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如卿:三十四
发布时间:2025-09-18 10:42 浏览量:1
第225章 投诚
楚砚伤的很重,拓跋羽将他从地窖里弄出来,可无人敢靠近。
因为那个死瘸子,将身上的脓液弄在了他的伤口里,瘸子身上的脓包,和战虎身上是一样的,是他自己染上的。
只因有剧毒,便无人敢随意靠近,但他有办法让战虎活着,自然也有办法让自己活着,现在楚砚能不能活,也在他一念之间。
拓跋羽将瘸子放出来,隔岸观火,只当打发时间,瘸子和楚砚在地窖里的对话,早有人说给他听。
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内。
拓跋羽从未小看过瘸子,否则这么多年,不会一直囚禁着他,想尽办法的折磨他,试图像驯服战虎那样驯服他,真正为自己所用。
还好,他没放松警惕,否则可能早死在瘸子手里了。
疼痛让楚砚很快从昏迷中清醒,俊秀高洁的才子,狼狈惨叫,一声又一声,他叫的越惨,瘸子越兴奋,笑的越大声。
“痛快!痛快啊!”
瘸子高兴的手舞足蹈,口口声声不怕死的人,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生不如死,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是因为没有下过地狱。
一个人,无论心性多么的坚韧,长着怎样不可一世的风骨,只要来过地狱,都会变成恶鬼!
他似乎真没有要救楚砚的意思,他看楚砚的眼神,像看那些被他用作试验的小老鼠一样,凌驾于生命之上,残酷不屑。
玲珑有些看不下去,拧眉道:“楚砚毕竟是大周重臣,留着还有用,你和一个疯子较什么劲儿?”
疯子指的是瘸子。
拓跋羽笑了笑:“看同类自相残杀,不觉得有趣吗?”
玲珑愁容更显,正要说什么,外面一阵闹声,不一会儿,哈桑押着个人进来,此人拓跋羽恰好认识。
“萧将军?”
哈桑有些兴奋地说:“这家伙是从冰河里游过来的,想搞偷袭,上岸就被我们给抓住了!”
萧池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迅速地看了眼楚砚和那瘸子,下巴朝拓跋羽扬了扬:“你信?”
拓跋羽眯起狭长的双眼,笑意玩味儿:“你们一个接一个的送人头来,我真有些看不懂了,敢问阁下,此举何意?”
萧池语出惊人:“我来投诚,你敢不敢信?”
拓跋羽怔了下来萧池看了眼玲珑和哈桑,“我如今在大周,名声臭的好比阴沟里的老鼠,二位不会不知吧?”
拓跋羽眉头微拢,玲珑低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安王设的局,她和哈桑是知道的,萧池在大周军营里遭受排挤,玲珑也是亲眼所见,但因此投诚,且是在这种时候,怎么看都很蹊跷。
再者,大周人自己都不想要的玩意儿,凭什么以为北蛮会要?
拓跋羽觉得有趣极了,把玩着一串用狼骨做的手串,阴鸷眸光逼视着萧池:“我凭什么信你?”
萧池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已经来了,再无退路,我只管展示我的诚意,信或不信,随你。”
拓跋羽身体往后一仰,更加玩味儿看着他:“那我倒要看看,萧将军能拿出什么诚意来。”
萧池又一次语出惊人:“刚刚得到的消息,傅问舟没死!”
他带着阴森森的笑意,盯着拓跋羽,一字一句:“他是假死,你被耍了!”
玲珑和哈桑一怔,楚砚和瘸子也都愣住,前者好像瞬间忘记了疼痛,后者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拓跋羽反倒是面无表情,他似乎并不意外:“哦。”
拓跋羽漫不经心:“然后呢?”
萧池拿不准他的心思,语气微顿了下:“他不但还活着,毒也解了。”
瘸子突然高声:“不可能!傅问舟身上的毒不可能解!”
萧池冷冷看向他,语速很快道:“大周朝有个制毒高手,曾以身尝毒,写下一本毒语论,上面有许多解毒的法子.……”
“毒语论......”
瘸子浑身颤栗:“此书被禁,早已销毁,他们不可能找到!”
萧池眉心一跳,果然如虞清然猜测,萧池仿佛故意说给他听:“此人深得虞将军重视,曾冒险私留了一本,恰好前些日子被虞家人无意间找到。”
这些话,是睿亲王让说的,若瘸子真是大周人,是写下毒语论的人,那他极有可能帮得上忙,但睿亲王也担心,囚禁敌营多年,心性或许早已改变,是以,他让萧池直接说傅问舟的毒已解。
瘸子若笃定脓斑虎只这一只,有把握此毒非他不能解,许会以此为条件,怂恿拓跋羽提谈判要求,同时,也是在逼大周救他。
若瘸子信也无所谓,傅问舟活着的消息,一定会在拓跋羽心里激起些什么,这便是萧池此行的目的之一。
其二,他得寻找机会,得脓毒,取虎心,机会渺茫,但只有跑这一趟,他才有可能洗掉他带给萧家的污点。
萧池很感激睿亲王对他的成全,可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拓跋羽到底是怎么想的,眼前的瘸子,又是怎样的立场。
即便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萧池一颗心也不由得紧着,他有错,但并非良心泯灭之人,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能救傅问舟。
“重视? 哈哈哈.…”
萧池心绪起伏间,听得瘸子笑的嘲讽,他也曾以为得到重视,所以,才更加拼命,才更想证明自己......
