洞房?我大姐出嫁时,那才叫一个热闹。」

许七郎一愣,脸上更红了:「这种时候,你竟只关心这些细枝末节?我让你回家,你听不懂吗?」

我依旧不理他,自顾自地卸下了那顶沉重的凤冠霞帔。

这行头若是戴一晚上,我这脖子怕是不用要了。

许七郎见我宽衣解带,顿时惊恐万分,身子在椅子上拼命扭动:「你……你脱衣服作甚?我告诉你,纵使你用强,我也绝不就范!」

我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想多了,这吉服重达十斤,我快被压死了。」

卸下一身重担,我只觉得通体舒泰,走到桌边。桌上摆着精致的龙凤喜饼和各式糕点。我拈起一块核桃酥,咬了一口,酥脆掉渣,味道极好。

「我饿了一整天,你要不要也来点?」

许七郎愤愤地别过头:「我不饿!修道之人,早已辟谷……」

话音未落,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在这寂静的喜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我吃了两块垫吧垫吧,见他实在可怜,便顺手塞了一块进他嘴里。

「吃吧,饿着肚子怎么修仙?哪家神仙是饿死的?」

许七郎本想吐出来,但那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终究是没抵挡住身体的本能,默默嚼了几下咽了。

吃饱喝足,我终于有了精神与他谈判。

「其实你这人挺轴的。」我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许七郎瞪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我也不恼,慢条斯理道:「母亲说了,只要你给许家留了后,往后便不再拘束你。你既想修仙,只需留个种,便是两全其美,何苦这般抗拒?」

许七郎眉头紧锁,义正词严:「荒谬!我若是走了,留你孤儿寡母在世上受苦,岂不是作孽?我修的是大道,造福苍生,岂能为一己私欲误人终身!」

倒是个心软的,还算有几分良心。

我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这婚事是我自己应下的。我不怕守活寡,也不怕你走,你怕什么?」

许七郎怔怔地看着我,满眼不可置信:「你……你是贪图我家的富贵?还是想先骗我圆房,日后再用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

我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怎么就这点信任都没了?」

为了让他安心,我决定实话实说。

「我跟你交个底吧。我家兄弟姐妹八个,我从小到大都得跟四个姐妹挤一张铺。」

「家里房子小,人又多,挤得连个翻身的地儿都没有。虽说热闹,但我做梦都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屋子。」

我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无比笃定:

「你不知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独占一间房。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看书写字没人打扰。」

「所以,你给我个孩子,然后你放心去修仙,这偌大的院子归我一个人住,岂不美哉?」

许七郎瞠目结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答应嫁给我,就是为了独占一间房?」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眼神却在发光:「真的非常非常想。」

许七郎彻底失语,三观仿佛受到了冲击。

这番话说完,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许七郎的脸越来越红,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双腿还在不住地磨蹭,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

我看他那坐立难安的模样,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上茅房?」

这反应,跟我那三弟尿急时简直如出一辙。

许七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神色大变:「你别管我!别过来!离我远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害羞。

「憋坏了可是要生病的。」

许夫人这绑人的手法太过专业,死结一个套一个,堪称艺术。

我叹了口气,上前想要替他解开。谁知那绳结太紧,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出一身汗也没解开。

许七郎却越来越急,嘴里胡乱喊着让我走开,试图自己站起来往外冲。

可惜他被绑得像个粽子,刚起身没两步,就狼狈地摔在地上。

若是堂堂宰相公子在新婚夜尿了裤子,这脸面怕是捡不回来了。

我无奈道:「别动了!我去拿剪刀。」

好不容易剪断了绳索,我松了口气:「行了,快去吧。」

然而,许七郎并没有往外冲。

他此时双目赤红,那是极力隐忍后的爆发边缘。

那杯酒里的药劲儿,显然已经彻底上来了。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妻子,倒像是饿狼盯着一块肥肉。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心里有些发毛:「你怎么……不去?」

话未说完,一阵天旋地转。

许七郎竟一把将我拦腰抱起,那力道大得惊人。

「啊!你做什么!」

我慌了神,拼命挣扎,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点反抗犹如蚍蜉撼树。

隔着单薄的衣料,他的体温烫得吓人,像是要把我灼伤。

几步之间,我已被扔到了喜床上。

后腰也不知硌到了红枣还是桂圆,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你到底要……」

未出口的质问被一个滚烫的吻堵了回去。

许七郎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一边胡乱亲吻着我的颈侧,一边急促地喘息:「既然……既然你只要孩子……那就如你所愿!」

这也太突然了!

