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发现夫人不再因外室吃醋.当和离圣旨送来时,他再也寻不到她了
发布时间:2025-11-13 20:22 浏览量:1
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没完没了地飘落,仿佛是老天爷将棉絮无情地撕碎,狠狠地朝着人间砸将下来。
我双膝跪在这片白茫茫、无边无际的雪地里,已然苦苦熬过了几乎一整夜。那刺骨的寒风,犹如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子,裹挟着细碎的雪碴子,毫不留情地往我的脸上猛抽。每一抽,都带着钻心的疼痛,好似要把我脸上的皮一层又一层地削下来,让我痛苦难耐。我的膝盖,早已在这彻骨的寒冷中冻得失去了知觉,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就如同两块毫无生气的石头,死沉死沉地埋在雪里,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我的全身,仿佛被寒冬施了魔法,血液似乎也被冻住了,不再欢快地流淌。心口处那仅有的一丝热气,正被这无情的冷风一点点地无情掏空,让我愈发觉得寒冷和绝望。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撞破了陆川和林慕汐在暖阁中紧紧相拥的场景,一时冲动说了几句重话,还推了她一下。哪成想,她竟立马装作柔弱,开始掉起金豆子来。
这时,他来了。可他仅仅只是站在窗后,匆匆地看了一眼,怀里紧紧搂着那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林姑娘,眼神冷得如同冰碴子,仿佛能将人瞬间冻僵。
“苏晚,你什么时候学会低头认错了,什么时候再站起来。”他的话语冰冷而决绝,不带一丝温度。
林慕汐缩在他温暖的怀里,声音软得如同要化成一滩水,娇嗔道:“川哥哥,别怪姐姐……她也是因为太爱你了,才会一时失控的……是我不好,要是我身子争气些,姐姐也不会这么难过……”
陆川轻轻拍着她的背,那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挤出蜜来,轻声说道:“不关你的事,是她太不懂分寸,是我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我听见这话,心口猛地一抽,好似被人拿着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慢慢割开,那种疼痛,深入骨髓。十年了啊,我嫁给他整整十年。曾经,我是相府里那个敢笑敢骂、肆意洒脱、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嫡小姐,可如今,却被这十年的婚姻生活,活生生地磨成了一个只会看男人脸色过日子的傻妇人。我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出来献给他,可换来的,却是“跋扈”这两个刺眼的字。
就在我的意识快要断掉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次,我真的要死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地里了。也好,死了或许就干净了,这十年的情意,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喂狗或许都比给人强。既然他想要一个识大体、懂规矩的将军夫人,那从今往后——我就演给他看。我会变得懂事、听话、温顺,一字不差地照着他想要的样子来。可这一回,我不再是因为爱他才低头,我是咬着牙,含着恨,在默默地等一个让他后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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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仿佛是从一个冰冷的窟窿里,一点点艰难地爬了出来。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可我还是拼命地撑开了条细细的缝。熟悉的雕花床顶映入我的眼帘,檀木那淡淡的香气混合着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我躺在自己那温暖而又熟悉的屋里,被子厚得仿佛能压住人的魂儿,可那股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却怎么也散不掉,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春桃就静静地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帕子,眼圈红得如同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肿得厉害。她一见我动了动,整个人猛地如同弹簧一般弹了起来,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带着哭腔喊道:“小姐!您醒了?您可算醒了啊!”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好似绷了三天三夜的弦终于断了,充满了担忧和惊喜。
“您烧得人都糊涂了,嘴皮子都裂了口子,王太医说再拖下去……奴婢真不敢想……”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焦急地说道。
我想说话,可喉咙却像被砂纸狠狠地磨过一般,干得发疼,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几个字:“将军……在哪儿?”
春桃脸上的喜色“咔”一下僵住了,就像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她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怒意,小声说道:“将军……一直在慕汐院陪着林姑娘呢。”
“说是林姑娘受了惊,心神不宁,整日咳嗽不止,将军心疼得不行,衣不解带地守着。”她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我听见了,心里却没有半点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甚至还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可结果只牵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早该想到的,不是吗?我昏死过去的这三天,他抱着别的女人嘘寒问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焐热她。而我,却在鬼门关打了个转,连个影子都没人多看一眼,仿佛我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扶我起来。”我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风里的灰,几乎微不可闻。
春桃吓得差点跳起来,瞪大了眼睛,着急地说道:“小姐!您疯了?王太医说了您这次伤了元气,至少要卧床十日!您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起来呢?”