“啊!!!”楚砚难忍,又是一声惨叫。
萧池貌不经意地提醒拓跋羽:“你不是一直好奇傅问舟变成了何种模样吗?留着楚大人,他自然会来见你。”
狼牙在拓跋羽手里一点点收紧,他目光射向瘸子,凉声:“救人,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瘸子不,他心里正掀起着惊涛骇浪,也就是说,有人看出来了,有人知道他还活着.…什么时候的事?
太多问题在他脑子里炸开,很凌乱,寻不到一丝头绪,他甚至感觉到天旋地转,仿佛失足掉进海里,什么也听不见,又有什么声音震耳欲聋。
“马蔺!”
拓跋羽突然高声,瘸子像是被人从水里一下提出来,表情惊恐,大喘着气。
不,他不是马蔺!他是被人遗忘在地狱里的恶鬼!
第226章马蔺
拓跋羽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马蔺,你听好了,你不救此人,死后地狱也不会收你。”
瘸子惊恐地瞪着他,仿佛已经预示到他要说什么。他嘴唇诡异地抖动着,用嘴型哑声喊不要。
可拓跋羽此人,最喜欢将别人的风骨和信念捏碎,喜欢看他们痛不欲生的模样,这比任何杀戮都令他感到痛快。
拓跋羽粗犷的声音,响在空中:“当年,活捉你的人,是我兄长,将你尸体挂在战鼓上敲打宣战的主意,是我出的...”
“那一战,早就替虞家军挖好了坟墓,他们本是要撤走的,是一位勇士站出来,说他有把握投毒,给虞家军争得机会。”
“后来啊,五万虞家军为了抢回他的尸体,全死在了苍州,若不是大军来得及时,苍州早就是北蛮的了。”
瘸子眸瞳剧震,仿佛心脏裂开,痛到嘴巴大张,双目圆瞪,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像只巨型蛤蟆,恐怖如斯。
“不可能……不可能......”
瘸子用力扯着头发,在原地不停地打转,那彷徨失措的模样,又像是只被无意间圈住的蝼蚁。
拓跋羽笑意爽快,声音更加洪亮:“前些日子那位姑娘,便是虞家唯一的后人,而这位楚大人是虞姑娘心上人,他若死,虞家怕是真要绝后了。”
“马蔺,救与不救,你看着办吧。”
话落,拓跋羽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池:“来人,萧将军是贵客,先请下去歇着吧。”
萧池沉沉看了眼楚砚,跟着哈桑走,走到门口,听到瘸子突然撕心裂肺:“啊!”
“啊啊啊!!!”
他疯癫般喊叫着,一边扇打着自己的脸,飞扑去楚砚身边,手忙脚乱地掏药,又连滚带爬地在药箱里翻找东西:“不能死,不能死.…”
瘸子全身颤栗,带着哭腔的呓语,听得人心酸莫名,萧池加快了步伐,不忍再听。
拓跋羽朗声大笑,捏了捏玲珑的脸:“行了,楚大人想来是死不成了。”
玲珑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拓跋羽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大手捏着她后脖颈,将她拉近,与他额头相抵。
“玲珑......”
噬血野兽般的男人,语声突然低柔:“不要这样看我,只有成为最凶猛残忍的狼王,我们才有未来。”
他骗瘸子的,他没有什么兄长,他是被狼养大的狼崽子,幼时被人捉进王宫,供那些王子公主们玩乐,只有玲珑当他是人。
她给他吃的,蹲在铁笼子前陪他说话,她说:我们都在笼子里,只是你的笼子小一些,我的大一些。
但拓跋羽也没有完全骗瘸子,五万虞家军,确实是死在了苍州,但也因仇恨激发出巨大的战斗力,从而坚持到大军到来,保住了苍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瘸子有完成他的使命,他没有完成投毒的任务,但他用‘死’给虞家军注入了巨大的能量。
连拓跋羽这样从来只信自己的人,也不由觉得,世间事,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傅问舟‘死而复生’,也许就是上天给他的某种指示。
瘸子握刀的手抖动不止,但刀尖钻进楚砚身上的烂肉里时,却又极稳,楚砚已经痛到麻木,加上药物起效,意识有些模糊。
“原来你就叫马蔺.…”
他很虚弱,语声飘忽,断断续续:“我知道你的名字……虞家祠堂里,供着许多虞家军的牌位…”
“好多好多……密密麻麻……堆了满满一屋.....马蔺.……马蔺紧挨着虞淞…….虞家三爷......”
瘸子眼泪汹涌,语声狠戾:“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毒语论出,江湖上各大势力蠢蠢欲动,谁不希望拥有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记忆如风暴,撞开一道罅隙,瘸子看到年轻的自己在暴雨中艰难前行,宛如孤舟,一重重巨浪袭来,每一次都要将他吞没,大雨冲刷着鲜血,似要冲洗掉这世间所有的罪恶。
是虞家三爷,于狂风暴雨中,将那个即将卷入风浪的年轻人救下,他说:这世间的任何一把刀,都不会杀人,杀人的不是刀,是人。
他说: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还可以切菜雕花砍树,取决于用刀之人。
他还说:马蔺!你绝对是个奇才!总有一天,世人会知道的,亦是他,挡下所有声音,支持相信那个叫马蔺的疯子!
