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族的女人个个都是恋爱脑,只有我不是,他们都称我为毒妇

发布时间:2025-09-13 17:34  浏览量:1

在我们这个家族里,女人们像是被爱情下了咒,心里装的全是能致命的爱恋。可命运的轮盘到我这儿,像是猛地停了,我成了接连克死几任丈夫的毒妇。

01

打出生起,我就有个旁人没有的本事 —— 能窥见亲近之人一天的命数。

每天早上跟他们问安,只消看一眼,我就知道傍晚嫡姐会摔一跤,嫡母会罚我去捡豆子。

从小,姨娘就叮嘱我,这异能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总说,我的天赋比她还要强些。

我们掌命女一族,曾是修仙界里流传了几千年的古老家族。

掌命女能和丈夫共享命运,修为到了极致,甚至能改旁人的命。

可惜,先辈们一代代都是痴情种,为了护着爱人平安,甘愿耗损自己的气运。

就这么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仅存的血脉竟沦落到了凡间底层。

我的外祖母好歹还是名门淑女,母亲却只成了人家的妾室。

我跟姨娘许过无数次诺,绝不会随便动用这天赋。

可当父亲浑身是血被抬回家,第二天我去给祖母请安,见她满脸欢喜念叨着 “祖上显灵、先人庇佑” 时,心里头不祥的预感直冒。

我慌忙跑到姨娘院里,就见她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张金箔纸。

“霜儿……” 她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指缝里全是血。

“你用了你的能力,对不对?” 我问她。

“你该清楚,你不是正室,妾室本就不该和夫君共享命运的恩泽。”

“你会遭反噬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懂。我和你父亲…… 携手走过这么多年。明明有一线生机,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我做不到。”

我想问,那我呢?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可话到嘴边,终究没问出口。

我原以为母亲会是个例外,没想到,她也逃不过这命运的枷锁。

02

母亲走后,父亲没给她办丧礼。

“游娘为我挡了一劫,年纪轻轻就去了。作为父亲,我心里疼啊。”

他捋着胡须,话里有话地说,“听说你外祖父当年也病得快不行了,你外祖母求神拜佛好些天,身子一天天弱下去。”

“说来也怪,打那以后,你外祖父的身子竟慢慢好了。”

他用探究的眼神盯着跪在地上的我。

“霜儿,你知道这是为啥吗?”

我闭上了眼。

姨娘,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救的良人。

“因为……”

我咬着发颤的牙,一字一句告诉他。

“我们家族的女人,生来就能为夫家挡灾。但必须是正头夫妻才行。”

“我母亲只是妾室,福分浅,扛不住这灾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父亲一下子激动起来。

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霜儿,父亲现在有桩烦心事,不知我的女儿愿不愿意替父亲分担。”

“我母亲的丧事……”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大手一挥,“那算什么!只要你能帮父亲解了这桩愁事,你母亲的棺木、道场、长明灯,父亲都会让人备齐。”

就这么着,我跟长平侯病重的独子沈安澈定下婚约,成了他的未婚妻。

03

我父亲,就像只精明的猎鹰,不见猎物绝不会展翅。

我被领进长平侯府,和那位呼吸微弱、危在旦夕的少年待在一个屋里。

你瞧,在权势这巨轮底下,女子的规矩仿佛成了空谈。

父亲以前总把女子德行挂在嘴边,拿这个教训我和嫡姐。

可长平侯一句话,他就毫不犹豫把我送进了侯府。

我攥着那少年冰凉的手。

其实,传递气运根本不用肌肤相亲。

但我从没碰过男人,今天这一碰,倒像是对父亲权威的无声反抗。

他睁开眼,虚弱地望着我。

“你…… 就是下凡来救我的仙女吗?”

我突然忍不住想笑。

我见过他凯旋归来的模样,意气风发,桀骜得很。

听说他英勇过人,是难得的少年英雄。

如今,为了保命,竟信了这么荒唐的说法,还装疯卖傻来讨我欢心。

我低下头,轻声说,“将军是妾身未来的夫君。妾身没什么本事,只能求上天保佑夫君安康。”

这样,我的姨娘才能有个安息的地方。

他反倒握紧了我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霜。”

“霜娘,要是我能活下来,定不会辜负你。”

这句话,到现在还在我耳边响。

后来我被捆住四肢,扔进冰冷的水里时,才想明白,他就是个骗子。

04

得了我的气运,沈安澈果然奇迹般好了起来。

可我娇嫩的脸上,却长出一颗又大又黑的痣。

从此,我成了远近闻名的丑姑娘。

沈安澈倒从没表现出嫌弃,天天送来各种吃食玩物。

他四处说:“要是没有我妻子,我早死了。如今她容貌受了损,我要是嫌弃她,还不如禽兽呢!”

人们都夸这是段佳话,多少闺中女子羡慕我的好运气。

可只有我知道。

他送了这么多东西,却从没真正靠近过我。

他的目光扫过我侧脸时,总带着柔和的笑。

可等我转过头,露出那颗显眼的痦子,他眼里就会闪过一丝藏不住的厌恶。

呵,这就是男人。

沈家的人总变着法暗示我,相貌不好的女子配不上长平侯世子夫人的位置。

我父亲则反复叮嘱,让我抓紧沈安澈,这门婚事绝不能出岔子。

可不是嘛,自从把我卖了,他的官升了两级呢。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沈安澈在京郊剿匪时,碰巧救了长公主。

长公主一眼就看上了这位年轻将军,非他不嫁。

皇上当即下了旨,旨意送到我家,父亲看完,立马说我病重,得去庄子上休养。

接着,他让人把我捆起来,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城外的河里,想让我淹死。

那个冬天特别冷,河水冰得刺骨。

我身上的棉衣很快吸了水,把我往河底拽。

冰冷的河水灌进胸腔,四肢冻得发麻,好像河里有无数冤魂抓着我的脚踝。

生死关头,我凭着本能,从沈安澈那儿借了一丝气运。

幸好,当初我只说了一半实话,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不光能给夫婿挡灾,还能夺他的运气。

如今我们还是未婚夫妻,借运对我来说容易得很。

我挣脱束缚,甩掉沉重的衣裙,好不容易爬上岸。

重获新生的那一刻,我在心里发誓。

不管是我父亲还是沈安澈,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后悔。

我要夺走他们最看重的权力,让他们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也许是运势指引,我被一个牙婆救了。

她把我卖到了京城最气派的花楼,春驻楼。

鸨母见我脸上的痦子,老大不乐意,觉得这模样招不来客人。

我赶紧跪下来。

“小女子知道自己容貌有缺陷,但在家时也读过几本书,认识字,还会梳头发。”

“求妈妈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让我留在这儿给姑娘们梳头吧!”

