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七十岁重病卧床,派人接我回京城,我年轻时曾赌誓此生不再入京
发布时间:2025-09-30 18:57 浏览量:1
竹篱围成的朴素院落里,风拂过,带起几片枯叶。
我一身荆钗布裙,发髻松散,目光清冷地投向眼前这位将军府的老管家,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要我与他合葬?这可使不得。
他那样的人,我怕会污了我轮回的路。”
老管家面皮一紧,尴尬之色稍纵即逝,随即换上一副恳切的神情,浑浊的眼眸里竟也透着几分哀求。
“夫人,时移世易,将军确知当年是他铸下大错。
这些年他悔恨交加,只因遍寻您不得,才郁结于心,落得一身重病。
如今大限将至,他……他只想再见您最后一面!”
“呵!”我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自个儿作践出来的病,倒赖到我头上了?脸皮可真厚。
滚吧,能滚多远滚多远,别弄脏了我这清静地儿。”
话音未落,我已抄起墙角的扫帚,毫不客气地将人往外轰。
赶走了访客,我惬意地躺回院中的摇椅,任其一前一后,悠悠晃着。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身上,暖意融融,却暖不进早已冰封的心。
尘封的记忆,此刻却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在眼前一幕幕流转。
那年,我正值豆蔻年华,十六岁。
生活简单而快活,最大的乐趣莫过于跟着爹娘去城外山野采药。
仍记得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春日,护城河边的柳絮扬扬洒洒。
我背着小药篓,便是在那里,遇见了那个俊美无俦却浑身浴血的年轻公子。
爹娘心善,将他救回了自家医馆,悉心照料了整整一月,他才总算能下地走动。
他从未明言身份,但爹却再三告诫我,少往他跟前凑。
爹说,那人身上的刀伤深可见骨,绝非寻常人物。
我向来听话,纵使心中对这个谜一样的男子充满了好奇,也始终恪守本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爹娘在一次采药途中失足坠崖,双双离世。
一夜之间,我成了孤女。
那些平日里和善的亲戚,此刻却露出了贪婪的嘴脸,意图侵占我家家业。
就在我孤立无援之际,是盛允挺身而出,不仅护住了我家的医馆,更以三书六礼,聘我为妻。
那段时日,也曾有过举案齐眉的恩爱与甜蜜。
只是,他身边带着一个庶长子。
那孩子自幼丧母,平日里总是一副文静怯懦的模样,我心生怜悯,便对他多了几分照拂。
却不想,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更不想,那个寒冷的冬日,盛允会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般冲进我的房间,不由分说便甩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指着我的鼻子,怒斥我苛待他的庶长子。
他说,那孩子冬衣里填充的并非暖和的棉絮,而是冰冷的芦花。
他骂我这种“下九流”出身的商贾之女,骨子里就只会使这些阴损卑劣的手段。
“我真是看错了你!”他眼中的失望与厌恶,如利刃般将我凌迟。
紧接着,一个家奴被带上来作证,言之凿凿地说,那些芦花正是我命他去采的。
盛允怒不可遏,根本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罚我在漫天风雪的院中跪上一夜。
他不知道,那时的我,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彻骨的寒冷侵袭而来,那一夜,不仅夺走了我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更让我此生再无生育的可能,双腿也落下了沉重的寒疾,每逢冬日便疼痛刺骨。
最可笑的是什么呢?
后来真相大白,证实是他的好儿子蓄意诬陷,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罚那孩子跪了三日祠堂。
他甚至还劝我:“身为当家主母,理应大度一些。”
那一刻,我对他满腔的爱意与孺慕,彻底化为了冰冷的死灰。
可他不肯和离,也绝不写休书。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能将他一个权势滔天的镇国将军如何?
我只能等,等到他领兵出征塞北,买通了身边一个还算有良心的丫鬟,悄然逃离了京城。
此后三十八年,我隐姓埋名,在曲州过着无人打扰的松快日子。
曲州商贾云集,时常能听到些京城传来的消息。
人们说,镇国将军盛允,在其发妻离奇失踪后,痛悔不已,此生未再续弦,甚至遣散了所有姬妾通房。
他不仅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更成了一段广为流传的“痴情”佳话。
“呵,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2
半月之后,京中传来确切消息,盛允病故了。
我心情大好,特意上街买了一串最响的大红炮仗。
谁知这炮仗竟是劣质货,点燃后“砰”地一声巨响,威力大得出奇,竟将我整个人都炸飞了出去。
身体重重坠地的瞬间,意识也开始涣散。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辈子没丈夫没孩子,孑然一身,倒也无牵无挂,挣的每一个铜板都归自己,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
只是……忘了提前给自己备口棺材。
无儿无女,到底还是有这么点不好,死了都没个收尸的。
3
我从未想过,自己竟还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只是,这重生的时机,实在算不上好。
正是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盛允罚我下跪的当口。
在他的盛怒之下,我没有像前世那样软弱地跪下,而是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眼神,直视着他那张冷峻的脸。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抽出藏于腰间的软剑,剑锋如水,瞬间横在了盛夏年——也就是盛允那个宝贝庶长子的脖颈上。
盛夏年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温顺得像只猫儿的嫡母,竟敢当着他父亲的面,对他刀剑相向。
冰冷的剑刃划破了他娇嫩的皮肤,一滴滴鲜血顺着剑锋滚落,在皑皑白雪上砸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盛允见状,双目瞬间赤红,眼中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
“放开夏年!他若有半点损伤,你……”
我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威胁。
“损伤了又如何?大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仅凭他一面之词,便给我定了罪。
不知您在军中,是否也如此偏听偏信,草菅人命?”
盛允被我气笑了:“他一个五岁的孩童,难道还会自己裁衣,用芦花来诬陷你不成?”
我懒得与他辩驳,只是翻了个白眼。
天太冷了,冻得我指尖发僵,握剑的手也有些不稳,导致盛夏年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了些。
盛夏年小脸煞白,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动,却还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啧。”
瞧着这小崽子故作坚强的模样,我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现在讨论是不是诬陷,已经毫无意义了。
重要的是,你若不立刻写下和离书,并将我的嫁妆原封不动地奉还,我就要了这小东西的命。”
我顿了顿,仿佛在感叹天气般补充道:“这天寒地冻的,手脚都僵了,我也不知道这剑还能拿多久。
但我保证,在手滑之前,绝对能先抹了他的脖子。
所以,你最好快点做决定!”