视线模糊,瘸子用力地擦了把脸,擦破了些许脓包,脓液流出,和眼泪混在一起,也成了能杀人的毒。
无边无际的回忆,如海浪呼啸一般席卷他,瘸子知道,这次,再没人能救他了,他在地狱里待得太久,已经变不回人了。
“楚砚!”
虞清然在马车上惊醒,眼里尽是惶然与惊恐,傅晚儿离她最近,慌忙抱住她,低声安抚。
“清然姐别怕,只是梦。”
马车上,还有傅问舟和温时宁,他们要一起去渠州,寻找生的希望,虞清然本是要回京的,她答应过楚砚,要回去尽她该尽之责。
可祖父在信里告诉她,虞家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都可以,也应该坚持自己的选择,哪怕牺牲,哪怕错误。
虞家人求的从来不是功名,而是心安,与其人回去了,灵魂却游离飘荡着,不如从容一些,遵从自己的内心,堂堂正正地做选择。
祖父还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过是一场早就定好结局的游戏而已,如何享受和掌控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温时宁被惊醒,也坐了过来,紧握着虞清然的手,试图给她温暖和力量的虞清然满脸泪水:“我梦到楚砚满身是血……”
温时宁安慰她道:“梦都是反的。”
虞清然摇着头,她与战虎近在咫尺过,知道那种时时刻刻紧绷着的恐惧是什么感觉,人非草木,拥有再强的意志力也是有限的。
她不敢去想梦里的血腥场面是真是假,为了不深陷情绪的漩涡,虞清然逼迫自己去想别的事。
“时宁,你知道我是从那一刻开始喜欢楚砚的吗?”
第227章上签
温时宁和傅晚儿来了兴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比起那些悲伤的事,她们当然更愿意听风花雪月。
虞清然回忆着那天的情景:“楚砚拿着问舟哥写的举荐信,初次来虞府求见,祖父有意考考他,便请他到书房喝茶。那日,我正好也在,只是在内室没有出来。”
“期间,祖父问了他许多问题,他都答的很好。最后祖父问他,若是考取功名,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和祖父都以为,他会说报效朝廷,为民谋福之类的话,可他却说,想娶亲,想和家人一起过太平日子……他还说,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他没有太盛大的理想,只是想尽自己所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虞清然笑中带泪:“这世间,不缺济世治国的大才,但缺为了小家安宁,敢于跋山涉水,栉风沐雨,拼尽全力壮大自己的平凡英雄.....”
“我觉得楚砚就是这样的英雄,他心性坚韧有气度,有文人的清高但又不迂腐,他明明是济世治国的大才,但却愿意将根扎进泥土里,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来路,他很好很好......”
若是弄丢了这么好的楚砚,她如何心安?
虞清然从前不懂那些殉情的女子在她觉得正是因为爱,才更应该替对方好好活,直到这一刻,她光是想象一下没有楚砚的日子,就觉得煎熬到窒息。
虞清然尽了所有的力,还是没能从情绪的漩涡中挣扎出来,她悲恸难忍,抱着温时宁说对不起,楚砚是为了时宁才一步步走到京城来,成为高悬在上最耀眼的明月。
她偷捡了便宜,却又毁了他,如今,她连控制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如何配得上楚砚所做的一切......
温时宁能理解虞清然的心情,但感情的事不是这么算的,她望向傅问舟,傅问舟也望着她,此时的虞清然就像一面镜子,照着每个人心里的伤。
马车里,弥漫着无言的悲哀,温时宁想了想,轻轻道:“我有时也问自己,如果人生能重来,如果有别的选择,还会不会嫁给二爷?”
闻言,虞清然止了哭声,有些忐忑地望着她,傅晚儿更是紧张,不是在说楚砚吗?怎么就说到她二哥身上去了?
傅问舟眸光轻闪,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却是投向鼓励坦然的眼神。
温时宁微微一笑:“我想,无论多少次选择,我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原因无他,因为我遇到的人太惊艳了,春花秋月都不及他半分。他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好好的坐在那里,我就愿意为他拼命,更何况,他还为我做了那么多。”
傅问舟睫毛一颤,虽然料到时宁会说好听的话,但心跳还是快的震耳欲聋。
马车里点着灯,温时宁清亮的眸子里,被晕了一层暖黄,灵动扑散间,晃悠悠如琥珀,美的惊心动魄,暖的人心生摇曳。
几人看着她,仿佛都沉溺在了其中,温时宁又道:“所以我想,楚砚也一样,给他多少次选择,他依然会来京城,会毫不犹豫追随清然到渠州…….并非痴傻,也并非伟大无私,因为值得!”
“遇见能惊艳自己一生的人,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值得,所以无怨无悔,满心欢喜。清然,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也不需要愧疚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即便是你的错,楚砚若是甘之如饴,那他也是欢喜的。你出现在他生命里,就已经是最好的事…”
傅晚儿听得心动,接话说:“遇见已是上上签,时宁是这样意思吗?”