鸨母跟牙婆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总算点头同意了。

「权当我今日积德行善了。音娘那儿正缺个梳头发的丫头,她若不嫌弃你,你便去伺候吧。」

05

音娘是春驻楼里拔尖的花魁,一张脸美得像朵盛放的芙蓉,嗓子更是好得能勾人魂魄,唱起曲来风流婉转。

在鸨母跟前,她拉过我的手,亲昵得很:

「多机灵的妹妹,姐姐疼你都来不及,哪会嫌弃?」

「来,跟我来,姐姐的房间在这儿,你就住外间。只要你听话,好吃的好玩的,保准少不了你的。」

可一回到房里,她脸上的笑意就没了,满肚子火气似的摔起东西,瓷片碎渣溅得到处都是。

「我早说了,这次要个清爽利落的,凭什么她们几个丫头都干干净净,轮到我,就塞过来个脸上长痦子的丑丫头!」

「一个个的,都当我音娘好欺负不成!」

我攥着衣角,吓得浑身发抖。

「是阿霜不好,求娘子息怒。」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一脚踹在我膝盖上。

「滚!平日里不许用这半边脸对着我,碍眼得很!」

06

音娘打心眼儿里嫌恶我脸上的痦子。

即便我给她梳的新发型,总让她在楼里其他姑娘中格外惹眼,她对我也没半分好脸色,整日里不是打就是骂。

但凡在客人那儿受了气,转头就全撒在我身上。

她罚我长时间跪着,用鞭子抽我的胳膊和小腿,还常常不给我饭吃。

为了少挨些打,我主动拿起笔,帮她写诗作曲。

靠着这些诗词,她招揽了不少识字懂文的客人,这些人出手大方,要求又少,比那些商人好伺候多了,算得上是难得的上等客人。

日子久了,音娘的手头渐渐宽裕,她又怕我转去伺候楼里其他姑娘,便不再动不动就对我动拳脚。

但她偶尔还是会故意问我:

「你既然识文断字,从前想必也是名门里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方来?」

我轻轻指了指脸上的痦子,低下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愧与愤懑。

她见了,便会得意地笑起来。

接着,就吩咐我给她脱鞋、倒夜壶这些杂事。

仿佛使唤着我这样曾是高门贵女的人,看着昔日的凤凰跌落泥潭,比自己还不堪,她就能更得意,更满足。

我有时会想,像音娘这样,脾气暴躁又糊涂,稀里糊涂地过活,或许也不算坏。

她得了赏金就眉开眼笑,受了委屈就把气撒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从不去想将来会怎样。

我打心底里厌恶她,瞧不上她,可又忍不住羡慕她。

07

没几年功夫,音娘眼角就爬满了细纹,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她脸上的倦意。

春驻楼里来了更年轻水灵的姑娘,新鲜得很。

音娘渐渐老了,那些风雅的客人不再上门,来的反倒是些粗鲁带汗味的船工和匠人。

就连我这个脸上长着大痦子的丑丫头,也被鸨母调去伺候新来的头牌窈娘了。

那天我去音娘房里取剩下的东西,房门突然被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撞开。

他挥着拳头,那拳头大得像个醋坛子,嘴里嚷嚷着:

「音娘呢!叫音娘出来!说这贱人不在…… 我看、嗝!就是瞧不起老子!」

我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他从背后死死抱住。

「音娘,音娘,老子可算抓住你了,让老子好好亲亲!」

他手背上满是粗黑的汗毛,一股热烘烘的臭味从后头扑过来,熏得我直想反胃。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好几种法子,既能弄死他,又能不被人发现。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我转头一看,是音娘。

她脸上的神情复杂得很,像幅搅乱了的画,有几分同情,有几分悲哀,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快意,仿佛在说「总算轮到你了」。

呵,她一定很高兴吧。

她高兴,是因为我终于要尝到她这些年受的苦了。

我心里盘算着,要冲音娘投个挑衅的眼神,让她以为我是故意勾她的客人。

她生来骄傲,又总自恃貌美,肯定受不了在我这个长着大痦子的丑丫头面前落了下风。

等她过来抢人,我就能趁机脱身。

可我还没来得及把计划付诸行动,她就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拉开。

她半带着委屈,半带着娇嗔,靠进那个酒气熏天的男人怀里。

「死鬼!这么丑的丫头你也看得上,以后别来找我了。要是被人知道,我音娘的客人被个长痦子的丑丫头抢了去,我还有脸见人吗?」

音娘虽说年纪不小了,可风韵还在,哪里是我这个痦子比眼睛还大的丑丫头能比的。

醉汉清醒了些,见音娘为他争风吃醋,心里头自然舒坦得很。

音娘嘴里不停地哄着他,眼睛却朝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赶紧走。

我死死抓着衣襟,快步离开了那个房间。

把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全抛在了身后。

08

从那以后,我好几天没见到音娘。

心里坐不住,既想问她那天为什么要那么做,又觉得这问题问出来实在可笑。

我本就在春驻楼,遇上这种事也不稀奇。只是我打心底里讨厌被人强迫。

再次见到音娘时,她穿着一身深色的素净衣裳,浑身上下裹得严实,没露出一点肌肤,被几个龟奴小厮七手八脚地从绳结上抬了下来。

周围的姑娘们吓得慌了神,有人大喊着「死人了!」,一个个像受惊的鸟兽似的四散跑开。

我被人群推来搡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音娘死了?