我推搡着他坚实的胸膛:「等等!先把床铺收拾一下!哎呀,硌死我了,全是花生!」

「闭嘴!」

「我扎到脚了……」

「专心点!」

那一夜,红烛燃尽,满室旖旎。

许七郎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疯狂都宣泄出来,完全不似平日里那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

第二天醒来时,我浑身像是被马车反复碾过一般,又酸又痛。

捂着腰坐起来,我心中暗骂:就这还说不情愿?他要是情愿了,我还有命在吗?

感觉到身边的动静,许七郎也醒了。

大概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待看清是我后,昨晚的记忆回笼,那张俊脸「腾」地一下红透了,直红到了脖子根。

「你……」

「你……」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相对无言,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门外守候多时的丫鬟婆子听到动静,鱼贯而入,伺候我们洗漱更衣。

这阵仗看得我有些发懵。在家时,这些琐事向来是自己动手,哪里享受过这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许七郎倒是习以为常,坦然张开双臂任由丫鬟摆弄。

只是当两位资深嬷嬷喜滋滋地收走那块落红的喜帕,高声恭贺大喜时,正喝茶漱口的许公子还是没忍住,「噗」地一声,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我默默扭头,装作没看见。

这夫君,脸皮还是太薄了些。

收拾停当,我们去正堂拜见公婆。

许夫人显然已经知晓了昨夜的战况,看我的眼神慈爱得能滴出水来,仿佛在看一座金光闪闪的送子观音。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七郎若是敢欺负你,娘替你出气!」

说着,便将腕上一只通体透亮、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镯撸下来,不容拒绝地套在了我手上。

有了婆母这座大靠山,我在许家的日子算是彻底稳了。

许宰相也抚须微笑,说了些「开枝散叶、夫妻和睦」的场面话。我偷偷打量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发现除了威严些,也就是个寻常盼着抱孙子的中年人。

倒是许七郎,绷着一张脸站在我身侧,神色肃然,仿佛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

许夫人见状,挥手道:「国子监给你放了假,带你媳妇回房歇着吧。」

回到我们的小院,许七郎一路上沉默不语。

我心中犯嘀咕:昨夜那般孟浪,今儿怎么又装起深沉了?莫不是想赖账?

刚进房门,他忽然从柜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黄花梨木匣子,郑重其事地递到我面前。

「以后,这个归你保管。」

我打开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票、金锭、银锭,还有不少成色极好的金银裸子。

这是把全部身家都交出来了?

许七郎别过脸,有些生硬地解释:「既然成了亲,我的私房钱便该由你管。府中人多眼杂,打赏花费少不得。你若想买什么只管买,若是不够,再去账房支取。」

见我发愣,他又有些局促,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怎么?嫌少?」

我长舒一口气,展颜笑道:「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昨晚的话都不作数了呢。」

听到「昨晚」二字,许七郎的耳根子肉眼可见地又红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生……生孩子,我定会做到!」

这人,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害羞。

我抿嘴一笑,心中大定:「不后悔就成。既然今儿闲着,不如带我去园子里逛逛?」

方才路过花园,那满园春色着实诱人,往后这可都是我的地盘了。

许七郎明显松了口气,点头道:「依你。」

其实我想明白了,这日子,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有盼头。
许七郎这般别扭,想来是心中有愧。他既打定了主意将来要「抛妻弃子」去修那虚无缥缈的道,便想着在黄白之物上加倍补偿我。

既是如此,我若不收,反倒让他难做,于是便受之无愧了。

我们在园中消磨了半日时光,这宰相府的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一步一景,确实比我那挤得转不开身的娘家舒坦了百倍。