此话一出,盛允与盛夏年父子俩,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盛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故作悠闲地掏了掏耳朵。
“没听清吗?我说,和、离。
你若不应,我便杀了他,咱们一拍两散,鱼死网破。”
盛允盯着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大约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个曾经温婉柔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决绝,开口闭口便是和离。
“你是认真的?还是……又在故意与我赌气?”他凝视着我,神色复杂难辨。
我冷哼一声:“跟你赌气?我没那么闲。
我是认认真真地,想跟你和离。
麻烦快点,别逼我拿这小东西的性命开玩笑!”
盛夏年到底年幼,哪里经得住这般恐吓,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嫡母!不是我!是陈姨……是陈姨逼我的!她说,我要是不栽赃你,她就……她就放蛇咬我!”
“呵!”
我听后只是凉凉一笑,手中的剑并未放下分毫。
盛允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下来:“你看,果然是一场误会。
好了,快把剑放下,夏年已经知错了。”
“不,这不是误会。”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就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孩子。
所以,你还是快些把和离书写了,否则,这孩子的命,我今天非收不可。”
“你……”盛允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挣扎与不解。
“快点!”
我的耐心即将告罄,手腕轻轻一抖,盛夏年脖子上又多了一道血痕,这一次,离他的颈侧大动脉极近。
盛允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深吸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
“好!你别后悔!”
“谁后悔,谁是狗!”
4
次日清晨,我手持和离书,带着三辆马车装载的丰厚嫁妆,昂首离开了将军府。
盛允面沉如水地立在府门边,那眼神阴鸷得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知道他这头饿狼,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我必须尽快为自己谋划后路。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像前世那样远走他乡。
京城里,有我爹娘留下的众多产业。
前世为了逃离,那些产业白白便宜了盛允父子。
这辈子,他们休想再从我身上占到一分一毫的便宜。
还有……我腹中的这个孩子。
我必须谨慎对待。
得先去拜访一下孙神医,问问我的体质是否适合孕育。
若打掉这一胎后,日后还能再怀,那便没什么好犹豫的。
可若是不能……这孩子,我或许得忍着恶心留下。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或许看久了,也能生出几分感情来。
离开将军府,我径直回了爹娘留下的故居——黎宅。
安顿妥当后,便差人去请了牙婆。
“夫人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宫里头这几日正巧放出来一批罪奴,小的这就带您去相看相看。”
牙婆很快便领来一串形容枯槁的人。
我本意是挑几个伶俐的丫鬟,目光扫过,却无意中瞥见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奴,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嗯……
这不是清河崔氏那个被家族遗弃的嫡子,崔昊然吗?
前世,此人凭一己之力,搅得整个朝堂天翻地覆,最终一把火烧尽了清河崔氏的百年基业,连同数万族人的性命,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心头一凛,这种人,绝对惹不起。
买不得,买不得。
我佯装无事地移开视线,准备从他身边走过。
可他却在此刻蓦地睁开了眼,一双眸子阴冷如冰,直勾勾地盯着我。
“买我!”
“啧!”
我有些无语地转过脸,对上他的视线。
“你让我买,我便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嘴角轻扯,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淡淡道:“帮我这一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挑了挑眉。
不得不说,牛人就是牛人,即便沦落到这般田地,依旧是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桀骜姿态。
一个未来权倾朝野的疯子摄政王的人情……
说实话,还真是有点诱人。
盛允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若非如此,我前世也不至于要逃到曲州,隐姓埋名地苟活。
“好啊,我买你。”
在牙婆惊异的目光中,我不仅买下了他,还另外挑了两个丫鬟和三位看着沉稳的婆子,一同领回了黎宅。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便将许久不住人的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
安顿下来后,我给两个丫鬟赐名“清风”、“明月”,三位嬷嬷则按姓氏称呼,分别是王嬷嬷、李嬷嬷和林嬷嬷。
……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梦里都是未来自由自在的美好光景。
次日醒来,嬷嬷们却告诉我,崔昊然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房打开收纳契书的柜子,果不其然,一沓卖身契里,独独少了他那一张。
啧!
大意了,竟然忘了防他这一手。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溜了,那说好欠我的人情,还作不作数?
唉!
爹娘总说我脑子不灵光,看来真没说错。
我确实不适合跟这些心眼比筛子还多的人打交道。
不过,我也并未因此消沉太久。
当务之急,是尽快梳理手头的产业。
我将那些利润微薄的药铺悉数关停,转而筹备开设时下最流行的成衣铺子。
我本以为,凭借着两世的记忆和超前的审美,我的成衣铺子定能靠着新奇的款式和大胆的配色一炮而红。
谁知开张数日,铺子里却是门可罗雀,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5
五日后,我正在柜台后算着这几日惨淡的流水,愁得眉心都打了结。
我咬着笔杆,盯着账本上寥寥无几的进项,反复琢磨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时,铺子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我立刻收起愁容,换上最热情的笑脸抬头相迎,看清来人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盛允一身玄色锦袍,面容冷淡地朝我走来,步履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跟我回去。”
我垂下眼帘,心头一片冰凉。
瞬间,我便明白了这几日生意为何如此惨淡。
是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我又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一股寒意夹杂着怒火涌上心头,我正要开口将他痛骂一顿再赶出去,王嬷嬷却恰在此时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从后堂走了出来。
“主子,药熬好了。
孙神医交代了,喝完一个时辰内便会起效,您多留神,腹中会有些疼痛。”
盛允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眉头不悦地皱起,随即又用一种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的眼神看着我。
“才出来几天,就把自己折腾病了,还是这般娇气。”
6
我面无表情地从王嬷嬷手中接过药碗,用眼角凉凉地瞥了盛允一眼,然后仰头,将那碗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盛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喝得如此痛快,倒不像你了。
从前喝药,总要我拿些蜜饯来哄……”
我懒懒一笑,抬眸看他,那笑容里满是赤裸裸的嘲讽。
“堕胎药嘛,自然喝得干脆些。
我生怕喝慢了,耽误它起效,影响我 日后寻找下家呢!”
盛允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喜,但当他的视线落在我放下的空碗上时,那惊喜立刻被阴沉和惊骇所取代。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冷。
“你……你说的是真的?”他的声音干涩而颤抖。
“骗你做什么!”
我将空碗递还给王嬷嬷,语气平淡地吩咐:“去后院,把药渣包好拿来,交给盛大将军带回去查验。
免得他以为,我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博他可怜。”
“是!”王嬷嬷应声退下。
此刻,盛允的目光已是猩红一片,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里交织着不敢置信与深切的失望。
“你怎么敢的?”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为何不敢?”