她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我明明知道,她已经攒下了不少钱,去年就开始找能为她赎身的人了。

她怎么会走上绝路?

脑海里闪过她叉着腰怒斥我的样子,揪着我耳朵教训我的样子,嗑着瓜子盯着我擦地的样子,还有在那个醉汉手下,她用力把我推开的样子。

到最后,这些鲜活的模样慢慢淡去,像晨雾被太阳晒化了似的。

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身体。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心里满是疑惑。

我还有一句藏了很久的感谢,没来得及对她说。

09

我买了些水果,分给楼里的丫头们,闲聊时不动声色地提起音娘的死。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我才慢慢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个叫时良的,是时氏家族的旁支子弟。

河中的时家原本是大户人家,多年前战乱时举家南迁。

时良在途中生了重病,被他的嫡母偷偷丢了下来。

他欣赏音娘的才华,答应要带她一起南下,到时候让她做风光的世家夫人。

音娘觉得这是雪中送炭的恩情,靠着这份情分,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和她交好的几个姑娘都劝过她,说门不当户不对,不如找个小商贩,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一个妓女想做世家夫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音娘却觉得她们是在小看自己,吵了一架后,她反倒更铁了心要嫁时良。

结果呢,她的钱财被榨得一干二净,连向其他姐妹借的银子都被卷走了。

钱一到手,时良就变了脸,整日躲着不见她。

音娘找到他,他反倒倒打一耙,说她是想攀附世家的疯女人。

还不清债,又没了赎身的指望,音娘一时扛不住,就用绳子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她还是那性子啊,我心想。

所以,她那天才会救我。

想来,那时候她心里,或许已经有了寻死的念头。

然而,这地方不该是她生命终结之处。

我凭窗而立,细细打量着时良的脸。他生得清秀斯文,一副智士模样。

想必他已听闻音娘的死讯,可脸上却平静得很,仿佛从不曾与那个过气妓女有过瓜葛。

音娘最大的错,就是把所有钱财都轻易交托给了他。一旦没了利用价值,时良又凭什么不抛弃她呢?

很好。我在心里暗忖。这样的性子,正好合我宋霜的意,做我的第一任丈夫再合适不过。

时良这人,总以世家子弟自居,哪怕耗尽家底,也要撑着表面的风光。他自负又自卑,最怕旁人看不起;既贪美色,又爱诗文,嘴上说着是仰慕音娘的才学,实则因拿不到手稿,偶尔也会和音娘争执。他爱凑诗会的热闹,一心想往上爬,偏又自尊心太强,不肯低头求人,总想着一步登天。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几日在春驻楼打探来的消息,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自打我成年后,就一直在物色第一任丈夫的人选。他的命格不能太好,像沈安澈那样的,虽说借他的运气容易,可风险太大,容易反噬,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碰。也不能太幸运,在他运气最盛的时候借运,就像在狂风里撑伞,费力不讨好,太不划算。

出身不能太高,不然他家里绝不会接受一个从春驻楼出来的女子;可也不能太低,太低了,就接触不到更高的圈子,我这辈子都得困在底层,没法脱身。

他手上得沾点不干净的事,这样就算将来他受了伤害,甚至丢了性命,我也能把潜在的因果风险降到最低。而且他必须有弱点,能让我牢牢攥在手里,这样我才能在这段关系里占上风。

时良,刚刚好。更何况,还有音娘的血海深仇在,我没理由不选他。

“阿霜,你的新诗写好了吗?”

“回姑娘,已经写好了。”

我轻轻把最上面那张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子里,再把桌上剩下的纸递给窈娘。

作为春驻楼里才女花魁的贴身侍女,我伺候的每一位都有才情。用不了多久,我还会有一个才华横溢的才子夫君。

11

第二天,我借着买纸笔的由头,去了时良常去的书斋。按往常的规律,再过一炷香左右,他就该到了。

我耐着性子等,等他一踏进书斋,我就适时地转过头,把我那半边光洁的脸对着他。

他眼里果然闪过一丝惊艳。

我轻轻理了理头发,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他热情地凑到我旁边,我微微皱了皱眉,转过身,用纤细的背影对着他。时良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我白皙的脖颈。

书斋里静得很,连他不太明显的吞咽声都能听见。

“这位娘子在看《兰语》?”

他探头看了一眼,接着就吟诵了几句和兰花有关的名句。

一开始我态度挺冷淡,但他很热情,又会找话题,慢慢的,我也就松了口,跟他聊起了诗文。

“我今天一时兴起,想写一篇关于兰花的赋,可写到一半,就卡壳了。”

“所以才来书斋,想从古人的作品里找点灵感。”

我从袖子里拿出那篇写了一半的兰赋,递给他。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突然眼睛瞪得老大。再往下看,呼吸都渐渐变粗了。

“这、这是娘子写的?”

“是呀。” 我侧过头,一脸坦诚地答道,“小时候看过几本书,对于写作,我自己也知道水平不高,分不清好坏。现在没人指点,就自己瞎写写,图个乐子。”

说话间,我的脸完全露了出来。那颗显眼的痣落入他眼中,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厌恶又惊讶的神情。

时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勉强挤出个笑容,恋恋不舍地把纸递还给我。一开口,就挑了我那篇赋文不少毛病。

“引用典故是好,可这些典故太常见了,难免显得俗气……”

“这里的隐喻也不太合适,怕是会冒犯到先皇时期的某位权贵……”

他东拉西扯说了半天,最后才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不忍心看到有潜力的新人走了弯路,希望等我写完下半篇,能再跟他见一面,他要仔细看看全文,才能好好指点我。

“当然可以。” 我柔声答道,“我叫阿霜。郎君要是想找我,就来春驻楼吧。”

说完,我拿着书去结账,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12

我本就有意,他又没防备,没过多久,时良就按捺不住来找我了。

我把以前写的一些随笔拿给他看,他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却又故作迟疑地问:

“音娘和窈娘都有才女的名声,你是她们的侍女,她们那些诗……”

我露出一副难过的样子,低下头说:“她们是我的主子,她们想要,我哪能不给呢?”

