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迎青楼女进门,他笃定木已成舟我不会闹,可临盆日圣旨和离悔疯
发布时间:2025-09-22 22:23 浏览量:1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夫君迎青楼女进门,他笃定木已成舟我不会闹,可临盆日圣旨和离悔疯。完结
第一章
我抬手,示意贴身丫鬟翡翠压低呼吸,自己则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挪到了窗棂之下。
屋内的交谈声,清晰地钻入耳中,是礼部尚书之子赵世轩。
“萧衡,你这般瞒着郡主,实在不妥。她虽为金枝玉叶,却并非不明事理。你若等她临盆之日才将一切挑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岂不是要将她逼入绝境?”
紧接着,是我夫君萧衡那略带一丝轻慢的声音。
“世轩,你过虑了。清婉如今身子沉重,精神恹恹,哪有余力去琢磨这些琐事?”
“况且,太医的脉案我看过了,清婉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娃。而青鸾腹中……已确诊是男胎。我萧衡的第一个儿子,总不能让他顶着庶出的名分受委屈吧?这名分,我必须给青鸾。”
赵世轩的声线里满是藏不住的忧虑。
“可对方终究是端和亲王嫡出的郡主,你如此行事,一旦让王爷和世子爷知晓……”
萧衡一声轻笑,笑声里满是算计。
“无妨。我那岳父和兄长正于南疆戍边,战事胶着,没个三五月,绝无可能回京。”
“待他们凯旋,米已成炊,一切都晚了。清婉就算心中有怨,为了王府的颜面,为了她亲生女儿的将来,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届时,他们父子俩还能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
彻骨的寒意,如毒蛇般瞬间噬遍我的四肢百骸。
他这是算准了我父兄远在天边,京中无人能为我撑腰,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辱我。
翡翠的眼中燃起怒火,身子微动,便要冲进去与他理论,却被我一个凌厉的眼神死死按住。
赵世轩似乎仍旧不放心,还在徒劳地劝说。
“万一,我只是说万一,郡主的性子刚烈如火,宁折不弯呢?”
萧衡又是一声嗤笑,语气里是淬了毒的自信。
“绝无可能。世轩,你根本不懂清婉。”
“她爱我入骨。想当初,我不过一介寒门进士,她便能为了我,与亲王父亲对峙,甚至不惜以性命相逼,下嫁于我。如今我已官拜四品,平日里对她更是曲意逢迎,关怀备至,她哪里舍得离开我?”
他稍作停顿,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轻蔑的怜悯。
“她那个人,表面瞧着清冷孤傲,实则心肠软得一塌糊涂。你随便在路边给她摘一朵野花,她都能视若珍宝,好哄得很。”
好一个“好哄得很”!
我猛地攥紧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原来我倾尽所有付出的满腔真情,在他眼中,竟是如此的廉价,如此的可笑。
翡翠心疼地看着我煞白的脸,连忙伸手扶住我,我才没有瘫软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用口型对她无声地说:“走。”
刚回到卧房,萧衡便携着一身晚风推门而入。
他脸上挂着那副我熟悉的温柔笑意,手中还捏着一张洒金的纸笺。
“清婉,快来,为夫想了几个小名,你来瞧瞧,看喜欢哪个?”
他将纸笺递到我面前,我目光一扫,上面写的无非是“珠儿”、“玉姐儿”、“媛媛”这类娇柔的女娃名。
我抬起眼帘,静静地凝视着他。
“夫君总算记起腹中孩儿了?看来,你是笃定我怀的是个女儿了?”
萧衡脸上的笑容一僵,一丝慌乱从他眼底飞速掠过。
“说的什么胡话!太医只是说女胎的可能性大些,我便先备下了。是为夫思虑不周。”他说着,像变戏法似的,又急忙从袖中掏出另一张纸。
“男孩的名字,我也琢'磨了几个,你看看。”
我接了过来,目光在那几个名字上游走,最终,定格在了“祥定”二字上。
我心底清楚,萧家族谱下一代,排的正是“祥”字辈。
“这个‘祥定’,寓意不错。”
萧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尴尬,他的眼神游移闪躲,根本不敢与我对视。
我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寓意着安泰平稳,承继宗族香火的名字,他是要留给青鸾腹中那个孽种的。
我心中冷笑翻涌,面上却故作不解,柔声问道:“怎么了?夫君不喜欢这个名字?”
萧衡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神,连连摆手。
“不,怎么会!喜欢,当然喜欢!若生的是男孩,便叫祥定!若是女孩,就叫瑞淑,取祥瑞贤淑之意,清婉你看如何?”