温时宁摸摸她的头:“对!是这个意思。”
马车里静了一瞬,虞清然轻叹着失笑:“白头并非雪可替,遇见已是上上签……不愧是时宁,活的这般通透。”
她确实不该被生死难题困住,患得患失,既已被世事裹挟到如此地步,无非就是如何去直面结果,但结果再如何,也不能抹去她和楚砚的相知相遇。
如此一想,好像生死离别也没那么重要了。
傅晚儿瞧着虞清然情绪渐渐稳定,有些得意道:“我二嫂嘴最甜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总能甜到人心里去。”
虞清然表示同意,傅问舟也跟着极轻地点了点头转瞬间,温时宁便移到他身边,仰起秀丽面容,眸光灼灼地望着他。
“二爷也这样觉得?”
傅问舟莫名觉得,若不是虞清然和傅晚儿在,她想问的应该是‘我嘴真的甜吗’?
于是,他回答:“很甜。”
他尝过很多次,次次都甘之如饴,回味无穷,温时宁仿佛是听懂了,面颊上浮起浅浅羞意,埋在他怀里低笑,眼泪却偷偷染湿了傅问舟的衣袍。
这是属于夫妻之间最动人的默契,那些话,亦是她想说给他听的,只是借着劝虞清然的话说了出来而已,相遇已是上上签..…他们还相爱,相拥,相吻过......
她知足的,她还想告诉傅问舟,不要害怕她被拽进地狱.....即便被拽入,她也是满心欢喜的。
傅问舟用力将她拥紧,唇角牵动,笑的霁月清风,皎洁如月,心里却苦似黄连。
他放心的,因为懂她,更信她,因为她是温时宁,拥有着神奇的力量,总能将深陷泥潭的人迅速拽出,她同样不会任由自己在其中挣扎太久。
她勇,果断,坚韧,不被任何情绪长久地裹挟,她就像太阳,总能从厚厚的云层里光芒四射,她亦是那个惊艳他岁月的人啊!
自从傅问舟醒后,他们一天要拥抱无数次,但这次,又特别的不同,不只是单纯的情难自禁,还连同生死一并拥抱在其中。
因为接受,所以不再恐惧,不再是负担,天知道,他们为此,在内心做了怎样的挣扎。
此行,看似是离希望最近的一次,实则,也是离绝望最近的一次。
这个拥抱,实际上也是在温柔地切断他们连在一起的生命,只为彼此能轻松一些,意义深重。
傅晚儿和虞清然虽情窦初开,但还没到那一步,自是无法理解,她们只被夫妻二人的羞羞之举感染,紧拉着彼此的手,星星眼里都是笑意。
第228章太难
傅晚儿不由想起她二哥第一次和时宁约会,碰巧,那日她也在场,她和香草也这般为他们高兴。
可那时,她并不知道他们会走那么多艰难的路,如今再回头望,酸中带泪,可看着眼前的他们,又觉得一切都值得,好像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他们。
这大概就是话本子上常说的,情比金坚,爱如磐石吧,没有人不向往这样的爱情。
突然,周礼孝的模样在脑海里闪出,傅晚儿吓得甩了甩脑袋。
第三日,进到渠州西河镇,战争就在眼前,虽然不是拼死之战,但刀箭无眼,依然有很多人受伤,伤者全部退至西河镇。
在傅问舟和穆九他们看来,这都是小场面,但温时宁她们几个,却是第一次直面战争,那些伤者的痛苦呻吟和哀嚎惨叫在空中回荡,如同一首悲怆的挽歌,听得她们心惊肉跳。
随行军医很少,就那么两三个,根本顾不过来,药物更是稀缺,怪不得每次战争都能死那么多的人,很多人不是没得救,而是没法救,救不过来。
受伤的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紧闭双眼,忍受着剧痛的折磨,有的睁大眼睛,眼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未来的迷茫。
他们中的许多人看着都还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却极有可能就这样停止在无情的战争中,所有人看着,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
宋哲和万里毕竟年轻,能抵得住舟车劳顿的疲惫,他们很快加入到救治中,接着是温时宁。
后来,傅晚儿和虞清然也战战兢兢的跑去帮忙。
兰鸢和廖神医得照顾两个重患,昏迷的冷渊,以及看着还行,但却令他们很不安的傅问舟。
他脉象太乱了,仿佛五脏六腑正在酝酿一场自毁式的暴乱,廖神医愁的头发也快揪没了。
没一会儿,睿亲王从前方赶来,进门就大嗓门地嚷道:“都跟着来干嘛,添乱!”
兰鸢冷声:“呵!给你送物资和人手叫添乱?王爷好大的脸!”
睿亲王看她一眼,哑了声,本来锐利的目光,扫向傅问舟时,也失了锋利:“你小子…”
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传闻铁石心肠的睿亲王,眼角微微的泛红,气息有些不稳道:“大周第一美男子,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兰鸢又呛他:“那也比你好看!”
睿亲王居然同意地点点头:“那倒是。”
廖神医上前见礼:“草民参见王爷。”
傅问舟也作势要行礼,被睿亲王喝住:“行了,你还不如直接骂本王呢。”
这么多年,竟没寻到解药。睿亲王很自责,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道:“梁国国君梁栩,得知冷将军还活着,已经动身来接......此次能顺利攻下夏齐梁,梁君功不可没。”
傅问舟想起那个在战场上英姿飒爽,丝毫不输男子的女人,赞同地点了点头:“梁君乃大才。”
“我现在不过是个亡国奴而已,傅将军可真会骂人。”
女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望去,只见梁栩一身战袍,英姿绰约,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人,瞧着有些面熟。
睿亲王眉头刚一拢,那人便几步窜过来,激动地看着他:“皇叔! 你是我皇叔吧!”