“我说了,无妨。”我盯着帐顶,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去给我梳头,挑件最素净的衣裳。”我再次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
她还想劝,可一看我的眼神,那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我站在了慕汐院门口。北风卷着碎雪,无情地抽在脸上,像刀子刮过一般,生疼生疼的。守门的婆子一见是我,脸色“唰”白了,就像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要往里跑报信。
我抬手拦住她,声音不大,却稳得很,说道:“不必通传。”
“我就来看看林姑娘。”我平静地说道,仿佛只是来拜访一个普通的朋友。
推开门那一刻,一股浓烈的药香混着熏香迎面撞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屋子里烧得太暖,反倒让人觉得憋闷,仿佛空气都被这温暖凝固了。
陆川坐在床沿,手里端着药碗,正一勺一勺细心地喂林慕汐。他侧脸还是那样,轮廓分明,眉峰如刃,是我看了十年都看不够的模样。可现在,这张脸上的温柔,全给了别人。那专注的眼神,像要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着,生怕磕着碰着,仿佛林慕汐就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
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看见我那一瞬,眉头狠狠拧成个“川”字,眼底全是厌烦,冷冷地说道:“你来干什么?病还没好利索,就急着出来折腾?”那语气冷得像在赶一条赖着不走的狗,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我没动怒,也没冲上去哭喊质问。而是缓缓屈膝,行了个滴水不漏的礼,规矩得像个教科书里的贵妇人,轻声说道:“见过将军。”
“妾身听闻林姑娘身子不适,特来探望。”我微笑着说道,语气平和。
“不知妹妹如今可好些了?”我关切地问道,声音平平稳稳,听不出一点起伏,就像一口枯井,连涟漪都没有。
陆川愣住了。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为他哭、为他闹、为他摔杯子砸镜子的苏晚,有一天会站在这里,温顺得像换了个人。
床上的林慕汐也怔了怔,随即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挣扎着要坐起来,娇弱地说道:“姐姐……咳咳……您身子还没好,怎么能亲自过来……是慕汐不好,连累姐姐被罚……”那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让人听了心生怜悯。
“妹妹别这么说。”我走上前,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语气温和得近乎客气,说道:“是我行事莽撞,冲撞了妹妹,本就是我的错。”
“将军罚我,合情合理。”我诚恳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真诚的悔意。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陆川,直直迎上他审视的眼神,坚定地说道:“将军,妾身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过错。”
“往后定当谨言慎行,安守本分,绝不给您和妹妹添半分麻烦。”我郑重地说道,仿佛在向他们承诺着什么。
说完,我又一次屈膝,深深福下。屋里一下子安静得吓人,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炭火噼啪响了一声,像是打破了某种诡异的平衡。
陆川皱着眉盯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来刮去,想找破绽。可他找不到。我的脸上只有病后的虚弱,和一种死寂般的平静——那种让他陌生到心慌的平静。
良久,他才冷冷吐出一句:“知道错了就好。”
“你身子还没好,赶紧回去歇着,别在这儿碍眼。”他不耐烦地说道,仿佛我是这个家里的多余之人。
“是。”我应得干脆,转身就走,一步也没停。
推开房门那一刻,冷风猛地灌进来,吹得我几乎站立不稳。可我却觉得,终于能呼吸了。刚才在屋里,空气闷得像要把人活活憋死,让我感到无比压抑。
春桃扶着我,一路走一路低声抽泣:“小姐……您何必这样委屈自己……明明错的不是您……”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心疼和不解。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嗓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说道:“春桃,你知道吗?”
“那个会为了陆川哭、为了陆川死的苏晚……早在那个雪夜里,就已经死了。”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
“现在活着的这个人,要学会为自己活。”我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嘴角微微扬起,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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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院子,我就冲春桃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准备。
“去库房,把那些红的、绿的、金光闪闪的衣服首饰全翻出来。”我认真地说道。
“主子,您这是要……?”春桃一脸疑惑,不明白我的用意。
“封了。”我声音很轻,却没半点犹豫,坚定地说道,“一件不留,全都打包锁起来。”
以前我最爱穿正红色,裙摆像烧着的火,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陆川说我走路带风,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烈焰,那时候的他,眼中满是对我的欣赏和喜爱。他那时候还笑,说这样的女人,才配做他的妻子,那笑容仿佛能融化一切。
可现在我知道了,他嘴上夸我,心里念的,却是林慕汐那种说话细声细气、连走路都怕踩疼花儿的姑娘。是我太傻,没有看清他的真心;是我太不懂人心,错把他的甜言蜜语当成了永恒。
我换上了月白色的素裙,布料是江南最普通的细棉,没有绣纹,也没有镶边,显得朴素而又淡雅。头上拔掉了所有叮当作响的步摇珠钗,只留一根旧银簪,发尾松松挽了个髻,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而又自然。
铜镜照出一张脸,苍白得像冬日清晨的霜,眉眼冷得不像从前的我。可这样才对。这才是一个将军夫人该有的样子——安静、克制、不争不抢。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从此改变自己。
从那天起,我彻底变了个人。我不再打听陆川去了哪儿,也不再半夜睁着眼等他回来,仿佛他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他来我这儿吃饭,我就温温柔柔地布菜倒茶,动作优雅而又得体;他不来,我也按时歇息,从不闹脾气,仿佛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把中馈接了过来,开始管账、理人、安排下人轮值。婆母一开始并不买账,她总说我骄纵惯了,手腕子硬,心也野,不是个能管家的料,对我的能力充满了怀疑。
我没顶嘴,也没解释。每天天刚蒙蒙亮,我就梳洗整齐,端着热汤去她院子里请安。下雨披蓑衣,下雪裹斗篷,一天都没落下,风雨无阻。她爱听昆曲,我就托人从南边请来名角儿,连唱七天《牡丹亭》,让她尽情享受戏曲的魅力。她信佛,每日晨昏都要诵经,我就亲手抄了三本《心经》,一笔一划,工整如刻,表达我对她的敬意和孝心。
她说府里账目乱,我便熬夜翻旧账,整整三天三夜,把积压的流水理得明明白白,连哪天买了几根葱都标得清清楚楚,让她对府里的财务状况一目了然。
一个月后,她在饭桌上拉着我的手,眼眶都有些红了,感动地说道:“念念啊,你真是长大了。”
“以前是娘偏心,总觉得你不如别人稳重。”她有些愧疚地说道。
“现在看来,你是最好的儿媳。”她真诚地夸赞道。
我只是笑了笑,低头应道:“孝顺您,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我的语气中充满了谦逊和真诚。
那天陆川破天荒回府吃晚饭。婆母当着他的面,又把我好好夸了一通。
“川儿,你娶了念念真是福气。”婆母笑着说道。
“家里上下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这老骨头总算能享几天清福了。”她欣慰地说道。
陆川夹菜的手顿住了。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得像深秋的湖水,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我正低头给婆母舀汤,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抬眼冲他一笑。笑容温婉,像春风拂面,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然后继续低头忙活,仿佛他只是个寻常家人,不再是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男人。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激情和冲动,只剩下一种平静和淡然。
他的眸子一下子沉了下去,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或许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他还在为我的改变而感到困惑。
饭后,他竟跟着我回了院子。这是我病好以后,他第一次主动踏进我的屋子。我有些意外,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我像往常一样,给他准备热水,叠好干净衣裳,动作利落又体贴。我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合格的将军夫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