若是前世那个年轻的我,定会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魂不附体。
可如今的我,内里是一个颠沛流离了半生,尝尽了世间苦楚却无处申诉的孤魂。
这具年轻的躯壳里,承载的是一个早已疲惫不堪,又积满了怨气的灵魂。
“收起你那副被我狠心辜负的嘴脸吧,盛允。
我们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错全在你。
但凡你当初能多给我一丝一毫的信任,在处置我之前,肯花一点点心思去查明真相,我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收场。”
他却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双眼赤红地眯起,伸手便要来抓我,却被我灵巧地闪身避开。
“你给我吐出来!”他怒吼道。
我迅速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用尖利的一端抵住自己的脖颈,冷冷地与他对峙。
“不。
我宁可死,也不愿生下你的孩子。”
“你……”
他红着眼,眼中的怒火渐渐被苦涩与哀求所取代。
“是我错了……乖,别生为夫的气了,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把它吐出来,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心中毫无波澜。
如果是在前世,哪怕是在我流产之后,在他查明真相时,他能像现在这样,放下身段来哄我一句,或许我的怨恨也不会那么深。
可惜,他那时只是一味地劝我“要大度”,劝我“不要和一个孩子计较”。
呵!
他心疼他的好儿子,那谁又来心疼我和我那枉死的孩子?
这时,王嬷嬷拿着一小包药渣走了出来,低眉顺眼地递到盛允面前。
盛允脸色惨白,没有伸手去接。
我索性自己拿过,直接扔进了他怀里。
“这个孩子,我不会留,因为我不想再同你有任何瓜葛。
也请盛大将军高抬贵手,不要再来妨碍我的生意。
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盛允抓着那包药渣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望着我,脸上浮现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没有你,我……如何欢喜?”
我懒得再与他废话,直接翻了个白眼,抬手指向大门。
“王嬷嬷,送客!以后把此人列入我们铺子的黑名单,他和他府上的人,我们的生意一概不做。”
王嬷嬷恭敬地点点头,对盛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盛允目光沉痛地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抖了抖,终究一字未说,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那背影,萧索而悲凉,活像一个被伤透了心的痴情儿。
7
盛允走后没多久,我的腹部便开始阵阵绞痛,只好提前关了铺子,回房歇息。
如此折腾了半日,终于排出一块尚未成型的血肉。
望着那团模糊的血肉,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不舍与难过悄然蔓延。
上一世,我因伤了身子,一生再无子嗣。
白日里倒也活得潇洒自在。
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在风雪中逝去的孩子。
我会时常幻想,若他有幸降生,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甚至悄悄给他们都取好了名字。
然而今生,当选择的机会再次摆在面前,我依然……放弃了他。
别怪为娘心狠。
实在是,一旦留下他,我此生都将与他那个恶心的父亲纠缠不清。
那样的人,我如今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宝宝,你若真想让我做你的娘亲,那就再等等,等娘为你寻一个可以‘去父留子’的好人家。
到那时,咱们娘俩,再好好地过一辈子。”
8
三日后,城东梅园。
每年冬日,梅园都会举办盛大的诗会,广邀文人墨客。
同时,也会邀请各路商家前来设摊,使得这里既有风雅,又不失热闹,仿若一个精致的市集。
为了铺子的生意,我花高价在梅园里租下了一个位置绝佳的摊位。
我将铺中最好的三套男式锦袍和一套女子兔绒长裙悉数挂出,以作招徕。
男袍的设计古朴雅致,面料厚实,正合读书人的品味。
而那套女子长裙,则是我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得意之作。
它不仅用料极为考究,款式更是新颖别致,至于那上面的针法与绣样,放眼整个京城的成衣铺子,都难以找出第二件能与之媲美的。
这得益于我前世积累的眼界,更要归功于我新买的丫鬟和嬷嬷们。
她们皆是宫中出身,虽沦为罪奴,但那一手从宫里学来的精湛技艺却丝毫没有落下。
尤其是林嬷嬷,曾是皇后身边得力的掌事宫女,她的绣活更是出类拔萃,非寻常绣娘能比。
这件衣裙一经挂出,立刻吸引了数位世家小姐的目光,她们纷纷驻足,发出阵阵惊叹。
“呀,这裙子好生漂亮!”
“这绣工,当真精致绝伦!我瞧着,京里最有名的云霓坊,怕是也做不出这般好的活计。”
“款式也是从未见过,既端庄雅致,又不失一丝俏皮,简直……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店家,请问这件衣裙如何售卖呀?”一位少女满眼喜爱地问道。
我含笑摇了摇头,举起身边早已备好的一块木牌。
牌子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上联:【说人之人,被说人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小店的衣裳,今日不卖。”我的声音清脆悦耳,传遍了周围,“但这件长裙,可作为彩头。
哪位才子佳人若能对出这下联,且被评为全场最佳,这件‘踏雪寻梅’,我便拱手相赠。”
“哦?竟是如此!有意思,这彩头本郡主喜欢!”
“我也喜欢!”
此言一出,梅园里的贵女们顿时眼前一亮,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这衣裙,她们不见得有多稀罕,但赢得满堂彩、出尽风头的事儿,她们当然喜欢。
这本也是她们来梅园的目的。
而梅园里的男子,见这边贵女云集,自然会满心好奇。
等看了牌子上的对子,又起好胜心。
能在这群眼高于顶的贵女面前出风头,那是多么让人心痒难耐的事儿?
于是一时间,我的小摊子人满为患。
你一句,我一句,甚是热闹。
有人对的下联天花乱坠,有人对的下联朴实无华。
就在我琢磨着把彩头定给哪位时,一身黑衣的盛允挤进人群。
他气场强大,小姐公子们纷纷让路。
我眉头一挑,目露讽刺。
这人还真是狗皮膏药,紧跟着要恶心我。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应该还要点脸面,不会强求。
但我没想到,他开口便念出一个下联。
“听话之人,被听话之人听,句句在听,怎可盲听!”
他一说完,全场先是一静,紧接着人群中就爆出一阵剧烈的掌声。
“好!好!好!”
“厉害!说人之人,被说人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听话之人,被听话之人听,句句在听,怎可盲听!好对子啊!”
盛允长得人高马大,又面目英俊,本身名声在外,如今又露才气,只方才这一个对子,便引得不少贵女芳心微颤。
他垂眼俯视我,眸中尽是残忍戏谑之色,想来是觉得能恶心到我,便也算为那没出世便夭折的孩儿报仇了。
我和他和离的事,在京中不是秘密,大家都瞧得出,他分明是特意来找碴的。
可谁又敢得罪他呢?
他见我沉默不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是说,谁对得好,就能选一套衣袍吗?摊主难道还不满意?还是说,被前夫对上,心里恼火想赖账?”
