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梦姝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她上头两个姐姐,嫁得一个比一个差
发布时间:2025-09-20 06:36 浏览量:1
梦姝听明白了:“母亲是要我去给姐夫做妾。”
顾夫人红了眼眶,她说:“你姐姐不比你,她是跟着我们过过苦日子的,当年家里没钱,她没机会读书,字都不认得几个,侯府的人因此看不起她,偏偏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如今侯府已有休妻的意思……你就当可怜她,总归你已经嫁过一次,再去清白的好人家做正妻也难。”
梦姝说:“母亲可还记得,当初和梁家有婚约的是长姐?我已替她嫁过一次,如今还要为了她,将我的后半生也赔进去吗?”
梦姝是顾家入京后才生的孩子,老家的婚约自然同她没关系。
奈何父母没办法改掉偏心的毛病,孩子也没办法收回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顾夫人听她这么说,恼羞成怒:“你怪我?我生你养你,你竟怪我?”
梦姝摇头:“母亲要我嫁,我便嫁,母亲要我当姐夫的妾,我就当。我只有一个条件,进侯府后,江南那个绸缎庄,你得给我。”
一个小庄子,不值多少钱,顾夫人一口应下。
梦姝心里清楚,她爹娘是偏疼长姐,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放不下这门和侯府的亲。
顾家不愿意将事做得太明显,留个攀附的话柄给政敌,便让梦姝以看望长姐的名义住进侯府。
侯府本来就嫌弃她的长姐,对她这个上赶着倒贴的妹妹就更看不上了,特地安排了冷僻的院子给她。
刚安顿好,长姐婉清便哭哭啼啼来寻她。
“梦姝,你帮帮我!”
婉清嫁的是侯府二房长子罗睿之,在家中排行第三,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而立之年便染了一身花柳病。
婉清这个正妻当得尽心尽力,她孝顺公婆、善待庶出子女,甚至拿嫁妆出来给罗睿之还赌债,可罗睿之依旧不喜欢她。
她哭诉:“我百心百肠待他,他却从不给我好脸色,连带院子里那些贱 人也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婉清也是脑子发昏,她拿自己的付出当秤砣,总要男子掂量。可男子又不是判官,怎么会在意那秤砣重几两?
他并不在乎妻子的事做得对不对、好不好,他在乎的只有女人的脸美不美,腰肢软不软。
尤其是罗睿之这样的好色之徒,情义千斤怎敌胸脯四两?
梦姝垂眸:“长姐希望我如何帮你呢?”
婉清擦去眼泪:“妹妹,你姿容绝世,定能让夫君收心,也定能生下一个结两姓之好的孩子。明日家宴,你好生打扮打扮,随我出席,让他喜欢你,好不好?”
婉清走后,梦姝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她捧着一盏热茶,任氤氲的热雾攀上她的眼睫,烫出一滴泪。
待泪痕干透时,她也想好了该如何从这泥潭里脱身。
12,
隔日,梦姝确实好生打扮了一番。
碧色衣裳衬得她肤色更白,眼尾一点胭脂令她冷寂的眼睛生动起来。
她不苟言笑地跟在婉清身后,看起来难以亲近。可行走间香风涌动,又似刻意勾着人去看她。
罗睿之看直了眼睛,不顾礼节,脱口而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妹妹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婉清没想到梦姝如此轻松就得到了罗睿之的喜欢,她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梦姝斜罗睿之一眼,不曾接话。
婉清讨好惯了,生怕罗睿之生气,推了梦姝一下,示意她答话。
罗睿之却并不领情,他恨恨地看着婉清:“如此粗鲁作甚?”
婉清心口泛起苦涩,她觉得自己对丈夫而言就是一颗死鱼眼珠,看他眼色都算冒犯。
梦姝这才开口:“姐妹之间玩闹罢了,姐夫这话说重了。”
罗睿之立时满脸堆笑:“妹妹说的是,来,我带你们入席。”
说着,便将她们往主桌带。
罗老太君看不上顾家将姐妹送来攀附的做派,更看不上这个满脑子只有酒色的孙儿。
她咳嗽一声:“坐不下了,把睿哥儿的位子搬到旁桌去,找张空的,坐得宽敞些也方便他照顾那对姐妹。”
罗睿之的父母没出声,这个儿子长到这个年岁不仅毫无收敛的自觉,反倒越发放纵,怎么看都难堪大用。左右拗不回正道了,他们再懒得管,囫囵活着就是。
梦姝默不作声将一切收于眼底。
罗家自恃名门望族,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结果最混账的东西,却偏偏就是他们姓罗的。
她不等罗家人安排,牵着婉清往女眷那边的桌子就要坐下。
婉清慌了,她何曾如此不听话过?