“全凭夫君做主。”
萧衡如蒙大赦,立刻起身,仿佛多待一刻都会窒息。
“那你先歇着,我……我去书房还有些公文要处理。”
他走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翡翠便悄步进来,压低了声音禀报。
“郡主,方才奴婢看见,大人去了西厢客房。他将一块赤金打造的名牌交给了那个女人的丫鬟,说……说已经请高人算过,小少爷的名字就叫‘祥定’,让那女人安心养胎,不必多虑。”
金牌?连一个未出世孽种的名牌,都用赤金打造得如此郑重其事。
而我腹中这个他的亲生骨肉,至今,连一把像样的长命锁都未曾见他费心挑选过。
萧衡啊萧衡,你究竟将我们母女,置于何地?
一股冰冷的决绝,瞬间取代了先前所有的悲愤与心痛。
我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孩子,别怕。
娘亲,绝不会让你受这等委屈。
第二章
翌日,我刚喝下一碗安胎药,翡-翠便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郡主,大人他……他去了春风楼!”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萧大人要豪掷千金,为当红花魁青鸾赎身!还说……还说青鸾姑娘真是好福气,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嫁入高门做官夫人了!”
官夫人?
是了,四品京官的夫人,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也确实算得上是体面人家了。
我恍惚想起,那年杏花微雨,萧衡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清贫进士。他跪在我父王面前,脊梁挺得笔直。
“王爷,萧衡此生若能有幸娶清婉为妻,必当如珠如宝,珍之爱之,绝不相负!此生此世,唯她一人,绝不纳二色!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那字字铿锵的誓言犹在耳畔,如今细细品来,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剜得我心口生疼。
“更衣,本主要去春风楼。”
翡翠大惊失色。
“郡主,那等烟花之地,污秽不堪,您是万金之躯,怎能踏足……”
“污秽之地?”我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日日与一个从那污秽之地出来的人同床共枕,还有什么好忌讳的?我倒要去亲眼瞧瞧,究竟是何等的绝色佳人,能让萧衡神魂颠倒,不惜背弃当日的毒誓。”
翡翠见我心意已决,只能咬着唇,默默为我备下帷帽与素衣。
春风楼内,灯火靡丽,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我戴着帷帽,由翡翠引着,在二楼一个僻静的雅间坐下。
凭栏望去,那名叫青鸾的女子确有几分姿色,小腹平坦,丝毫看不出已有身孕。她怀抱琵琶,浅吟低唱,眉眼间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才情风骨。
楼下早已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各路宾客,正喧嚣着为青鸾这“最后一曲”竞相出价。
我一眼便看见了萧衡,他安坐于最前排的席位,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傲然。
只见他缓缓起身,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静默。
“我出一件稀世珍宝。乃是前朝古玉,先皇御赐的羊脂白玉如意一柄!”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先皇御赐之物,何等尊贵!竟被他拿来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僭越!
我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
那柄玉如意,是我母妃的遗物。是她病逝前,亲手放入我的嫁妆奁中,颤声叮嘱我“见如意如见娘亲,愿此物佑我儿一生平安顺遂”。
它早已超越了珍宝的价值,是我对亡母唯一的念想和寄托。
萧衡他……他怎么敢!
翡翠气得浑身发抖,作势就要冲下楼去将玉如意抢回来。
我一把死死按住她的手腕,声音冷得像冰。
“让他得意。现在,他从我这里拿走的越多,将来……才会摔得越痛,悔得越深。”
我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致,缓缓起身,悄然离去。
“走,我们去皇宫。”
回到府中,已是更深露重。
萧衡见到我端坐厅中,脸上立刻堆满了关切的笑容。
“清婉,这么晚了怎还不歇息?听下人说,你今日进宫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垂下眼帘,语气平淡无波。
“皇祖母凤体微恙,我去跟前侍奉了片刻。”
他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又蹙起眉头,语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关切。
“皇祖母凤体不适,自有太医宫人照料。你如今身怀六甲,最是金贵,万一过了病气如何是好?听我的,最近就别再进宫了,一切都要以我们的孩子为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物件,是一个雕工略显粗糙的小木马,小心翼翼地递到我面前。
“你瞧,这是我今日忙里偷闲,亲手为孩儿刻的,可还喜欢?等我们的孩儿降生,我再为他雕更多、更好的。”
我看着那粗劣的木马,再想到那柄被他拿去博花魁一笑的无价玉如意,只觉得喉头涌上一阵恶心,讽刺至极。
我抬起眼,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淡的笑容。
“夫君有心了。不过,给孩子的东西,自然是要最好的。”
“我倒是早就想好了,我母妃留下的那柄玉如意便极好,寓意平安吉祥。待我临盆那日,便将它请出来置于产房之中,有母妃在天之灵与先皇御赐的祥瑞之气镇着,定能保佑我们母子平安康泰。”
萧衡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冰霜冻住,瞬间凝固了。
“那……那玉如意是岳母遗物,太过贵重了。产房那地方,血光之气太重,人多手杂,万一磕了碰了,如何是好?还是、还是好生收着为妥……”
我心中冷笑连连。
原来他也知道那是我母妃的遗物,知道它贵重,知道它对我意义非凡?