我翻了个白眼,努力回想之前对出来的人,可有人比他对得更好。
却无奈发现,没有……
可我辛辛苦苦做的衣袍真的不想这么便宜他。
就在咬咬牙,打算让他选一件时。
人群忽然自动分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头戴金冠,容貌清正,而立之年,正是前世后来称帝的瑞王。
在他身侧,之前偷了卖身契消失的崔昊然,神色淡然地站着。
瑞王看了眼盛允,又看了看招牌上的对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做对子,难怪这般热闹,都赶超梅园的诗会了。”
我一听,这是问罪来了,顿时背后一凉,跪下去。
“民女有罪!”
瑞王淡淡扫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大家对得如何。
得知是盛允最忧,勾了勾嘴角,转眼看向身侧的崔昊然。
“本王身边可不养闲人,这对子,你可否对出来?”
崔昊然轻笑点头。
“容易,管官之官,受管官之官管,官官受管,何必多管。”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细品一番后,点点头。
“字字对上,这才是最优解。”
“对,比起来,盛大将军的韵味虽然很配,但细节没这么到位。”
盛允面色微沉,但瑞王脸上却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果然有些用处。”
随后,瑞王转眼环顾摊位前的其他人。
“你们可还有下联?”
众人哪里敢抢皇子的风头,一时间纷纷道自己愚昧不敢与日月争辉。
如此,魁首易主。
瑞王见众人无异议,便让我起来,笑道:“我这新幕僚寒酸得很,一身破布衣裳。
本王瞧你这儿的衣裳都不错,他又得了魁首。
就都赠予他如何?”
众人这才发现,崔昊然身上穿的是一套打着补丁的麻布袍子,确实寒酸。
“民女这就给这位公子包上!”
瑞王的要求,我哪敢拒绝,急忙让清风明月把三袭男袍收拢好,递给崔昊然。
崔昊然小心地抱在怀里,生怕把衣服弄脏了。
瑞王一脸嫌弃。
“就你这寒酸样,站在本王身边,本王都嫌掉价。
有衣服就赶紧换上,抱着干嘛?能当饭吃不成?丢死人了。”
瑞王一番话,顿时引来全场哄笑。
我也跟着扑哧一笑,随即叫婆子们用布围起一个简易的更衣间,让崔昊然进去换上。
瑞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和浑身直冒寒气的盛允,眼底满是幸灾乐祸之色。
可是面对皇家人,哪怕是盛允也不敢明面上对上。
9
崔昊然还没换好衣裳,瑞王又瞧上了挂在摊子上的那件女子衣裙。
“这裙子款式倒是新颖,给本王包起来,本王带回去给家里的小丫头。”
瑞王三十有余,十六岁时就娶了正妃,如今长女春阳郡主刚刚及笄。
我点点头,亲自给瑞王包上。
“春阳郡主天人之资,这衣裙若能得郡主青睐,那便是民女三生有幸。”
瑞王点点头,看着我轻笑。
“手艺不错,嘴巴也甜,过两日王府要定一批冬衣,你等着管家联系你。”
我闻言大喜,当即跪下谢恩。
有瑞王庇佑,我再也不用担忧盛允会继续坏我营生。
这崔昊然是真没有白救,他帮了我的大忙了。
这时,崔昊然已然穿好衣裳,从布帷内出来。
他穿的是一套灰青色的儒袍,外披一件绣着青竹的棉布灰鼠毛内衬的披风,头上系着同色的发带。
儒雅低调的衣袍,配上他冷白的肤色和精致的五官,竟让在场的女子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盛允也俊,身材高壮,一身肃杀之气。
可他这种,攻击性太强,会让女子打心里敬佩,也害怕。
而崔昊然,虽然身量也高,但身材匀称修长,面容温和却不阴柔,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君子之感。
确实更受女子青睐。
和其他人欣赏的目光不同,盛允的面色在看到崔昊然施施然出来时,简直黑得没法看。
但没人在意……
瑞王打量着崔昊然,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像话嘛!之前穿成济公那样,你不要面子,本王还要脸呢!”
说完,就让下人提着包着衣裙的包袱,领着崔昊然上了马车,回王府去了。
瑞王走后,人群却没有散去,反而追着我问。
“你的成衣铺子在哪里?可还有旁的衣裳?”
“对,你快些收摊回去,我正好去你铺子里瞧一瞧,刚刚那种女子衣裙还有吗?”
生意上门,我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丫鬟婆子们收拾摊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到玄武街的铺子里去了。
盛允是武官,他能威慑和左右的基本也是武官。
而文官这边既然有瑞王出头,其他文官家眷们自然没有什么顾虑了。
临走时,我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盛允,却见他回以苦笑。
“你赢了!”
说完,便黯然转身离去。
有好事者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问我。
“盛大将军看起来对你余情未了,你们是为什么合离的?”
“对呀!你甚至没有婆婆和妯娌……”
我回以淡淡一笑。
“不合脚罢了!”
众人微愣,片刻后点点头。
一位贵女轻叹了一声。
“不合脚的鞋,确实没必要将就。”
10
铺子里的生意终于打开了场面,红红火火。
我手里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过了几日,瑞王府里的管家果然来寻我,说是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定做冬衣。
我急忙把自己收拾妥当,带着清风和李嬷嬷前去。
我以为这一趟也就是量一些下人的尺寸,毕竟贵人们的衣服都是有专人定制的,轮不上我这么一个刚刚冒头的小铺子。
不想,我量完下人的尺寸后,便被管家带到瑞王妃面前。
我不敢正视贵人,乖巧地跪下。
瑞王妃没有说话,端详了我许久之后,才轻轻地说:“我原以为敢怒提和离的女子,必然是个刚猛的性子。
如今瞧你,却是稳重祥和,心思极静,倒有些意外。”
我跪在地上,规矩地回话。
“回王妃娘娘,民女认为,女子生来弱势,该为自己争取时,决不可迟疑。”
瑞王妃就是太过优柔寡断,前世瑞王登基时,才将她降为贵妃,另娶太傅之女为后。
导致瑞王妃底下的一子一女失了嫡出的身份,后来还被贵妃陷害打入冷宫。
女儿春阳公主,更被和亲塞外,据说被凌辱而死。
仅剩的儿子,被贬为庶民,不知最后结果如何。
“不可迟疑吗?”
瑞王妃琢磨着我的话,又过了片刻才点点头。
“你说得对,女子本来就弱势,该挣一定要挣。”
我微微抬脸,只见端坐在椅子里的女子一身贵气,却是满身疲惫宛如垂暮的老人,可她眸中的恨火却是熊熊燃烧,仿佛能焚毁这世间的一切。
我心头一颤。
我记得前世这个时段,瑞王和瑞王妃还是伉俪情深,瑞王甚至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
瑞王妃的眼里,不应该有恨啊!