“皇叔,我哥哥呢?”
睿亲王其实没见过他,但不知为何,看到他就觉得百感交集,同样是个出生就被命运捆绑住的孩子......
“怎长得这般瘦小?”
兰鸢也猜到了他的身份,上前心疼道:“那狗皇帝没给你饭吃吗?”
君子珩瞪着漂亮的桃花眼:“您是?”
睿亲王语气复杂的道:“叫她兰鸢姑姑,多亏她,你哥哥才能活下来。”
君子珩立即端正地行了一礼:“子珩拜见兰鸢姑姑,多谢姑姑救命之恩。”
兰鸢鼻酸,没好气道:“你谢什么谢,我又没救你!”
君子珩说:“若不是姑姑救了哥哥,哥哥就没办法回京城来救我,是以,姑姑其实是救了我们兄弟俩。”
兰鸢更加鼻酸,含着泪道:“你哥哥要有你一半会说话,就不至于挨那么多揍了。”
这边君子珩认着亲,梁栩却是目光沉痛地看着眼前的傅问舟,良久无言,傅问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苦笑着回她方才的话。
“梁君误会我了,我已经许久骂不动人了。”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也曾放浪不羁,面对不喜之人,嘴像淬过毒似的,还好时宁不识他那副面孔,不然,或许就没那么惊艳了吧?
想到温时宁,傅问舟心里一阵柔软,从眼神里传递出来,便是释怀与坦然。
梁栩呼吸微颤着说:“活着就好。”
残废又如何,亡国奴又如何,活着才有希望啊,梁栩仿佛也在瞬间感受到了些许释怀。
“梁君先去看看冷将军吧。”
傅问舟示意,廖神医便礼待地引着梁栩往耳房走,即便亡国也难掩非凡气度的梁栩,步伐有些乱了。
当初,冷渊为护城,带兵主动出击,落入拓跋羽的圈套,为了保住他的命,保住梁国百姓,她不得不主动投诚,可冷渊宁死不做亡国奴......
他和那些死去的梁国战士,一定是恨透了她,悲怆迎着风袭来,仿佛无数风刀霜剑扎进她身体里,梁栩站立原地,忽有一瞬喘不上气,头晕目眩。
“梁君。”廖神医下意识虚扶,目露悲悯。
梁栩朝他摆摆手:“无事。”
片刻,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坚定而遥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充满希望的明天。
屋里所有人都止住呼吸,紧张又无声地望着她,直到梁栩的背影消失不见。
静默了好一会儿,君子珩语声有些悲凉地说:“梁君真的太难了….…”
“将士们骂她背叛,百姓说她软弱,可她的初心只是想保住更多人的命。”
说着,他握紧拳头,恨恨道:“分明是北蛮人背信弃义,行为残暴,他们只想抢夺,根本没拿梁国人当人!”
和平共处,一视同仁,简直就是放屁!
第229章对手
君子珩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每个字都像是重锤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恐惧,大周也还在困局中,若守不住渠州,渠州就是下一个梁州……
渠州失守,再往后退,每一步都是流血割肉,将士可退,可那些百姓怎么办?
靠山倒了,他们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梁州一行,让君子珩深刻地理解到,战争不仅仅是军队之间的较量,更是无辜百姓的浩劫。他双拳再次紧握,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力量凝聚于此。
“北蛮人实在残暴,我们大周国的儿女绝不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君子珩一番慷慨陈词后,发现每个人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看得他有些心虚,弱弱道:“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睿亲王一笑,在他肩上拍了下:“你没说错,说的很好!梁州一行,你立了大功,回头重重有赏!”
君子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太子哥哥谋划的好,我就是照做而已。”
兰鸢怜爱地揉了下他的脑袋:“等这些破事儿结束了,姑姑好好给你调养调养,争取再长高些。”
君子珩桃花眼顿时亮晶晶,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谢谢姑姑。”
睿亲王想说,都双十出头的人了,吃仙药也难长高,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里没你事儿了,下去歇着吧。”
君子珩乖巧:“是,皇叔。”
瞧着,真就还是个孩子,睿亲王再看傅问舟,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他也才双十出头啊......
都还是些孩子,可一个个肩上都挑着重担,弄得他们这一辈人就更不像人了,想着宫里那位,睿亲王眼生锐色,君不作为,不配为君,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争上一争……
可世事从来只有结果和后果,哪来的如果。
相识太久,他一个表情兰鸢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呵!到底是后悔没当皇帝,还是耿耿于怀那个人成了别人的皇后?
兰鸢冷哼一声,沉着脸走了出去,睿亲王一脸莫名:“她怎么了?”
傅问舟轻笑:“王爷不知,我又怎知?”
“罢了罢了,女人就是爱生气。”
睿亲王话锋一转,说起目前局势,得知萧池以投诚的方式潜入敌营,傅问舟头眉微皱。
“王爷不该同意的。”
拓跋羽不是傻子,萧池是在送死。
睿亲王有片刻的沉吟:“好言劝不住要死的鬼,他心魔已成,强留反而是个祸害。”
关于萧池,傅问舟不想多评,他更关心的是:“不知楚砚如何了?”
