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弃渣男换夫君,看着前世被坑惨的姐夫,我大胆开口:要不娶我

发布时间:2025-08-12 09:02  浏览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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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我与堂姐一同出嫁。

堂姐品性高洁,最是鄙夷追名逐利之事。

她的夫君在朝堂之上费尽心机钻营,到头来却被她一举揭发,落得个全家抄斩的下场。

而她反倒因这大义灭亲之举,被皇上册封为洁清县主,一时风光无两。

我的夫君,与姐夫恰好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明明出自名门师门,却不愿踏入仕途,靠着我的嫁妆四处游山玩水。

最终我积劳成疾,他却得了个志洁山人的名号,被天下学子争相追捧。

重活一世,我遇见了上辈子那个倒霉的姐夫。

要不,你娶我?

好!

01

沈从介那声好的尾音还在耳畔萦绕,他手下那群手脚麻利的家丁,就已将那些晃得人眼晕的宝贝疙瘩,一股脑全抬进了我家东院。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若风啊,母亲望着院里堆得像小山似的朱漆大箱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娘这心里,总觉得沈家这小子透着股不踏实的劲儿呢?

虽说沈家是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规矩大得很,可今儿这聘礼送的,那叫一个铺张,活脱脱像个突然暴富的土财主。

瞧着满院的金光宝气,可越看越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直犯嘀咕。

我顺手拿起手边那把绣着喜鹊登枝纹的团扇,给母亲轻轻扇着风:娘哎,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沈家那是根正苗红的老牌清贵,祖宗牌位上都刻着礼义廉耻呢!

沈从介就算外表看着风流了点,这种人家教出来的公子哥儿,骨子里能有啥大毛病?

再说了,我故意把语调扬得轻快,您瞧瞧这聘礼的分量,沉甸甸的诚意都堆咱家门口了,这不正说明他们把咱家闺女当宝贝疙瘩疼嘛?

娘您就把心揣回肚子里,安安心心等着喝喜酒呗!

我这边话音刚落,母亲那头又开始念叨起来:我看还是贺家那孩子靠谱!

人家贺知书,一门心思扎在圣贤书里,从不跟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瞎混,那才是个正经女婿的模样!

耳朵里灌满了母亲对贺知书没完没了的夸赞,我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呵,靠谱?

在贺大才子那超凡脱俗的眼里,但凡家里有点家底的,全是些俗不可耐的纨绔;提一提银子铜板,那就是钻钱眼里的市侩小人;

聊两句前程仕途,更是沾染了铜臭的功利之徒

。整天端着个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清高架子,我这种满身烟火气的俗人,可高攀不起他那朵云端白莲。

倒是跟我那心怀天下”“冰清玉洁的好堂姐孟清霜,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02

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红妆遍地的日子。

我和堂姐孟清霜,是踩着同一个吉时被花轿抬出孟家门的。

堂姐孟清霜,那可是京城里响当当的才女加美人,柳眉杏眼,才情满腹,当年来说媒的,差点没把我大伯家的门槛给踩平!

大伯母精挑细选,千挑万选,最后相中了琅琊那块金字招牌沈家的嫡公子,沈从介。

沈家,世代诗书传家,清贵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可这位沈公子沈从介,偏偏不走寻常路,跟他家那些老古板祖宗们的画风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外头人很少议论他的学问是否赶得上先祖,倒是常惊叹他那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通天本事。靠着沈家百年积攒的清誉打底,再加上他自己那套滴水不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交际手腕,在朝堂上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谁能想到呢?

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尖儿,最后偏偏在要命的夺嫡大战里,栽在了自己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手上!

新皇登基,一道旨意下来,谋逆大罪的帽子就扣在了沈家头上,咔嚓一声,沈家满门鸡犬不留,连祖宗祠堂都跟着倒了霉。

天下的读书人更是唾沫星子淹死人,骂沈从介丢了读书人的脊梁骨,玷污了沈家祖祖辈辈的清白名声。

我呢?嫁给了贺家的公子,贺知书。贺家跟白鹤书院的山长沾亲带故,贺知书打小就在书院里混成了学霸,是那些学子们顶礼膜拜的“大师兄”。我爹对他那点学问推崇备至,贺家媒人刚透露出点意思,我爹就乐呵呵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结果呢?直到洞房花烛夜,大红盖头一掀,我才算看清贺知书那张假面下的真容。

好家伙,众人眼里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骨子里竟是个书读到脑子都轴了的木头疙瘩!

他板着一张棺材脸,冷冰冰甩出一句君子不为美色所惑,直接把我这个新娘子给轰出了洞房!

我哭哭啼啼去找婆母评理,幸好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一直向着我说话。等熬到公婆先后离世,再没人能管得住贺知书时,这书呆子竟鬼迷心窍,偷偷把家产变卖一空,嚷嚷着要去深山老林里当神仙!

我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婆母闭眼前心心念念盼着他出仕为官,光耀门楣啊!

他却一把将我掀翻在地,骂我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俗不可耐!