他在桌边坐下,静静看着我来回走动的背影。那背影或许在他眼中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但却又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良久,他忽然开口:“苏晚。”
“嗯?”我回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你……”他顿了顿,像是在找词,有些犹豫地说道,“你不用这样。”
我装作不解:“将军说的是什么?”我故意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想看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这些事,”他声音低了些,似乎有些不忍心,“你不用为了讨好我和母亲,故意做得这么周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你要是心里有气,可以骂我,可以摔东西……像以前那样。”他似乎还怀念以前那个任性而又真实的我。
我笑了,笑得有点苦。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曾经,他是我的全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现在,我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我。
“将军多虑了。”我平静地说道。
“我真的没有怨。”我真诚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释然。
“以前是我太不懂事,总想把你攥在手里,恨不得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反思着自己过去的错误,心中充满了愧疚。
“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坚定地说道。
“你是战场上的英雄,肩上扛的是江山社稷。”我对他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你身边,当然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我理解他的需求,也希望他能幸福。
“我能替你守好这个家,让你安心在外征战,已经是莫大的福分。”我微笑着说道,仿佛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言辞恳切,眼神澄澈得如同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没有一丝杂质与躲闪。
然而,陆川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来,脸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色,铁青得可怕,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拳头砸向什么。
“你果真这般想法?”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那语气中满是愤怒与难以置信。
“确实如此。”我轻轻点头,随后又带着几分温和与体贴,轻声补充道,“将军,林姑娘身子向来羸弱,又长久地居住在咱们府里,却始终没有个正式的名分,这对她的名声而言,实在是极为不利啊。”
“倒不如……您将她收为贵妾吧。”
“一切事宜都由我来操办,定会按照最高规格来筹备,绝不会让她遭受半点委屈。”
“苏晚!”
他怒吼一声,那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空气中回荡,紧接着猛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手上传来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捏碎一般。
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可我没有躲避,也没有皱起眉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声音轻柔得好似微风轻轻拂过窗纸:“将军,您弄疼我了。”
我的这份平静,就如同一盆冰冷的凉水,狠狠地泼在了他那如熊熊烈火般燃烧的怒火之上。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那双曾经满是爱意与依恋,仿佛藏着整个星辰大海的眼睛,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死寂,如同枯井一般深邃而毫无生气,又似寒潭一般冰冷而幽深,更像是再也燃不起一丝火光的灰烬,毫无温度与生机。
他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你……”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滚动了几下,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内心深处,不正是渴望拥有一个这般识大体、懂分寸、不吵不闹的妻子吗?可为何当他真的得到了,胸口却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肉,空落落的,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那种窒息感如影随形。
“将军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轻轻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语气平静得好似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那我去拟文书了。”
说完,我转身缓缓走向书案,拿起墨条,不紧不慢地开始研磨。
墨香一点点地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仿佛是一场无声却又饱含深意的告别。
陆川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我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女人,陌生得好似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
3
陆川要纳妾这件事,我处理得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办得干脆利落,有条不紊。
从精心挑选合适的日子,到用心筹备丰厚的聘礼,每一步我都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连林慕汐进府后居住的院子,我也亲自盯着下人进行翻新装修。
院子里那几株梅花,是她最为喜爱的,我便让人连夜移了三棵进来,还在墙角特意种了一片竹子,风一吹过,竹叶沙沙作响,看着就透着一股雅致的气息。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背地里都在议论,说咱们这位主母可真是心宽大度,若是换作别人,怕是早就气得摔茶杯骂人了。
就连婆母也拉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愧疚,直抹眼泪:“念念啊,是娘对不起你,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了。”
我笑着轻轻摇头,声音轻柔得好似春风轻轻拂过脸颊:“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将军高兴,家里和和气气的,儿媳心里这才踏实啊。”
迎新人那天,府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闹的氛围就好似过年一般。
我身着大红的正妻礼服,端庄地端坐在堂上,头上的凤冠沉甸甸的,压得人脑袋有些发晕。
林慕汐身着一身桃红嫁衣,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跪在我面前,双手捧着茶碗,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可当她抬眼的那一个瞬间,眼里满是藏都藏不住的得意之色,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她大概满心以为我会当场翻脸,气得摔了她的茶,然后让她跪着滚出去。
但她显然想错了。
我缓缓接过茶碗,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不苦也不甜,恰到好处。
然后我亲手将她扶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支赤金镶红宝的簪子,稳稳地插进她的发髻里。
“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妹妹不必如此拘礼。”
我笑得体面又温柔,“好好伺候将军,给陆家添丁进口,这才是正经要紧的事。”
满屋子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全都愣住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就连林慕汐脸上的笑容都瞬间僵住了,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尴尬至极。
陆川静静地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可那双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我,黑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潭。
里面满是怀疑,满是琢磨,还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大概满心以为,这出戏不过是他为了哄我、安抚我才勉强演的罢了。
可现在呢?主角已然换成了我。
我才是那个将剧本紧紧攥在手里的人。
夜深了,宾客们渐渐散尽,红烛也燃到了尽头。
按照规矩,新妾进门,陆川今晚本该去她的房里。
可他却一脚踹开了我的房门,一身浓烈的酒气冲了进来,彼时我正准备吹灯歇下。
“你今天倒是挺开心?”