他立刻来了精神,愤愤不平地说:“这些妓女,竟敢窃取别人的名声,真是可恶!听说那音娘已经死了,想必是平时作恶太多,遭了报应。”

我惊讶地看着他,差点要为他这厚脸皮鼓掌。

嘴上却说:“还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呢。”

“她们是绝代佳人,我只是个不起眼的侍女。”

“她们肯定是好的,是我在胡言乱语。”

话说完,我带着羞涩的红晕,慢慢抬起头,眼里像含着一汪秋水,满是情意,轻声道:“郎君,你真是我的知音。”

那颗痣的威力太大,他不由得艰难地把脸转向一边。

可他的手却紧紧抓住我的手,语气里满是怜惜:“霜娘,这些年你太苦了,我真心疼你。”

13

没过多久,时良凭着一篇《兰赋》在诗会上出了名。

众人还在惊讶议论的时候,他又趁热打铁,接连写了几篇文采出众的诗文。

那些以前看不起时良的富家公子,如今都围着他,亲热地叫他兄弟,求他指点。

现在,时郎君用的墨,都是二两银子一块的名贵松烟墨。

这段时间,他总匆匆忙忙地来春驻楼,每次见面都急着问我有没有新写的文章。

我带着点委屈,看着他说:“时郎说要娶我,我天天都想着这事,哪还有心思写诗作文啊。”

他脸色微微一僵,语气里带着无奈:“不是我不愿意,霜娘,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只是我现在一穷二白,拿什么娶你?我自己吃苦没关系,可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我怎么忍心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要是我是个傻女人,接下来肯定会掏心掏肺地说:“我不怕吃苦,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

然后,就会毫无防备地被男人一步步逼得不断退让。

可面对男人的质疑,最好的办法不是自证清白,而是把问题抛回去。

我低下头,捂着脸哭起来:“我就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嫌弃我!嫌弃我的长相,所以才一直推脱,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

他被我的话击中了心事,脸上露出了慌张,“霜娘,我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我擦去眼角的泪水,“郎君不要拿借口来搪塞我,我在春驻楼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何来委屈之说,不过是借口罢了!若男子真心倾慕女子,情感如烈火般炽热,今日相逢,恨不得明日便将她迎娶回家,哪里还会顾及其他?

“你如此犹豫不决,恐怕从未被爱情冲昏头脑,你不必再言,你并不爱我!”

“我……我没有!”

他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我周围徘徊,试图安慰我,许久之后才想出一个新理由。

他叹息道:“并非我不愿,实在是家规严苛。

“我出身名门,而你来自春驻楼,若我娶了你,一旦回到家族,必定会被族长严惩。

“不如这样,霜娘,我先纳你为妾,再娶一个名义上的妻子,几年后以她病逝为由,我便能将你扶正!”

我:“……”

此话竟能说出口,真是不怕天谴降临。

我啜泣着说:“并非不愿,其实我也是出身名门的女子。否则,我怎会有这笔力,这满腹经纶?

“我父亲临终前,曾将我唤至床前,要我发誓,宋二娘子此生绝不为妾!若违背此誓,祖先们在九泉之下也将不得安宁!

“我向父亲承诺,若我为妾,签订契约之日,我便会一头撞死!让对方纳一座牌位过去!

“你不能娶我,我也不能为妾。看来我们今生注定无缘。

“既然如此,我们今后不要再相见了。

“时郎,即使将来我嫁作他人妇,阿霜心中也会永远念着你,日夜祈求上苍保佑你幸福安康。”

说完,我再次哭泣几声,掩面离去。

14

之后,时良多次来找我,我都避而不见。

他许久没有新作,外界开始有了隐隐的质疑声。

有人嘲笑他江郎才尽,有人觉得他那几篇文章清新婉约,与他往日的风格大相径庭,怀疑他找了代笔。

在一片混乱和焦虑之中,时良毫不犹豫地找到了鸨母,直言不讳地表达了他想要为我赎身的意愿。

鸨母狮子大开口,索要了二十两白银,然后毫不犹豫地放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他手持着我的卖身契,带着一丝不安的情绪,站在我的面前,轻声说道:“霜娘……”

我平静地凝视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郎君手持卖身契,难道是来纳妾的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谦卑:“我已经为你赎了身,你不必再留在春驻楼了。我们是否可以回家好好商量一下?”

我拿出一枚铜簪,轻轻抵在脖子上,脸上带着一抹惨淡的笑容。

“虽然霜娘不算聪明,但也知道礼义廉耻。如果我今天违背了誓言跟你回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那惨死的阿父?”

“如果你今天非要强迫我,那么霜娘只能选择血溅五步!以此告慰先人!”

他被我的坚决和果断所震撼,惊慌失措地喊道:“霜娘,不可以,不可以啊!”

看着他那六神无主的样子,我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情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时郎,我曾向父亲发誓,此生绝不为妾。你只需带我去官府过户,户籍上写明我是你的妻子。而表面上,没有三媒六聘,谁会知道你已经娶了妻呢?

“等你南下与族人汇合后,再娶一位能够拿得出手的平妻,由她来掌管家事,这也是我可以接受的。”

时良看到我做出了这样的让步,这才相信了我关于誓言的说法。

他感动地说:“霜娘,你如此待我,我此生定不相负。”

我投入他的怀抱,深情地说:“郎君,霜娘信你!”