从那天起,这人就人间蒸发了。只有每月准时送回来的、催命符似的账册提醒我,这个负心汉还活着呢。

我最后生生熬干了心血,积了一身的病,在愁苦和穷困里早早咽了气。

这一世重头来过,我学乖了,暗地里放话出去,把自己说成是个贪图富贵、眼皮子浅的庸俗女人。

这风言风语,果然一阵风似的刮进了贺知书的耳朵里。本来都跟我议着亲呢,他二话不说,立马修书一封把婚事给退了,转头就向我那位冰清玉洁的堂姐提了亲。

上辈子我穷得叮当响,为了几两碎银跟债主磨破嘴皮子的光景,至今想起来都扎心。

那时候,我那已经当上县主的堂姐,骑着高头大马经过,非但没伸手拉一把,反倒捂着鼻子冷嘲热讽,说我一身铜臭味,脏了沈家的门楣!

更可恨的是,她还拦着婶母接济我,生生把我逼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里!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刺刺的疼。

我眸底寒光闪现,像淬了冰一般。

孟清霜,你既然这么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这辈子,就好好供养供养你那位清高的夫君吧!我倒要看看,你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守着那份清贫寡淡,能开出个什么神仙境界!

03

大婚这天,沈从介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高头骏马,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他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串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接亲的队伍里,专门撒铜钱的童子跑得那叫一个欢实,铜板像雨点似的往下落。

更气派的是,队伍里还稳稳当当地抬着三皇子亲赐的御礼压阵!这场面,引得满街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喝彩声、锣鼓声简直要把天给捅破了。

再瞧瞧堂姐孟清霜那头,啧啧,贺知书就孤零零一个人骑着匹青骢马来了,那接亲的队伍,冷清得连麻雀都不愿意多待一会儿。

我远远瞟着贺家那形单影只的新郎官,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凉飕飕的笑意。

这副寒酸光景,跟上辈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孟清霜大婚那日,贺知书也是这般孤零零一个人来撑场面。当时我大哥气得直跳脚,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贺知书倒好,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甩出一句:心存敬意不在虚礼!

兄长莫要落了俗套!

我大哥气得当场就要挥拳头,还是娘死死拦住了。

大喜的日子里沾血不吉利,我们全家只能把这口窝囊气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等到回门那天,大哥旧事重提,想给我讨个公道。贺知书呢?袖子一甩,撂下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转身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正好我那善解人意的堂姐孟清霜回府省亲,她还特意跑来开导我:若风妹妹啊,妹夫那可是万里挑一的方正君子,不为外物所动,这份操守难得啊!你书读得少,可能不懂,但也得多体谅他,可别辱没了读书人的傲骨节气哟!

那刺耳的声音还在记忆里嗡嗡作响,就被沈家迎亲那震天响的锣鼓声给淹没了。

我望着铜镜里那个凤冠霞帔、眉眼含笑的自己,唇边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仿佛盛满了蜜糖。

孟清霜,我打根儿上就是个贪恋红尘热闹的俗人。

你既然心心念念那份清静无为,这辈子,就让你好好品一品,管够!

04

黄道吉日,我端端正正坐在那顶红得晃眼的八抬大轿里。嘿,这轿子抬得是真稳当,像湖里的小船儿似的,跟贺知书上辈子给我雇的那几个歪瓜裂枣轿夫简直没法比。那会儿颠得哟,五脏六腑都快震移位了。

轿子刚走出去没多远,也就刚够射两箭的距离吧,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接亲的队伍冷不丁拐了个弯!后头跟着撒铜钱讨吉利的小屁孩们,那嚷嚷声是越来越带劲儿,嗷嗷的。我悄悄把轿帘掀起个小缝,凑近陪嫁丫头流云的耳朵:咱这是走哪儿去了?

流云那丫头,使劲憋着笑,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小酒窝若隐若现:小姐,嘿嘿,是姑爷特意让绕道西院那边兜了一圈呢!您听听这帮撒钱娃子的动静,比往常还响亮三分!

我手里捏着那把遮脸的团扇,忍不住抖了一下,跟着就乐了。果然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的沈从介,这小心眼子耍的,嘿,挺对我脾气。

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我拿扇子半挡着嘴,压低了声音:流云啊,姑爷这招儿,火候还差点意思。等咱们这队人马全走过去,你跑一趟大房那边。就说咱院里这些撒钱童子,借给他们使使,算是给我那大姐姐添点热闹劲儿!

记着啊,我又拈起桌上的合卺酒抿了一小口,眼看着流云早就笑弯了腰,一定得跟我那大姐姐明说,这撒出去的钱,咱院里出!

权当是我这做妹妹的,给她添妆的贺礼啦!

到了沈家,拜过天地祖宗,我安安分分坐在新房里等候。流云那丫头打探完消息,跟做贼似的溜了回来。

哎哟我的小姐,您是没瞧见!

大姑娘那张脸,黑得能榨出墨来!涂再厚的脂粉也盖不住那一身怨气!

她边说边比划,我刚送童子过去时,正撞见孟清霜在那儿撒泼呢!屋里瓷器摔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喊着‘不嫁了!不嫁了!’”

我翘着兰花指,拨弄着手上那枚雕缠枝莲的金护甲,轻笑出声。花轿都抬到门口了,沈家大伯那老古板,能容她这般败坏门风?

还不是被人强按着塞进轿子里去的。

等流云把我的好意一传达,孟清霜更是气得够呛,手里那把玳瑁团扇,嗖地一下被狠狠扔出老远!