那他将它捧到青鸾面前时,可曾有过半分的犹豫与不舍?
见我沉默不语,萧衡越发心虚,眼神躲闪,急忙找补道:
“清婉你放心,明日,我便陪你去天元寺,为我们的孩-儿求一道最灵验的平安符!有佛祖庇佑,定然万无一失!”
看着他这副慌不择路的模样,真是可笑至极。
我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第三章
到了天元寺,香火鼎盛,禅音袅袅。我们先去正殿虔诚地上了一炷香,又煞有介事地为腹中孩儿求了平安符。
仪式完毕,萧衡体贴地扶着我。
“清婉,走了这许久,你定是累了。我已让客僧备下了清净的厢房,你先去歇息片刻。我去寻方丈大师请教一二佛法,稍后便来寻你。”
他语气温柔,安排得周到妥帖,一如既往。
我确实感到有些疲乏,却没有依言进入厢房,而是转身走向另一端的抄手游廊,倚着廊下的美人靠,闭目养神。
忽然,隔壁一间厢房内,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那女子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鸾儿,当心脚下门槛,莫要动了胎气。”
“衡郎……你可算来了,我等得好心焦。”
原来,萧衡所谓的请教佛法,竟是在这佛门清净地,私会他的外室情人。
萧衡的声音里充满了宠溺。
“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和我们孩儿求来的平安符,方丈亲自开的光,最是灵验不过。”
“多谢衡郎!可是……郡主那边,她若是知道了……”
“放心,她有皇家气运庇佑,能出什么事端?我随便寻个一模一样的符,哄哄她便是了。她那个人,没什么心机,好骗得很。”
原来如此。他百般催促我来求的平安符,真正想要求给的,从来都不是我腹中这个同样流着他血脉的孩子。
青鸾似乎安心了些,又带着几分娇怯问道。
“衡郎,我入了府,终究只是一个妾室。郡主身份尊贵,万一她容不下我……”
“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是妾室?你怀的可是我萧家的长子嫡孙!是我萧家的大功臣!”
青鸾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呼。
“那……是平妻?我……我竟能与郡主平起平坐,这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萧衡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是毫不掩饰的算计与阴狠。
“鸾儿,你还是太天真了。是她给你做平妻才对。你生的儿子,必须是嫡子,将来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我的爵位!”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刺骨。
“清婉那个性子,孤高又刚烈,一时半会儿定然是接受不了的。无妨,等你的孩儿呱呱落地,事实摆在眼前,我再请动宗亲族老们出面,向她施压。”
“为了她那个宝贝女儿的将来和名声,她不敢不让出主母之位!到那时,你,才是我萧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我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原来……原来他不仅仅是背信弃义,纳妾入门。他是要将我彻底踩入泥泞,将我身为皇亲贵胄的尊严,碾得粉碎!
何其荒谬!
我冷哼一声,他萧衡是忘了,他如今的官位和爵位是怎么来的吗?
若非我当年执意下嫁,若非我父兄在朝中为他铺路,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进士,何德何能,在而立之年便官居四品?
隔壁厢房里,依旧传来那对狗’男‘女的低语轻笑,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死死咬住下唇,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却被我硬生生逼了回去。
不能哭。
为这种狼心狗肺之人,流一滴泪都是我的耻辱。
萧衡,这都是你逼我的。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再无半分波澜。
“翡翠,我们回府。”
第四章
又过了半月,我临盆的日子近在眼前。
萧衡却愈发忙碌,整日里不见人影。
听闻,他甚至动用了我名下的一张地契,在京郊为青鸾置办了一处极为雅致的临时别院。
府中的管家也开始偷偷摸摸地采买大量的红绸与灯笼,整个萧府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喜庆氛围之中。
“郡主见红了!快!快传太医和稳婆!”