果然,下一刻,她屏退下人将我扶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目光温和。
“上一次,我记得你逃得无影无踪,这一次怎么想留在京城了?”
我心头一涩,果然,她也和我一样,重生了。
“回娘娘,民女的父母在京中有些许产业,虽然不多,但我不想再便宜他们。
且我也不想继续苟且偷生,我做梦都想像男儿一样顶天立地,无需再依靠谁,无需看人脸色。”
瑞王妃紧紧抓住我的手,安慰我。
“会的,你这样勇敢,一定能做到。
我也要学会勇敢,拿回我应得的,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好好活一辈子。”
她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我只能用力回握她。
这一刻,两个孤独无依的灵魂互相依偎。
“娘娘,你太轻信人了,万一我不是好人怎么办?”
她却摇摇头,拉着我的手在贵妃椅上坐下。
“你爹和你娘,在我儿春阳塞外赴死时,偷偷将她救了回来,使得我们一家得以团聚。
他们那么好的人,一心教养的独女能差到哪里去?”
“春阳公主……塞外?”
这个时间点,是在三年后。
也就是说……
我错愕地瞪大了眼,欲语泪先流。
“我……我爹……”
瑞王妃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轻缓地跟我解释。
“说是跌入河流,被货船所救。
因脑部重伤,你爹痴呆,你娘失忆。
好在货船主人是个药师,慢慢调理后才渐渐恢复,后来他们到处寻你,却无你的下落。
眼下这个阶段,估计还在治疗。”
从瑞王府出来,我心情既雀跃又沉重。
瑞王妃把全府的冬季衣裙都让我来做,还允诺只要我做好瑞王府这一批,她还会推荐别的贵人给我,帮我打开上流的圈子。
为此,我惊喜不已,急忙找人牙子买下一处宅院,作为成衣工坊用。
又让他寻一些会绣活的丫鬟和婆子,让清风管着,教她们打样和做版型。
铺子里的生意也是一日红过一日,临近年底已火到一衣难求,我只好让王嬷嬷收定金记录订单,给人排号。
11
自上回梅园之后,盛允便没有再出现过。
眼见着马上年底了,我一边采购年货,一边同南北货商打听着爹娘的下落。
可这事儿不知怎么又到了盛允的耳里,于是,在一个风雪夜里,他翻墙进了我的院子,轻轻敲响我的窗门。
当时,我还在熬夜赶制春装版型,被这敲窗声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烛火。
他听到动静,轻咳了一声。
“是我,不用开窗,我知你不愿意见我。
我这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来自塞北的消息。
“伯父伯母的事,当时是我的疏忽,没有往深处探查。
今儿塞北传来消息,说有人在那边见过他们。
“塞外的北狄人这几日不安生,我早上刚领了君命,明日要出发围剿。
你……要去吗?”
忽然听到父母的消息,我自然是高兴的,哪怕这消息是从盛允口中得来。
前世,他确实是这个时候去的塞北,而我在来年春日逃离了京城。
他此前也是一直驻军塞北,后来边境无战事,陛下怕他功高盖主才把他召回来,给了一个军部的闲职。
即便如此,他在京中还是多次遭遇刺杀,不然也不会有我和他的初次相遇。
他虽然在感情上糊涂,但打战的本事,整个朝廷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点,我是认的。
如今塞北再次遭遇北狄人的疯狂入侵,朝中无人能用,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也只能提用他。
雪夜无星。
我推开窗户,屋里的烛光撒向窗外,只见他孤身立于风雪里,身上的墨色衣袍是我铺子里的新款。
那灰鼠皮披风,还是我亲自绣上的兰草。
我眉头微蹙,不是说好不做他的生意的吗?
他捕捉到我的视线,微勾嘴角。
“以前府里的衣服都是云霓坊定制的,我还没穿过你做的衣裳。
这衣袍哪怕你只是绣了一针,我穿着也是熨帖的。”
随即见我皱眉,又是苦笑。
“上回的事,我是真知错了,是我对你是信任不够,才叫你对我死了心,连孩儿都不愿意留下。
想来,便是替你寻回父母,你也不会再回头。
但是……你铺子里的衣裳,你不卖我,我……总有法子买到的。”
我淡淡看着他,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别念经了,我随你去塞北。”
他微微一愣,紧接着立即点点头,好似生怕我反悔一般。
“好!”
我连夜准备好北上的物资,除了保暖的衣物,又让林嬷嬷多做些甜点带着,她说甜点最是抗饿,特别是寒冷的塞北。
次日清晨,我便去马市买了两匹上好的草原枣红马,带着明月骑着马儿去城外西郊的军营与盛允会合。
我到时,盛允已领着盛家军整装待发。
叫我意外的,是崔昊然和瑞王一家四口也在出发的队伍里。
回顾前世的记忆,瑞王确实是有随军出征,据说是为了保证后勤粮草的供应。
只是前世,瑞王妃却因幼子尚小,女儿又到了婚嫁之龄所以没有跟来。
而瑞王和盛允此番北上,在塞北边城足足待了三年。
据说,回京时,顺路带回太傅之女李师师。
如今想来,这三年的空窗期,便是瑞王妃会败的真正原因。
男人本就不是长情的物种,何况,他还是皇族,有的是人奉承讨好。
崔昊然看见我时,眉头轻挑。
眸中的意思很明显,大抵是嘲笑我和盛允死灰复燃。
但瑞王妃接下来的话,立即让他愕然。
“你北上,是想去塞北碰碰运气,看看是否有你爹娘的下落吗?”
我点点头。
“北上路途遥远,且山匪横行,跟着军队出发会安全许多。”
随后,我回头看了眼城门方向,果然有许多商户和我有同样的想法,骑着马儿远远跟着。
瑞王妃点点头,看着我的目光里满是赞赏。
“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你!”
瑞王抱着年仅六岁的小世子,回头看了看我,嘴角轻勾。
“是你呀!那个衣裳做得极雅致的小掌柜。”
我行礼后轻笑。
“王爷谬赞了!”
12
此去塞北,须快马加鞭赶一个月的路。
一路上,边城来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
为此,盛允、瑞王和崔昊然经常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最后崔昊然和盛允的意见总是不谋而合,这两人竟然惺惺相惜起来。
我稀奇的是,此时的崔昊然一点都不疯批,看起来挺正常的。
许是我前世对他的关注实在不多,所以并不知他是不是也同盛允一同北上。
直觉告诉我,应该没有。
前世他没遇到我,可能遭受了许多非人的遭遇,导致性格大变。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最后他还是进了瑞王的阵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
快马加鞭极废腿肉,我和瑞王妃勉强忍着。
但年龄较小的明月和小世子,以及春阳郡主都被马鞍磨破了腿内侧的皮肉,偷偷流了不少眼泪。
我看着心疼,便在城镇休整时买些灰鼠皮毛,给他们做了柔软的里裤。
小世子年龄小,他的最先做好。
给破皮上药包扎,穿上毛绒绒又蓬松的软毛厚裤子,总算不再刀割似的疼了。
他当即抱着我哭鼻子,说我是他的再生父母,把我吓得立刻给他跪了。
之后我和明月陆续给郡主和瑞王妃以及自己都做上。
数日之后,瑞王忽然给我摆了脸色。
“怎么没有本王的?本王的皮,就不是皮了?”