说到底,她跟我,命数不同。

我有爹娘疼着,有兄长护着。她满肚子的苦水,只能自己往肚里咽。

听完流云活灵活现的描述,我满意地伸手抚平嫁衣上的细褶。

这世上的人,总爱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真轮到自己倒霉了,有几个不是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要是孟清霜真能像平时装的那样,如泥菩萨般四大皆空,我倒真得高看她一眼。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外镶金裹玉,内藏败絮的假清高罢了。

天擦黑时,沈从介踏着月光进了屋。一身酒气不算重,但那张白净的脸庞透着红晕,一看就知席上没少喝。

眼看他一步步走近,我藏在宽袖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拧成了一团麻花。

上辈子洞房夜,贺知书那混蛋直接把我赶到偏房睡小板床,往后好几年,他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我。

这辈子和沈从介,虽说没什么交情,阴差阳错倒成了夫妻。

瞧他醉眼惺忪却没半点要走的意思,我后背心都渗出一层薄汗。

大概是我身子绷得太紧被他看出了,沈从介猛地停住脚。

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垫垫,你先吃些点心,我去去就回。他声音放得很轻,临出门时又在屏风边停步,回头补了句:别慌,我不吃人。

等那抹大红袍角消失在雕花屏风后,我绷得像弓弦似的肩膀才慢慢松了劲。这沈从介……倒比外面传的那些闲话里说的,懂得疼人多了。

早听说他在官场上八面玲珑,我选他当夫君,图的不就是个能撑门面、顶事的男人么?眼下看来,他对我,倒是处处周到。刚才我那坐立不安的怂样,他竟也心细如发地给我留足了台阶。

正心里七上八下瞎琢磨,沈府管家领着一溜仆妇端着食盒进来了。

这位管家生得一副菩萨相,笑眯眯的,眼角的褶子深得能夹蚊子,活脱脱年画上走下来的老寿星。

夫人您瞧瞧,这些都是老爷特意吩咐备下的,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我低头一看,哎哟,桌上摆的可不都是我当姑娘时最爱吃的零嘴枣泥山药糕、喷香的玫瑰酥、还有热腾腾的杏仁茶,一样不少。

真是老爷吩咐的?我捏着筷子的手顿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管家只笑眯眯点头,不多言语。

那几样吃食冒着热气,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就这一瞬间,心里那股劲儿,像是被三月的暖风酥酥吹过,有点发烫。

05

我这边刚吃得差不多,沈从介就推门进来了。

他身上那件玄色袍子带着点夜露的潮气,鬓角发丝也有点湿漉漉的,显然在外面廊下站了好一会儿,就为了让我能踏踏实实把饭吃完。我捏着竹筷的手指头不由得更用了点力,耳根有点不争气地发起热来。

他倒像没事人似的,自己坐下拿起银筷子:听岳母大人提过,夫人偏爱淮扬口味?尝尝这道松鼠鳜鱼,看合不合你脾胃?

那青花瓷碟里,金红透亮的糖醋汁闪着诱人的光。可我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指尖使劲绞着帕子,干巴巴地说:将军费心了,妾身不挑嘴,荤的素的都行。

沈从介举在半空的筷子停住了,抬眼看向我时,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烛火跳跃的光点:若风,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沉得像古寺敲响的钟,这偌大的沈府,往后就你一人说了算。

我沈从介没爹没娘,从今往后,是荣是辱,是升官发财还是倒大霉,全系在夫人你一人身上了。

他调子平平,却像锤子砸在心上,外头人嚼舌根,说我沈某人精于算计,心机深。

可这官场上搏命挣来的功名富贵,原本就是为了给至亲至爱的人,筑一道金汤浇铸的城墙。他顿了顿,眼神定定地看着我,打今儿起,只要是夫人你想要的,哪怕是天上那亮堂堂的月亮,我沈某人,也给你想法子摘下来。

我看着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猛地想起他今天在宫宴上,替我挡了好几杯烈酒。这会子,怕是肚子里早就空了。

喉咙一阵发酸,眼眶一热,一颗泪珠子不听使唤,吧嗒一声砸在青花瓷碗边上。在贺家那十年,从没人跟我说过我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婆母对我再好,心底终究盼着我这个贤惠人,能容下贺知书那些荒唐事;至于那个没良心的,上辈子他骂我的那些污糟话、败光我嫁妆的恶毒诅咒,到现在还像鬼影子似的缠着我,梦里都不放过。

泪眼模糊中,沈从介已经放下筷子。

他修长的手指推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小匣子。我掀开盖子一看,差点没把手里的茶盏碰翻满满一匣子银票!

一张张崭新的,少说也得有万把两雪花银!将军,您这是?

我攥着帕子的手背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他却不由分说把木匣子塞进我枕头底下,温热的手掌把我还在发抖的手指头全包了进去:我的东西,本来就该和夫人你共享。

06

三天后回门,爹娘自然眉开眼笑地迎女婿,唯独我那位大哥,沉着脸,不要命似的猛灌沈从介酒。席上沈从介被灌得脚步都有点打飘,我搀着他往后头我出嫁前住的绣楼走。

走到半路,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阿兄是个爽快人,比那些肚子里弯弯绕绕、酸不拉唧的文人,有意思多了。

我脚步顿了一下,装作随口一问:听说将军上次陪孟家那位姑娘回门,可不是这般光景?