随着翡翠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府邸瞬间被惊动,乱中有序地忙碌起来。
萧衡匆匆赶来,身上竟穿着一身崭新的绯红色喜袍,衬得他面色红润,颇有几分春风得意。
他看到我因剧痛而苍白虚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清婉,感觉如何?别怕,太医和稳婆都候着呢,你和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我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他那身刺眼的喜袍上。
“你……这身衣裳……”
萧衡脸上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随即强笑着解释。
“今日是我们孩儿降生的吉日,为夫自然要穿得喜庆些,好迎接她的到来。”
就在这时,府外隐约传来了喧天的锣鼓与唢呐声,那阵仗,分明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府门前。
萧衡的眉头瞬间紧锁,脸上掠过一丝烦躁,低声咒骂道:
“怎么回事?这是哪家办事如此不懂规矩,竟这般吵闹!清婉你安心歇着,我这就出去让他们安静些!”
他甚至不等我回应,便猛地抽回被我抓住的手,急匆匆地转身就走,背影里满是仓皇。
我看着他那逃离的背影,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快,翡翠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熊熊怒火。
“郡主,大人他……他就在正门口,亲自迎接那个贱’人‘进门!宾客如云,那排场,分明是迎娶正妻的规格!”
按照规矩,纳妾只能从侧门用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抬进来。他这般行事,是公然将我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腹中的剧痛如潮水般再次袭来。
翡-翠慌了神,再也顾不得说别的,哭着握住我的手。
“郡主!您一定要撑住啊!”
我不知道在剧痛中挣扎了多久,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终于,在一阵力竭的昏沉中,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是一位千金!”
见到那个被包裹在襁褓中,小小、软软的孩子,我心中百感交集。
她才刚来到这个世上,她的亲生父亲,却正在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孩子,大宴宾客,甚至吝于来看她一眼。
外院的喧闹乐声似乎更响了,一个管事婆子小心翼翼地在门外低声禀报。
“大人……郡主已经生了,是位小姐,只是身子骨似乎有些孱弱,您……您要不要进去瞧瞧……”
话音未落,便被萧母尖锐的声音烦躁地打断。
“瞧什么瞧!没看见衡儿正在办正事吗?不过是生个赔钱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萧衡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认同。
“既然清婉已经生产,母女平安便好。我晚些再过去看她。”
支走了婆子,萧衡的目光便欣喜地落在了前方那个头戴红盖头的身影上。
礼生高亢的声音穿透层层院墙,清晰地传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突然,一声响亮如惊雷的通传声,从府门外炸响,瞬间盖过了所有的丝竹乐声。
“圣旨到——!萧衡接旨!”
我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支起身子,望向门口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快意的笑。
刚刚好,这催命符,总算是到了!
第五章 尘埃落定
喜堂之上,喧闹的丝竹管弦之声被一声尖锐的“圣旨到”戛然截断。
世子宋辉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面色肃穆的秀公公,一行人如利剑般直插入这片虚伪的喜庆之中。
萧衡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惊愕之情如潮水般涌上,但他很快便强行压下心头的骇浪,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镇定。“世子爷何时返京的?还有秀公公,您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
宋辉的目光冷得像冰,一寸寸刮过萧衡身上那扎眼的红袍,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萧衡,你好大的胆量!我妹妹在鬼门关前为你们萧家诞育子嗣,你却在这里披红挂彩,另娶新人?这锣鼓喧天的阵仗,是要给谁看!”
这劈头盖脸的质问让萧衡脸色青白交加,他强撑着笑意,试图辩解:“世子爷有所误会,这位并非……寻常的妾室。青鸾她身怀有孕,是我萧家的功臣,我本意是想聘为平妻,绝无怠慢郡主之心……”
他竟还妄想临阵换词,用“平妻”二字来混淆视听。
“平妻?”宋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我妹妹乃是陛下亲封的清婉郡主,是金枝玉叶!你竟让她与一个风尘女子平起平坐,姐妹相称?萧衡,我看你不是昏了头,你是被猪油蒙了心,活得不耐烦了!”
一直旁观的萧母见儿子被如此训斥,顿时按捺不住,尖着嗓子插嘴:“世子爷这话好没道理!清婉既然嫁进了我萧家门,就得守我萧家的规矩!我儿开枝散叶,有何不妥?”