午膳过后,许七郎屏退左右,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定定地看着我: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无人逼迫?即使将来我离家修道,你也能安之若素?」

我点头如捣蒜,眼神真挚:「昨夜之言,句句肺腑,绝无半字虚言。」

许七郎紧绷的肩背似乎松了一些,可那双清亮的眸子深处,却极快地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我没那闲工夫去揣摩他的微表情,昨晚被折腾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上午又逛了大半日,这会儿眼皮子正如灌了铅一般,直打架。

「你有午睡的习惯吗?我实在是乏得厉害。」

许七郎正色道:「古人云早已夜寐,我平日在国子监苦读,从不午睡。娘子自便。」

「那正好。」

我不愿跟他大眼瞪小眼,径自走到里间,踢掉鞋履,往那柔软的锦榻上一倒,便舒服地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身侧的床铺似乎陷下去一大块。

紧接着,一个热烘烘的身躯贴了上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颈窝,痒酥酥的。

我本能地往里缩了缩,想给他腾个宽敞地儿,谁知他竟得寸进尺,长臂一伸,一把将我捞进怀里,强行让我枕着他的臂弯。

我费力地撑开眼皮,迷茫道:「你不是……不睡吗?」

许七郎在我的脸颊上轻啄一口,理直气壮:「不是要生孩子吗?这可是头等大事。」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不累吗?!」

便是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般连轴转的道理啊!

许七郎很快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仅不累,甚至精神抖擞得有些过分。

这人简直生了两副面孔。

穿上衣服是端方君子,脱了衣服便成了市井无赖。

一番云雨初歇,我气喘吁吁地推开他,脸颊滚烫:「我娘说了,白日不可宣淫,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脸往哪搁?」

许七郎餍足地抚着我汗湿的背脊,声音慵懒而沙哑:「可是……我现在也想午睡了……」

接连数日,我们都在这种没羞没臊的日子里度过。

许七郎仿佛才刚刚开了窍,整日里脑子里只琢磨那一档子事。

我虽也想早日完成这延续香火的重任,但这身子骨实在吃不消这般折腾。

于是我不得不板起脸,在此立下严苛家规——白天禁止求欢!

许七郎一脸失望,委屈得像只被遗弃的大狗:「那只有晚上才行?」

我咬牙:「……」这是自然!

为了打发白日漫长的时光,许七郎领我去了他的书房。

那是独属于他的小天地,四壁书架高耸,藏书浩如烟海,其中不乏千金难求的孤本善本。

紫檀木的书案上摊着一张宣纸,墨迹未干。我凑近了些,轻声念出上面的诗句:「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许七郎挑眉,颇有些意外:「你识字?」

我点头:「家里虽不富裕,但爹娘开明,我自幼跟着兄长姐姐学过一些。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老皇历,我娘是不信的。」

许七郎眼中多了几分赞赏:「那你倒是说说,李太白的诗,你最爱哪句?」

我略一思索,脱口而出:「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许七郎显然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选这般烟火气十足的句子:「这倒是……别致。」

大约在他心里,我这般出身的女子,即便识字,也读不懂诗仙那豪迈飘逸的意境,只知晓些柴米油盐。

我指尖轻轻抚摸着案上那方温润细腻的端砚,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李白求仙,是因为仕途坎坷,怀才不遇,带着几分逃避与无奈。可你出身显赫,才华横溢,连国子监的祭酒都对你赞不绝口,你为何非要逃离这红尘?」

这样手握一手好牌、天生就在罗马的人,不该是鲜衣怒马,指点江山吗?

许七郎背对着我,身形微微一僵。

我自知失言,连忙找补:「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不必当真。」

良久,书房内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他声音低沉,透着一股苍凉:「告诉你也无妨。我只觉得这世间太苦,世人追名逐利,却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听闻修道成仙可超脱轮回,还能……看见过世之人的去处。」

过世之人?