梦姝却一脸天真地问:“罗家的凳子上有刺不成,明明空着却坐不得?”
满堂寂静。
婉清立刻跪下朝罗老太君请罪。
罗老太君将筷子重重一放,骂了一句“蠢物”后,便直接离了席。
二房夫妻看着这个蠢儿媳,重重叹了一口气,却实在懒得教,亦甩袖离开。
一场家宴,闹得不欢而散。
婉清还以为是梦姝言行无状,正要斥责妹妹,还是长房嫂子看不下去,提点她:“老夫人哪是骂你 妹妹,骂的是你呢!快回吧,回去关上门,让你 妹妹好好教教你。”
婉清一路忍着眼泪,直到千帆关起院门,她才哀哀戚戚哭出声。
“我真不知道错在哪儿了!”
梦姝吩咐晓雾去烧水,拧了帕子替姐姐擦眼泪。
“姐姐错在较真。
“这是家宴,便是有什么龃龉,面儿上过得去就行。谁对谁错,谁不讲规矩,又不是什么值得升堂的大事儿,玩笑间带过去便是。
“罗老太君看不惯我们,要下我们的面子,却也是带着姐夫一起发落的,说明她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儿落个苛待孙媳的名声,偏偏姐姐一见她便如惊弓之鸟,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我刚来,是客,他们招待不周,我发作几句是应当的,姐姐顺着台阶下,陪我坐下就是。可姐姐偏要下跪请罪,小事成了大事,欢宴成了公堂,罗老太君怎么可能不生气?
“须知这种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叔伯兄弟之间为了钱财地位厮打是常态,哪有什么其乐融融?当家做主的人心明眼亮,偏偏最喜欢的就是算糊涂账。谁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谁能和稀泥,谁就能被高看一眼。谁较真,谁就是蠢货。”
婉清如梦初醒,她握紧梦姝的手,泪眼蒙眬地求她;“妹妹,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似一枝菟丝花,轻轻巧巧地绞上了梦姝。
梦姝原本想着,婉清但凡有一次替她着想过,她都不打算把事情做绝。
偏偏,一次都没有。
她勾起一抹笑:“姐姐今夜想同我一起睡吗?”
13,
姐妹二人洗漱后,换上寝衣刚要入睡,就听院门被敲响了。
晓雾脸色难看地进来报:“是罗家三爷。”
婉清立刻起身:“他来找你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梦姝摇头,吩咐晓雾:“就说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婉清急道:“你怎么拒了他?要是惹恼了他,他不再来找你,该如何是好?”
梦姝却问:“姐姐了解姐夫吗?”
婉清被这问题难住了,她总觉得罗睿之站在雾里,高大却缥缈。
她痛苦地说:“他的心难以捉摸。”
梦姝静静地看着她:“姐姐仰视他,自然看不清他的脸。”
婉清似懂非懂,喃喃自语:“可他……是我的夫君啊。”
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她如何不仰视他?
梦姝只觉对牛弹琴。
可世事便是如此,聪明人、蠢人、好人、坏人,全混在一起淘日子。
运气好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运气不好时,那又蠢又坏的,偏偏还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姐姐不了解姐夫,还不了解人吗?轻易得到的东西,轻易便能舍去。与他一夕欢愉除了能让我声名狼藉,别无作用。若是那样,便是我能留在罗府陪你,两个失意的女子,谁又能护着谁?”