显然,他在京里养尊处优多年,也没吃过这般大苦头。
先前一直忍着,是觉得自己不能跟孩子和媳妇抢,可眼下她们都有了,以为终于轮到他了,我们却不做了,就实在没绷住。
我一脸愕然,不知该如何收场,这成婚男子的里衣,是我能沾手的?
好在这时,瑞王妃拿出一条做工粗糙的里裤送到他面前。
“你羞不羞,这里头的裤子是能让良家女子做的吗?快穿上,虽然手艺差了点,但总归你也是有的。”
瑞王当即乐得找不到北,抱着裤子去换上。
续瑞王之后,崔昊然这几日也经常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瞧他面色难看,想来也是忍受着同样的苦楚。
可是这事儿实在羞涩,便一直忍着。
我看在他帮我扯上瑞王这面大旗的分上,和明月连夜给他做了一条。
送去时,崔昊然笑得跟开屏的孔雀似的。
不想这事却被盛允当场瞧见,他即刻黑了脸,抢过去撕个粉碎。
我以为不疯的崔昊然终于疯了,扑过去就和盛允打在一起。
他的打法和盛允的大开大合不同,他玩命一样地使阴招,愣是和盛允打了个平手。
最后两人一起累倒在雪地里,崔昊然气喘吁吁地骂他。
“你个小心眼的玩意儿,吃狗屁的醋。
你要真稀罕她,至于会被她逼着合离?现在演什么痴情种子,知不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打仗,我敬佩你是条汉子。
做丈夫,你就是屎!”
盛允冷笑。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偷摸着把想追求她的人都暗地里揍了一顿,自己却不敢娶她,只敢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窥视,你算什么男人?”
崔昊然老脸一红,偷偷瞄了我一眼。
“那些窥视她的人,不是地痞无赖就是等着吃绝户的,一个个都不安好心,不收拾了,难道留着过年?”
“呵!心里有鬼却不敢承认,你就是个懦夫……”
盛允冷哼,满脸鄙夷。
此番闹剧,引来了许多看客,我不想被人围观打量,倍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带着明月转身离去。
13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顺利抵达塞北边城。
盛允和崔昊然一起去了军营。
瑞王一行,自有城主来接应,说是要暂住城主府的。
也不知城主是个什么心思,居然把年仅十三岁的李师师也带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李师师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双丹凤眼尤其摄人心魄。
连我这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时方知,前世越过瑞王妃成为皇后的李师师就是边城城主的侄女,暂住在此。
难怪前世能闯入瑞王的心,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瑞王妃邀请我一起住进城主府,被我婉拒了。
“我还是出去住自在些!”
瑞王眉头一皱,淡淡道:“呵!这里可是边城,民风开放,你两个弱女子住在外头,可别被狼叼了。”
随后揽过瑞王妃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别理她个狼心狗肺的,咱们……”
瑞王妃轻笑,淡淡扫了眼李师师。
“不瞒王爷,臣妾也觉得寄人篱下多有不便,毕竟这瓜田李下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她着重说了瓜田李下这四个字,城主和李师师都是一惊,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瑞王眸光一顿,随即淡淡扫过李师师,咧嘴冷笑。
“王妃说的甚有道理,那咱们住哪儿去?”
我眉头微挑,轻笑。
“去牙行呗!”
我领着他们去牙行买了两座院落。
一座豪华宽敞,原来属于一位边城富商,另一座要小很多,但两个院落离得很近。
14
安定下来后,我便开始托人打听爹娘的消息。
按照瑞王妃的说法,我爹娘应该是被一艘货船上的药师所救。
于是我便着重往这个方向去询问,最后却都失望而归。
边城有一条河是从塞外流入,许多南北货船会直接北上塞外。
他们有自己独特的渠道,不会受北狄人威胁,反而北狄人还求着他们帮忙带别国的特产。
我怀疑,爹娘可能也北上了。
他们之前在边城出现,或许只是随着货船下岸休整。
如今边城外头打仗打得如火如荼,我若要出城寻找,无疑是自寻死路。
而今的法子,只能先在边城安定下来,静等时机。
而为了在边城生存,我和明月这几日都在街上闲逛,想着能在这里做点什么营生才好。
几日下来,我却是越逛越心凉。
边城不比京城,这里百姓日子贫苦,每日在贫瘠的土地上辛勤劳作,也只能维持温饱。
对于衣裳,只要能保暖遮羞就成。
而且他们自己的婆娘就能做,没必要出去买。
在这里成衣铺子是开不了的,就连布庄的生意都较为冷清。
我考察了一番,唯有一个生意可做。
就是边城将士们的破衣服破 鞋子。
他们没有婆娘,自己手艺也差,身上的衣裳破了,都是随便补几条线继续穿着。
这大冬天的,冷风直往破口里钻,那该多冷啊!
我和明月看着十分动容。
他们是保家卫国的人,怎么能连衣裳都穿不暖?
“开缝补洗衣铺子吧!”
就是专门给人缝洗破衣裳、破裤子的。
这是个不挣钱且肮脏的活计。
瑞王听说时,人都麻了。
“那些个军人,一个比一个脏,这大冷的天,你们还洗衣服、缝衣服,那都是下人干的活。
你这女子,放着将军夫人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折腾这些,脑子莫不是有坑?”
瑞王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王爷,为君者应当体恤民情,爱护自己手底下的将士。
您这副模样,如何……”
瑞王听后浑身一激灵,也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妥,赶忙夸我和王妃仁义,巾帼不让须眉。
15
铺子开业时,盛允和崔昊然觍着脸来捧场。
盛允把特意剪破的衣裳往我铺子里一放。
“你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区别对待吧!”
我把他的衣服一股脑扔出去,凉凉地道:“就区别对待了,怎么了?美得你……”
崔昊然把刮了一个小口的衣袖递到我面前,小声地说:“赶路时被树枝刮的,一直怪心疼的……”
这衣裳还是在梅园里,从我摊子上得去的那三套中的一套。
他俸禄不多,这么一套衣服如果按市场价,他真买不起。
所以他会很珍惜,是很正常的。
和盛允那种家里仆从一大堆,衣服鞋子从来无须自己担忧的人不同。
“站着不动,我给你补补!”