他心里,竟然藏着一个故去的人吗?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许七郎显然不欲多谈,转而道:「后日我便要回国子监销假了。你若觉得无聊,这里的书随你翻阅。」

假期竟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心里一阵轻松,却又莫名夹杂着一丝怅然若失。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氛围,我眼神飘忽,压低声音问道:「那你这里……有没有那种书?」

许七郎眯起眼,神色古怪:「哪种?」

我冲他挤挤眼,一副「你懂的」表情:「别装了,都是成年人。」

我就不信哪个正常男人的书房里全是圣贤书。

许七郎恍然大悟,无奈道:「才子佳人,西厢待月?」

我同时开口:「神魔志怪,画皮狐妖?」

空气静止了一瞬。

许七郎瞪大眼:「你一个姑娘家,竟喜欢看妖魔鬼怪?」

我不甘示弱:「你一个大男人,竟喜欢看情情爱爱?」

随后,我们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

「有辱斯文!」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自幼时起,我娘便总叹我这人性子古怪,生得一副弱柳扶风的身子骨,内里却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驴。旁家姑娘爱红妆,我却偏爱那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

娘常念叨,正经书读得,闲书得禁,怕移了我的性情。于是我只能偷偷翻阅《搜神记》、《山海经》,还有从兄长书架深处扒拉出来的《酉阳杂俎》。

哪知我不过随口一提,第二日许七郎便领我潜入书房,献宝似的指着墙角那一摞半人高的书堆:

「这都是我遣小厮去坊间搜罗来的孤本。」

他轻咳一声,耳尖微红:「那些粗鄙不堪的我都挑拣出去了,只留下这些文笔尚可的,勉强能入眼。」

天爷!这一摞足有一尺多高!

我心中欢喜得像是炸开了漫天烟花,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在他脸颊上重重香了一口:「夫君,你真好!」

大约是我鲜少这般主动,许七郎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温声道:「唤我七郎便是……我也唤你……」

话音未落,我已如泥鳅般滑出他的怀抱,一头扎进书堆里。

「竟有《志怪》!还有《枕中记》!这下够我消磨好些时日了!」

这些奇闻异录着实勾人魂魄,我看得废寝忘食,在书房盘桓整日,直至月上柳梢仍不肯罢休。

许七郎在榻上孤枕难眠,翻来覆去折腾了半晌,见我仍无安寝之意,不由得懊恼嘟囔:「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旁敲侧击催了几回,我正读到狐妖报恩的关键处,只随口敷衍:「知晓了,这就睡……」

许七郎长叹一声,索性大步上前,连人带书将我打横抱起。

我慌乱中捶他胸口:「放肆!我自己有腿!」

他却置若罔闻,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娘子,莫忘了,繁衍子嗣才是咱们的头等大事。」

红罗帐暖,一室旖旎,书页翻动的声音终是被细碎的喘息声淹没。

因着次日许七郎假期结束要回国子监,他这一夜折腾得格外狠,像是要把未来的份都补上。

待我昏昏沉沉睡去,早已不知更漏几何。

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看着窗外大亮的日头,我惊得魂飞魄散。

「坏了!竟误了给婆母请安的时辰!」

身侧早已无人,许七郎想必已去上学了。

丫鬟掀帘进来,笑盈盈道:「少爷特意吩咐了,莫要扰您清梦,让您多睡会儿。」

他是惬意了,可我这新媳妇刚进门几日便赖床,莫说婆母,便是我那好脾气的亲娘晓得了,也定要立规矩的。

我手忙脚乱地梳洗一番,一路小跑赶到正院,气还未喘匀便告罪:

「儿媳惫懒,来迟了,请母亲责罚。」

婆母淡淡瞥我一眼,放下茶盏:「来得正是时候。」

我心下「咯噔」一声,莫非婆母一直在此候着发作我?这笔账定要算在许七郎头上!

谁知下一刻,婆母竟招手让人呈上一只炖盅,亲手递予我:

「这是娘特意嘱咐小厨房炖的,快趁热喝了。」

我揭开盖子一瞧,竟是极名贵的血燕?