他嘴角那点笑意唰地一下冻住了,眼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结起冰碴子:孟大人?哼!好一出鸿门宴!

字字句句都在套三皇子那边的机密,真把我当三岁娃娃耍?

看着他眉宇间浮起的薄怒,我忽然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软声道:夫君,走吧,咱们看戏去。

刚穿过一道月洞门,好巧不巧,撞见孟清霜正死命拽着贺知书的衣袖不放!这位平日里端着架子的大才女,这会儿发髻歪斜,钗环欲坠,被贺知书狠狠一甩袖子,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贺知书脸气得通红,扯着嗓子吼,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官场上那些乌七八糟的腌臜事,是我等读圣贤书的清流该沾手的吗?

我拉着沈从介在回廊拐角停住脚,冷眼瞧着仆妇们手忙脚乱地把孟清霜从地上扶起来。她那披头散发、顶着一脸残妆的狼狈样,哪还有半点平时假清高的影子?

她抬眼猛地瞧见我们,眼珠子都红了,像头发疯的母兽一样扑过来:孟若风!

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沈从介立刻往前一步把我严严实实挡在身后,锦袍底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我晃了晃手里提着的食盒带子,轻轻一笑:大姐姐想岔了吧?

我是来给大伯母送点参汤补补身子。目光扫过她因用力攥拳而骨节发白的手指头,我声音放得更柔了:大姐夫这样一身清风明月气概的人物,大姐姐你呀,就该备点清茶淡饭,好好伺候着。

何必非要逼他去碰那些铜臭俗物,坏了心性呢?

孟清霜那张脸,地一下变得惨白,跟刚刷过的墙皮似的。我施施然转过身,耳朵里还能听见她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

沈从介的手指悄悄在我掌心里捏了一下。

我抬头看他,撞见他眼底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笑意。突然觉得,这重活一世,可比上辈子看过的所有春花秋月、风花雪月,加起来都要痛快百倍!

07

夜色愈发浓重,我蜷在书房温暖的灯光下,伏在案头飞快地书写。

沈从介不知何时已缓步走来。

「啧,真没想到若风你肚子里还真藏着些笔墨功夫。」他拿起我那份墨迹未干的计划书,专注地看了起来。

上一世,我心里一直揣着个想法开一家只属于自己的珠宝商行。

可惜啊,自从嫁给贺知书那家伙,手里那点铺面全被他变卖得一干二净。

他摆着副臭架子,说什么经商之人低贱,压根不允许我去外面抛头露面沾染风尘。

「咳咳那个,我是打算做点小生意,」我下意识地解释,尽管他早就说过不介意,「你放心,大小事情自有掌柜打理,我绝不会抛头露面,绝不会让人知道我参与其中。」

沈从介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温热的手掌突然覆在我的头顶,动作轻柔得像拂过花瓣,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像一根无形的支柱,瞬间挺直了我微微蜷起的脊梁。

「若风,」他声音低沉,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我是你的夫君,是你最亲近的人,不是悬在你头顶的刀。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

在我面前,别活得那么拘谨,好吗?」

那股暖意顺着发丝钻进心底,引得我鼻尖微微发酸。

感动翻涌之际,一个念头突然闪现:沈从介是做大事的人,要是我这生意真能做起来,是不是也能给他添份助力?

听完我的想法,沈从介放声大笑,胸腔都在震动。

「哈哈!没想到我家娘子这么惦记着为夫!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眼底漾着狡黠的笑意,「三皇子那边用不上你的私房钱,有我为他尽心尽力就足够了。

钱财方面,让他自己想办法去折腾。

你挣的钱,那可都是咱们家的私房钱,得留着给咱们自己的孩子用!」

他笑得一脸宠溺,看得我脸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慌忙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知道了,夫君。」

08

我这商行,立意就得与众不同!

眼下那些珠宝铺子,一个个都死盯着料子有多稀罕贵重,在款式设计上却吝啬得很,懒得多花心思。

京城这地方,虽说处处都透着富贵气,可真能把料子和巧思都兼顾周全的,掰着手指头数,也就春风荟萃楼一家。

可春风荟萃楼的价格,高得能吓退半个京城的人,只有顶尖的富贵人家才消受得起。

我琢磨着,要是能用普通料子,凭借新奇别致的样式脱颖而出,把东西做得既精巧又实惠,肯定能引来不少顾客。

正皱着眉头犯愁呢,沈从介披着一身清冷的星辉进了屋。

目光扫过我桌上那张团扇草图,他眉梢一挑:「这扇面空荡荡的,怎么不题几句风雅的字?」

我愣了一下:「读书写字大多是男人们的事,姑娘家喜欢的,终究是花花草草、蝴蝶黄莺这些。」

「并非如此,」他嘴角带着笑,手指在图上一点,「你仔细想想,三年一度的春闱眼看就要开考了,多少人家等着榜下捉婿’呢?

咱们不如找些有真才实学的寒门书生,给这些扇子、衣裳题些应景的诗词雅句。一来,给物件增添几分书卷气;二来嘛,正好借着这科考的热度,给咱们的生意加把火!」

我眼前豁然一亮!太妙了!

闺阁女子虽然不爱字画,可哪个不偷偷向往着才子佳人的故事?要是能把团扇、罗裙和锦绣诗文融合在一起,准能戳中她们的心思!