睿亲王肯定道:“人肯定还活着,但现在拓跋羽的态度很奇怪.……你有何见解?”
傅问舟闭上眼,微仰着头,苍白容颜融在光华中:“拓跋羽错失良机,他没机会了。”
他语声轻飘飘地,但带着笃定。
孟县,得知傅问舟还活着,拓跋羽居然睡了个好觉,醒来,天光未完全亮,光线昏暗,未尽的烛火被风吹的浮动不已。
营帐再严实,风总有办法吹进来,吹乱桌上的文书,时而发出沙沙的声响,怀里的女人很温暖,许是被风声惊扰,不安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又继续沉入梦中。
纵然放在床头的刀上还染着血,拓跋羽也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念起念落,拓跋羽唇角轻扯,嘲笑自己的天真。
从他在笼子里被放出来,靠着不断的撕杀活下去开始,就注定他永不可能停下来。
他将玲珑换回来的消息,已经到了北蛮王那里,高高在上的王,勃然大怒,迫不及待地要治他的罪,甚至不在乎他如今手握大军。
在王的眼里,他还是那只关在笼子里的狼崽子。
“怎么了?”怀里的人儿动了动,玲珑打着哈欠醒来,双眼泛着泪花,也含着担忧。
拓跋羽亲吻她的额头,哑声:“我打算去见见傅问舟。”
玲珑一下直起身来,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如何?你真要谋反吗?你可知这样一来,我们就再无回头路了。”
拓跋羽粗糙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语声悲凉:“玲珑,无论如何,我们都回不去了。”
“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我出兵之前,你母妃就已经被囚禁……”
玲珑目光锐利:“什么意思?”
拓跋羽道:“王上要用一些人的血来祭天,助他炼得长生不老药,你母妃是其中之一。”
或许,他也是,如果他能一举攻下渠州,继续征战下去,也许还能活得久一些。
但仗总有一天会打完,能长生不老的人,只能有一个......
即便是妄想,即便伏尸遍地,那人也不可能收手,无论他打下多少江山,立多少战功都没用。
玲珑狠咬嘴唇,眼里迸裂出恨意:“他这是要逼着我们反!”
拓跋羽嘲讽地笑笑:“不是逼,他是料定我们不敢。”
玲珑跪坐在床上,双肩无力地垂下,好难,前是敌人,后也是敌人,一如她的身份,既不是大周人,也不是北蛮人,像是天外来物,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无非一死…”
她紧抓拓跋羽的手:“我陪你,我们一起。”
但死也得讲究个死法,更何况,拓跋羽不想死,他好不容易从笼子里爬出来,长成了巨人,怎甘心?
傅问舟,拥有不死之身的傅问舟,如果是他,又该如何破局?
拓跋羽对这位昔日对手的想念,此刻达到了顶峰。
萧池以为拓跋羽会将他关起来,可是没有,他被请到单独的营帐休息,连个看守都没有,他甚至可以在军营里自由行走。
可很快,他就知道了拓跋羽的用意,他和寡嫂的私情,在北蛮军中传开了北蛮人本就粗野,对他更无所顾忌,脏话浑话自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拓跋羽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摧毁他的尊严和意志,可萧池已经不在乎了,既然拓跋羽不信他,也压根儿就瞧不上他,那他也没必要再装,大大方方的去找楚砚。
第230章 风起
楚砚情况很不好,伤口处理后,人一直处于高热中,更可怕的是,身上也长出了些许脓包。
萧池大惊,几步上前:“楚大人!”
“别靠近,小心有毒……”瘸子鬼魅般出现,隐在乱发下的双眼猩红恐怖。
萧池愤怒:“你对他做了什么!”
瘸子笑的阴森:“变成鬼不好吗?”
萧池咬牙切齿:“拓跋羽不是告诉你了吗?虞家军没有弃你,虞家更没有对不起你,将你变成鬼的,是北蛮人,是拓跋羽!”
瘸子笑的浑身抖动:“没去过地狱的人,总是这么高高在上….你也该来地狱走一遭!”
说话间,突然朝萧池扑来,萧池本就身姿矫健,要躲一个近乎残废的人轻而易举。
瘸子扑倒在地,笑声更加疯癫:“下地狱,都下地狱.…..….哈哈哈….…”
就在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时,一把长刀抵在了他脖子上,瘸子慢慢抬头,对上拓跋羽阴鸷的双眼,像是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瘸子不由瑟瑟发抖,像极了他关在笼子里的那些小老鼠。
拓跋羽居高临下:“马蔺,你不是一直盼着大周人来救你吗?你瞧,现在盼来了一个又一个,是不是很开心?”
拓跋羽说着,笑意森然地看着萧池,萧池与他对望,身侧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
瘸子身体战栗,不住地喃喃自语:“我不是马蔺,我不是……不要叫我马蔺……”
突然,拓跋羽狠狠挥刀,斩向瘸子一边肩膀,瘸子一声惨叫,萧池心脏猛地缩紧。
拓跋羽用的刀背上瘸子的手臂还在,只是骨头碎了,疼的他拿脸往地上磕,磕得满脸是血。
萧池喘着气:“拓跋羽,你到底想干什么?!”