梦姝把自己比作个玩意儿的时候,婉清终于听懂了。
她用满怀希望的眼神仰视她:“妹妹,你总是比我高明的。”
梦姝给婉清掖好被子,温柔道:“姐姐,睡吧,做个好梦。”
婉清的睡颜懵懂得近乎愚蠢,梦姝想起在家里时,婉清并不是这个模样。
婉清在乡下长大,会做风筝,会伺候家中那几棵果树。
她出嫁后,家中的果树就不再结果了。
梦姝的童年也随之戛然而止。
想起从前,梦姝硬着的心肠软下来,只是再看向婉清时,那张生了皱纹的脸竟在烛光照耀下缓缓长出獠牙——
不一样了。
梦姝明白,会给她摘果子的人,已经把她当成了果子。
婉清的名字会渐渐消失在罗家顾氏这个称呼里。
梦姝吹灭床边的蜡烛,夜色爬了进来,她的心又暗了下去。
不幸的人若是纵容自己心软,就是亲手捅自己刀子。
14,
天刚蒙蒙亮,罗睿之便派人来请梦姝,邀她一同用早膳。
所有人都知道梦姝为何来侯府,罗睿之自然也清楚,他无须低调行事。
梦姝答应了同他一同用膳,条件是婉清也要一起去。
婉清的脸颊红扑扑的,她高兴极了,浑然忘了她才是罗睿之的正头娘子。
这么说也不对,正头娘子能不能上桌吃饭,确实要看丈夫的意思。
梦姝给婉清选了一身淡雅出尘的衣裳,又亲自给她梳妆。
减了脂粉和胭脂的用量,又绾一个堕马髻,斜斜插根白玉兰的簪子,秀雅动人,连罗睿之都夸了她两句。
不过也就两句,罗睿之的注意力全被梦姝捕了去。
他殷勤地给梦姝布菜,一大清早的甚至劝起酒来。
梦姝却一口未动。
罗睿之问:“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梦姝笑道:“我只是嫌脏。”
罗睿之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他难以置信:“你说,你嫌脏?”
梦姝点头:“嗯。”
罗睿之以为梦姝在说他身上的脏病,恼羞成怒,直接掀了桌子:“嫌菜脏还是嫌我脏?”
碗碟砸落的声音吓得婉清膝盖一软,她惊恐地看向梦姝,却见梦姝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避开满地油腥:“姐夫为什么生气?我是看到那筷子上爬过苍蝇。”
罗睿之有些尴尬,可转念一想,梦姝的话说一截儿留一截儿,保不齐就是故意让他误会的。
只是他没有证据,总不能按着她的头让她认。
好歹还是客人呢。
梦姝绕开一地狼藉,告辞离去。
婉清刚要跟她一起走,却被罗睿之叫住。
她有些怕,又有些期待。
莫不是今儿她确实亮眼,让罗睿之的心动了动?
罗睿之却交给她一包药粉,要她伺机下在梦姝的饮食里。
他冷眼看着那包药粉,顾梦姝既然上赶着来当妾,就不配拿乔。
婉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梦姝不曾流露过对进罗府的不满,却也并不乖顺,自己还是有些摸不清她的态度。可要是真的给她下药,她往后恨自己可如何是好?
婉清捏着那包药粉,逃也似的回了她的院子,不敢去见梦姝。
罗府比不得梁文远家,晓雾没办法听墙角,梦姝的消息自然不灵通。
可梦姝是故意惹罗睿之发脾气的,她自然晓得激怒一个男人定然会遭到他的报复。
只不过一个常年混迹烟花柳巷的男人,能有什么高明的报复手段?
她嘱咐千帆注意着日常饮食,莫要被人下了脏东西,又交给晓雾一些银票,让她同侯府的丫鬟婆子们赌钱去。
晓雾圆眼圆脸,本就是个讨女人喜欢的相貌,再去赌局里送几次钱,融入侯府的下人堆不过迟早的事。
梦姝布置完一切,便拿了一卷书躺在贵妃榻上看。
看了一会儿,瞌睡虫爬上来,她阖上双目,睡了过去。
梦中,侯府火光冲天,火舌蹿到她的裙摆上,顺着她的脊梁攀爬。
她却静静躺着,连一声痛呼也无,原来是已经死透了。
一个噩梦。
梦姝醒来的时候,嗓子都是干的,她倒了一杯冷茶,压下心口的燥热不安。
正巧千帆进来叫她:“姑娘,到时辰了。”
15,
梦姝同一个人有约。
宋恨玉,罗睿之最宠爱的妾室。
她给罗睿之生下一双儿女,说话做事也算进退有度,在罗睿之心里,恨玉更像他的妻子。
可恨玉恨他。
她是被抢进罗府的。
在此之前,她是个被双亲疼爱着长大的姑娘,和一同长大的邻家哥哥有着婚约。
她常和他隔着墙互诉衷肠。
院墙不高,他翻得过来,可他却始终守在墙那边,春天赠她桃花,冬天送她糖葫芦,从不逾矩。
坏就坏在那堵不高的墙,罗家来抢人时,消息轻而易举地飞了过去。
坏还坏在他爱她,他未曾学过武,却还是提着柴刀来救她。只可惜一腔孤勇的用处不大,他被罗府的家丁围起来,硬生生打断了双腿。
断腿旁是几锭银子,上面有暗红的血、被血染黑的泥,还有他无奈的泪。
恨玉被人捂着嘴,呐喊声闷在喉咙里出不来,倒灌进了五脏六腑,疼得她每当回想起那天时就喘不上气。
梦姝问她想不想报仇,恨玉却笑出了眼泪。
她说:“孩子都生了两个,还有什么仇不仇的?如果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工夫了,须知蚍蜉撼树,徒劳无功啊。”
梦姝笑道:“罗家是大树,罗睿之却不是。如今的他,是颗弃子。”
“他是弃子,我就是弃子的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何苦同他过不去?”