09

紧锣密鼓地筹备了小两个月,总算赶在各地学子进京赶考的时候,铺子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商行名号很响亮扶摇楼,取「鲲鹏扶摇九万里」之意,专门讨个金榜题名的好彩头。

除了原定的货品,还特意增添了男人用的荷包、发带、文扇等雅致物件。

开张第一天,「扶摇楼」这三个字就火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门槛差点被蜂拥而来的客人踏平。尤其是经过那几位寒门才子的口口相传,书生士子们更是纷纷前来。

这天,我正听着掌柜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盘珠子,汇报这些日子的收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我递了个眼色,掌柜心领神会,赶紧出去打探情况。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脸上带着为难:「东家,是贺家那位大爷,看中了一柄扇子,磨蹭了半天也不付钱。

偏偏城阳侯府的二公子也看上了,这就起了争执。您看这?」

贺知书?我心底冷笑,没错,这人最爱用些附庸风雅的物件来装点门面。当初挥霍我嫁妆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回该轮到我好好敲他一笔了!

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戏谑:「咱们开门做生意,你只管去说,东西是独一份的,自然是价高者得!」

掌柜领命而去,我也悄悄走到门边,竖起了耳朵。

「岂有此理!这扇子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理应归我!」贺知书的声音里透着怒气,「如果做生意都这么不讲信义,成何体统!」显然对掌柜的提议十分不满。

那城阳侯府的赵二公子也不是好惹的,张嘴就反驳:「嘿!你说是你先看中的?我昨天就来相中了!今天揣着银子专程来取的!掌柜的讲诚信,就该卖给我!」

贺知书被这无赖话堵得面红耳赤,攥着扇柄死活不撒手。

掌柜陪着笑脸打圆场:「二位爷息怒,息怒!实在是我们东家定的规矩,小的也是混口饭吃,求两位爷体谅一下。」

赵二公子倒很洒脱,下巴一扬:「我这边没问题!就看贺大公子你了,该不会兜里没那么多钱吧?」围观的闲汉也跟着起哄:「是啊贺公子,兜里没钱就别硬撑了,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贺知书脸上挂不住了,牙关一咬:「谁说没钱?!赵公子,请!」那扇子原价不过五两银子,赵二公子张口就喊:「二十两!」

贺知书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哪有你这么叫价的?」

赵二公子一脸不耐烦:「少废话,加不加?痛快点!」

众目睽睽之下,贺知书憋得脖子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加!二十再加三两!」

「噗嗤」四周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笑。

赵二公子满脸鄙夷,懒洋洋地说:「五十两!」

贺知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脚底抹油就想溜。可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别走啊贺公子!接着来!」「是爷们儿就别怂!」

跑又跑不掉,认怂又拉不下脸,贺知书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价格一路飙升,直到他那变了调的嗓子喊出一声「一百两!」

赵二公子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得意的笑容,冲着掌柜说:「行了掌柜的,这宝贝扇子,归贺大公子了!」他转身拍着小厮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飘进每个人耳朵里:「啧,花一百两买这么个玩意儿?冤大头都没这么傻!」

哄笑声简直要掀翻屋顶。贺知书的脸色早已由红转青,又由青变紫,活像开了个染坊。这回没人拦他,他灰溜溜地就想往外钻。

「哎贺公子留步!」掌柜眼疾手快拦住他,将那柄惹祸的扇子恭恭敬敬(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地递到他眼前。

「承蒙惠顾,一百两。」

10

贺知书打了欠条,灰溜溜地走了。

我让掌柜把欠条收好,隔一天去贺府要一次钱,如果不给,就坐在贺府门口不走。

贺知书最要面子,肯定能把钱要回来。

果然,掌柜第二天就把银子拿了回来。

「隔壁当铺的李掌柜跟我说,那位贺公子拿了一副极好的红宝石头面去当了,就只要一百两,简直是赚大了。」

红宝石头面?

我记得孟清霜出嫁前,大伯母就从春风荟萃楼花大价钱给她打了一副红宝石头面,难不成

我用手指轻叩桌面,对掌柜说,「你去寻李掌柜,我出一百五十两,把那套头面给我买来。」

等掌柜将头面取回来,我一瞧,可不就是那副,

当年她特意戴在头上,在我跟前炫耀的那副嘛。

我让流云收起来。

流云一边收着,一边念叨,「大娘子,这头面也就是看着花哨,

论精致,可比不上咱们扶摇楼的物件。」

我笑了笑,往椅背上一靠。

「我要买的可不是这副头面,而是日后能让我嘲讽孟清霜的资本。」

孟清霜向来傲气,哪怕落了魄,也不愿被我看见,

更别提是被夫君卖掉首饰这种事了。

我要是带着这副头面去见她,保管能把她气个好歹。

扶摇楼的生意越发红火,我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好不容易抽出身,回家探望爹娘,

特意带了扶摇楼即将推出的新样式,让娘瞧瞧。

我刚到家,孟清霜就来了。

她依旧端着那副架子,只是眉眼间添了些细纹。

身上的衣裳首饰,也都是些老旧款式。

看这模样,她在贺家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她进门后,一眼就瞥见了桌上精致的珠钗图纸。