拓跋羽轻笑:“我们有约定,傅问舟死,他活,现在傅问舟活着,你说他该不该死?”
“傅问舟的毒不可能解…”
瘸子一边惨叫,一边道:“他的毒只有我能解,只有我......”
拓跋羽带着寒意的眸光,望向萧池:“所以,萧将军是在撒谎?傅问舟的毒根本没有解?”
萧池脸色惨白,错开视线道:“你若不信我,我说什么都没用。”
拓跋羽定定看他片刻,又低头去看瘸子,那眼神,宛如厉鬼索命,随之,他再次挥刀,这次用的是锋利的刀刃。
“不要!”
长刀在萧池的急声中停下,离瘸子的脑袋,只有一指不到的距离。
萧池冷汗淋淋,惊恐地道:“留着他还有用…”
“什么用?”
拓跋羽语气万般嘲讽:“你假意投诚,是为了他对吧?”
“可你凭什么以为,你独身一人,可以将他从这里带走?”
萧池沉着脸道:“我别无选择。”
拓跋羽皱眉,萧池又说:“我辜负了傅问舟的妹妹......我在大周人心中,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叛徒!只有舍命救傅问舟,他们才会放过我......”
拓跋羽舌尖用力抵了下腮帮:“我是问你,凭什么以为可以带走他!”
萧池目光清冽:“不凭什么,也没把握,我就是来送死的......所以,念在我及时给你送来消息的份上,我只求你能让我死在傅问舟面前。”
拓跋羽危险地眯了眯双眼,果然如他所料,傅问舟的毒根本没解,这点,他还是相信瘸子的.……
虞清然见过瘸子,一定是猜到瘸子就是制毒人,至于萧池,立功心切,莽撞行事,也说得过去。
“虚伪小人!”
拓跋羽扔了刀,目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来人,将他给我押下去!”
哈桑带人进来,萧池被押下去之前,沉沉看了眼瘸子,瘸子似乎是痛晕了过去,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地,口鼻都在渗血。
哈桑很快又进来,“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北蛮王有令,若拓跋羽三日之内不动身回去,就视为叛军,他们将永远也回不去。
且北蛮王手里,还有近百万大军,北蛮也不止拓跋羽一员猛将。
拓跋羽目光扫向楚砚,再扫向瘸子,若有所思:“一个重臣,一个叛徒,再加一个救命的,应该可以谈个好价钱吧?”
大周将筹码都送来了,他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辜负。
拓跋羽要拿三名人质谈判的消息到西河镇时,傅问舟刚咳了血,廖神医和兰鸢轮流诊了脉,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出去,温时宁也没追出去问。
她甚至没有多此一举的再诊上一诊,她支走所有人,缩进了傅问舟的被窝。
已进寒冬,天是真冷,他们商量着两个时辰后出发,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窝在二爷怀里,就那么静静地待一会儿也好。
傅问舟搂着她腰肢的手掌灼灼,气息隐隐不稳:“时宁......”
“不叫夫人了?”
“夫人。”
“嗯。”
好一会儿的静默,温时宁以为他睡着了,抬眸,见他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夫君,怎么不说话了?”
傅问舟目光轻轻动一下,感觉到脸颊一凉,他低头,温时宁冰凉的手指抚着他脸颊:“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要说。”
她轻言细语:“你要去我就陪你去,有那么多的人都在为我们而努力,肯定有希望的。”
傅问舟捉住她的手亲了亲,塞进被窝里:“此行不难,拓跋羽穷途末路,奈何不了我。只是时宁你答应我,要听话,万不可冲动。”
“我知道。”
温时宁往他怀里拱了拱:“一会儿要赶路,快睡吧。”
风声如潮,气候阴冷,这样的天气,确实是个睡觉的好天气,尤其是和心爱之人相拥而眠。
傅问舟难得能睡这么沉,闭上眼,面容宁静,只见清秀与苍白,可依然好看的晃眼,温时宁一动不动,贪恋的目光,一寸寸地丈量着他的眉眼。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若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睡吧二爷,上天入地,我都陪你去。
渠州营地,睿亲王和周礼孝早已做好准备,马车停下,几人七手八脚地将傅问舟弄下来,冷风一吹,傅问舟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那手绢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第231章小情
睿亲王拧眉,愤愤道:“该死的拓跋羽,又是非傅问舟不谈,若不是为了那只破虎,我早就带兵杀过去了,给他惯的,以为他是谁!”
兰鸢看了眼本就表情沉重的温时宁:“行了,先进营帐吧。”
几人又手忙脚乱地帮忙,营帐小,装不下那么多人,兰鸢又作主,让虞清然和傅晚儿别跟着了。
虞清然和傅晚儿跟来,睿亲王是很不赞同的,战场瞬息万变,太危险,到时打起来,哪顾得了那么多,尤其某兔崽子,看到傅家三姑娘眼睛都直了,这还有心思打仗?
啧,没眼看。
睿亲王高声:“周礼孝!你领三姑娘去安顿下,我和虞姑娘说几句话。”
只敢远远看着的周礼孝立即跑步上前:“是,王爷!”