“这话不对。”梦姝从千帆手中接过一个檀木盒子,盒子里是一块羊脂白玉做的佛公,“你的儿女前途无量,罗家会倾全族之力托举他们。而他们面前唯一的绊脚石,就是他们声名狼藉的父亲。”
恨玉看到那块玉佩,霎时红了眼眶。
梦姝将那佛公置于恨玉的掌心,上等的羊脂玉触手生温,握在手里最是舒服不过,恨玉却觉得烫。
这玉佩是她未婚夫婿的家传宝物。上面有一个小坑,是她不小心磕到的。
她问:“他……如今可还好?”
梦姝摇头:“实在熬不住,三年前去了。”
恨玉愣住,她用那双红得骇人的眼睛瞪着梦姝:“你是不是觉得我狼心狗肺?就算杀不了罗睿之,也该一根绳子吊死,而不是苟且偷生,还和仇人生了两个孩子。”
梦姝沉默片刻,才道:“错的又不是你,为什么要用你的命来赔?恨玉夫人,世上万事向来如此,事事如意是奢望,身不由己才是常态。命若浮萍之人,不必苛责自己。”
梦姝起身告辞,刚要踏出花厅的门,恨玉叫住了她。
“你既然不想嫁给罗睿之,为何要来?”
“我亦……身不由己。”
“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也身不由己吗?”
梦姝扶着门框,夕阳透过她的指缝漏出几丝昏黄的光。
“高门大户的女儿,也得嫁人。”
嫁了人,命就同丈夫绑在一处,再也不是她自己的了。
梦姝不愿意,却又没能力揭竿而起,只能低头,细细筹谋,企图先撕开一条缝,再把那条缝撕成一道门,等到那时候,她就能飞出去了。
16,
千帆正陪着梦姝往回走,却见晓雾急慌慌跑来寻她们。
原是婉清听说梦姝去见恨玉,气得她在梦姝院子里发脾气,摔得一地都是碎瓷。
“你是我妹妹,竟去找那狐狸 精喝茶?”
婉清满脸通红,眼神凶恶,一提起恨玉,她就褪去畏缩和柔弱,摇身一变成了斗犬,恨不得生啖其肉。
在婉清嘴里,恨玉心机深沉,为了攀高枝儿无所不用其极,不仅抛弃了对她一往情深的未婚夫,还习得一身狐媚功夫,迷得罗睿之失了智一般迷恋她。
“妹妹,我让你来就是为了和她分庭抗礼,如今你们玩到一处去,置我于何地?”
梦姝心想,婉清对于伤害她利益的事倒是敏感,既然也通晓利弊,怎么坑起妹妹来却毫不手软?
婉清发完脾气才发现梦姝的眼神冷得吓人,后知后觉心虚起来。
她哭道:“是我昏了头!可我实在是怕了那狐媚子,她已经抢了我的夫君,我只是怕她又抢我的妹妹。”
“恨玉明明是被姐夫抢来的,姐姐怎么好意思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妹妹莫要被那狐媚子骗了,她嘴里可没有一句真话!”
梦姝幽幽道:“不是她说的,是我搬进侯府之前查的。姐姐,你要我帮你,却又不和我说实话。”
婉清讷道:“我们是亲姐妹,我还会害你不成?”
梦姝偏过头,眼中是洞悉一切后的讥讽:“说得好,我们是亲姐妹,难道我又会害你了?”