15

在官府销了卖身契,又登记了时家的户籍后,我便正式成为了时家的一员。

我抬头望向时良头上的气运,那股气运如同一道美味的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时良啊时良,经过我这么多天的精心策划,你终于落入了我的手中,成为了我嘴边的一块美味。

夜晚,时良吞吞吐吐地向我坦白了他冒用我的诗文的事情。

我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仿佛春风拂过湖面,「这又何妨?昔日我娘亲也曾借用我的诗句,她们甚至对我拳打脚踢。你是我夫君,难道还用不得?」

我向他透露,我不仅能够创作,还能模仿他人的风格。

连时事政策的论述也难不倒我。

「若是有富家公子需要代笔,我定能胜任。这样,家中的经济也能轻松一些。」

时良听后,感动得无以复加,连连称赞自己娶到了贤惠的妻子。

我悄然吸取他的生命力和运气,他便开始逐渐消瘦。

随着岁月的流转,我脸上的痦子逐渐缩小,最终变成了脸颊上的一颗美人痣。

它不仅没有破坏我的容貌,反而增添了几分风情。

我终于摆脱了丑陋的标签。

从此,时良看我的眼神中没有了厌恶,只剩下深深的迷恋。

16

接下了代笔的工作后,家中的经济逐渐宽裕,我为自己购置了不少胭脂水粉,金钗玉器。

但每次出门,我必定佩戴着朴素的木簪,身着老气横秋的深色衣裙,而且每次开口,必定会夸赞时良一番。

我每天早起做饭,邻里都能看到我家的炊烟,却又故意将饭菜做得难以下咽。

时良尝试过几次后,便再也不愿让我下厨。宁愿在外面买些小吃回来。

街坊邻居都称赞我安分守己,端庄贤淑,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说时良真是有福气。

他觉得脸上有光,也附和着夸赞我几句。

那些请时良代笔的富家子弟听说他娶了妻子,有时会来家中做客。

我只对时良一人展露笑颜,语气温柔。

对其他人虽然表面上彬彬有礼,但脸上却冷若冰霜。

不仅时良十分享受,那些富家子弟看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同。

一次上菜时,那个风度翩翩的小郎不经意间勾了勾我的手指。

我装作惊慌失措地抽回手。

没过多久,他们开始带着时良进入赌坊。

这已是陈旧的伎俩。春驻楼内众多女子,皆是循此路径踏入此地。

一旦踏入赌坊,便要诱使他负债累累,以便迫使他将妻子和妾室抵押出去。

17

每逢时良外出赌博,我便将好运悄然传递给他,让他如星辰般璀璨。

时良赢得金钱,被旁人的吹捧声包围,不禁感到飘飘欲仙。

“霜娘,你不知我今日的运气有多旺盛!一出门便捡到铜钱,一上赌桌便开始财源滚滚!跟随我下注的人都赚得盆满钵满!”

我眼中满是敬仰之情,“夫君真是英明神武。我何其有幸,能与你结为连理!”

他被我的赞美逗得哈哈大笑,为我带回了一大堆礼物,并承诺将来必定不让我受苦。

第二天,他又带着金钱,急匆匆地冲进了赌坊。

我倚靠在门边,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

随着财富的积累,时良开始彻底改变自己的形象。

他身着绸缎,头戴玉冠,身上佩戴着金玉饰品,身上还带着陌生女子的脂粉香气。

邻里之间议论纷纷,说我拥有旺夫之命,自从娶了我之后,原本看似平凡的他,竟然奇迹般地崛起了。

我抬头望向天空,盘膝坐在浴桶中,先将一些财气传递过去,以确保他今日能够大赚特赚。

不久之后,我睁开眼睛,将他一生的阳寿、财运、体魄、桃花运等气运吞噬得一干二净!

一股暖流涌入我的四肢百脉,掌命女的传承功法在血脉中悄然苏醒。

我心中一阵喜悦:之前的猜测果然正确!

上古血脉,怎可能没有传承?

我运转功法,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引导气息进入体内。

凡间的稀薄灵气随着气运的消耗冲击着我的关窍穴位,无数杂质从我的肌肤中涌出。

我睁开眼睛,四周的一切仿佛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一切都清晰可见。

洗净了血肉经脉中的陈年污垢后,我的手臂变得洁白如玉,隐隐约约地散发出光辉。

这情景,哪里像是失去了丈夫的寡妇应有的表现。

我将那污浊的液体倾泻而出,随后又熬制了一桶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草药。

经过药浴的洗礼,我的身体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蜡黄的色彩。

我对着镜子凝视,只见自己憔悴的面容,如同枯叶般失去了生机。

我将那些草药的残渣深埋于土壤之中,然后早早地点燃了炉火,开始准备晚餐。

等待了漫长的时光,终于,有人敲响了我的家门。

“宋娘子在家吗?时郎君在赌坊里大获全胜,一时之间欣喜若狂,竟然就此离世了!”

听闻这消息,我惊恐万分,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什么?!”

报丧的人眼中流露出对我的深切同情。

的确,一个孤独的女人,没有丈夫和孩子的陪伴,却拥有财富,岂不是如同一块诱人的肥肉,任人宰割。

在这世道中,谁让女人也成为了财产的一部分呢?

当她有男人时,她就像是有主的财产。

而当她失去了男人,她便成为了可以被肆意掠夺的对象。

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脸上带着蜡黄的颜色,前往确认丈夫的遗体,一路上几度昏厥。

人们都称赞我情深义重,那些认识我的人,便向其他人讲述我的德行是如何的卓越,我是如何尊敬我的丈夫。

他们还说,自从时良娶了我之后,他的家境日益富裕,可见我是一个带来好运的人。

只是他的命运多舛,虽然出身名门,却又被命运抛弃,显然无法留住这份福气。

因此,他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虽然赚了钱,却在富贵之时丧命。

我缓缓醒来,周围的人都来安慰我。

我哭泣了许久,最终不得不振作精神,雇佣人手为已故的丈夫处理后事。

在大殓之后,守灵的夜晚,有人悄悄地翻进了我家那低矮的院子。

我在灵堂前低头默念着音娘的名字,一转身,便看到了一道黑影。

“不许叫!”