我翻出一团和他衣服同色的棉线,缝合破口后绣了一片竹叶,使得衣服完全看不出缺损,还颇有点味道。
盛允站在铺子外头,抿着嘴,静静看着我缝补。
我不知道他这时在想什么,但我想崔昊然一出这个铺子,估计就有架要打了。
人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得到时不珍惜,失去了又追悔莫及,一辈子都在遗憾和悔恨。
如我所想的那般,盛允和崔昊然一回军营就打上了,还被去劝架的瑞王嗤笑。
“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到如此地步,你们可真出息!行了,你们都是栋梁之材,这般下去,别说黎落了,本王若是个女的也瞧不上你们。
丢死人了,有这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塞外变成我们领土的一部分。”
估计是被瑞王的话刺激到,激发了这俩狼人的血性,为了早点把塞外变成领土,他们较上劲,对付敌军的点子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阴。
也正因此,前世长达三年的消耗战,过了半年,就有了收尾的迹象。
这可把瑞王这个来边城混经验的,高兴坏了。
成日夸王妃结交了一位好姐妹,可帮了大忙。
瑞王妃总是看着他淡淡笑着,温婉又动人。
唯有我知道,她的笑意根本没达眼底,她和瑞王的恩怨,那是罄竹难书。
我都放不下,她又怎么放得下呢?
听说前些日子,李师师总以各种由头来瑞王府,但都被瑞王妃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后来,有小道消息说,李师师毁容了。
说是她被一种邪虫咬了,当夜就发起高烧,浑身长满红色的疙瘩。
后来那些疙瘩破了,就在脸上身上留下一个个褐色的坑。
哪怕她眼睛长得再勾人,也没用了。
城主以为她得的是天花,便将人隔离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这事儿必然和王妃有关系,但我一点都不心疼李师师,王妃前世的苦难,本就是她造成的。
除去心腹大患,我挺为瑞王妃高兴的,她的复仇计划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16
除夕那日,我做了一大桌好菜,想象着爹娘就在身边的样子,开心地吃起年夜饭。
明明都是极好的吃食,可我吃着吃着泪水便止不住了,嘴里越来越苦。
明月叹息一声,用手绢轻轻给我拭去泪痕。
“主子,别急,前线都是好消息,等战事结束,我们一起去塞北找。”
我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又过了半年,战事终于结束。
塞外的大片草原,被血色染红。
一些滞留在草原人聚集地的商队陆续被我们的将士迎回边城。
我一听这个消息,便关了铺子,每日在城门口翘首以望。
可盼到了最后一辆马车,我也没有瞧见爹娘。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瑞王妃认错了人,盛允的消息有误。
或许,爹爹和娘亲早就没了。
就在我泄气回城时,城头上忽然有人大喊。
“敌袭!战事没有停止,敌人反攻了。”
与此同时,刚刚进城的马车里忽然蹿出来一些北狄人,他们拿着弯刀疯狂地砍人,城门内顿时血肉横飞,乱成一团。
我抽出软剑拉着明月拼命往城头跑,可有两个北狄人见我们跑了,便拿起长弓,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扑哧!”
一声,明月忽然抱住我,她避过了射向她的箭,却替我挡了剑。
“明月?”
我抱着她发软的身体,拼命地把她拖到有掩体的地方。
“军医,军医呢?”
我疯了一样地喊。
可没有人回答我,大家都在拼命地对抗北狄人的突袭。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老头,背着一个木头箱子从一辆马车底下爬出来。
“在这,这儿呢!我是大夫……”
17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远远看着老头拼命朝我跑来,止不住号啕大哭。
“爹……”
眼见着几个北狄人,举起大刀就要劈向他,我拿着软剑冲上去,准备和那些人拼了。
可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是那些北狄人的对手?软剑一下就被他们砍断了。
眼见着大刀落下,老头急忙抱住我把我藏在身下。
“囡囡!”
这时,有人忽然冲到我们身后,长枪一扫,便将那些北狄人开膛破肚。
我回头一看,是一身铠甲的崔昊然,他只来得及冲我喊了一声“快走”就提着枪杀向那些北狄人。
我扯着老爹跑上城头,他作为一名大夫,看到满地伤员,立即就着手救人。
他打开木头箱子,拿出纱布和止血药,有条不紊地给人包扎。
很快他就被我引到明月面前。
好在那支箭没有伤到明月的命脉,拔出箭头,老爹居然拿出一捆棉线,让我把她的伤口缝合起来。
我一愣,老爹一巴掌呼在我脑门上。
“愣什么愣,你愣一下,她得流多少血,怎么越大越糊涂了!”
确认过眼神,是我那暴躁的爹,没错了。
我急忙给明月缝合伤口,缝了一半,老头又给我脑门一巴掌。
“缝那么密,你绣花呢?到时候怎么拆线?”
随后,抢走我手里的针线,拆了我之前缝的,又快速重新缝了一遍。
明月疼得直号,控诉地瞪着我。
我:……
“学会了没有?学会了,就赶紧跟上帮忙。”
就这样,我从一个缝衣服的,被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爹变成了一个缝人皮的。
爹一边救人,一边跟我说他这两年的遭遇。
原来他和娘确实被货船救了,但人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为了保命才装傻充愣。
因为救他的人虽然是中原药王谷的人,但那货船是北狄人的。
这不一路北上,他和娘装傻充愣,愣是没有机会跑。
好在娘有一手缝补和做饭的手艺,靠着被北狄将士缝补衣裳做好吃的,获得了生存空间。
“那些北狄人本来想杀了我这个累赘,但他们只要一动我,你娘就发疯要自杀。
这些北狄人被她的手艺养叼了嘴,只好捏着鼻子把我留着了。”
这次爹听说北狄人要假装商队混入边城,他就冒险抓着马车底下的支撑轴回来。
至于娘,眼下还在可汗王帐后厨,给他们做饭。
“没办法,你娘体力不行,回来这么长的路,在马车底下她撑不住。
我知道王帐的位置,等收拾好这些伤员,我就带盛大将军杀回去。
我可是救过他的命的,我的话,他应该会信的吧!”
老爹越说越心虚,脸上慢慢爬上焦虑。
“会信的!”
我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人缝伤口,一边安慰他。
“爹,你这缝伤口是新研究的?这样真有效吗?”
爹点点头。
“北狄人之北,还有蓝眼睛黄头发的怪人,他们就喜欢缝伤口,我研究过,这样的伤口好得快,而且处理得好,断肢都能接上。
好用!问怎么多干什么?赶紧缝,跟小时候一样,啰唆!”