他终于敢正大光明地看着傅晚儿,温声:“三姑娘请。”
傅晚儿目光扫过他铠甲上的血迹,垂眸走在前头,周礼孝默默跟上,再后,是彩铃和回风。
二人跟了几步,回风问:“想去看看兵器库吗?”
彩铃眼睛一亮:“嗯!”
回风很出息,招呼都不打一个,领着彩铃一溜烟就跑了,周礼孝和傅晚儿止步看着他们跑远,前者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你瘦了。”
“你可有受伤?”
两人目光突然对上,同时开口,风带着血腥的气息,不远处的战旗猎猎作响,但周礼孝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哑声:“多谢三姑娘关心,我没受伤。”
心跳不正常的,又何止他一人,傅晚儿脸热地垂眸:“随口一问,谁关心你了。”
周礼孝嘿嘿两声:“是,三姑娘说的对,我这种坏蛋不值得被关心。”
对什么对......她什么时候说他是坏蛋,这天要聊不下去就别硬聊了。
傅晚儿加快步伐,可再快也快不过周礼孝的大长腿,看着,倒像是一个在跑,一个在追,睿亲王远远看着,不由失笑:“臭小子!姑娘是这么追的?”
傅晚儿的心思虞清然自是清楚的,若不惦记,在西河镇时,就不会偷偷拉着睿亲王的副将,打听周礼孝的情况了,非要跟来的私心里,恐怕也是有几分为了周礼孝。
虽然两个人的相遇,好像总不合时宜,但感情的事,又岂是可以计算的,她和楚砚,时宁与傅问舟,又何尝不是呢?
谁都希望在最好的时间里遇到最好的人,可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虞清然歉声:“我们给王爷添麻烦了。”
睿亲王笑一声,望向四周,夜晚的军营中,篝火点点,不用值守的士兵们,三两成群地围在篝火旁低语交谈。
睿亲王看着他们道:“我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无非就是思念家人,憧憬未来和回忆过去,其实都一样。”
对普通人来说,谈大义太抽象了,谁又不是为小情小爱而活着?
他不赞同她们来,但是理解,看着眼前柔弱又坚韧的姑娘,睿亲王语声不由低柔:“放心吧,楚砚肯定活着。”
与拓跋羽的面谈约在次日,依着规矩,他只能一个人去,但温时宁坚持不同意,理由也很充分。
“二爷现在情况很不稳定,如果到时突发状况怎么办? 突然晕过去了,或是意识模糊,那拓跋羽不讲道义,直接挟持他怎么办?”
虽是二人单独会面,但双方肯定都是有部署的,再者,以现在的局势来说,拓跋羽不敢这么做,除非他疯了,但也不是没可能。
最重要的是,傅问舟的身体确实说不好,是以,没人敢反对。
傅问舟反对无效,最终无奈道:“时宁,你答应过我的。”
温时宁一边检查各种可能用上的药丸,头也不抬道:“嗯,我答应过你,要听话。”
“但我没说听谁的话。”
她抬眸,莞尔一笑:“我听二夫人的话。”
众人:“……”
还可以这样?
之后,睿亲王和兰鸢私下里感慨:“想不到,傅问舟也有被人拿捏的时候。”
那可曾是个说一不二的大魔王,军中无人不服。
廖神医恰好在,有声长叹:“也得亏被时宁拿捏住,否则,哪能有命折腾得到现在。”
翌日,晨光初照,战场的硝烟渐渐散去,露出一片荒凉的平原,两军的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战马偶尔发出嘶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拓跋羽身着银甲,骑在一匹雪白的战马上,独自一人前来,阳光下,他的盔甲闪烁着寒光,显得他的眼神更加坚定而锐利。
这边,傅问舟端坐轮椅,脊背挺得笔直,远远看着,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锐不可当。
但其实只是拓跋羽的错觉,傅问舟在他心里,永远是把锋利伤人的剑。
这剑,曾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此刻,竟有些隐隐作痛,拓跋羽唇角自嘲般勾了勾,翻身下马,朝前走来。
温时宁紧抓住轮椅把手,也开始朝前走,她心中已然十分紧张,可她目光如炬,面容美丽皎洁,连眉头都未曾蹙起。
越是紧急,她越是镇静,这是温时宁的过人之处。
可傅问舟不忍,他玩笑般道:“一会儿我若和那拓跋羽吵起来,你会不会吓到?”
温时宁恨恨地:“他若敢出言不逊,我劈了他!”
傅问舟笑:“时宁有所不知,我吵架其实比打仗还要厉害,尤其拓跋羽,没一次能吵过我。”
温时宁神情微微的松了松:“真的吗?”
傅问舟一本正经:“嗯,夫人瞧好了,待为夫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这么说的话,温时宁还真有些期待了,似乎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傅问舟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趁机道:“战争的输赢,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决定的,个人的恩怨,也不在一时。大周目前尚经不起大规模的战争,利用拓跋羽将时间拉长,是最好的选择。”
温时宁点了点头,这次说的是:“我知道,我听二爷的,绝不冲动。”
她不懂大局,不懂什么是战略的长远规划、资源的持续消耗、人心的聚散离合……也管不了渠州百姓和万千将士。
但她知道,这是二爷唯一的生的希望,她再恨拓跋羽,也必须要忍住!
傅问舟这次谈判能否顺利?能否顺利救出人质,又会有什么变故?预知后续,精彩明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