那人捂住了我的嘴,语气凶狠地威胁道:“再叫就掐死你!”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我的手下却在悄悄地聚集着一团即将爆发的灵力。

在摇曳的白烛光芒中,我清晰地看见了他的面容。

在白昼里,他那风流倜傥的容貌,此刻却变得如同豺狼般令人厌恶。

他正是我代笔的富家子弟之一,名为莨牧。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见我只是默默流泪,并没有呼救的意图,便柔和了语调。

“嫂夫人,请不要大声呼喊,我只是仰慕您的风采,不忍心看着您如此年轻就守寡。”

我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法停止,“我的丈夫还躺在灵堂上,难道您不怕他的魂魄从天而降,来索要您的命吗?”

他发出一声冷笑。

“时良算什么!我就算把骨头扔给狗,狗还会对我摇尾巴。

“他不过会写几篇文章,就在我眼前摆起架子来!

“他活着我都不怕,更何况他已经死了?”

我捂着嘴,哭泣着,将唇边的讽刺隐藏起来。

男人们总是喜欢吹嘘他们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但在背后捅刀子时,却从不手软。

他低下头,借着烛光仔细端详我,越看越觉得欢喜。

“嫂嫂,您不知道,我第一次在时家见到您时,就觉得时良配不上您。

“我对您朝思暮想,但您对我却是冷淡无情,唯独对时良那个家伙柔情蜜意。

“那个小人有什么资格?您可能不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一个情妇,给她买金钗,却让您戴木簪。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我满脸凄楚,“都是外面的人引诱他,他说过会对我一心一意的……”

莨牧冷哼一声。

“我劝嫂嫂还是顺从我,否则,我就去告官,说你蓄意勾引我,还暗中给时良下了毒。您觉得廷尉府会怎么判决?”

说完,他的脸凑了过来,似乎要亲吻我。

我无力地挣扎着,声音微弱,“要么在灵堂上与人私通,要么背负杀夫的重罪,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什么时候给过我真正的选择?”

束缚之下,我无力挣脱,只能哀声恳求:“若你心中真有我一席之地,便待时良入土为安后,光明正大地来迎娶我。”

将气息纳入体内后的力道,如同脱缰的野马,难以驾驭,方才差点无法控制,险些将他击飞。

莨牧却浑然不觉,笑容满面地说道:“你今日让我心花怒放,我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你入门!”

我低声怒吼:“时良一直以世家子弟自居,你就不想探究他为何会娶我这个出身卑微之人吗?!”

莨牧的动作戛然而止。

“我是户部侍郎宋攸的女儿,十三岁那年被人掳走,不久前才与父亲重新取得联系。

他表面上不会承认我,但如果我死了,你猜他会不会追查到底?

你在这件事中所动的手脚,真的天衣无缝吗?”

见他沉默不语,我话锋一转,又说道:“但若你娶了我,将来便有了侍郎岳父的庇护。”

“莨家即便想为你捐个官职,有门路总比无门路要强,不是吗?”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终于让莨牧心动了。

商家之子的正妻地位并不高,他也不是家中的长子。

这笔交易,确实有利可图。

与前朝不同,本朝因战乱导致人口锐减,婚姻嫁娶不受守孝的限制。

嫁入莨家后,我才知道莨牧还有八个小妾,四个通房。

最小的才十三岁。

和我初入春驻楼时的年纪一样。

那个小女孩名叫草儿,是从外地逃难来的,被卖进了莨府。

据说年初还被莨牧打掉了一个孩子。

但当我看到她看向莨牧的眼神时,却发现那目光中闪烁着欢喜与仰慕。

我问她:“你真的很喜欢夫君吗?”

她点头如捣蒜。

“为什么?他对你很好吗?”

她的官话并不纯正,夹杂着不知何处的方言。

“少爷待我恩重如山。虽然他曾用脚踢我,让我的肚子疼痛难忍,但他让我得以饱餐一顿。

“在我自己的家中,父亲也曾对我时以拳脚,却连一口饭也不给我吃,我饿得只能在深夜里喝凉水。

“少爷还懂得许多技艺,他能书写,也能绘画!在我们村里,狗蛋仅仅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被尊称为文曲星呢。”

我回想起莨牧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由得用手扶住了额头。

“我教你识字,你愿意学吗?”

她惊恐地摇了摇头。

“我怎么有资格去读书识字?那,那是不属于我这种人应该学习的东西!”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在我年幼时,尽管父亲没有禁止我阅读书籍和学习文字,但由于我的嫡姐不喜欢读书,他便不会为我们这些女儿们请来任何女教师。

毕竟,我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

我厚着脸皮挤到我的嫡兄和堂兄身边,借用他们的书和笔墨。

我竭尽所能地进入藏书室,一本接一本地抄录。

那时的我,心情大概可以用“贪婪”来形容吧。

不满足,不满足,远远不满足。

正是这份“不满足”,让我至今仍然受益匪浅。

我两手空空地被扔进河里,无法带走金银财宝,也无法带走权力和地位,但我可以带走我的知识。

世人常说贪婪是邪恶的,而清心寡欲、知足常乐是美德。

然而,我却认为,知足的人只能局限于井底,而贪婪的人能够跨越障碍。

所谓的安于现状,不过是牧羊人对羊群的期望罢了。

如果羊真的相信了,那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20

自从我彻底吸收了时良的气运之后,我便开启了一种新的天赋。

原本我只能从我的丈夫身上吸取气运。

现在,我能够扩展到整个夫族。

我尝试着大量吸取莨家的气运,但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气运如同潮水,有涨有落。

想要彻底吸取一个人的气运,必须在他运势衰落之时,家族的气运也是如此。

这正是顺应了“势”的流转。

命运如同天定的剧本,而运势则由人来谱写。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悄然影响着自己的运势。

若行毁运之事,自身的运势便会如同秋叶般凋零。

倘若他能洁身自好,未落入陷阱,或许他不会如此迅速地陨落在我的掌下。

婚后一月,莨牧便带着我回到了侍郎府。

门房老丁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幽灵。

我轻轻一笑,柔声说道:“老丁,麻烦你通报一声,霜娘回来探望父亲大人了。”

老丁急忙奔进门去汇报,不久后,他满头大汗地出来,告诉我老爷不在家,他不敢擅自做主。

莨牧的心情复杂,既有失望也有振奋。

他失望于未能如愿以偿,振奋于他真的娶到了一位出身官家的女子。

我也感到欣喜。

我的父亲得知我还活着,必定会夜不能寐,担心我会破坏他的名声。

想来想去,他只能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将我和背后的莨家一并摧毁。

世上最令人愉悦的事情是什么?