「这不就是那扶摇楼的珠钗?把文人诗词和绫罗绸缎混在一处,

简直是玷污了文人风骨,这般东西也就时兴一阵,成不了大器。」

我没理会她话里的酸意,只是好奇地问,「大姐姐,这么巧,

你今日也在府中?」

孟清霜被我问得一噎,脸上那点残存的傲气顿时僵住,

她眼珠转了转,抬手理了理鬓角那支磨得发亮的银簪,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在:「我来看看伯父伯母,倒是你,

如今成了扶摇楼的大老板,回趟家都跟赶集似的,

倒比我们这些做女儿的还忙。」

我拿起桌上的新样式图纸,用指尖点了点上面绣着的「月照花林」纹样,

慢悠悠地说:「忙点好,总比闲着没事,

琢磨着怎么挑别人的错处强。」

娘从里屋掀了帘子出来,手里还拿着我刚给她的珠花样子,

见着孟清霜,脸上堆起客套的笑:「清霜来了,

快坐快坐,刚沏的雨前龙井,尝尝?」

孟清霜站起身,对着娘福了福身,

眼神却瞟着娘手里的图纸,语气酸溜溜的:「伯母倒是好福气,

有妹妹这样能干的女儿,不像我,

在夫家只能围着灶台转,连支新簪子都不敢想。」

爹跟着走出来,手里捏着个紫砂壶,

往太师椅上一坐,咳嗽了两声:「都是自家姐妹,

说这些干啥。清霜啊,听闻贺家最近在筹备铺面?」

孟清霜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溅在她那洗得发白的袖口上,

她慌忙用帕子去擦,声音都变了调:「伯父听谁说的?

不过是些邻里闲话罢了,贺家哪有那闲钱。」

我把新做的一支珍珠步摇往桌上一放,

珠子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哦?我倒是听说,

贺掌柜想盘下西街那家绸缎铺,还托人来扶摇楼问过,

能不能赊些首饰当周转。」

这话像根针似的扎在孟清霜心上,她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胡说!

我夫君才不会做这种没脸面的事!」

「是不是胡说,大姐姐心里难道没数?」

我拿起那支步摇,往发间一插,对着铜镜照了照,

「前几日我去李记当铺,见着套眼熟的头面,

样式倒是精巧,就是珍珠少了两颗,

听掌柜说,是贺夫人亲手押进去的。」

孟清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指紧紧攥着帕子,

帕角都被她捏出了褶皱:「那是那是我婆婆自己的东西,

与我们夫妻无关!」

「哦?是吗?」我转过身,目光落在她鬓角那支旧银簪上,

「可我瞧着,那套头面的花样,

倒跟大姐姐当年嫁给贺掌柜时,

贺家送来的聘礼很像呢。」

娘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劝道:「少说两句。」

我甩开她的手,继续道:「听说那套头面当了一百五十两,

刚好够盘下绸缎铺的定金。大姐姐,

你说这是不是巧得很?」

孟清霜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墩,茶水泼了满桌,

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都在发颤:「苏晚意!

你别以为开了个破楼就了不起了!

不就是赚了几个臭钱吗?也配在这里编排我!」

「我可没编排你,」我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手上的茶水,

「我只是在说事实。对了,那套头面我买下来了,

改天送你瞧瞧?毕竟是贺家的东西,

大姐姐看了定然亲切。」

「你!」孟清霜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掉下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转身就往门口走,裙角扫过门槛时,差点绊倒自己。

娘追出去喊:「清霜,不再坐会儿?」

只听她远远丢下句:「不必了!」

脚步声噔噔噔地消失在巷口。

爹端起紫砂壶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你这性子,

还是这么不饶人。」

我摘下头上的步摇,放回锦盒里:「爹,您当我是闲的?

她今儿来,压根不是看您和娘,

是听说我带了新样式回来,想探探扶摇楼的底细。」

娘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图纸:「可她毕竟是你姐姐,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姐姐?」我冷笑一声,「当年她抢了我的婚事,

转头嫁给贺掌柜时,怎么没想过我是她妹妹?

如今贺家落了难,倒想起认亲了?」

流云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个账本:「大娘子,

贺家的伙计又来了,说想赊十套首饰,

还说用贺夫人的那支金步摇做抵押。」

我接过账本翻了两页,嘴角勾起抹冷笑:「告诉那伙计,

想要首饰可以,让贺掌柜亲自来求我,

再把当年从我这儿骗走的那批珍珠还回来。」

流云应了声「是」,刚要转身,就见爹咳嗽了两声:「晚意,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爹,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留一线的,」

我合上账本,「贺家当年用假珍珠换了我这批货,

害得扶摇楼差点关门,这笔账,

我还没跟他们算清楚呢。」

娘拿起那支「月照花林」的珠花,插在发髻上对着镜子照:

「这花样子真好看,要是配上水红色的衣裳,

定能艳压群芳。」

我凑过去帮她理了理碎发:「娘喜欢,我让工匠多做几支,

各种颜色都来一套。」

爹放下紫砂壶,慢悠悠地说:「听闻下个月宫里要选秀,

不少官家小姐都来扶摇楼订首饰,

你可得把好关,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爹,」我拿起桌上的样图,

「我已经让工匠们改用南海珍珠了,

比之前的东珠更圆润,颜色也更亮。」

正说着,就见管家匆匆跑进来:「老爷,

贺掌柜亲自来了,就在门口等着呢。」

我和爹对视一眼,爹点点头:「让他进来。」

贺掌柜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

见着我,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苏老板,

许久不见,您是越来越年轻了。」

我没理他那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有事说事,我忙着呢。」

贺掌柜搓了搓手,眼神瞟着桌上的首饰盒子:「苏老板,

听闻您最近新出了些样式,能不能能不能先赊给我二十套?