他站在门口,逆着烛光,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声音冷得好似冰碴子一般。
我缓缓转过身,语气平平淡淡:“将军纳妾本是喜事,妾身自然应当高兴。”
“为我高兴?”
他冷笑一声,一步步朝着我这边逼近过来,“苏晚,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装出一副贤惠的模样,我就该对你感激涕零?就该对你另眼相看了?”
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离他稍微远了些。
“将军这是多心了。”我说道,“我只是在做主母该做的事情罢了。”
“主母?”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讽刺又难听,“你苏晚什么时候懂得什么叫主母的本分了?当初为了我说一句话,就敢跟长公主拍桌子的那个疯丫头去哪儿了?那个因为我多看了谁一眼,就哭着要回相府的小姑娘又去哪儿了?”
一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狠狠地刮过我心中的旧伤。
那些曾经我以为是爱的表现,如今在他的嘴里,却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可我的心,早就不是从前那颗容易受伤、容易动摇的心了。
“将军,”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好似一口枯井,“那个苏晚,早在你罚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猛地一震,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呆立当场。
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你……”
“将军,”我打断他,语气依旧淡淡的,“夜深了,林妹妹还在等着您呢。您今儿不该来这儿。”
我甚至还伸出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好似从前一般。
然后轻轻推着他往门外走去:“去吧,别让新人空等太久。”
我的手指刚一碰到他的胸口,他就像触了电似的,浑身一僵。
他低头看着我,看着我脸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温顺笑容,眼底仿佛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猛地一把又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哑得好似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苏晚,你就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我反问,“将军想听什么?想听我哭着求你留下?还是让我冲过去把她赶出去,然后再换来你一次厌弃、一次关禁闭?”
他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你不就是一直盼着我变成现在这样吗?乖顺、懂事、不闹不争。可为什么,你现在又摆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呢?
“将军,”我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时辰不早了,请回吧。”
我朝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那目光沉得好似能把人压进地底一般。
最后,他猛地甩袖转身,大步离去,脚步声又重又急,仿佛是在逃命一般。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慢慢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
夜风灌了进来,凉飕飕地扑在脸上,让人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望着天边那弯残月,缓缓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真好啊。
没有他的世界,连呼吸都变得自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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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汐踏进将军府的那一刻起,表面上的平静就如同薄薄的一层冰,底下全是暗流在涌动。
我依旧是那个人人称道的完美夫人,将将军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对婆母,我每日晨昏定省,端茶递水从不含糊,就连她最爱吃的桂花糕,我都亲手学着做,力求做出最正宗的味道。
对新来的林慕汐呢?我更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就好似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她大概以为我软弱可欺,骨头都酥软了,这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试探我的底线。
一开始,她还装模作样,故作乖巧,后来干脆在我面前耍起了小聪明。
那天,我正在书房认真地核对月例账目,一笔一笔写得极为认真,就连墨汁干了,都要重新研一遍,生怕出一点差错。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柔柔弱弱的笑容:“姐姐辛苦啦,这是我熬了两个时辰的,补气养颜,姐姐快尝尝。”
话音还未落,“哎呀”一声,她的手腕突然一抖,整碗燕窝全泼在了我刚整理好的账本上。
褐色的液体顺着纸页缓缓往下淌,那模样就好似被人划破喉咙流出的血一般,触目惊心。
若是以前的我,怕是早就气得掀桌子骂人了,说不定当场就会甩她一耳光,以泄心头之愤。
但现在呢?我只是缓缓抬起眼,目光静静地落在她那双故作惊慌的手上。
然后慢悠悠地拿起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掉溅到指尖的污渍。
“没事。”我说得很轻,轻得好似风吹过屋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却又微弱的声音。
甚至还冲她笑了笑:“几本账册罢了,重抄一遍就行。你的心意,我记下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准备好的哭腔和委屈全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极了。
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活像个唱戏时频繁换脸的傀儡,滑稽又可笑。
她不死心,夜里又钻进陆川的怀里,开始吹风点火。
“川哥哥……姐姐是不是恨我啊?她对我笑,可那眼神冷得吓人,我都不敢抬头看她……”
第二天一早,陆川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我的院子。
我正蹲在花圃前,小心翼翼地剪着一株开败的玉楼春,阳光斜斜地照在剪刀刃上,闪着刺眼的冷光。
他一把夺过剪刀,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
“苏晚!你又欺负慕汐是不是?她一个姑娘家,手都没碰过粗活,你就不能让她一步?”