莫过于运用阳谋,让仇敌为你效力。

21

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

一个官员对于下属的打击,往往是致命的。

我的父亲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只需含糊其辞地暗示一下,就会有许多下属替他排忧解难。

他们也不用做得太过分,只需随便找个核查的借口,将莨家的货物和资金扣押一段时间,资金链就会出现裂痕。

在这个过程中,小吏们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层层剥削。

很快,莨家的气运云团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我将那缺口撕得更大,日日吸取,修炼不息。

随着我修行的深入,凭借气运吸收灵气的速度也逐渐提升。

莨家人眼见着愈发焦头烂额,我却成功突破了练气四阶。

甚至能够时展一些简单的法术。

莨牧坐立不安,拉着我出门,直奔宋府。

我深知,此行如同踏入了龙潭虎穴,我的父亲必定会布下天罗地网,意图将我彻底铲除,不留一丝生机。

我坐在颠簸的马车中,一刻也不敢停歇,如同狂风暴雨般用灵气冲击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再用气运的力量将灵气凝聚。

在无人窥视的半空中,我的头顶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它贪婪地从四面八方吸取着莨家的气运。

练气五阶的壁垒,已被我突破!

莨牧头顶的气旋渐渐消散,一匹在街道上狂奔的烈马毫无顾忌地冲来,一脚将被撞出马车的莨牧踏翻在地!

他的肋骨瞬间被踩断,在路中央口吐鲜血,却无人敢于站出来主持公道。

“夫君!”

我踉跄地奔出马车,扑倒在莨牧的身上,声声哀切,而那骑在马上的阴柔少年则无趣地撇了撇嘴。

“死了便死了。哭什么?”

他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我突破后仍未消散的灵气吸引了他,他仿佛被魔力驱使般下马来到我面前。

“如此的容貌,却跟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就像珍珠滚入了沙土,实在是可惜。”

“若是跟了我,定能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伟丈夫!”

我终于钓到了一条大鱼。

辅国公的嫡幼子,慕沈。

辅国公是坚定不移的保皇派,他的嫡长女是后宫中的丽妃,麾下拥有数万兵马。

他们与沈家是政敌。

这次,我少不得要给沈安澈送上一份大礼了。我心中暗自感叹。

以慕沈的身份,他当然不会娶我。

我被他纳入府中,成为了他的第五房妾室。

为了掩盖他当街纵马踩死人的事情,莨家被安上了勾结匪贼为其销赃的罪名,遭到了抄家灭族的厄运。

数代人积累的财富,也被慕家一口吞下。

慕沈的性格暴虐,听府中的下人们议论,他幼时就曾以残忍的手段弄死过猫狗。

随着年岁的增长,虐杀家中的奴婢仆从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

他的妾室们如同受惊的小鸟,每当他的眼神如利剑般射来,她们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寒风中的枯叶。

在我踏入府邸的那一夜,我泪眼婆娑,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控诉莨牧如何用诡计诱使我的夫君时良沉溺于赌坊,最终导致他的悲剧,而莨牧则趁机霸占了我的一切。

我的目光充满了哀求,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感激,「郎君如同从苦海中救我上岸的侠客,妾身即便是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郎君的恩情。」

慕沈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其他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唯独你……竟然将我视为侠客?」

我坚定地凝视着他,语气坚决,「妾身不在乎旁人的诋毁,在我眼中,郎君无疑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远胜那莨姓小人百倍!」

「今日有幸能侍奉郎君,妾身恳请君的怜爱。」

23

慕沈被我的话语哄得心花怒放,连续几夜都留宿在我的房间。

趁着慕沈心情愉悦,我请求他,希望能将莨牧的通房草儿救出,让她成为我的婢女。

草儿被救出的那一天,她蓬头垢面,浑身颤抖着跪在我的面前。

「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草儿虽然不善言辞,但今后,夫人的任何吩咐,草儿都会遵从!」

我轻抚她的头顶,让人为她准备食物。

她曾因莨牧让她吃饱饭而对他心生欢喜。

如今,她自然也会因为我让她吃饱饭而对我忠诚。

更何况,她主动放弃了读书识字,这表明她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守规矩的人或许无法成就大事,但他们非常适合成为下属。

24

慕沈曾经有过一位妻子,但在前年便离世了。

根据草儿打听到的消息,这位夫人在孕期遭受了慕沈的虐待,最终难产而死。

他岳丈虽然地位显赫,却对女儿的遭遇漠不关心,如今还时常邀请慕沈一同饮酒。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那位慈爱而宽厚的父亲。

男人啊,有时心胸狭窄,有时却又宽容得令人难以置信。

外界常言慕沈性格暴戾,然而在我眼中,他并非生来就残忍无情。

他故意伤害他人,实则源于他内心的脆弱。

正是这份脆弱,使他无法承受任何打击,哪怕是微小的事情也能轻易触发他的怒火,让他愤怒地咆哮。

他无法排解这些挫折带来的焦虑,于是便将这些情绪转嫁到那些比他更弱小的猫狗和仆人身上。

那些攻击性的行为,掩盖了他一直生活在不安感中的自我保护。

这就像那些小型犬类,体型越小,越容易展现出攻击的姿态,对人狂吠不止。

我掌握了他的性格特点,就像驯服一只狗一样驯服他。

每当他展现出我所期望的行为,我就会抚摸他的头,用我的精神力量安抚他那躁动不安的心灵。

在我面前,他变得越来越放松,越来越依赖我,不经意间向我透露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