“闭嘴!”宋辉猛地打断她,眼神睥睨,“在本世子面前,也配谈你萧家的规矩?今天,这规矩,我便破了!你待如何?”
萧衡见母亲受辱,脸色也阴沉下来,语气中透出几分不悦:“世子爷!这终究是我萧某的家事,即便有错,也当容后再议。如今吉时未过,宾客尚在,您这般大动干戈,未免有失风度!待我礼成之后,定会亲自向郡主和王府解释清楚!”
事到如今,他竟还惦记着完成拜堂。
宋辉闻言,不怒反笑,那笑容却比寒冰更冷:“你的家事?萧衡,你是不是忘了,你这身四品官服,你萧家今日满门的荣耀,究竟是拜谁所赐!秀公公,请宣旨吧!”
他侧身让开,为手捧圣旨的宦官留出位置。
秀公公上前一步,明黄的卷轴“唰”地展开,那尖细却充满威严的嗓音,响彻了整个萧府前院。
“萧衡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常少卿萧衡,蒙天恩尚郡主,本应恪尽职守,谨守臣礼。然其品行不端,负恩忘义,竟于郡主娩育危难之际,公然纳妓,悖礼僭越,实乃罪无可逭!朕闻之甚怒。**着即褫夺萧衡所有官身功名,贬为庶民!另,清婉郡主温良贤德,受此大辱,朕心甚怜。特准其休夫另嫁,一切嫁妆资财,悉数归还!**钦此!”
贬为庶民!休夫另嫁!
字字如千钧巨石,狠狠砸在萧衡心头。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脱口而出:“不!这绝无可能!陛下怎会……”
“萧衡!还不行礼谢恩?”秀公公合上圣旨,冷眼瞧着他。
萧母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爬起来:“休夫?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自古只有男人休妻,哪有女人休夫的?这不合规矩!这圣旨……”
宋辉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她,打断了她的疯言疯语:“萧老夫人,你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这话……你是想让你萧家九族都来听听吗?”
此言一出,旁边的萧家族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叩首如捣蒜:“不敢!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赶紧拉扯萧衡的衣袖,压低声音急切地劝道:“衡哥儿!快领旨啊!你难道真要抗旨不成?”
萧衡浑身抖如筛糠,他猛地摇头,眼中布满血丝:“不,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他转向宋辉,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世子爷!你不能这么做!这是我和清婉之间的私事,你不能仗着权势拆散我们!”他竟还在做着垂死挣扎,试图用所谓的感情来绑架。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悠悠传来。
“不是兄长要拆散我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我身披厚厚的织锦披风,面色苍白地坐在一顶软轿上,被抬至庭院中央。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我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休夫的主意,是我出的。”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萧衡的眼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一片茫然。
“你……你说什么?”
第六章 恩断义绝
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产后的虚弱让我声音有些发飘,但每一个字都无比坚定。
“官人今日双喜临门,我若不亲自来道贺……岂非显得我这个正妻太过失礼?”我抬眼,目光掠过他身上刺目的红,最终落在那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身上。
“你要许她平妻之位,我不让出这个位置,你又怎能得偿所愿?”
“我这个人,性子就这样,从不愿与人分享。索性成全了你们这对有情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萧衡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不住地哆嗦:“你……你早就知道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慌乱。
我淡淡地勾起唇角,那笑容却没有半分温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翡翠上前一步,将一枚平安符狠狠掷于他脚下,鄙夷地啐了一口:“大人这开过光的‘心意’,我家郡主可消受不起!这假惺惺的东西,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萧衡看着地上那枚他亲手求来的符,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清婉,你就不能体谅我一次吗?青鸾她……她怀的是我的骨肉,是萧家的血脉啊!我总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吧!”
“负责?”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对一个相识不过数月的女子负责?那萧衡,你对我呢?对我刚为你诞下的女儿呢?你当初跪在我父王面前,指天立誓说过的那些话,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都喂了狗吗?”
翡翠双手奉上一卷微微泛黄的绢帛,在我示意下缓缓展开。那正是当年萧衡为求娶我,亲笔所书的承诺书,上面白纸黑字,朱红的血印依旧清晰。
“若他日萧衡有负清婉,甘愿放弃一切功名利禄,贬为庶民,任凭清婉郡主休弃,绝无怨言!”
萧衡目瞪口呆,指着那绢帛,像是看到了索命的符咒,声音尖利:“你、你竟然一直留着这个?你早就盘算着有今天,要拿这个来对付我!”