等我把绸缎铺开起来,立马就还。」

「二十套?」我拿起那支珍珠步摇,

珠子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贺掌柜倒是敢开口,

你知道二十套首饰值多少银子吗?」

贺掌柜的脸顿时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

我知道有些为难苏老板,可我也是没办法,

铺面的定金都交了,要是再筹不到钱,

之前的银子就全打水漂了。」

「这与我何干?」我把步摇放回盒子里,

「当年你用假珍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贺掌柜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哀求:「苏老板,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您就大人有大量,

再帮我这一次,我贺某人感激不尽!」

「帮你也不是不行,」我端起茶杯抿了口,

「把你从李记当铺赎回来的那套头面给我,

再让孟清霜来扶摇楼当三个月的伙计,

这二十套首饰,我就先赊给你。」

贺掌柜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让让清霜去当伙计?

苏老板,这万万不可啊,她好歹是」

「好歹是什么?」我打断他的话,

「好歹是贺家的少奶奶?还是好歹是我当年的『好姐姐』?

她既然有脸来我这儿说三道四,

就该有脸来给我当伙计。」

贺掌柜急得直跺脚:「苏老板,算我求您了,

换个条件行不行?要钱要物都行,

就是别让清霜抛头露面

「没得商量,」我站起身,

「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就请回。

哦对了,提醒你一句,

李记当铺的掌柜说,那套头面要是三天内不赎回去,

就要拿出来拍卖了。」

贺掌柜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嘴里喃喃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流云说:「送客。」

流云应了声,上前对贺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掌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时,

突然回过头:「苏老板,你真要做得这么绝?」

我拿起桌上的图纸,头也没抬:「是你先做绝的。」

等贺掌柜走了,娘才开口:「晚意,

你真要让清霜来当伙计?传出去,

怕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说就让他们说,」我把图纸叠好放进袖袋,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

当年不可一世的贺家少奶奶,

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爹叹了口气:「你呀,这口气憋了这么多年,

也该散散了。」

「散不了,」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

「只要想到当年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

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正说着,就见流云匆匆跑进来:「大娘子,

孟大娘子来了,就在门口,说要见您。」

我挑了挑眉:「倒是来得快,让她进来。」

孟清霜走进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傲气,

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见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我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茶:「大姐姐怎么来了?

不是说不跟我一般见识吗?」

孟清霜咬了咬嘴唇,突然跪了下来:「晚意,

我求你,放过贺家吧,我我去当伙计,

我去你那儿当三个月的伙计。」

我放下茶杯,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种说不出的荒凉:「起来吧,

我没兴趣看你下跪。」

孟清霜却不肯起,只是低着头:「你不答应,

我就不起来。」

娘急忙上前去扶:「清霜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哪能说跪就跪呢。」

我按住娘的手:「娘,让她跪着,

她当年看着我被贺家刁难的时候,

可没说过一句好话。」

孟清霜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声音带着哭腔:「当年是我不对,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

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再给贺家一次机会。」

「往日的情分?」我冷笑一声,

「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情分了。」

孟清霜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很简单,」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去扶摇楼当三个月伙计,

每天把铺面打扫干净,把首饰擦得锃亮,

少一根头发丝,我都算你失职。」

孟清霜咬着牙,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还有,」我补充道,「那套头面,

必须给我送来,少一颗珠子都不行。」

「好。」孟清霜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我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珠钗:「明日卯时,

到扶摇楼后门等着,迟到一刻,

这事儿就作废。」

孟清霜磕了个头,站起身,

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背影看着竟有些佝偻。

娘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作孽啊。」

我把珠钗放回盒子里:「这不是作孽,

是她欠我的。」

爹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晚意,

得饶人处且饶人。」

「爹,我饶过她,谁饶过我呢?」

我望着窗外,阳光正好,

可我总觉得,心里有块地方,

永远都是阴沉沉的。

第二天卯时刚到,我就到了扶摇楼,

刚推开后门,就见孟清霜已经等在那里,

穿着身素色的布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丢给她块抹布:「去,把前堂的柜台擦干净,

桌椅都摆整齐,要是让我发现一点灰尘,

今天就没你的饭吃。」

孟清霜接过抹布,没说话,转身就往前堂走,

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

流云凑到我身边,小声说:「大娘子,

真要让她干这些粗活?」

我看着孟清霜笨拙地擦着柜台,

嘴角勾了勾:「不然呢?让她坐着喝茶?」

正说着,就见贺掌柜提着个盒子走进来,

脸上堆着笑:「苏老板,头面我带来了,

您点点?」

我打开盒子,里面的头面果然少了两颗珍珠,

边缘还有些磕碰的痕迹。

「这就是你给我的头面?」我把盒子往桌上一扔,

「贺掌柜是觉得我好糊弄吗?」

贺掌柜慌忙解释:「苏老板息怒,

这两颗珍珠我已经让人去配了,

过几日一定给您补上,您先让清霜

「少一颗都不行,」我打断他的话,

「什么时候凑齐了,什么时候让她上工。」

贺掌柜急得满头大汗:「苏老板,

这珍珠一时半会儿哪那么好找啊,

您就通融通融

「融通?」我拿起那套头面,

「当年你用假珍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融通?」

贺掌柜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只能拿着盒子退了出去。

孟清霜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抹布,

脸色比刚才更白了:「我我去找珍珠。」

「不必了,」我把盒子盖好,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这柜台擦干净吧。」

孟清霜低下头,拿起抹布,

一下一下地擦着柜台,动作虽然笨拙,

却很认真。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的背影,

心里五味杂陈。当年那个骄傲得像只孔雀的孟清霜,

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是该高兴,

还是该难过?