他并不清楚这些琐碎的信息背后的含义,听起来似乎都是些“二叔在几月份突然发了一笔横财,轻易就买下了价值上千两的古画”之类的无关紧要的闲话。

然而,我却能够将这些信息拼凑起来,推演出背后的真相。

比如慕家的族人兼并土地,与当地官员勾结,私藏铁矿。

再比如辅国公府在工部的二房贪污腐败,建造堤坝时以次充好。

我将这些情报一一记录在纸条上,然后藏进我的袖口。

没过多久,慕沈带我一同出席了一场宴会。

由于我并非出身贵族,无法坐在女性席位,只能与慕沈一同坐在男性宾客那一侧。

宴会上,一群贵族少年沉溺于酒色之中,甚至有一位侯府的世子公然调戏我。

还没等慕沈开口,就有人严厉地制止道:“希望世子能够注意自己的言行。”

那是沈安澈。

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了我。

曾经的那位少年将军,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这几年他在外征战,整个人变得更加粗犷。

肌肤的色泽加深了,那曾经神采飞扬的脸庞变得如砂石般粗糙,他的双眼不再像往昔那般清澈,而是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

“我的爱妾,无需将军您费心。”

慕沈带着不悦的情绪,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沈安澈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25

在我外出更衣之际,一位侍女偷偷地将一张纸条塞进我的掌心,邀请我去竹林中相会。

我原以为会遇见我渴望见到的那个人,却未曾料到,等待我的竟是沈安澈。

他的身影如同巍峨的山岳,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手掌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老茧。

这双布满老茧的手,如今却以一种极不恰当的方式紧握着我的手。

“阿霜,这些年你究竟去了何方?为何会与慕家的浪荡子相伴?”

“你这样问我,是出于何种目的?”我反问道,“是想要与我重修旧好吗?”

“我……”他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我已不再是当年的霜娘,你也不是曾经的沈安澈。”

“我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

他急忙挡在了我的面前。

“请不要离开!

“当我去宋家找你时,你的叔叔只说你去了庄园疗养。后来我再次询问,宋家的人竟然说你病重不治,已经离世了。

“既然你还活着,为何不回去?

“阿霜,这些年来,我……我一直在思念你。”

思念我吗?

我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他当初看我一眼就感到不适的表情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如今我除去了痦子,经过修炼后,容貌变得更加出众,他却开始对我穷追不舍。

我酝酿了一番情绪,掩面而泣。

“安澈,我也在想你……

“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我被父亲抛弃在水中,挣扎着活了下来,不得不依附于一个又一个男人。

“但在我内心深处,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夫君!”

“如今,你与公主的婚礼即将举行,而我已沦为他人的妾室。若我尚存一丝羞耻之心,便应与你保持距离,如同秋叶随风,各自飘散。

“我们刚才的行为已经越界,若被公主得知,她那高傲的性情,怎能容忍我们如此轻率?”

他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如同冬日的寒风,紧紧地环绕在我那脆弱的肩膀上。

“别害怕,公主性格坚毅,最能理解女性的苦楚。你一生坎坷,她定会给予理解。”

我尚未开口,便见一名小婢从竹林中悄然出现,如同夜色中的幽灵。

“好你个沈安澈,竟敢在此与人私会!你怎能对得起我家公主?”

她身后,一名红衣女子手持长鞭,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疾驰而来。

沈安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惊呼道:“公主!”

长公主面无表情,一鞭子抽打在沈安澈脚边,如同冬日的冰霜,冷酷而无情。

“留下她,你走。”

沈安澈挺身而出,挡在我面前,如同坚固的盾牌。

“公主明鉴,当初因你我婚事,霜娘无辜被牵连,历经九死一生才得以幸存。”

“若公主尚存一丝怜悯之心,就不应对她下手!”

坦白说,他站在我前面的时候,确实显得颇有男子气概。

“沈安澈,在你心中,本宫就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滥杀无辜的人吗?”

公主冷哼一声,如同冬日的寒风,刺骨而凛冽。

“她是慕家的妾室,你在此与她纠缠不清,慕家或许无法对你怎么样,但要除掉她却易如反掌。”“你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沈安澈还想继续争辩,却被公主那锐利的目光所震慑。

“还不快走?若慕家的人找来,我自有应对之策。”

听到这话,沈安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公主,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我轻叹一声。幸好我没有对他抱有任何期望。

待他走远,长公主走上前来,用鞭柄轻轻挑起我的下巴,如同审视一件艺术品。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真的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被迫抬起头的姿势让我感到极度不适,我随意地将鞭子拨到一边,向她投去一个淡淡的微笑。

“不错,只是我好奇,公主当年定下的赌约,如今是否还有效?”

我与长公主的相识始于春驻楼。

那时,因为我母亲凭借我的词曲刚刚赢得了名声,便有一位出手阔绰、面容清秀的小公子,指名要见她。

这位小公子给了丰厚的赏金,但在见到我母亲后,没说几句话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你不是她。”他断然说道。

他身后那位面色苍白、没有胡须的仆人尖声怒斥:“一个小小的妓女,也敢欺骗我的主人?”

他动作迅速,几下就把我母亲按倒在地,让她跪着。

我母亲被吓得大哭,不停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从内室走出来,恭敬地说:“请贵人原谅,我们不敢欺骗您,您要找的人可能是我。”

我抬头看了一眼,就确定这不是什么公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女子。

一个女子,这个年纪,身边还有内侍。

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朴素,但实际上是去年进贡的天香锦。

这个人的身份,除了那个抢走我丈夫,害我被扔进河里的长公主,没有其他人。

她今天来这里,难道是因为我?

我心里一沉。

长公主挥了挥手,让内侍带着我母亲离开。

我仔细观察她,看到她对我脸上的痦子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这才问道:“贵人为什么要见我?”

她严肃地说:“我渴望得到贤才。

……