我冷漠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都像是淬了冰:“每个人,都该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萧衡彻底崩溃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爬向我的软轿。
“清婉!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你别休我!你永远是我的正妻!青鸾……她只做妾!不!我就把她当个玩意儿养着,绝不让她碍你的眼!好不好?”
“求求你,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看在我们刚出生的女儿份上……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他抬起头,眼神中竟还残存着一丝可笑的期待。
我心中一片荒芜,只剩下无尽的麻木。
“萧衡,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当初为何要力排众议,不顾一切地嫁给你?我图的,从来不是你未来能官运亨通,而是你那颗声称只属于我一人的赤诚之心!”
“倘若一早便知你是这般虚伪薄幸的男人,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入我的眼?”
一旁的萧母早已气得脸色铁青,见儿子这般卑微,尖声叫道:“衡儿!你给我起来!跪她做什么?”
“她要滚就让她滚!你如今是堂堂四品大员,太常少卿!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媳妇儿?离了她端和王府,我们萧家照样风光!”
“母亲!你闭嘴!”萧衡此刻恨不得堵上他母亲的嘴。
宋辉闻言,冷笑一声:“看来刚才的圣旨,你们是真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衡:“你一个品行不端、宠妓灭妻的无耻之徒,还有何颜面掌管朝廷礼乐祭祀?又有何资格立于庙堂之上?等着吧,吏部的罢黜文书,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萧衡猛地抬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指着宋辉,又惊又怒:“你们、你们竟然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宋辉的目光如刀:“你让我妹妹心碎之时,可曾想过后果?”
“你真以为,你萧家今日的风光,是你寒窗苦读就能得来的?”
京都是何等藏龙卧虎之地,才子多如过江之鲫。若非我下嫁,若非端和王府在背后扶持,谁又认得他萧衡是哪根葱。
兄长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萧衡的脸上,打得他哑口无-言,面如死灰。
我给了翡翠一个眼色。
翡翠立刻会意,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嫁妆清单,朗声念道:“萧大人,这是郡主当年的嫁妆清单。如今清点完毕,库房中缺失御赐玉如意一柄、前朝白玉瓷瓶一对、西郊别院地契一张、纹银五千两……共计一十八项。请您尽快归还。”
萧衡大惊失色,萧母更是直接跳了起来:“什么?那些东西既然是嫁妆,进了我萧家的门,自然就是我萧家的!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然呢?你真以为我王府的东西,是那么好吞的吗?”
说完,我不再看那个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男人,对宋辉轻声道:“哥哥,我们回去吧。这里,让我作呕。”
宋辉点点头,上前护住我的软轿,准备离开。
“不!清婉!不要走!”
萧衡见状,彻底疯了,他爬过来想要抓住轿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娶青鸾了,我马上把她送走!我以后只守着你和女儿过日子,求求你了!”
旁边一直寂静无声的青鸾,猛地自己掀开了红盖头,尖声问道:“衡郎?你……你说什么?你不娶我了?”
第七章 一场闹剧
她踉跄上前两步,指着萧衡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
“我青鸾虽出身风尘,却也是春风楼的头牌!想为我赎身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若不是你萧衡日日甜言蜜语,对我许下重诺,我会眼巴巴地怀着身孕等你?如今一句‘不娶了’,就想将我打发掉?”
萧衡被当众揭穿,脸上青红皂白一阵变换,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对着青鸾怒声呵斥:“你给我闭嘴!我为你赎身,已是天大的恩惠!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
“烟花之地的女子,也妄想登大雅之堂,做我萧家的主母?是我先前昏了头!你若识相,我认你做个义妹,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已是仁至义尽!”
“义妹?”青鸾气极反笑,泪水却流得更凶了,“我腹中怀着你的骨肉,你却让我唤你兄长?萧衡,你还算不算个人!”
青鸾是彻底心寒了,她怨毒的目光扫过萧衡,最终落在我身上,话语也变得刻薄起来。
“你说郡主端庄却无趣,像一块顽固的木头!更说她在床笫之间如同死鱼,令人兴致全无!”
“如今你大难临头,便想一脚将我踹开?你这个虚伪卑鄙的下作胚子!我呸!”
萧衡惊恐万状地望向我,仿佛生怕我相信她一个字。“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这些!贱‘人!你竟敢污蔑于我!”