正想着,就见个穿着华丽的夫人走进来,

指着橱窗里的凤钗说:「这个,我要了。」

我刚要招呼伙计上前,就见孟清霜抢先一步走过去,

声音有些发颤:「夫人,这凤钗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样式,

用的是南海珍珠,还镶了红宝石

那夫人斜眼看了她一眼,撇撇嘴:「你是谁?

扶摇楼怎么找了个这么土气的伙计?」

孟清霜的脸瞬间红了,嘴唇动了动,

却没说出话来。

我站起身,笑着对那夫人说:「这是我们新来的伙计,

手脚笨了点,夫人别介意。这凤钗确实是我们的新款,

您要是喜欢,我让人给您包起来。」

那夫人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只是盯着凤钗看。

孟清霜站在一旁,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接过伙计递来的锦盒,把凤钗放进去,

递给那夫人:「夫人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等那夫人走了,我才对孟清霜说:「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以后要面对的,要是连这点气都受不住,

就趁早滚回去。」

孟清霜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倔强:「我能受住。」

「那就好,」我转身往内堂走,

「把所有的首饰都擦一遍,

擦不完不许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孟清霜果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每天天不亮就来扶摇楼,擦柜台、擦首饰、招呼客人,

虽然还是有些笨拙,却再也没说过一句怨言。

贺掌柜也果然说到做到,没过几天就找来了两颗一模一样的珍珠,

把那套头面补得完好无损。

我看着那套头面,突然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了,

就让流云收了起来,再也没拿出来过。

这天傍晚,我正准备打烊,

就见孟清霜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这个,给你。

我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针脚,

挑眉看向她:「这里面是什么?」

孟清霜垂着眼帘,指尖绞着裙角:「是是我亲手绣的帕子,

看你常用的那块边角都磨破了。」

我解开绳结,展开帕子,月光白的绫罗上绣着几枝兰草,

针脚不算精致,却比她初见时擦柜台的模样利落多了。

「你倒还有闲心做这个。」我将帕子叠好塞进袖袋,

「贺家的绸缎铺开张了?」

她点点头,声音比往常亮了些:「上礼拜开的,

多亏了你赊的那些首饰,周转开了。」

「是你自己挣来的。」我转身锁上橱窗,

「三个月还差半个月,打算熬到最后?」

孟清霜突然抬头,眼里闪着光:「晚意,

我能不能能不能多留一阵子?」

我停下手里的活计,回头看她:「怎么,

当伙计当上瘾了?」

她脸颊微红,从怀里掏出个账本:「我看你这儿的账目都是流云在管,

其实我以前在娘家学过珠算,

刚才对账时发现几处错漏,或许能帮上忙。」

流云凑过来看了两眼,咋舌道:「哟,

这几笔还真算错了!大娘子,

孟大娘子算得比我清楚。」

我接过账本翻了翻,字迹清秀工整,

果然比流云那鬼画符强多了。

「你想留下也行,」我合上账本,

「但得按规矩来,每月工钱二百文,

管一顿午饭,干得不好照样滚蛋。」

孟清霜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真的?

我一定好好干!」

正说着,贺掌柜提着个食盒走进来,

见着我就作揖:「苏老板,

晚上备了些薄酒,想请您赏光。」

我瞥了眼食盒里的酱鸭,

慢悠悠道:「贺掌柜这是鸿门宴?」

他脸上堆着笑:「哪能啊,

就是想谢谢苏老板栽培清霜,

她现在回家都能帮着算账目了。」

孟清霜扯了扯他的袖子:「夫君,

晚意还有事

「去就去,」我打断她的话,

「正好尝尝贺掌柜的手艺,

别是跟当年的假珍珠一个路数。」

贺掌柜的笑僵在脸上,

孟清霜慌忙打圆场:「夫君新买了坛女儿红,

说是您爱喝的牌子。」

我锁好门,跟着他们往贺家走,

夜风卷着桂花香飘过巷口,

孟清霜突然开口:「晚意,

当年的事,对不住。」

我脚步没停:「现在说这个,

还不如把账本算清楚。」

她却停下脚步,月光落在她鬓角新换的玉簪上,

那是用她这月的工钱买的:「我知道太晚了,

但我总算是明白了,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踏实。」

贺掌柜在一旁连连点头:「是是是,

清霜现在懂事多了。」

我嗤笑一声,抬脚往前走:「少拍马屁,

菜要是不好吃,我可掀桌子。」

孟清霜望着我的背影,突然笑了,

那笑容落在晚风里,竟比桂花香还要清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