我看着地上的剪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慢慢蹲下身,将它捡了起来。
泥土沾在指尖,我不紧不慢地拍干净,仿佛在拍掉什么不愉快的东西。
“将军这话问得奇怪。”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何时苛待过林妹妹?府里哪个丫鬟婆子能说出半个不是字?”
“她都哭了!”他吼得脸红脖子粗,“你还装什么无辜?”
“哦?”我轻轻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她一哭,就是我的错?那我这些年哭了多少回,将军可曾记得?”
他猛地顿住,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我站起身,掸了掸裙角的尘土,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从前我哭,是因为心疼你、在乎你。可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愣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而无神。
眼前的我不再是那个会为他一句冷语就崩溃大哭的苏晚了。
我是相府嫡女,是从小读《春秋》《孙子兵法》长大的苏晚,有着自己的骄傲和智慧。
只是这十年,我把锋芒藏进了脂粉盒里,把谋略锁进了绣花针下,只为做一个他喜欢的温顺妻子。
可惜,他只看得见眼泪,却看不见我的心。
“将军,”我淡淡开口,“若您今日只为替林妹妹讨说法而来,那随您处置便是。若无别的事,请别打扰我侍弄这些花。”
我绕过他,继续低头修剪枝叶,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身后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良久,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根枯木桩子一般,动也不动。
他终于发现,他的威严、权势、怒火,在我这儿统统失灵了。
我像一团棉花,任他拳脚如雨砸下来,全都陷进去,无声无息,没有丝毫的反抗。
这种无力感,比被人狠狠扇一耳光还难受。
于是他开始频繁往我这儿跑。
有时什么都不说,就静静地坐在廊下喝茶,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我写字、看书、抚琴,仿佛想要从这些日常的动作中找回点熟悉的影子——那个会为他吃醋发疯的苏晚。
但他注定要扑空。
我弹的不再是缠绵悱恻的《凤求凰》,而是空谷幽兰般的《高山流水》,那悠扬的旋律仿佛在诉说着我内心的平静与淡然。
我看的书也不是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了,而是《六韬》《三略》,甚至边关送来的战报我都细细研读,试图从中了解更多的军事知识和局势。
有一次,他无意间提起北境战事,我随口说了几句见解。
“敌军粮道太长,若派轻骑夜袭其后,再以伏兵断其归路,必能大胜。”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里满是震惊,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我。
“你怎么懂这些?”
我没抬头,继续翻着手里的竹简:“我父亲是宰相,家中藏书万卷,我自幼通读兵史,有何稀奇?”
他怔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晌才低声问:“那你从前……为何从不与我说?”
我放下书卷,抬眼看进他的眼睛,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平静而又疏离。
“我说过。”我声音很轻,却字字带刺,“那年你在军营说起突厥骑兵布阵,我想与你探讨,你说‘妇道人家,少插嘴’。”
他呼吸一滞,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翻涌上来——那一晚烛火摇曳,我捧着地图兴冲冲地去找他,满心期待能与他一起探讨军事,却被他一句“安分些”打得退回房中,满心的热情瞬间被浇灭。
从此以后,我闭了嘴,收了心,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只会争宠撒泼的蠢女人。
而现在,他后悔了。
那种悔意,像野藤爬墙一般,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心头,一圈一圈收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觉得,他失去的不是一个妻子。
而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日子宛如一潭静谧的湖水,表面波澜不惊,可我的内心深处,却似早已布下了一张错综复杂的棋局,每一条暗线都潜藏着未知的变数与谋算。
我如同一位沉稳的棋手,在人生的棋盘上,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不动声色间,却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蕴含着深意。
凭借着相府这层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悄然联系上了父亲昔日的几位门生故吏。这些人如今在朝堂之上皆手握重权,位高权重。当听闻是我苏晚主动登门拜访时,他们一个个都表现得极为客气。毕竟,我是故人之女,又从未惹出过什么麻烦事端,能帮衬一把,谁也不会轻易推脱拒绝。
与此同时,我还成功重新拿回了自己嫁妆和私产的掌控权。母亲留给我的财产,数量之多,着实令人咋舌——那万亩良田,如同一片广袤无垠的绿色海洋,横跨三州之地;城中的商铺,一间挨着一间,加起来竟有三十多间。仅仅是负责收取租金的账房先生,就得七八个人轮班记账,方能将账目梳理得井井有条。
十年前的我,宛如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傻乎乎地一头扎进情爱的漩涡之中,竟将这些丰厚的财产视作身外之物,从不曾过问一句盈亏情况。如今,当我仔细查阅账本时,连自己都被那庞大的数字惊住了:原来,我并非是什么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柔弱女子,而是拥有着足以养活半个京城的雄厚家底的富家千金。
我精心谋划,将田庄和铺子的收益巧妙地分成了三份。
一份用于打点人脉关系。我送礼的方式极为巧妙,从不露出丝毫刻意痕迹,总是能让对方在不经意间觉得“恰巧”得到了好处,从而心生感激之情。
一份则专门用于在灾年时向百姓发放粮食、修缮桥梁道路。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们口中“苏小姐仁善”的美誉渐渐传播开来,我的善举也赢得了众人的赞誉与敬重。
而最后一份,我则悄悄地将其换成银票和珠宝,小心翼翼地藏进密室之中,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在这复杂多变的世道中,多一份准备,便多一份安心。