他猛地冲上前,抬手便给了青鸾一个响亮的耳光。
青鸾被打得跌退几步,脸颊迅速红肿起来。而萧衡打完人,立刻又转向我,“扑通”一声再次跪下。
“清婉!你千万别信这贱妇的疯言疯语!她是因为我不要她了,故意编造谎言来离间我们!”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荒唐至极的闹剧,心中早已是一片死寂。
我缓缓伸出手,接过翡翠递上的茶盏,对着他面前的青石板,倾倒而下。
“萧衡,你若能将这泼出去的水,一滴不剩地收回杯中,我今日,便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萧衡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他终于明白,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妹妹,我们走。”宋辉小心地护着我,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秀公公不耐烦的催促声:“萧庶民,咱家还要回宫复命,这休书,你是签,还是不签?”
良久,萧衡面如死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我签。”
宾客们早已作鸟兽散,离去时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庭院里,只剩下萧母尖锐的哭骂声。
“滚!都滚!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见我们萧家落魄了,跑得比谁都快!”
“你们等着瞧,我儿子定会东山再起的!到那时……”
萧衡被她吵得心烦意乱,猛地怒吼打断了她:“够了!别再嚷了!”
“都是你!整天在我耳边念叨着要孙子,要传宗接代!若不是你怂恿,我怎会鬼迷心窍选在今日迎娶青鸾?现在好了!官没了!家也没了!什么都完了!你满意了?”
萧母被儿子吼得一愣,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萧家的列祖列宗!你自个儿不也想要儿子吗?现在倒把错全推到我老婆子身上了?”
混乱中,青鸾擦去嘴角的血迹,对身边的丫鬟冷冷吩咐:“我们走。”
萧母一听,猛地扑过去拦住她:“走?你想去哪儿?你肚子里还怀着我萧家的孙子呢!”
青鸾看着她,眼神冰冷如霜:“孙子?老夫人,您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萧家如今还剩下什么?一座空荡荡的宅子?一个被贬为庶民的儿子?还是一屁股还不清的债?”
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我青鸾虽是欢场女子,却也不是捡破烂的!这孩子,我不会留。一碗堕胎药下去,干干净净。”
“你敢!那是我萧家的血脉!”萧母尖叫着,面容扭曲。
青鸾却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不再理会她的疯癫,径直向外走去。
萧母慌乱地去拉扯萧衡:“衡儿!你快拦住她啊!那是你的儿子啊!”
萧衡此刻已是万念俱灰,他猛地甩开母亲的手,对着青鸾的背影嘶吼道:“让她滚!这种贪慕虚荣的贱’人,我萧家要不起!”
萧母彻底绝望了,她瘫坐在地上,指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怒骂。
“好!你们两个破‘鞋都滚!我看谁还敢要你们!我儿子不愁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
她的叫骂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显得无比可笑而凄凉。
第八章 众叛亲离
短短数日,萧府便从云端跌入了泥潭,这巨大的落差让萧衡母子二人痛不欲生。
我尚在月子中,闭门谢客。萧衡却不死心,日日跑到端和王府门前,苦苦哀求门房通传,搅得四邻不安。
宋辉实在不堪其扰,亲自出面。
“我妹妹不想见你,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萧衡“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世子爷!求求您,让我见清婉一面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宋辉不耐烦地打断他:“现在说这些,晚了!与其在这里摇尾乞怜,不如赶紧想想怎么凑齐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记住了,你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到期不能归还……后果,你自己清楚。”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让萧衡瞬间清醒。
他连滚带爬地赶到春风楼,找到那鸨母,低声下气地想赎回玉如意。那鸨母却双手叉腰,一口浓痰啐在他脚边:“呸!你个穷酸破落户!那玉如意可是你自己当初心甘情愿拿出来给我们青鸾姑娘当聘礼的!如今想讨回去?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滚!再不滚老娘就叫人打断你的狗腿!”几个彪悍的打手立刻围了上来,将他推搡出去,狼狈地摔在街边的污水沟里。
萧衡失魂落魄,浑身污秽地走在街上,忽然想起了青鸾。她那里,定然还有他之前赠予的金银首饰。
他寻到青鸾的住处,却正撞见她盛装打扮,被丫鬟搀扶着要登上一顶华丽的轿子。
“鸾儿,你帮帮我!我现在急需银子,很多银子!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青鸾看到他这副模样,眼中只有刺骨的厌恶:“往日情分?萧衡,你负我、辱我、打我之时,可曾念及半分情分?你如今一无所有,倒想起我来了?我凭什么帮你?滚开!”