婉清走后,千帆担忧地问:“姑娘是故意激大小姐的吗?”
梦姝点头,万事俱备,只欠婉清这阵东风。
她要罗睿之的命。
至于婉清……梦姝还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全看她会不会良心发现。
只可惜,她一脚踩到了碎瓷上。
她姐姐的心,恐怕也是这般,碎裂难补,锋利伤人。
17,
不久后,婉清病倒了,她让梦姝去照顾她。
婉清说得可怜,这罗家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死活,除了梦姝,她谁也不信。
可梦姝知道,她亲手熬好的药,全被婉清喂给了窗前那盆文竹。
晓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小姐当我们的鼻子都是摆设吗?装病也不知道装得真一点,药都懒得喝。”
千帆亦有些恼:“她还好意思让姑娘去陪床,谁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梦姝却笑:“少安毋躁。”
千帆见她镇定,不再多说什么,抱着被褥随她一起去了婉清的院子。
婉清还是那副虚弱模样,梦姝扶她起来,喂了几勺子粥,似不经意地问:“姐夫来看过姐姐吗?”
“说是要来,却总不来。”
“也不怪他,姐夫最近在忙呢。”
婉清愣住:“忙什么?”
梦姝搁了粥碗,用帕子替婉清擦干净嘴角,为难道:“姐姐还是安心养病吧,这事儿……不好说。”
婉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她攥着梦姝的手,追问:“他到底在忙什么?”
“姐夫说,姐姐这病凶险,担心姐姐熬不过去,为了给姐姐冲喜,要把恨玉抬为平妻。”
“抬平妻?”
“是呀,罗老太君都点头了,她说这样也好,恨玉出身良家,举止亦高雅,三爷应酬带着,不失颜面。”
婉清脸色煞白,全然忘了她还在装病,二话不说掀开被子,披头散发就往恨玉的院子冲去。
院门处的“喜”字扎眼,她一把扯下来,撕得粉碎。
廊上挂着的红灯笼也刺目,可她踮起脚伸长手还是够不着。
丫鬟婆子围着她劝,她却像疯了一般,一定要将那灯笼摘下来,动静大得惹来了罗睿之。
他破口大骂:“你这丢人现眼的疯妇!”
婉清听到他的声音,痴痴地看着他:“夫君,我想要这个灯笼,你能送给我吗?”
竟似真的疯了。
婉清刚来京城时,又黑又瘦,大字不识几个,常被人笑话乡巴佬。
她也曾问过母亲,她会抓鱼会捉虾,会挑水会生火,明明很有本事,为何京中的闺秀都看不起她?
顾夫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曾是富家千金,自然明白富贵人家的女儿看的不是这些。
那天之后,顾夫人给婉清裁了许多新衣裳,也将白色的绢布绑到了她的腿上。
顾夫人告诫她,大家闺秀走路的时候,步子不能迈得太大。
婉清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别人没笑话错,她的母亲也认为她难登大雅之堂。
她再也不会骄傲地同别人说起乡下的夏天,漫山遍野的野草堆里,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萤火虫。
因为月光是冷的,萤火虫的光也是冷的。
她也学会了笑不露齿、莲步款款,可即便如此,她不够漂亮,在闺秀堆里也还是不起眼。
直到那年元宵节,她偶遇陆太傅家的千金。
陆小姐是出了名的美人,婉清在她面前总不敢抬头。
她们看上了同一盏灯,而猜出灯谜的人,是罗睿之。
陆小姐大方地和罗睿之讨要,婉清却悄悄退后一步,她有自知之明,才子佳人的戏码向来与她无关。
可罗睿之却将那盏灯递给了她。
陆小姐气得甩袖离开,罗睿之亦风度翩翩地向她告辞,人潮涌动,婉清提着那盏灯,久久停在了那场邂逅里,再也走不出来。
谁也不知道好色的罗家三郎为何将灯赠给了貌不惊人的婉清,连罗睿之本人都忘了这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婉清含着眼泪,又问一次:“夫君,可以把这盏灯送给我吗?”
罗睿之扬手,给了婉清一个耳光:“有病就去治。”
梦姝站在院门处,同恨玉交换一个眼神。
恨玉上前挽住罗睿之,而梦姝扶着摇摇欲坠的婉清,她们分开了这对不般配的夫妻。
婉清哭道:“梦姝,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梦姝拂开婉清眼前泪湿的发,温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