每一步行动,我都走得极为稳健,就如同在下棋一般,在落子之前,会反复在心中推演十遍,确保万无一失。
而陆川呢?他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仅仅察觉到,我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整日黏着他、围着他转的小女人了。这一变化,让他内心深处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于是,他开始频繁地往我的院子里跑,甚至不再像以往那样去林慕汐那里过夜。他还记得我曾经喜欢吃桂花糕,便特意命人从遥远的南边快马加鞭地运来新鲜的,还煞有介事地说这是“刚出炉的”。
他也购置了新到的珠翠首饰,每一件都是市面上最为稀罕的款式,他满脸得意地说:“全城就只剩下这一套了。”
他以为,只要像从前那样,给我一些小小的甜头,我就会像从前一样,笑着扑进他的怀里,娇嗔地说:“将军最好了。”
可惜啊,人心并非一潭死水,一旦被寒意冻结,即便再炽热的温度,也难以让它恢复到从前的温暖。
我轻轻咬了一口那块桂花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谢将军惦记,只是如今我牙口不如从前了,太甜的东西吃了,脑袋会疼得厉害。”
说完,我便随手将桂花糕递给了一旁的春桃,说道:“你拿去吃吧,可别浪费了这美味。”
至于那些金簪玉镯,我连盒子都未曾打开,便直接让丫鬟收进了库房之中。我语气客气地说道:“劳烦将军破费了。”然而,那语气却冷得如同腊月里冰冷的井水,没有一丝温度。
在他眼中,他送来的这些东西,如今在我眼里,就跟废纸没什么两样,连一丝波澜都无法在我心中掀起。
一次两次,我如此淡然的反应,他或许还能忍受,但次次皆是如此,他的耐心终于被一点点磨没了。
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脚步踉跄地一脚踹开了我房门,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锦盒,“咚”的一声,狠狠地砸在了我的桌上。
“苏晚!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睛通红,活像一个输光了所有赌注、陷入疯狂的赌徒。
“我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再去林慕汐那儿,天天守着你,你还摆这副脸色给谁看!”他声嘶力竭地吼着,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我神色平静,慢条斯理地打开那个锦盒。
里面是一支凤凰金簪,通体散发着鎏金的光明渊,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鲜艳夺目,流光溢彩,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华贵与神秘。
这是我十五岁及笄那年,他亲手为我戴上的第一件礼物。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我一气之下不小心摔坏了它,为此,我心疼了好几个月,每每想起,都懊悔不已。
没想到,他竟然悄悄地找工匠将这支簪子修好了,就连断裂处的纹路,都补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痕迹。
若是放在从前,当我看到这支簪子时,怕是当场就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苦苦哀求他的原谅。
然而现在,我只是轻轻拿起这支簪子,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又轻轻地将其放回盒子里。
“多谢将军费心。”我的声音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可碎过的东西,哪怕修补得再天衣无缝,那道裂痕,也依然会留在那里,无法抹去。”
“苏晚!”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爱过我?这十年,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全是假的?对不对!”
我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也带着一丝冷漠。
“将军,您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十分可笑吗?”
我任由他抓着,眼神却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直直地扎进他的内心深处。
“在我真心爱着你的时候,你把我当作空气一般,视若无睹;把我当作仆婢一样,随意使唤;甚至把我当作可以随意丢弃的旧鞋,毫不珍惜。现在,我不再爱你了,你倒跑来质问我‘是不是没爱过’?”
“陆川,你根本就不是爱我。”
“你只是不习惯罢了。”
“你不习惯那个总是跟在你身后,甜甜地叫着‘将军’的苏晚不见了;不习惯那个把你当作天、当作命一样去爱的女人,突然挺直了腰杆,不再看你的脸色过日子。”
“你失去的从来都不是我。”
“你只是丢了那个任由你摆布的玩偶罢了。”
每一个字,我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如同针一般,一根根地扎进他那自欺欺人的皮囊之中。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的手缓缓松开,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喃喃自语道:“不……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都爱你……苏晚,我真的爱你……”
“爱?”我忍不住嗤笑出声,那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寒夜里的一声响鞭,清脆而刺耳。
“你的爱,就是为了让别的女人开心,罚我在冰天雪地的雪地里跪整整一夜,让我差点丢了性命?”
“你的爱,就是在我发高烧烧到神志不清的时候,你在林慕汐的床前守了一整晚,却连一碗药都不肯端给我?”
“你的爱,就是我替你管理后宅、尽心尽力地伺候你娘亲,累到吐血的时候,你还指责我‘心思重’‘不安分’‘想掌权’?”
“陆川。”我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收起你那廉价又虚伪的爱吧。”
“我苏晚,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内室。
“砰”的一声,门被我关得干脆利落,将他所有的震惊、愤怒、悔恨,全都关在了门外。
门外,一片寂静,静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我知道,他还站在那儿,也许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也许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也许眼眶中早已蓄满了悔恨的泪水。
可那又怎样呢?