这时,轿旁一位管家模样的人上前,对青鸾恭敬地说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刘员外还在府中等您商议明日过礼的事宜呢。”
萧衡愣住了,随即惊愕地看向青鸾:“刘员外?那个年过半百的刘半城?鸾儿你……”
青鸾身旁的丫鬟冷哼一声,抢白道:“是又如何?我家姑娘如今是刘员外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刘家家财万贯不说,员外更是真心实意待我们姑娘好!总好过某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萧衡呆立在原地,眼看着那顶轿子远去,他终于明白,他失去了一切,已然是众叛亲离。
接下来的日子,他变卖了家中所有能变卖的土地、铺面、古董字画。可那些嫁妆本就价值连城,尤其是那柄御赐的玉如意,更是无价之宝,他即便卖尽家产,也凑不齐一个零头。
第九章 另觅良缘
不久,父王凯旋归来。得知我所受的委屈后,自然是雷霆震怒,若非我和宋辉拼命拦着,只怕他真要提剑去将萧衡碎尸万段。
日子渐渐归于平静,父王见我整日只围着女儿瑞淑打转,对自己未来的婚事绝口不提,不免忧心忡忡。
“清婉啊,你总不能一辈子就守着瑞淑过日子。圣上既已准你改嫁……”
我闻言头也未抬,一边逗着女儿,一边语气平淡地回应:“爹,不必了。这世间高门大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能像爹爹这般一生只守着娘亲一人的,能有几个?女儿如今有瑞淑,有王府依靠,便已足够。”
父王长叹一口气:“傻丫头,爹是怕你将来孤单。你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该……看看身边的人。”
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一旁。
我有些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凉亭下,宋辉正与他的好友,少将军杨白攀谈。杨白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耳根竟迅速泛起一层薄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什么,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杨白,那个小时候总被父王夸赞“虎父无犬子”,却会偷偷翻过王府的高墙,只为给我送一串刚出炉的糖葫芦的少年郎。
原来,他早已长得这般挺拔俊朗,眉宇间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多了几分沙场淬炼出的坚毅与沉稳。
几日后,杨白果真寻了个由头,在花园里“偶遇”了我。
他神情紧张得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郡主,我……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我不急。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再看看别人的那一天。若是……一直等不到,也无妨。”
他温柔的目光落在我怀中的女儿身上,语气真诚:“瑞淑很可爱,你若愿意,我会将她视如己出。”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我母亲的那柄玉如意。
“你娘的遗物,我替你赎回来了。”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却莫名地让人心安。
看着他诚挚的眼神,许多被尘封的往事悄然浮上心头。小时候,他总像变戏法似的,偷偷塞给我各种新奇的话本子。只要得空,他便会和兄长一起,带我溜出府去看京郊的赛马,去西市看热闹的杂耍,吃遍大街小巷的零嘴。
后来他随父戍边,我亦嫁作人妇,两人竟多年未曾再见。
我凝视着他如今坚毅的面庞,轻声问道:“杨将军,你这份心思……是何时开始的?”
杨白愣了一下,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出来……或许有些唐突。大概是……你豆蔻年华,在杏花树下荡秋千那时起……便再也放不下了。”
我怔住了,脸上蓦地一热。
原来,在我尚不知情为何物之时,便早已有人将我悄悄放在了心上。而我,却兜兜转转,撞得头破血流,才终于看清身边一直默默守护的风景。
一晃三季,我与杨白终成眷属。
婚讯不知如何还是传到了萧衡的耳中,他竟还想来王府纠缠,却连王府的大门都无法靠近。与此同时,萧母四处托人为他说亲,可他如今声名狼藉,一介庶民,稍有头脸的人家都避之唯恐不及。寻常贫苦人家的女儿,萧母又嫌弃对方门第太低,配不上她那“曾做过大官”的儿子。
高不成低不就,婚事彻底没了指望。最终,母子二人在京中实在无法立足,只得变卖了最后的祖宅,灰溜溜地回了乡下老家。
无奈之下,萧衡只得重拾起当年为讨好我而学过的木雕手艺,做些粗糙的物件,由萧母拿到市集叫卖,生活困顿潦倒。
又是一个寒冬,大雪封门。
破旧的茅屋四面漏风,萧衡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遥望着京都的方向,目光空洞而绝望。
“清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清婉,你看我给你刻的木马,你可喜欢……”
“清婉,是你来接我了吗……好,好,我跟你走……”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衣衫单薄地走出了茅屋,最终冻毙于荒野。
我收到消息时,腹中已有了杨白的孩子。将军府内,春暖花开,稚女绕膝,丈夫温厚。我觉得,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