我:……
18
我和爹爹在军营火了。
我爹不是军医,但经由他手的伤员存活率极高,有一个断腿都给接回去了。
我是个缝衣服的,给边城很多将士都缝洗过衣裳,冬日时,两只手因为洗衣服,肿得跟萝卜似的。
而且,他们中很多人还追求过我和明月。
毕竟,我们看起来很贤惠。
可自从我跟爹混迹军营,开始给人缝伤口后,他们开始对我产生了又爱又怕的情绪。
我也因此得了一个新外号。
“缝皮娘子!”
我:……
最愁人的是,爹爹听到这个外号后,竟开始担忧我嫁不出去了。
他开始琢磨着要不要不管娘了,而是利用他救过盛大将军的恩情,逼他娶我。
我:……
好在,他还是有点做人的底线,很快就带着盛允和崔昊然一路攻进北狄人王帐,不但生擒北狄可汗,还救出了正在烤全羊的我娘。
娘回城后抱着我就哭。
“囡囡,都怪你爹非要大雨天去采什么雨后若兰,我们受点苦没什么。
可这两年一晃悠,便错过你的婚嫁之龄,还听说,你因你那糟心的爹得了个『缝皮娘子』的称号,这往后谁还敢娶你啊!可怎么好?”
我:……
“娘,我就非要嫁人吗?”
为什么我最近无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塞北的战事告一段落,瑞王镀金成功,便带着一家子人,要了一串护送的侍卫,慢悠悠地回京了。
我主动询问瑞王妃,能不能让我们跟着。
她自然欣然同意,只说这回去不似来时赶,走得会慢些。
路过某些景致,还会停下来游玩。
我当然不介意。
刚刚一家团聚,还能一路赏玩,心情别提多好。
回京路上,我同爹娘说了这两年的遭遇,再知道我弄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时,我又吃了老爹一巴掌。
“你蠢啊!孩子生下来跟你姓,我们养着啊!盛允可能做人不咋地,但那手上的功夫了得,脑子也灵活,跟他生的孩子,至少没你这么蠢!哎哟!老婆子你打我干啥?”
我娘翻了个白眼。
“我看我们家最蠢的是你,盛家允许血脉外流吗?真留着那孩子,你女儿就摆脱不了他,迟早要被那高门大院磨光生气。”
我依偎在娘怀里,听着她强健的心跳,安心地睡了。
明月则留在了塞北。
不是我让她留下的,是她自己想留下。
她当时为我挡了一剑,作为回报,我去官府把她的卖身契销了,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同时也告诉了我一件事。
“主子一定不知道,我原来就是这边城的人,您买下的这个院子啊!就是我曾经的家……”
我震惊地看着她,难怪和她一起搬进这个院子时,她有一些恍惚。
“那你的家人?”
“五年前,爹娘卖了院子打算南下讨生活,半路遇上劫匪,爹娘为护我和弟弟死了,而我和弟弟都被卖给了人牙子。”
“后来,你怎么入宫了?”宫里个宫女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明月苦笑。
“当今太子殿下,其实是个断袖,喜欢娈童。
这事不能明着干,而且他经常会玩死人,所以时常到去来牙行买货。
那日,他看上了弟弟。
为了更好地控制弟弟,我成了东宫最下等的宫女,弟弟……”
她轻笑。
“您见过我弟弟的,就是崔昊然。
他自小聪慧,被太子选中之后忍辱负重,深受太子宠爱,并开放藏书阁给他。
弟弟拼命看书,如今谈不上学富五车,但考个官儿应当不成问题了。
这便使计让太子厌弃他,同我一道被卖出宫来。”
“居然是这样?”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是说书的都不敢这般讲故事吧!
“你们藏得可真深!”
她轻笑。
“昊然说您太单纯,手上也没功夫,需要护着点。
宫里出来的罪奴多半是没人敢买的,最后女的为娼,男得被卖去矿场,我们能遇到您,是天大的幸运。”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同时也明白,前世的崔昊然为何那么疯,因为我从未听说,他还有个姐姐。
说不定……前世明月早早就遭遇了不幸,还和清河崔氏有着莫大的关系。
明月叫崔星。
我把边城的院子留给她,她激动得差点落泪,但还是推拒。
我说:“你救了我的命,我觉得,我的命比这院子还值钱呢!再说,崔昊然总要娶媳妇的。”
她呆呆看了我许久,在确认我真的不打算收回来后,她才含泪收下。
19
回京后,我发现铺子的生意,居然没有变差。
清风那丫头简直是个神人,把手底下的丫鬟调教得老实又能干。
一个个都有了自己拿手的花样和衣服版型,还都是自创的。
爹娘则被我仓库里的银子惊呆了。
尤其是老爹,看着银子不断搓手,一脸的痴迷。
“媳妇,我们好像可以靠女儿养老了!”
老娘一脚把他踹在银子里,没好气道:“没出息的老东西。”
但老娘的眼里也全是银子的光。
20
一年后,陛下病重,瑞王和崔昊然一起揭发太子罪行,太子被贬为庶民。
瑞王登基为帝,瑞王妃为后。
春阳郡主为嫡公主,小世子为太子。
而崔昊然也一举高中,走上和前世不同的道路。
本本分分从一个小官做起,而不是利用新帝的信任玩弄权政,做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至于盛允,他自请驻守塞北。
他京中的妾室通房以及庶出子女北上想与他团聚时,遭遇了劫匪,无一生还。
他气急,率兵平匪,后来北上一路的匪患除尽,他却暗中着了歹人的道,身中奇毒。
陛下震怒,让从京中调遣大量名医北上,我爹也在其中。
他是自告奋勇去的。
他说:“战场上待过一场,就生出了血性,回来这些日子,总不得劲。
我要去当军医了。”
他这一去,还真去对了。
别人都束手无策的毒,他能治。
说是北狄的一种毒花,有相对应的解药,这个中原人还真不熟。
很显然,他是遭了北狄人的报复。
可惜救治得晚了些,伤了根本。
捡回一条命,但内里损伤严重,基本不能再上战场了。
而且,他可能无法再有孩子了。
爹寄回的信里是这么说的。
我看完信后,长舒了一口气。
盛允如今这孤家寡人的模样,倒是如我前世一般了。
只不过,他病弱得需要人搀扶才能走动,出门都要坐轮椅,对于一个原来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来说,属实有些残忍……
边疆不可无将领,崔昊然本就出生塞北边城,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来年春日,崔昊然启程去塞北前,穿着梅园里得到的衣袍红着耳根,送来一对大雁。
“我……我……你……”
他嘴皮子那么利索的人,在我娘的注目下竟然成了结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