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将不再有陆川的位置。
6
我的计划正如同精密的钟表一般,一步一步地稳步推进,不快也不慢,每一个环节都紧密相连。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我却意外地碰上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当今圣上的亲弟弟,闲王萧明渊。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城外那片临时搭建起来的粥棚里。
那是我用自己的银子特意置办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些从远方逃难而来的流民提供一口热饭吃,让他们在这寒冷的世间感受到一丝温暖。
那天,风有些大,吹得棚子哗啦哗啦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我正蹲在锅边,一勺一勺地给灾民们盛着热气腾腾的粥,手都冻得通红,失去了知觉。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温温柔柔的,如同春日里的溪水,缓缓地流淌,瞬间化开了我心中的一丝寒意:“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一个身穿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眉眼清秀俊朗,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整个人站在风中,竟丝毫不显寒冷,反倒像是从一幅精美的画卷中走出来的一般,超凡脱俗。
我认得他。在宫宴上,我曾见过他几回,他总是低调地坐在角落里,话不多说一句,仿佛与这喧嚣的宫廷格格不入。他便是闲王萧明渊。
我赶忙低下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王爷抬爱了,不过是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他倒没有端着王爷的架子,反而往前走了两步,袖子轻轻一拂,顺手接过我手里的勺子,动作自然而又熟练,帮我舀了一碗粥,然后递给了一个瘦弱的孩子。
“你这样的人不多。”他轻声说道,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耳畔,“大多数人施舍,是为了追求名声;可你,却是真心疼爱这些受苦的百姓。”
我心头微微一震,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笑了笑,目光干净得如同山间清澈的泉水,没有一丝试探的意味,也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有真诚的欣赏与赞许。
那一瞬间,我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我们聊了几句,话题从眼前的灾情,谈到了粮价,又延伸到了北境屯兵的事情。
我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被众人传言成只会吟诗赏花、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竟然能够将民生问题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就连户部那些官员都没有查清楚的账目漏洞,他随口便点了出来,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临走时,他轻轻地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语气随意却又无比认真地说道:“苏夫人,以后要是有难处,闲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我以为他只是出于客套,毕竟在权贵之间,这种话听多了,大多只是场面上的应酬罢了。
可几天后,我名下那家绸缎铺子却出了事。
一群地痞流氓在半夜里砸了店铺的招牌,还扬言要放火烧店,声称要收取保护费。
我急忙前往官府报官,可那些衙役们却拖拖拉拉,态度敷衍,连文书都懒得写全,仿佛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关系。
正当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店铺门口团团转时,一辆看似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老管家,他胡子花白,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腰间挂着一块玉牌——那正是闲王府的信物。
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将那块牌子往地上一拍,那气势便足以震慑众人。
第二天,那群曾经嚣张跋扈的混混们,竟然全都跪在我店门口,不停地磕头求饶,裤裆都湿透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我这才明白,萧明渊那句“随时开门”,并非客套之言,而是真心实意的承诺。
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亲自前往闲王府道谢。
那天,阳光正好,温暖的阳光洒在院子里,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半树,粉嫩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阵阵清香。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桌前,黑白棋子在棋盘上错落有致,他正专注地对弈,自娱自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见我来了,他抬眼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又明亮,他随手把黑子一丢,说道:“小事一桩,何必跑这一趟?”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我看着他,真诚地说道,“对我来说,却是救了命一般重要。”
我顿了顿,声音稍微低了一些:“这份情,苏晚铭记在心里了。”
他没有接话,转身给我泡了一杯茶。
那茶叶是明前龙井,香气清冽,沁人心脾,入口微微有些苦涩,但回甘却绵长悠远,让人回味无穷。
他轻轻地吹了口热气,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陆将军最近常去你院里?”
我手指微微一紧,茶杯差点滑落。
我稳了稳心神,淡淡地说道:“他是我夫君,来我院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萧明渊笑了,没有再追问下去。
可他的眼神却与以往不同。
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仿佛早已猜到了我所有的小心思,却又不动声色地替我掩饰着。
他忽然放下茶杯,正色道:“苏晚,你变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
“从前的你,像一团热烈的火焰,敢骂人、敢掀桌子,就连皇上训话,你都敢顶两句。”
他望着我,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现在的你,安静得像雪夜里的梅花,虽然寒冷,但却香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更喜欢现在这个你。”
这话太直白,太炽热,烫得我指尖微微发颤。
我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
他却轻轻笑了:“别怕,我不是想逼你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女人,不该被困在后宅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守着一个不懂你的男人,虚度一生。”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一阵疼痛袭来,但却又涌起一股暖流。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不该”。
父亲总是语重心长地说:“念儿,嫁个好人家,安稳度日才是你一生的福气。”
夫君也总是冷漠地说:“妇人少管外事,安心操持家务便是。”
可萧明渊却说:“你不该被埋没。”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真正地“看见”,被人理解,被人尊重。
“谢谢你。”我低声说道,嗓音有些沙哑,那是感动与感慨交织的声音。
这一次,不是客套的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感激。
从那以后,我和萧明渊的往来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是通过书信交流,我们在信中分享彼此的见解与感悟;有时是偶然相遇,在街头巷尾、湖边茶馆,我们畅谈人生理想。
我们甚至一起悄悄地出城,去看望那些灾民安置的情况,关心他们的生活是否安好。
萧明渊有才,有识,更有心。
他本有机会去争夺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他却选择了退让。
他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比坐在那个位置上更重要。”
我信他。
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真正懂我的人。
我们的关系,始终清清白白,止于知己,情动而不越礼。
我们彼此尊重,彼此欣赏,却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越雷池一步。
可这世道,终究容不下这份纯粹的情谊。
风言风语,如同无形的风,终究还是传到了陆川的耳朵里。
7
那天,我从闲王府回来,刚走到院门口,就撞上了陆川。
他站在那儿,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去哪儿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压抑的愤怒。
我抬眼看他,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一场 confrontation 在所难免。
“见了个朋友。”
我的语气平淡得如同没事儿人一样,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朋友?”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别跟我说是别人——萧明渊,对吧?”