婆母慈爱地看着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说到底还是七郎不懂事,年轻人不知节制,苦了你身子。」

我捧着那温热的瓷盅,鼻头一酸,脸颊滚烫:「谢母亲体恤。」

婆母拉着我的手细细叮嘱:「这血燕最是滋补气血,往后你每日都要喝上一盏。」

见我乖顺地饮尽,她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我这儿无事,你且回去歇着吧。」

回院的路上,园子里的粗使婆子特意折了几枝带露的鲜花奉上,讨好道:「给少奶奶插瓶赏玩。」

这一切,定是许七郎暗中打点好的。

婆母宽厚,公公随和,许七郎更是体贴入微,许家上下待我极好。

可一想到腹中若是有了骨肉,许七郎便要离家远游,我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

我留不住他的心,便只能拼了命为许家留个后,以此来偿还婆母的恩情了。

晚间,许七郎归家。

他一边解着沾染了墨香的披风,一边问:「今日我不在,你都作甚了?」

我情绪恹恹,只随口应了几句。

他敏锐地察觉到我不对劲,凑过来问:「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摇摇头。

这日子比我预想的要快活百倍。我想象不出,若是没了他,我是否还能这般自在。

思及此,我心头一热,翻身将他扑倒在榻上,瓮声瓮气道:「没别的,就是……想你了。」

许七郎眼眸骤亮,欣喜地吻了下来,如同干柴遇烈火。

古人云小别胜新婚,这一日的分别,倒真成了催情的药引。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两个月便过去了。

一日晚膳时分,丫鬟来报,说少爷回来了,正在正院陪夫人说话。

不知为何,我胸口忽觉一阵闷堵,强压下不适,漱了口才往正院去。

刚至门口,便听见婆母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来。

「你如今已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往后休要再提那寻仙访道的浑话!老老实实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

七郎沉默不语,似是无声的抗议。

许夫人见状更是火大:「成亲这么久,你那榆木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屋内一片死寂。

我心尖微颤,脚步也跟着顿住。

果然,他从未放弃过那出世的念头。

也罢,这本就是我们当初的契约。

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跨进门槛。

婆母见我进来,瞬间收敛了怒容,换上一副温和面孔:「留仙来了,快坐。」

许七郎似乎心虚,不敢与我对视,只默默夹了一块红烧肘子放进我碗里。

这本是我平日最爱,可今日看着那油汪汪的肉皮,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没忍住偏过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吐,满屋皆惊。

婆母先是惊慌,继而狂喜:「快!快去请大夫!」

同春堂的圣手很快赶到,凝神把脉片刻,起身拱手道:「恭喜夫人,贺喜少爷,少奶奶这是有喜了!」

婆母乐得合不拢嘴,双手合十:「这就有了!真是祖宗显灵,菩萨保佑!留仙啊,你可真是许家的大功臣!」

大夫又叮嘱:「月份尚浅,胎像未稳,切记要静养,不可劳累。」

许七郎面上也带了喜色,只那眼底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

婆母拉着大夫问东问西,末了转头对许七郎发话:「你媳妇如今身子金贵,你睡觉不老实,莫要冲撞了她。今晚起,你搬去书房睡!」

许七郎张了张嘴:「……」

没等他抗议,婆母已雷厉风行地让人把他的铺盖卷走了。

夜里,偌大的拔步床上只剩我一人,周遭静得可怕。

我曾无数次幻想独占一间屋子的惬意,可如今真的得偿所愿,为何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角?

闻讯赶来的母亲带着四妹五妹登门探望。

两个小丫头头一回来宰相府,看什么都新鲜,叽叽喳喳个不停。

「三姐,这屋子比咱们家堂屋还大!」

「这就是豪门大户的日子吗?真气派!」

母亲抚着我的手,满眼欣慰:「还是我闺女肚子争气!等孩子落地,女婿定会收了那野心,一心一意守着你过日子。」

迎着母亲期盼的目光,我喉头哽咽,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可那个倒计时的沙漏,分明已经开始流动了。

为了养胎,婆母免了我的晨昏定省,也不许我乱跑。

百无聊赖之际,我只好去书房寻几本书打发时间。

为了够书架顶层的那本《搜神后记》,我不慎碰落了一只画轴。

那画轴卷边微黄,显然是被人常年摩挲所致。

鬼使神差地,我展开了画卷。

画中是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着烟粉罗裙,头戴珍珠冠,明眸皓齿,美得惊心动魄。

右下角题着一首诗,笔锋正是许七郎的:

「遗像悬素壁,清风满故庐。音容虽已渺,德泽在诗书。」

如此绝色佳人,竟是个故去之人!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那日许七郎提及修仙时的落寞神情。

「……成仙后可超脱轮回,还能看见过世之人的去处……」

原来,他心中早有一抹白月光!