我没躲,也没否认。
“嗯,是他。”
“苏晚!”
他突然暴跳如雷,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我身上。
下一秒,我被他拽进了院子。
“砰!”
门被狠狠地甩上,震得墙皮都好像抖了三抖,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声响中颤抖了一下。
“你胆子真不小啊!”
他咬着牙吼道,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是将军夫人!不是街头那个可以随便乱逛的野丫头!你还知道什么叫体面吗?你知道外头现在怎么说咱们府的?”
胳膊被他抓得生疼,我皱了皱眉,试着挣了挣,但他抓得太紧,我根本无法挣脱。
“将军说话还请留点分寸。”
我盯着他,声音冷得能结出霜来,如同冬日里的寒风,“我和闲王之间清清白白,我们谈的是诗书礼乐,论的是天下大势,哪来的私会?倒是你——”
我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讥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讽刺,“你和林姑娘在暖阁里搂着喝酒的时候,想过我的脸面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那不一样!”
他猛地咆哮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如同一条条蚯蚓在蠕动,“我是男人!我可以有红颜知己!慕汐她……她是无辜的!”
“够了。”
我打断他,心里一阵腻歪,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陆川,你能不能别这么双标?你能碰别人,我就不能见朋友?这世道是你一个人定的规矩?难道就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朋友?”
他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笑得肩膀直抖,那笑声中充满了荒谬与可笑,“你当我瞎?萧明渊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揉进骨血里!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原来……他一直在派人盯着我。
原来,他从未真正信任过我。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井,冰冷而又绝望。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冷冷地说道:“陆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没错,我和萧明渊是彼此欣赏,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任何越轨之举。倒是你,一次次地伤害我,践踏我的尊严,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陆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怒吼道:“苏晚,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你生是我陆家的人,死是我陆家的鬼!”
我冷笑一声,说道:“妻子?你何曾把我当成过妻子?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附属品罢了。如今,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要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寻找真正懂我、爱我的人。”
陆川愣住了,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坚决。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无助。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陆川皱了眉头,怒喝道:“你们干什么?竟敢擅闯将军府!”
这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从侍卫身后走了出来,他尖着嗓子说道:“陆将军,圣上有旨,宣您和夫人即刻进宫。”
陆川和我对视一眼,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不知道圣上突然宣我们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我们不敢违抗圣旨,只好跟着太监进了宫。
一路上,我的心情格外紧张,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
来到御书房,圣上正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
他看着我们,冷冷地说道:“陆川,苏晚,朕今日宣你们进宫,是为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最近,京城里关于你们的传言甚多,朕也有所耳闻。朕想知道,你们究竟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陆川赶忙跪下,说道:“圣上,臣与夫人之间只是一些小误会,臣一定会处理好,不会让这些传言影响将军府的声誉。”
我也跪下,说道:“圣上,臣妇与闲王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臣妇与将军之间的问题,乃是夫妻内部之事,臣妇也希望能够与将军好好沟通,解决矛盾。”
圣上听了我们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你们都说只是误会,那朕便给你们一个机会。陆川,你身为将军,当以家国大事为重,不可沉迷于儿女情长。苏晚,你身为将军夫人,当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你们二人回去后,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珍惜彼此的感情,莫要再让这些传言继续传播下去。”
我们连忙磕头谢恩,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宫门,陆川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苏晚,今日圣上所言,你也听到了。我们之间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但我希望我们能够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的伤害如同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愈合的。
但我也知道,人生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痛苦之中。或许,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是给未来一个可能。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陆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前提是你要真正地改变自己,尊重我,信任我,不再像从前那样伤害我。”
陆川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做到。”
从那以后,陆川确实开始努力改变自己。他不再频繁地去林慕汐那里,而是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了家庭和我身上。他学会了关心我,尊重我的意见,遇到事情也会和我商量。
而我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试着重新接受他。我们一起经营着将军府,一起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而我和萧明渊,依然保持着知己的关系。我们偶尔会书信往来,分享彼此的生活感悟。但我们都清楚,我们之间的情谊,只能止于知己,不能越雷池一步。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几年过去了。
将军府里,一片祥和安宁。陆川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深受圣上的器重。而我,也将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贤妻良母。
而萧明渊,依然过着闲散王爷的生活。他时常游历四方,关心民生疾苦,深受百姓的爱戴。
我们三个人,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生活着,虽然人生轨迹不同,但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回首往事,我感慨万千。曾经的我,在情爱的漩涡中挣扎痛苦,差点迷失了自己。但幸运的是,我最终走出了困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程,途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风景和挑战。有时候,我们会迷失方向,会受伤痛苦,但只要我们勇敢地面对,坚定地走下去,就一定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阳光,迎来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