阴阳两隔,生死茫茫,所以他才不愿娶妻。如今被迫娶我,不过是为家族留后的权宜之计。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冻得我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许七郎并不知晓我窥破了他的秘密,待我依旧温柔小意。

可每当他对我嘘寒问暖,我便在心中筑起高墙:别傻了,他图的不过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愿让自己越陷越深,对他态度日渐疏离。

许七郎有些发懵,试探几回,都被我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

既注定要离散,不如早些断了念想,免得日后肝肠寸断。

一日,大夫来请平安脉。

隔着一道薄薄的帘栊,我隐约听见许七郎在外头刻意压低的嗓音,透着几分焦灼:

「大夫,我娘子近日情绪反复无常,终日郁郁寡欢,这究竟是何缘故?」

老大夫抚须长吟,缓缓道:「孕中妇人最是多思多虑,心绪敏感,做夫君的自当多加体贴,事事包涵才是。」

许七郎似懂非懂,迟疑道:「那……是不是因为分房太久,她心中寂寞,觉着受了冷落?」

大夫轻咳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却正好钻进我耳朵里:「这都满四个月了,房事上只需轻柔些,也是无妨的……」

帘内的我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私密闺房事,怎可这般光天化日地拿出来问!

待我腰身渐粗,肚子日渐隆起,许七郎终是寻了个由头,抱着铺盖卷从书房搬了回来:「我保证坐怀不乱,只在一旁守着你,夜里你要喝水翻身,我也好照应。」

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模样,我鼻头莫名一酸。

他当真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完美夫君,只可惜,他的心,终究是不属于这红尘俗世的。

一日巳时刚过,许七郎的至交好友沈中原登门拜访。

此人我也略有耳闻,他是七郎在国子监的同窗,更是个痴迷修道的狂人。据说两人曾击掌为誓,相约同去蜀中仙山寻访世外高人。

在婆母口中,这沈中原便是个要拐带她宝贝儿子的「狐朋狗友」。

我因身子笨重,便避回内室。小丫鬟却一脸八卦,凑到我跟前怂恿道:「少奶奶,您不去听听?平日里沈公子一来,夫人都要派奴婢去墙根底下听墙角呢,生怕少爷被拐跑了。」

我本无意窥探,可双腿却像有了自己的主意,鬼使神差地挪到了书房窗下的花丛后。

屋内传来一个清朗激昂的男声:「许兄,听说嫂夫人快临盆了,若是能一举得男,咱们的大计岂不是就能实施了?」

紧接着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蜀山,我来了!」

许七郎的声音紧随其后,沉稳中带着一丝决绝:「我已将一切打点妥当。这是家父写给益州刺史的亲笔信,届时自有他引见冲虚道长……」

沈中原惊叹连连:「许兄大才!竟连许相都说动了!果然是有了后,底气就不一样了!」

许七郎顿了顿,似乎又说了句:「中原兄,其实还有一事……」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我已听不真切。

脑海中只如惊雷般回荡着那句——「打点妥当」。

原来,他连路引和举荐信都早已备好。

万事俱备,只欠我肚皮里的这股东风。

一阵心如刀绞般的痛楚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转身,险些栽倒。

小丫鬟惊呼出声:「少奶奶,您脸色怎的这般惨白?」

我失魂落魄地摆摆手,声音虚浮:「无事,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出了府门。

门房老许正跟人闲磕牙,并未留意到我这失魂落魄的主母。

外头天大地大,熙熙攘攘,我却觉无处容身,满心凄凉。

恍惚间,我竟凭借着本能,走到了大姐家门口。

甫一进院,便见姐夫正双手举着两只几十斤重的石锁,扎着标准的马步,满头大汗,双腿如筛糠般打颤。

见我进门,姐夫如蒙大赦,扯着嗓子朝屋里喊:「娘子!三妹来了!今日这罚能不能先欠着?」

他又压低声音冲我作揖,愁眉苦脸:「好妹妹,给哥哥留点脸面,快救我一命。」

屋里传来大姐中气十足的怒吼:「还有一炷香!少给我偷奸耍滑!若是敢偷懒,加罚半个时辰!」

姐夫苦着脸,老老实实蹲了回去。

即便我满心凄苦,见到这一幕也不禁莞尔。大姐御夫有术,果然名不虚传。

大姐迎出来,一眼便看穿了我那强颜欢笑下的委屈。

「怎么?挺着个大肚子跑出来,跟妹夫吵架了?」

我长叹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满腹委屈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是当初约法三章,如今想要毁约、想要贪心的人,却是我自己。

大姐听罢,语重心长道:「傻丫头,夫妻之间最忌猜疑。你有什么心里话,藏着掖着只会生出嫌隙,不如摊开了跟他说,哪怕是吵一架也比闷着强。」

我垂眸,手指绞着帕子:「可我……和许七郎算不得真夫妻。」

大姐恨铁不成钢,狠狠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明媒正娶,拜过天地,同床共枕,生儿育女,这若不算夫妻,天底下便没夫妻了!」

是这样吗?

即便我想要反悔,想要强留他在红尘,也是可以的吗?

我想明白了,我是真的动了心。

独占一间屋子固然好,可若那屋里没了他,便是冷宫,便是囚笼。

我得回去告诉他,我想让他留下。

大姐留我用了晚膳,直等到日暮西山才放人。

「记着,软硬兼施,男人都吃这一套。瞧你姐夫,如今多老实。」

我瞥了一眼正给大姐捶腿、一脸谄媚的姐夫,心中生出几分勇气。

回到许府,刚进二门,便见许七郎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般朝我冲来。

「留仙!你去哪儿了?我把府里翻了个底朝天!我都快急疯了!」

看着他满头冷汗,眼神慌乱,我心头一软:「七郎,我有话对你说……」

许七郎却不管不顾,一把将我死死勒进怀里,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失而复得的后怕:「留仙!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许这样!我以为你……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

话未出口,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下坠感,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涌出。

「啊……我要生了!」

虽事发突然,好在许家早已备下产房和稳婆,一应俱全。

我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进产室。

一名经验老道的稳婆摸了摸胎位,脸色微变:「不好,发动得太急,胎位还没完全正过来。」

另一人附和,神色凝重:「只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袭来,意识逐渐涣散,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的孤舟之上。

稳婆焦急地喊:「少奶奶用力啊!别睡过去!想想孩子!千万不能睡!」

可我真的没力气了。

甚至悲观地想,那些未出口的话,或许永远没机会说了。也好,便让他以为我是个守信之人,无牵无挂地去修他的道吧。

就在我即将力竭放弃之时,产房外传来许七郎撕心裂肺的吼声,透着绝望:

「留仙!你撑住!」

稳婆惊慌阻拦:「产房血腥之地,男子不得入内,恐冲撞了……」

「滚开!」

伴随着一声巨响,门被撞开。

许七郎跌跌撞撞地冲到床前,发髻散乱,双目赤红,紧紧握住我汗湿的手:「留仙,看着我!你不能睡!我不许你睡!」

我虚弱地睁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你出去……你不是要跟沈中原去蜀山吗?还管我做什么!」

许七郎一愣,随即红着眼大吼,声音嘶哑:「我不去!我早就不去了!今日沈兄来,我是告诉他,我替他打点了路引,让他自个儿去!我要留在家里陪你,陪咱们的孩子!」

我难以置信,气息微弱:「真的?」

许七郎眼神坚定,字字泣血:「比真金还真!这神仙谁爱当谁当,我哪儿也不去!只守着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成了仙也得疯魔!」

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重新注入四肢百骸。

为了这句话,我也要活下去。

剧痛再次袭来,我咬牙惨叫出声。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

「生了!生了!」

因着顺利诞下麟儿,许七郎被一众女眷强行轰了出去。

孩子被抱到婆母面前。

「是个千金!粉雕玉琢的,真俊啊!」

婆母爱不释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瞧这眉眼,是个美人胚子!」

许七郎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那襁褓,傻笑道:「这是……我的女儿……」

正当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稳婆突然惊呼:「慢着!肚子里还有一个!是双胎!」

「什么?!」

没过多久,又一声啼哭响起,比方才那声还要洪亮。

「是个小公子!恭喜夫人,贺喜少爷,龙凤呈祥啊!」

婆母喜极而泣,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都有赏!通通有赏!明日我要去观音寺重塑金身!还要施粥三月!祖宗保佑啊!」

趁着众人围着孩子稀罕,许七郎又偷偷溜进了产房。

我已经收拾停当,正虚脱地躺着,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跪在床边,伸手覆上我的眼睛,掌心温热且颤抖。

「谢谢你,留仙。」

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烫得人心颤。

他哭了。

我哑着嗓子,虚弱地问:「如今儿女双全,你当真不去修仙了?」

许七郎胡乱抹了把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如起誓般郑重:

「不去了。哪怕真有神仙路,我也舍不得你了。留仙,我哪儿也不去,这辈子就赖在你身边。」

番外

这月子坐得舒心,我和许七郎也终于把话摊开了说。

大姐说得对,夫妻间便该坦诚相见,猜来猜去只会苦了自己。

于是我鼓起勇气,问起了书房那幅画的事。

许七郎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刮了刮我的鼻尖:「你竟是为了那幅画,吃了这么久的干醋?」

我脸颊微烫,别过头不理他。

许七郎将我揽入怀中,轻叹一声:「那画中人,并非什么红颜知己,而是我的胞妹,许十三娘。」

胞妹?

「我与她是双生子,心意相通。可惜她十五岁那年便夭折了……母亲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家中便无人再敢提起。」

许七郎目光悠远,带着几分怀念:「我常想,妹妹走后,魂魄归于何处?是否投胎?过得好不好?我想修仙,想开天眼,不过是想去看看她,问问她为何独独留我一人在世上。」

原来竟是这般。

许七郎深情地望着我,眸中满是柔情:「可如今我懂了。妹妹定是舍不得我,所以又回来了。她变成了咱们的女儿,要我用余生去疼她,补全这遗憾。」

难怪婆母见到龙凤胎时,激动得几欲昏厥,想来也是触景生情,想起了早逝的女儿。

于是,我们的长女取名「念萱」,以纪念那位早逝的十三娘。

生完这对龙凤胎,许七郎心疼我受苦,本打算封肚不生了。

谁知我这肚子实在争气,次年又添了个大胖小子。

家中三个混世魔王,闹得鸡飞狗跳。婆母珍藏的古董花瓶碎了一地,连公公引以为傲的美髯都被拔了好几根。

许七郎郑重其事地发誓:「不生了,真不生了。」

婆母也心有余悸地点头:「把这三个养大便是功德无量。」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又过一年,婆母带孩子们去田庄避暑,我俩难得过个二人世界,贪杯喝了点小酒,一时情浓没把持住……

这一回,又是双胞胎女儿。

三年抱五。

这福气,连一向强悍的婆母都有些吃不消了。

此时的许夫人,每日里怀里抱着一个,脖子上骑着两个,大腿上还挂着一个,活像棵挂满果子的老树。

我连忙上去解围:「都下来!把奶奶当成什么了!」

婆母摆摆手,一脸「痛并快乐着」的神情,转头冲着正给我画眉的许七郎吼道:

「你不是要成仙吗?还不快滚去修你的道?家里都快没地儿下脚了!」

许七郎手一抖,眉笔画歪了,却也不恼,只憨笑着:「……」

夜里,我促狭地看着孩子他爹,旧事重提:

「夫君,咱们当初可是立了字据的,我要独占一间屋子。」

许七郎从善如流,吹灭了红烛,一把将我扑倒在锦被之中,无赖道:

「屋子可以让给你,床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